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白白07】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嫡女神医》作者:烟熏妆 文案: 一觉醒来,军医变身悲催五小 姐? 爹不疼,没娘爱,被姐欺,挨仆踹。 可惜,醒来的就不是之前的软柿了,掌掴嫡姐,拳打老爹,脚踢恶奴。 睥睨众生,一根银针定天下;渣男退散,我命由我不由天! 姐要这天下,再无敢欺我之人! 第一章 有人搞谋杀? 沈依依醒来的时候,感觉像是要死了一样。 实际上她此刻也的确是在寻死,脖子上套上了绳索,勒得咽喉紧紧的。 腿脚悬空,稍稍一用力,只会令脖子上的白绫加大勒住咽喉的力度。 靠,有人搞谋杀! 目之所及,她只能看到周围是一个封闭的房间,雕花木窗,山水屏风,黄花梨木桌椅……就像是古代的装饰。 可眼下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了,沈依依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勒死一个人的话会在一到三分钟之内就造成窒息死亡,挣扎的越快也就死的越快。 她慢慢地让右手托住三尺白绫,挡在咽喉和白绫中间,让自己有了暂缓的时间。左手攀爬上了向上勾住了白绫。 沈依依虽然是军医,但一直跟随着a大队出入各种行动,自然而然必备矫健的身手。 这一勾有点像是体操中的鞍马动作,最需要配合的臂力! 她卯足了劲儿向上,一个转体向上,感觉白绫嘎嘎的响动。 终于等她再稍一用力的时候,白绫支撑不住。 咚的一声响,断了。 她整个人重重地跌落下来,摔了个狗爬屎。 房门被打开,一个圆脸丫鬟慌慌张张地把手捧的一碗汤药给打破了。 “啊——” “快来人啊,救命啊!五小姐自缢了。” 没请大夫,只是身边的两个丫鬟并一个妈妈,手忙脚乱的将她抬上了床,命她休息。 沈依依的眸光一直都冷眼旁观的看着这一切,脑海中浮现了一些零星的片段,是关于一些记忆。和她原本的记忆混合在了一块儿。 她是沈依依,是二十二世纪职业化特种部队配备军医,随行出战的!一次在与邻国的边境中和恐怖分子作战之时,因为要抢救一位特战队员,在枪林弹雨中光荣牺牲。 原本她应该死去的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穿越到了沈府,成了沈府的五小姐。 她还是沈依依,是沈府的嫡女,她大伯是内阁学士从二品,她爹是翰林院侍读学士从四品。她的外祖父官拜散佚大臣。 在京城里虽然比不得那些公卿之女,可也无人轻贱。 可最怪异的是她如今要寻死了,居然没个至亲前来看望。 在跟前伺候的仅有三人,一个是原主的贴身乳娘张妈妈。 另一个是之前第一个发现沈依依“寻死”的贴身丫鬟秾绿,还有叫做抹香。 沈依依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她在慢慢地理清这些思路。 张妈妈看着终于“抢救”回来的沈依依,忍不住抽泣道:“小姐,你这是何苦来着呢!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让妈妈怎么活啊?” 抹香趁机也道:“小姐,你这么做也只会令那些人的计谋得逞了,如今表少爷他已经被老爷请出去了……” 抹香这句话还没说完,张妈妈就咳了咳以示制止。 沈依依察觉有异,便问道:“你说什么?” “这……”抹香看了看张妈妈不敢再说了,怕勾起小姐的伤心事儿。 张妈妈面带愁容,却强颜欢笑的安慰沈依依道:“小姐,你先别管这些事儿,她是胡说的。先养好身体要紧。” 看张妈妈的表情分明是在欲盖弥彰,沈依依心中虽有疑惑,却没有多问。 这些事儿不是她不想去想,而是每每想到自杀的缘由,她的脑袋就像是炸开了一样,疼的厉害。 后来她索性不想了,横竖有些事情她以后会弄明白的。 第二章 沈家自古出美人 沈依依休息过后,到了晚间。 夜风微凉,沈依依正想出门散散步,一个身穿绯衣罗纱裙,鹅蛋脸、琼鼻圆眼,樱桃嘴的姑娘,迎面走了过来,她身后跟着四个丫鬟,显得趾高气昂不可一世。 待她走近,忍不住抿嘴笑了。 她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可是眼角眉梢的得意之态。 “哟,这不是五娘吗?爹不是已经让你禁足了,早上还寻死觅活的呢,怎么这会儿就出来了呢?莫不是耐不住寂寞又想着出来勾搭男人吧?!” 沈依依凭着原主零星的记忆,认出这芳华女子正是她的庶长姐,沈依莲。如今大伯和他父亲没有分家,沈依莲在族中排行第四,沈依依排行第五。故而沈依莲称呼沈依依为五娘。 沈依依闻言不由得冷笑道:“我若是耐不住寂寞勾搭男人,你又算什么?” 这话不带脏字,却透着阴损。 沈依莲不是说她晚上出来勾搭男人吗?她沈依依不过只是走出自己的房门口,而她沈依莲呢? 沈依莲从未想过,一向包子忍气吞声的沈依依居然会有如此伶牙俐齿的一面。恼怒之下不由得甩了一巴掌过去。 猛不防地让沈依依给接住了。 “你放手!”沈依莲恼羞成怒,不由得喝道:“你们还在干什么,快把她抓住!” 四个婢女慌忙上前,将沈依莲和沈依依分开了。 沈依莲得了空,看到沈依依被丫鬟给包围住了,嘴角勾起一抹鄙夷的笑意,忍不住得意道“沈依依,你以为你还是沈府的嫡女,你个不要脸的荡妇,把整个沈府的脸面都给丢尽了,你若早死了也好大家都干净了事儿,你倒好死还没死成,日后爹娘还要想着怎么安置你呢?” 沈依莲的话极尽恶毒,可又不像是编造出来。 一时间沈依依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目前的状况,不由得问道:“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沈依莲你给我说清楚!” 沈依依不过上前一步,那些丫鬟就挡在了前面。 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主子若是没有主子的威信,奴亦可欺主! 眼看着她们伸出手来就要捏住了沈依依的腰身,一番毒打,沈依依一个飞腿过去,直接将沈依莲的贴身侍女给打飞了过去。 沈依依的眸光扫视了一眼其余的三个,众人定定的站立不敢上前。 她的眼眸太可怕,冷静、冷漠且冷酷无情! 没有人能猜得透她在想什么,但大家不约而同地停在了原处,仿佛惹怒了她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也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径直走到沈依莲的跟前,将她逼退到了墙脚边上,两双手拦住了去路。眸中冷冽而森然。 “你最好给我解释一遍,否则……” 沈依依伸出了右手涂着紫色丹蔻的指甲,狭长而锋利,轻轻地在沈依莲的脸上划过。 惊骇得沈依莲差点尖声叫出。 “沈依依,不关我的事儿,是你自己下作非要去勾搭远表哥,才触怒了爹爹。我们沈家世代都是簪缨望族,因为处了你这样的个荡……妇,爹爹怕事情一败露才把你关了禁足,不准踏出院子半步,还连累了我……” 断断续续的,沈依依总算是明白了一些“真相”。也明白为什么自己和自己的丫鬟在府里会遭受不公正的待遇了。 可这远远不够,沈依依的手指甲继续在沈依莲的漂亮的脸蛋上划过,沈依莲的哭腔渐起。 “你继续说,是谁发现我和远表哥有问题的?还有为什么爹不调查真相,还我清白,还要把我关在这儿?” 沈依依能问出这些,主要是从张妈妈秾绿抹香的嘴里得知,原主的性格一向都很懦弱不争,她虽然是沈府嫡出的小姐,可是因为娘亲早早逝世,爹又娶了继室,故而在府中虽然名为嫡出,实际上连庶出的四小姐沈依莲都不如! 试问这样的一个人,怎么敢做出和男人苟且之事?而且事后居然还会去上吊自杀? “是远表哥把你和给她的信物,作为凭据前来要求求娶你为妻的,爹不肯,就把你关起来了。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我真不知道了……” 沈依依一下将沈依莲放开了。 沈依莲连忙跑出好几米了,惊魂未定地看着沈依依,总觉得像是见鬼了一般。暗暗道了声晦气。便跺跺脚赌气的离开了,她的四个丫鬟连忙跟上。 沈依依右手摸着下巴习惯性地思考着。 沈依莲走出了院子良久,才停了下来,拍着胸脯,颓然地坐在了一个大石头上。 “小姐,要不要把这件事儿告诉太太,让太太替您做主?” 太太就是沈傲天的继室齐氏,沈依莲一下站起身来甩了一个巴掌给身边的丫鬟:“没用的东西,四个人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都不行,要你们何用?” 她的贴身丫鬟夏兰被打的委屈捂着脸直哭,而沈依莲看都不看径直向大房的院子走去。 第三章 训恶仆 翌日一大早,院子里多个十来个婆子看守。 沈依依刚打开了门,就有人在门外把持住了不让她出去。 “老爷可吩咐过了,五小姐如今是不得踏出房门半步的!”那婆子气焰嚣张,气得抹香和秾绿直哆嗦。 张妈妈也上前道:“五小姐是正经的嫡出小姐,她想见老爷一面儿都不行吗?难道老爷只是听从了一个下贱胚子的一面之词就让小姐蒙冤受屈吗?老奴指天发誓,小姐绝没有做出败坏名节之事!” 那婆子只冷笑:“我们可不管,做没做我们又不清楚,只不过老爷已经吩咐过了。我们做下人的只能照做!” 沈依依只淡淡地吩咐道:“张妈妈,抹香、秾绿,你们不必说了。” 看这架势,沈家的二老爷沈傲天,已经不想给自己的女儿留条活路了。 既然她们不仁,就不要怪她不义了。 沈依依关上了房门之后,开始摔凳子。砸的砰砰响,那些可都是用上好的黄花梨木做的桌椅。 抹香和秾绿,看着自家小姐这样疯魔的样子十分古怪,但也不敢说什么。 沈依依砸完椅子之后,把椅子腿握在了手中,长短正好! 此时门吱呀一下被打开了,原先的那十来个婆子冲了进来。 那婆子看到沈依依手中拿着的木棍,忍不住笑了。 “五小姐,你又要搞什么名堂?” “搞什么名堂,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沈依依冲上前去,刚好一个木棍敲打在了那婆子脖颈处,啪的一下那婆子晕了。 其余的婆子没见过这样凶狠的模样,不由得嚷了起来。 “快来人啊,五小姐杀人了。” “杀人?”沈依依唇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笑意,“只怕是要真的杀了人了,我爹才会在意!” 她二话不说冲上前去。 a大队出来的,哪怕是一只蚊子战斗力比寻常的蚊子都要嗜血的多。 更何况,她常年跟着那帮在刀枪上舔口过日子的士兵,耳濡目染之下,渐渐地也就麻木了。 她学过搏斗术,知道打在什么地方一击致命。 三分钟,大概也就三分钟左右! 战斗结束!满房间并院子里都躺满了人。 抹香和秾绿战战兢兢地看着这一切,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张妈妈又是欣慰又是忍不住流泪,小姐终于不再懦弱不争了。 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家小姐早就换了一个灵魂了。 沈依依走出了自己的院子,恰好此时沈傲天带了十来个家丁也赶了过来。 他看到走出来不是婆子而是沈依依的时候,整个人瞬间都不好了。 而且沈依依的手上还握了个棍子,上面还沾满了血迹。 想到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沈傲天低低地骂了一句:“畜生!” “是!我是畜生!那也是因为有一个畜生的爹!”沈依依冷笑,她冷漠的眸中,看不出过往任何的影子! 沈依依的长相是很美的,像极了她死去的娘亲韩氏!瓜子脸,身量高挑,最重要的天生一双狐媚眼,虽微嗔似含情! 韩家时代出美人,但美人儿祸国! 看到沈依依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沈傲天更加觉得过去的屈辱! “好,很好!果然是个孽种!目无亲长!来人啊,将她给我抓住!” 沈傲天满脸愤恨,他厌恶这张脸! 更厌恶眼下沈依依的态度! 沈依依笑了,轻蔑地看了看四下虎视眈眈、伺机而上的下人。 她掂了掂手中的木棍,十来个男人不比十来个婆子,他们更有力量,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的手中都有木棍。 看来要冲出去很费一番力气了! 沈依依左突右突,眼瞅着要冲出去了,猛不防的后背被人敲了个闷棍,有片刻的眩晕,但随即挣扎着继续突围。一个横空扫过,有一人倒地。 但也许是因为之前那一棍受到了波及,她的动作有些停滞,还没反应过来左膝盖骨又受了一棍,当下差点跪了下去! 沈傲天看呆了他是个文人,从来没有想过他的女儿会有这么彪悍的一面! 一个深闺女子对上十二个男子居然打的不相上下!! 他十多年来没怎么管过沈依依,也不注意这个女儿的成长。 一直以来,他对沈依依的印象都是柔柔弱弱与世无争的。眼下看到了沈依依这个样子,他反倒是呆住了。 “住手,傲天,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关键时刻一个雄浑的声音喊道。 沈傲天反应了过来,转身一看果然是他的大哥沈擎天。 第四章 与沈府决裂 “大哥,家门不幸,让大哥见笑了!”沈傲天作揖,看着满院子的被打的七零八落。 沈依依的嘴角虽然挂着血迹,可是那一双狭长的凤眸似笑非笑,分明带着一抹嘲弄。 沈擎天在朝中为官这么多年,突然觉得这个侄女很邪性。 “大哥,怎么了?”看刚才沈擎天来时有些慌慌张张的,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一样,沈傲天不由得问道。 沈擎天这才反应过来,颇为古怪的看了沈依依一眼,便道:“家门不幸啊!林清远这孩子上衙门告状去了。” “什么?他想要干什么?” 林清远便是拿了沈依依私下绣的绣帕作为凭据要求上门迎娶沈依依的,当然绣帕这种事儿要说丢了被捡到也可说得清,可没有想到这一次他又拿出了新的证据,是沈依依的肚兜! 待沈擎天一说完,沈傲天看向沈依依的眼神直接就想杀死她一样! “果然是个贱货!我沈傲天当年就不该让她生下这样下贱的女儿!” 关键时刻不思对策,只想着把女儿定罪,沈依依看自己的这个父亲也同样十分失望! 沈擎天说:“如今这件事儿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除非我们把依依嫁给他,否则的话很难解决!” 沈傲天摇了摇头,把沈依依嫁给林青远,沈家还是会遭人耻笑,沈家百年书香世家的清誉就没了。 沈傲天在看向沈依依的那一刻,突然有了主意:“让她嫁给林青远,我们沈家世世代代都会成为一个笑话。她如今已经没有了清白,与国公爷世子的婚事肯定完不了,不如以死明志。也全沈家清誉!” “哈哈哈——”沈依依笑了,笑得十分狂放:“真没有想到沈大人竟然是一个懦夫,满府的清誉竟要靠女人撑起?” “沈依依,你闭嘴!”沈傲天气炸了,怎么当初会生下这样一个不知礼义廉耻,不尊父训孽种? 沈依依的凤眸微挑,眼眸中竟是轻蔑之情。 这个时候,有一个下人慌慌张张的跑来报告道:“老爷老爷,大事儿不好了!” “什么事儿啊,这么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沈傲天原本就不大爽快,这一次语气更重。 那下人嗫嚅着说道:“启禀老爷,国公府来人说是……上门退亲来了……” “上门退亲?”沈傲天和沈擎天相视一眼,都感到十分的讶异,两个人也没空搭理沈依依,慌忙赶去了客厅! 沈依依差不多猜出什么事儿了,退亲就退亲。四条腿的蛤蟆难寻,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 她不会纠结太多! “咳咳……”背后的伤越来越疼了。 如今离开沈府也不知道天大地大何处为家,可不离开,沈依依又怕沈傲天关键时刻真的会拿三尺白绫,或一杯鸩酒逼她去死! 沈依依挣扎着起来,横竖趁着沈傲天不注意的时候离开才是上策! 可刚走了一步,腿就支撑不住跪了下去。 “小姐小姐……”沈依依看到了张妈妈等人焦急的身影,不自觉勾唇一笑! 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关心她的死活,真好! 抹香和秾绿赶忙上前来扶住了她,张妈妈看她嘴角溢出了血迹。 年少咳血可是薄命的,立马眼睛就红了。 “小姐,你怎么这么命苦呢?” “张妈妈,别说那么多了,我如今在沈府待不下去了,必须马上离开,否则我爹一定会杀了我的。张妈妈,抹香、秾绿,你们若是愿意跟我走,就一起走,只要有我沈依依一口饭吃,也不会让你们难过,若是你们不愿意就继续留在沈府吧!” “这……”三人面面相觑。 这个时代,女子离开了娘家,又有哪儿才是立足之地呢? 总而言之这么离经叛道的事儿,没办法让人接受。 抹香和秾绿犹豫了。 人各有志,沈依依也不会勉强别人,她得唇角微微勾笑,沈府,沈傲天,她今日所受的屈辱,日后定会加倍奉还! 沈依依一下推开了她们,她的脚步走的踉踉跄跄。马上就要摔倒的模样。 张妈妈快步走上前扶住了沈依依:“小姐,我陪你走!我们回韩家,韩家是你的外祖父家,他们一定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的!” 张妈妈是沈依依的母亲韩氏怀孕之后,沈依依的外祖母带过来的乳娘! 听她这么说,沈依依依旧有些踌躇,毕竟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没有办法信任自己,更何况是外祖父还隔了一层呢? 但背后的伤势又隐隐作疼,再不离开恐怕就没机会走了。 沈依依点了点头:“张妈妈,我们先出去再说!” 张妈妈一路扶着沈依依走过,沈府的下人远远的看见沈依依不敢靠近。一个个指指点点的神色,沈依依的脸上只有轻蔑与嘲讽。 第五章 贱人就是矫情 “沈依依,你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真是大逆不道!枉父亲白疼你一场了。”沈依莲故意将音调拔高,怕人家听不到一样,走过沈依依的身旁,看着她如今落魄受伤的模样,她心中的得意愈甚! 她就是想要看着沈依依在众人的面前出丑,身败名裂。 嫡女又如何?自己没用,过的比她这个庶女还不如呢! “贱人就是矫情!”沈依依的唇角勾起一抹的讥诮的笑意。 “你……”沈依莲刚想伸出巴掌去打她,可一看到沈依依的手中还紧紧地拿着一个木棍,不免心虚的退后了两步! “算了,五妹!”身后一个清扬悦耳的声音响起。 沈依依转身的瞬间,误以为看到了仙女,眼前的女子一身淡蓝色的罗裙,两肩下垂下流苏,走动之时,轻轻摆动,就如弱柳扶风,长裙坠地,裙裾上绣着几朵兰花,秀雅非凡;腰间系一条浅绿腰带,楚腰纤细,只堪盈盈一握。 她眉如画,眼含秋波,琼鼻樱唇,面如明月姣姣。 无论远近,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春风曜日般舒服。 她便是大房的嫡出的女儿沈依澜,沈依莲见到了她就眼神中满是崇敬之意。 “三姐,我听你的!不跟小荡妇一般见识。” 沈依依的嘴角挂着浅笑,不理会她们,继续淡然地走了过去! “五妹。”身后传来沈依澜的声音。 沈依依的脚步停都没停,沈依澜却径直追了上来。 “五妹,你好好的跟二叔认个错就好了,父女之间是没有隔夜仇的,也许二叔是会原谅你的!” 沈傲天的眼神,每一字每一句,说的就像是一把利刃刺进了她的心里。 “原谅?你真的认为一个口口声声要把他女儿置为死地的男人会突然间大发慈悲地原谅我吗?”沈依依的眸光中满是嘲讽。 “五妹,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二叔,我想你是误会了!” 沈依澜挡在了沈依依的面前,眉眼中似乎急于辩解,一副真诚又让人不忍拒绝的模样。 沈依依不愿在此事上和沈依澜多做纠缠,便道:“你让开!” “不,依依,这是你的家,你不能离开!我相信有很多事情,一家人是可以坐下来慢慢解决的!” 不知道这个女人是真的作,还是假的! 眼下的沈依依耐心用尽,她没时间和沈依澜在这边废话了。 “你让不让开?” “不,我不让,你不能离开沈家!” 沈依澜抓住了沈依依的袖子,沈依依的眸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了一丝嫌恶! 她一把扯回了自己的袖子,不知怎么搞的,沈依澜居然会顺势倒在了地上! “澜儿……”跑过来的是沈擎天还有沈傲天。 同时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男子!或者她知道,只是没见过。 那便是谢吟风,国公府的小公爷! 沈傲天伸出手一巴掌就盖了过去,沈依依的脸上立马多了一道狰狞的无爪印。 “想不到,你竟如此丧心病狂,连堂姐都要肆意加害!”沈傲天对沈依依如今的眼神中没有失望,没有恼怒,只有厌恶。满满的全是厌恶! 沈依依捂着脸,张妈妈挡在了她的前面。 第六章 一巴掌的仇 “老爷,你何苦说这样的话!小姐是夫人亲生的女儿啊!” “滚开!”沈傲天一把推开了张妈妈,一下抓住了沈依依的衣领,又一巴掌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是我替你母亲打的!你不孝敬父母,不尊长姐!” 啪的一声,又一巴掌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是打你罔顾人伦礼法,不知礼义廉耻!”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最重要的随着这一巴掌一巴掌打在脸上,她感觉愤恨填满了胸襟了。 嘴角的血液顺溜而下,手中紧紧的握着的木棍,一直一直在压抑! 她看着沈傲天,定定的盯着他! 仿佛想要把他的嘴脸刻画在自己的心里头! 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值得他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此羞辱吗? 这是羞辱,大庭广众之下赤果果的羞辱! 随着最后一巴掌重重落下,沈依依的身体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 是手中握着的木棍支撑了她,没有一头扎下! “沈依依,我今日就要将你活活打死,以正家法!” 沈傲天走到了一旁去拿家丁手上的木棍。 沈依依的眸光一直紧随着她,她头发散乱,鬓发垂下盖住了她的面容。没有人能够看清她的表情,只有她的两个眼珠子,一直随着沈傲天的行动如影随形! 就在沈傲天握住了木棍的时候,沈依依动了! 她站了起来,依旧是那么的艰难! 可那一刻,竟也是如此的让人震撼! “啊——”的一声,她冲了过去! 愤恨已经填满了她的胸襟,她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可同样受不了这样的折磨。 无论是心灵上还是肉体上! 她现在只想要杀人,只想要杀掉他! 她冲过去一棍打在了沈傲天的背上,沈傲天当下倒在了地上! 所有的人都震惊了!! 沈依莲连连后退,脚一踩着了石子一崴,摔倒了。 沈依澜惊恐万分,顺势倒在了她身边谢吟风的怀里。 沈擎天神色复杂,若有所思。 沈傲天怕了,他的腿在抖,浑身都在战栗,他用双手支撑着地面,慢慢地往后退! 从刚才沈依依那重重地一棍砸下之后,从她的眼神中套路出满腔恨意…… 他是真的怕了。 他女儿真的会弄死他! 沈依依的木棍平行举着,只要再次朝着沈傲天的脑袋砸下! 沈傲天必死无疑! “依依,不要杀爹,依依…” 沈傲天的语气中已经带了哭腔了,没有在死亡面前保持平静! “依依,你还记不记得爹小的时候是最疼你了,依依……” 良久,沈依依还是把手中的木棍放了下去! 她慢慢的走过去,扶起了张妈妈。 然后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出了沈府。 “从今往后,我沈依依与沈府再无任何瓜葛!” 谢吟风的怀里美人儿沈依澜还在瑟瑟发抖,梨花带雨,楚楚动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目光在看向一步一步踉跄走远的沈依依,会十分复杂。 从打听的情报来看,沈家五小姐不是从小唯唯诺诺的包子吗? 为什么眼下会生出这么多的勇气去对抗整个沈府?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些后悔这么快来退了亲了。 “吟风,吟风……”怀中的人儿在叫着他的名字。 谢吟风低头一看到沈依澜楚楚动人的模样,基本是惊慌失措,她也美的如此动人。 谢吟风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地笑意,他不会错的。 再怎么样,他也不喜欢沈依依,他喜欢的是沈依澜! 他不会错的! 第七章 天下第一酷吏 “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其实,你不该和老爷吵架的。”张妈妈絮絮叨叨在耳畔说着。 沈依依感觉头晕目眩,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 脸肿的跟馒头一样,背上又沾满了鲜血。衣服也衮满了尘土。 走出沈府后,大街上走过路过的看到她,都是指指点点的。 说乞丐并不是乞丐,说大小姐,比起普通人还不如! 不都说了穿越女穿越到任何朝代都可以混的风生水起吗?为什么她会如此狼狈不堪? 沈依依嘴角微微勾着笑,却扯得伤口生疼。 可她还是微笑着,越是陷于低谷没落时,越是要坚强。 “让开,让开,通通让开!”路上一伙官兵经过,身穿铠甲,手持刀剑开道! 百姓纷纷让道,否则稍有不慎就被非打即骂。 沈依依在推搡的过程中险些倒下,好在当时张妈妈及时拉了她一把。她听得一旁的老百姓在议论。 “是刑部尚书左亭衣左大人大人!他一出马,不知道这一次京城里又有哪位大人要被抄家灭族了?” “是啊,左大人在位两年,成了京城内人人惊怕的酷吏。上个月光禄寺卿梁大人弹劾了左大人,结果第二天就被左大人一道奏折上书皇上,书梁大人勾结大真国,全家锒铛入狱。秋后处斩!再上个月国子监祭酒莫大人大殿上衣冠不整,被皇上训斥之后,被左大人请到了刑部大牢喝茶,结果怎么着?莫大人回来后整个人神志不清疯疯癫癫。都传言说,刑部尚书左大人是国之妖孽啊!也不知道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药,皇上对左大人简直言听计从呢?听说左大人不但年轻有为,俊逸非凡,往金銮大殿上一站,满朝文武都比了下去,真真是天仙似的人物!” 那话说的含糊,可分明让听着的人听出了点儿意思。 也就是他们口中宣称的左大人跟皇帝关系暧昧的有些不同寻常呢? 人群中不少人发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声,可也有人反驳道:“不过话可不能这么说,左大人在位两年也确实是替老百姓办了不少事儿,起码在他手底下办事儿从没有过贪官污吏啊!” “那倒是,关键是他们敢贪吗?刑部大牢里现被左大人发明三十六新的刑法,凡事在上头走一遭的话,甭管天大的罪名全招了。” 沈依依听着,倒觉得这个左大人有点意思。 开道没多时就看到一个骑着高头骏马的男子过来了。 他一袭白衣,纤尘不染,腰间上悬挂着的尚方宝剑,在日光下折射耀眼的光芒。但光芒再大,都不及他半分的神采。 他的容颜如雕刻般俊美,剑眉斜飞,凤眸狭长,鼻若悬胆,连嘴角的唇形都是薄而性感,仿佛脸上线条的每一个部位都是经过了黄金分割的比例画出来的一样。 那样浓黑如泼墨般的发丝在头上挽了髻,由玉簪横插着,悬在肩上发丝,丝丝迎风而起,每一缕每一丝都镀上了日光的金芒。 他从远远的走近,恍若神圣的天神脚踏金乌而来。 分明俊美无俦,如诗如画般的男子,可他走近,众人却鸦雀无声了。 个个低着头,都不敢瞧他的姿态,他的气场很冷,眸光散漫且淡漠。仿佛世间没有人或事儿可以激起他的情感一般。 沈依依抬眸看他,恰好他的眸光正淡淡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不过是一瞬之间,张妈妈立马将沈依依的脑袋给摁了下去。 待他走得很远了,众人才反应过来,张妈妈急着道:“小姐,日后遇到这样的人能避开就尽量避开,没听到大家伙都这么怕她吗?” 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沈依依又没做什么坏事,凭什么怕他? 但这话她是不会说出口,省的张妈妈又要开口教训。 却没有注意到当她转身后,左少亭又回头看了看他的样子,若有所思。 第八章 妙手神医 张妈妈带着沈依依走到附近的一个医馆,沈依依的本意按照她的要求抓点药就行了,张妈妈执意要带她进去那就只好跟着进了。 刚好排在医馆中,有不少的病人,相互坐着聊天。 沈依依进来排在最末,闭目养神。 “大夫啊,我脖子上的这肉瘤长了好长一段时间了,以前都没多大的问题,现在越来越大,还越来越疼了,你说该怎么办?” 耳畔中传出一个大男人的声音哭哭啼啼的,沈依依有些烦躁,睁开了眼,一看那人脖子上的确凸出了一块拳头大的肉瘤,影响到了他的日常生活。 “这种病也不算难治,只可惜……”沈依依不禁脱口而出,若是她的医药箱还在的话,稍稍动一个手术加上中西医结合的调理,根本不是问题。 沈依依的声音不大,可医馆里大家刚才都挺安静的听着大夫和那个病人之间的对话,乍一听到沈依依说的,众人都转过身来看她。 个个的脸上都带着几分愤怒的神色,连那大夫都忍不住站了起来。 “姑娘莫不是懂医术?我丁某人不才,世代为医,先祖还曾在太祖时期当任御医职衔。只可惜到了我这一辈医术不济,才在这里开了个医馆,姑娘若是真有本事,不妨指教一番?” “丁大夫太客气了,一个黄毛丫头而已,能懂什么医术?丁大夫,您还是替我看病啊!” “是啊是啊,丁大夫不必理会她!” “……” 众人惊讶过后,看到沈依依不过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片子,个个又当作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一样。 张妈妈正是替沈依依捏了把汗,又扶着沈依依坐下了。 “小姐,大夫看病咱不懂就不要添乱了。” 沈依依嗤笑一声:“这又很难!不过人家信不过,我也没办法!” 众人这回是听不下去了,忍不住说道:“你出去出去,若是你真有本事,何必到这儿来看大夫呢!” “就是啊!” “出去吧!出去!” 眼看着一个个病人群情激昂,沈依依的神色依旧淡漠,她站起身来不卑不亢地说道:“丁大夫,不知道你这儿是否有银针?” “银针?”丁大夫闻言虽然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有,有!小洋,快把药箱拿过来!” “丁大夫,还请借诊室一用!”沈依依又道。 她的态度坦然自信,不像是装出来的。 且她虽然她的脸上满是伤痕,身上的衣服血迹斑斑狼狈不堪,可是那双眸子却神采奕奕,说不出风韵十足。 丁甲愣了愣,或许她是真的有这个本事来治疗这个疑难杂症。 不自觉的,他的态度也恭敬了许多:“好,姑娘里边请!” 那病人生的是甲亢俗称大脖子病,在二十二世纪那个时候这病已经很容易治疗了。 中西医结合,只需要一个小手术,见效快,没什么痛苦! 可惜这里她没有华丽精美的手术刀,也没有聚光灯和麻醉药。 有的只是一排排的银针,还有一个将信将疑的张老伯,他的脖子上生了一个肉瘤,背负着这个肉瘤让他说话做事都非常的不便! 丁大夫拿好了针进来,亲自打着下手,他想要亲眼看看沈依依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 沈依依凝神屏息,平复了下心境,拿起了一根根针检查了过后,对丁大夫吩咐道:“那些酒和灯油过来!” “这……”丁大夫见她神色淡然,仿佛泰山崩于前也不改颜色。 既然已经选择了相信就索性信到底。 按要求便去拿了酒和灯油,灯油上点上了火儿,沈依依将酒洗了遍手,算是替自己消了毒,又拿剩余的酒精泡了银针。 趁着这会儿子的功夫又让丁大夫准备好了一系列的药材,沈依依用干净的布包着手,拿起了银针,放在了火上烤过了一遍。 整个过程,她一直都保持着淡然、准确,专业的姿态。 治疗一共是三个过程,第一个过程是针灸,第二个过程是药敷,第三个过程是静养。 差不多是要历时一个多月之后才可完全康复! 沈依依夹起最后三个银针的时候。 撕的一声,感觉银针烫破了她的皮肤。 沈依依的神情已经很是倦怠了,可最后愣是咬紧了牙关,将这三个银针,注入了不同的穴道之中。 好险,最后一刻注入的时候,她手中的一滴血液流出! 沈依依眼下却是觉得头重脚轻的,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小姐,小姐……” 第九章 有古怪 沈依依这一睡,三天过去了。 背上也有人帮忙敷了药,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素雅的房间内,无多余的装饰,只一桌一凳,一梳妆台,简单明了,却充斥着淡淡地药香。 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差不多十四五岁的模样。穿着一身素色布衣,脚裸上和手上挂着铃铛,走起来叮叮当当地像个不停。小姑娘眉清目秀,鹅蛋脸,笑起来的时候腮边有两个梨涡,很是讨人喜欢。 “你醒来啦?”她过来,看到沈依依想要挣扎着爬起来,赶忙摁住了她:“你别动,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身上的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还是躺着歇下吧!” 沈依依依言躺了下去,她又继续说道:“你放心这是在丁氏医馆,张妈妈去给你熬药,我叫丁香,我爹爹就是丁大夫。那天你的医术真棒,只一天的功夫张老伯脖子上的肉瘤就不见了,如今已经开始慢慢地好转起来了。他还说要亲自感谢你,以后有什么问题就去找他好了。张老伯是个好人,你也是个好人。” 丁香说话时研磨着草药,晃动着她手中的铃铛叮咚作响,就像是音乐的佩鸣声,让沈依依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可听到好人这两个字的时候,她的唇角还是勾起了一丝嘲弄。 好人,她当不起。 她只是一个想要生存下去的人,她自私自利,亦率性成狂。 “对了,张妈妈跟我说过你的事情,我相信你是被冤枉的,我,可以叫你沈姐姐吗?” 丁香是第一个说相信她的人,她眼眸中纯真,而瞳仁里闪过的真诚,让沈依依不忍拒绝,她杨唇一笑,点了点头。 丁香笑开了一朵花,她的梨涡显得更加的漂亮。 其实,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巨大的讽刺。 若是真正的沈依依还没有离世的话,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生她养她的沈府,没一个人来相信她,连她的亲生父亲,喊打喊杀的只是为了保全沈府的清誉,完全没有顾及过她这个女儿。 这个时候张妈妈刚好熬了一碗药走了进来,看到沈依依醒了,脸上露出了开怀的笑意。 “小姐,你终于醒了。” “嗯。” 沈依依点了点头,张妈妈拿了碗药过来慢慢地喂着沈依依,絮絮叨叨地说起沈依依已经昏迷了三天的事情,只捡好的说给她,比如丁大夫是个好人,京城谁家的姑娘又出嫁了,嫁妆很是丰盛,哪家姑娘如今又大出风头等等。 沈依依只听着,没有表现任何不耐烦。 但说着说着,张妈妈还是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沈依依的眉头皱了皱,忍不住问道:“张妈妈,出了什么事儿了?” “没,没事儿。”张妈妈赶忙拿出绣帕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强颜笑道:“不过是高兴,高兴。” 瞧她不愿意说出实话,沈依依倒也没有勉强。 再听底下似有什么声音吵吵嚷嚷的,丁香忙道:“我下去看看。” 说罢,便走出了门外,关上门。 第十章 林青远闹事 而这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地入了沈依依的耳朵。 好像是与她有关。 楼下正是丁大夫的医馆,病人是排着队来看病的。络绎不绝,一来丁大夫医术高超,祖上曾出过太医院太医院的太医,病人信得过,二来诊金便宜,平民老百姓都愿意来。 在京城里丁大夫医馆比不上一些大药房大医馆,却也是小有名气的了。 林青远带了一拨人来这里吵吵闹闹,把病人堵在了门外,引得不少人的围观。 林青远今年刚中了举人,前些日子又到了衙门状告了沈家,声名远播,倒有不少人都认识,而他这一次带了不少的人过来,就是来讨要自己未来的妻子。 “丁大夫,已经第三天了,再不把我的未婚妻交出来,我就不客气了。”林青远摆明了一副来抢人的姿态。 丁大夫刚给张老伯换了药,忙出去道:“林公子,我们这儿真的没这个人,再说了您的未婚妻不应该在沈府为什么会跑到这儿来呢?” 丁大夫的这一番话,让众人附和道:“是啊是啊,未婚妻怎么会跑出来呢?” 林青远被人说的恼羞成怒,林家祖上曾出过翰林院的学士,与沈家曾经是世家,但近年来已经没落了。 林青远发奋图强,也是个读书的料子,之前进了秀才之后曾来拜见过沈傲天,沈傲天对其印象不过只是一般,等到中了秀才之后,沈傲天才把他留在了族学里。 这样一来,沈家和林青远走的算是很近的了。 林青远又能为人机变,又善于讨得沈傲天的继室林氏的欢心,故而常常在沈家逗留。 林青远不知用了啥办法拿走了沈依依的绣帕以及肚兜,这些东西按道理都是私密的玩意,除非是贴身的丫鬟才有可能拿得到。 那是抹香还是秾绿? 沈依依在楼上听着林青远与丁大夫之间的对话,转而问张妈妈:“平日里我贴身的东西是谁收拾的,除了抹香秾绿还有谁能进得了我的房间?” 沈依依对抹香秾绿的看法尚好,毕竟这两个丫鬟在她众叛亲离的时候还在跟随着,随后最后不曾跟着她一块儿出来。 可潜意识中沈依依还是不相信她俩为做出那样的事情。 张妈妈知道沈依依的想法,也连忙保证:“抹香和秾绿都是打小跟着小姐,她们断不可能背叛您的。” 只是,说到后来张妈妈的声音也变小了,总归这次这俩丫头没跟着一块儿来。张妈妈的心里头还是有些埋怨。 沈依依陷入了沉思。 不曾想,楼下这个时候打了起来。 听得瓶瓶罐罐被砸的砰砰响。 沈依依也坐不住了掀开了被子。 “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张妈妈连忙制止。 沈依依的伤还没好呢,能经得起折腾吗? 沈依依平静地回复道:“难道要让丁大夫承担损失?” 最重要的是林青远害的原主身败名裂,自杀身亡,更让她有家不能归,如今又赶尽杀绝,不让她有个栖身之所。 这个人和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她不好过,林青远也绝不会好过。 沈依依掀开了帘子下楼的那一刻,却没有想到大厅内的情况早发生了逆转。 因为林青远打翻了医馆内的不少药材和器材,让病人群情激愤,人人声讨,个个随手拿起了东西就砸了过去。 林青远带的人都不过是京城中的地痞无赖,欺软怕硬之徒,没见过老百姓暴怒的时刻,一窝蜂的跑了。 林青远见势不妙也想溜开,沈依依看了看四下没有趁手的武器,遂对非张妈妈说道:“把房内的碗给我拿过来!” 张妈妈应了声,连忙拿了个碗冲了出来。 沈依依接过掂了掂,眼眸眯成了一条缝。两点一线,投掷了过去。 第十一章 恶打烂人 只听清脆的一声响声,石青色的陶瓷碗砸在了林青远的后背,碗破碎了,碎片嵌入了他的肉里,鲜血流了一地。 但因为砸在后背,还不是致命的伤害。 林青远转身,看清了楼道里站着的一个倩影。 素衣裹身,纤腰细颈,身量高挑,一明艳佳人,遗世独立。 沈依依的墨黑的瞳仁中,泛过淡淡的厌恶以及恨意。 林青远恍然明白了过来,这就是他要找的未婚妻。 “哈哈哈……”他笑了,笑得十分疯狂,朝着沈依依吼道:“娘子,你我山盟海誓,以绣帕题诗为证,为何你今日要如此对我?” 他笑完又哭,一下跑出了门外。 当街之上,又哭又闹,他的怀中还藏着不知从谁那儿拿到的沈依依平日里绣的手帕,深情款款地诉说着往日的情思! 一时间不明真相的,议论纷纷。 大堂内,原本对林青远大打出手的病人,此时也怀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沈依依。 沈依依淡漠地走下了楼,丁香扶着她的手,安慰道:“沈姐姐,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有句话叫软怕硬,硬怕横,横怕不要命的! 她沈依依至始至终都没什么好怕的,名誉她不在乎,生命无人可以剥夺他。 林青远作为一个举人当众闹事,难道他就不怕自己的前程会耽误了吗? 若说一开始林青远是想要依附上沈家这一条路子,如今她已经离开了沈家,他为什么还要死死纠缠? 沈依依淡然地走了上去,她大方的迎接所有人投来或鄙夷或审视或厌恶的目光。 她在林青远受伤的地方捡起了地上的碎碗,碎碗的断口锋利如刀,轻轻地握在手上尚且担心会被割着! 没有人知道沈依依想要做什么,追寻着她的目光。她走出门外,看到了林青远不仅拿出了她的绣帕说事儿还拿出了一个红肚兜说着莫须有的山盟海誓。 男人渣不要紧,踹了就好。 男人贱也无妨,甩贱也有可爱的时候。 可是当一个男人除了像一坨翔一样的让人感觉到恶心之外,沈依依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让他在这个世界立刻、马上的消失! 沈依依静静地走到了林青远的身后,不少人都保持安静了。 听了林青远刚才自述了这么多话,也大概能够猜得出眼前站的的女子就是林青远所声称的未婚妻。 沈依依如今不过是一介布衣裹身,身上还因为受了伤脸上略显苍白,可那双凤眸微微向上挑起的弧度,风情万种,那样精致的五官,像是瓷娃娃一样的可爱动人。 这样的女子若说是狐媚子倒也有人信,她的容貌只能藏在深宫之中等着贵为九五至尊的宠幸,寻常百姓家又怎能驾驭得了? 而林青远也当得起眉清目秀,少年公子这些字眼,可还是远配不上沈依依。 更何况沈依依如今看他的眼神,没有半分的情愫,有的只是厌恶。 “娘子,你,你要做什么?” 林青远早就知道沈依依大闹着出府这件事儿,也听说过她打伤了沈府大半的家丁,甚至还向沈傲天出手了。 可那不过是听说没有亲眼看到过,谁也不相信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有着如此强大的勇气和高超的武力值。 只是在看到沈依依那样平静无波的目光后,沈林青远开始没底了。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从不同的人中可以看到不同的欲望。就算没有也可以看出情绪,比如焦虑,愤怒等等! 这些情绪也等同于弱点,有弱点的人不管如何强大,只要找着了可以一击致命。 可是林青远盯着沈依依的眸光,越看就越没底,反而是他自己冷汗津津。 沈依依的碎碗在他的脸上晃过,她的声音冰冷无比:“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没,没有。娘子,不是我们俩说好了,要在一起一辈子的吗?”他还在坚持,而且他也相信有这么多人,沈依依不敢拿他怎么样的。 可他明显低估了沈依依的疯狂,每天在战争中度日的人,早已经忘记了死亡与恐惧,对于自己要做的事情,态度也异常坚决。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人要找死,我也没办法。”沈依依淡淡地补充了一句:“最后问你一遍,究竟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林青远再次摇头。 撕拉一声,他的脸上被割出了一块儿。 林青远的手捂着的脸颊,一抹一大把的血液,还带出了一块肉末。 “啊——杀人啦!”他怕了,站了起来一路狂奔。 四周的人鸦雀无声,显然没有谁会意料到沈依依最终会这么做! 沈依依把碎碗一扔,拍了拍手,仿佛手中沾满了许多细菌一般,她的眉头微蹙,表情十分嫌恶。 继而淡定地又走进了丁大夫的医馆。 良久老百姓才恢复了大声的讨论。 “这个女子真的好可怕。” “是啊是啊。” “可是那个林青远貌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到处拿着人家姑娘的私密物品败坏人家的名声。还听说是举人呢!” “看上去倒是半斤八两。” 第十二章 提亲 众人的讨论沈依依并不在意。 只是在她走后的没多久,斜对面的一品轩酒楼的雅座上,两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正巧看完了这场戏。 其中一个身穿深紫色的长袍,腰间围着玉带,身量颀长,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长着一双迷人的桃花眼,五官十分立体,一面饶有兴致地观看着沈依依的背影,一面玩弄着右手大拇指上的汉白玉扳指。 另一个白衣男子,一身白衣,素白如雪,腰间也只是一根白玉带束着,一身白净,手中握着一壶酒,黑曜石一样的眸中如严寒之地的万年寒冰,看不到融化的迹象。偶尔瞥过窗外,也不过是瞬间的散漫,唇瓣上微微勾起的笑意,永远都是嘲弄与讥诮。 “亭衣,说实话,我就觉得那姑娘跟你特般配。满京城再也找不到和她一样的女人和你相匹配了,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要不我上前去做个媒人怎么样?”宣轻扬不免戏谑道。 满京城里谁不知道左亭衣左大人是刑部尚书,当朝一品大员,年方弱冠,得皇上的宠幸,成为大齐皇朝建立这么久以来,最年轻最严厉也是最残暴的酷吏。 左亭衣声名远播,只不过这名声让人闻之胆怯。满朝文武对他只有敬畏,从不敢与之深交。 清廉正直之士,鄙夷他的酷吏行径,给朝廷带来惶恐的气氛。 贪官污吏亦不敢对他行贿或是进行勾搭,因为往往这样的人,最后全都在和他谈笑风生中莫名其妙地被送进了刑部大牢! 满朝文武对左亭衣敬而远之,左亭衣没有什么朋友,宣轻扬是唯一仅有的一个至交好友! 也只有他敢在左亭衣的面前说着玩笑话,听完了宣轻扬的话,左亭衣笑笑,“走,陪我去备礼物!” “上哪儿?”宣轻扬奇了怪了,难得左大人居然也通人情世故了? “去沈家提亲!”左亭衣淡淡地说道。 宣轻扬立马乐呵起来了,这小子倒是开窍了。 “真的看对眼了?我就说嘛,你身边也应该有个女人照顾了,省的每次去你家都冷冷清清的。不过听说那丫头好像已经与沈家断绝了关系,你这样贸然前去真的好吗?” 闻言,左亭衣停了下来,唇角勾起了一抹玩味儿的笑意,腾出一手敲了敲宣轻扬的脑袋,“谁说,我去提亲要娶的就是沈依依了?” 宣轻扬愣了愣,不是沈依依那还有谁? 眼瞅着左亭衣的步伐越走越远,宣轻扬的脑海中突然有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你要娶的该不会是沈擎天的女儿?” 沈擎天有两个女儿,嫡长女沈依媛去年入了宫,如今已经升为了沈才人。次女沈依澜是个京城里远近闻名的美女加才女。 提亲的队伍也是络绎不绝的,但沈擎天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也想让二女儿入宫,一直都对她的亲事都不曾松口。 沈依澜如今年方十六了,还未找着婆家。 宣轻扬的姐姐是中宫皇后,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国舅爷。 宣轻扬对沈家的人没多大的好感,尤其是对沈依澜摆出一副名媛闺秀的姿态,更让他看着不舒服。 难道亭衣真的喜欢这类型的? 第十三章 丁大夫的请求 沈依依回到了阁楼内,收拾好了包裹,拿了一锭银子放在了桌子上。 这件事儿已经闹的够大了,她不愿意继续留在这里,连累了丁大夫。 丁香走进来诧异的问道:“沈姐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这几天麻烦你们了,我也是时候该离开了。”沈依依真诚地说道。 张妈妈什么话也没说,小姐如今有主见了,什么人也欺负不到她。她只是默默地替沈依依背起了包袱。 两人走下了楼。 丁大夫和几个伙计在收拾着地面上被林青远砸坏的草药,看到沈依依下来和张妈妈身上包袱。 丁香在后边解释道:“爹,沈姐姐说要离开……” 丁大夫什么话也没说,从一开始沈依依表现的那一手精妙的医术之后,丁大夫就知道这个女子他是留不住的。 她有自己的天地要闯,要拼。这儿顶多不过是她的暂居之所,早晚要离开的。 只是现在,丁大夫还是有些担心。 他想了想,对身边的人吩咐道:“阿全,你去准备一辆马车,沈姑娘,你先稍等着。” 丁大夫收拾好了一块儿地让沈依依先坐下:“沈姑娘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去哪儿?” 沈依依摇了摇头,天大地大哪儿都去的。 可又不知道哪儿才是她真正的栖身之所。 张妈妈趁机说道:“小姐,我们可以回你外祖父家。” 沈依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张妈妈又道:“小的时候,老太太是最疼爱小姐的了,还有如今的大爷二爷都已经在朝堂内当了官儿,你回去好好解释一番,他们会替小姐做主的。” 如今似乎也只有这一条可走了,毕竟她和张妈妈出了沈府的时候身上并没有带多少的银两。而她身上的伤也还没好,只是沈依依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丁大夫见沈依依有了着落,便道:“沈姑娘若真的能在韩府住下,那就再好不过了。但是恕丁某人说一句见谅的话,万一韩府不肯收留姑娘,丁某人在城郊外还有座山庄送给沈姑娘。” 言罢,丁大夫便让丁香去取了地契还有一串钥匙交到了沈依依的手里。 这让沈依依十分的惊讶,但同时她也推迟道:“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何德何能……” “沈姑娘莫要推辞,且听老夫把话说完。”丁大夫又道:“其实,老夫也有事儿要要求沈姑娘的。老夫膝下只有一女丁香,可怜她娘亲死的早,她便从小待在老夫的身边长大。丁香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本应该是时候嫁人了,可一来是老夫舍不得此女,丁香从小就跟在老夫身边。不敢说比得过皇家的女儿金枝玉叶,可也算得上是老夫的掌上明珠,疼爱有加。所以她自小养成了单纯的性子,老夫实在放心不过。二来,我儿丁香从小患有顽疾,老夫身为大夫十多年来替你操碎了心,也无法医治,只知道,她这病一旦病发根本无法控制…,所以我老夫肯求沈姑娘,求你帮帮丁香吧!” 丁大夫竟是一下跪了下来,沈依依震惊非常。 她连忙把丁大夫给拉了起来,道:“您千万别这么说,若非有您,我沈依依早就流落街头了。只是令爱的病情,我也无法保证能否医治。但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的!” 丁香的病,沈依依的确没有一眼看出来。以后还要多做观察,她不能一口说死了。 饶是如此,丁大夫还是十分开心,忙拉着要让丁香一块儿跪下。 “沈姑娘,我信得过你,你的医术十分高超,连张老伯那等疑难杂症都能救治,想必丁香的病情,您也能治!若是不能,我丁某人也只能认命了。” 人家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沈依依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但还是再三保证,她只尽力而为。 丁香这姑娘,沈依依看着确实十分喜欢。 若是真的有什么毛病,尽早发现了,对症下药,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能帮一把是一把,沈依依想来是一个有仇必报,有恩必报之人。 拿到了手中的地契,她心中有了底气,便道丁大夫说道:“既然如此,我沈依依恭敬不如从命,你放心三天以后让丁香到山庄上来看病!” “好好。”丁大夫的老脸上立马笑开了一朵雏菊,丁香也很高兴,但她更愿意马上就跟着沈依依走。 “沈姐姐,我想要和你一块儿去。” 可她还是让丁大夫给拦住了,“瞎说什么,沈姑娘是回人家外祖父家,你跟着去凑什么热闹。” 丁香嘟了嘟嘴,但也没说什么。 沈依依笑笑,跟着阿全出了门,门外一辆马车挺好了。 张妈妈扶着沈依依上去,两个人坐定之后,只听得阿全一甩鞭。 “驾——”的一声,马儿就开始奔跑了起来。 第十四章 韩家那些事 马车上略有些颠簸,好在有靠垫,不至于太难熬。 从丁大夫的医馆到达韩府差不多用了半个多时辰,张妈妈用着这个时间给沈依依讲解了韩府中的一些人和事儿。 韩老爷子曾经官拜散佚大臣,官拜从二品,武官,说白了也就是侍卫统领的之类的职衔。如今得蒙皇上的恩准高老归家。侍卫统领的位置让大儿子韩德生当任,二儿子出外领兵。 韩老爷子膝下三个子女,两儿一女,而两个儿子分别是老大和老二,女儿是唯一的一个而且是最小的,所以自幼宠爱非常。 韩老爷子的女儿便是沈依依的娘亲,而沈依依和谢吟风的婚事便是她还在娘胎的时候就定下来的,沈依依的娘亲韩氏与谢吟风的亲娘柳氏未出嫁时就是闺中密友,后来常有来往,柳氏比韩氏早三年生下了儿子便是谢吟风,看到了韩氏怀着个肚子,便戏谑道:“将来若是你家有了闺女便嫁给我家儿子吧!” 不想一语成偈,沈依依生下来便自小与谢吟风就是娃娃亲了。但沈依依的亲娘却因为生下了沈依依去不久后离世。 后过了三年沈傲天又娶了继室。 听张妈妈说的沈依依的娘亲当年还是个京城里远近驰名的美人儿。 “满京城里的姑娘再没一个比得上当年的夫人呢,小姐和夫人长得很像,人人都说沈家三小姐是京城里第一美人儿,那是因为我们五小姐不曾出席宴会,若是有像三小姐那般的打扮,定是不输与她的。” 提到沈依澜,张妈妈就没有多少好感,要不是她硬要出现拦住了小姐的话,她们家小姐至于今天和沈家关系闹的那么僵吗? 没多时,外边阿全提示道:“沈姑娘,韩府已经到了。” 沈依依和张妈妈依言下来了。站在韩府的门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韩家出的都是武官的缘故,连府宅设计的风格都是粗狂豪放的,门前的那两只雄师十分的醒目。 张妈妈叩开了门,让韩府的下人前去通报,说是表小姐回来了。 沈依依和张妈妈便在门外等候着,但是去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还未出来,沈依依的预感就有些不妙了。 而韩府内,此时韩老爷子和韩老太太两个人还在僵持着。 韩老爷子一听说沈依依自己主动和沈家绝了关系,而且她的名声如今又被林青远搞的声名败坏,便不主张接外孙女回来,而韩老太太则是泪眼模糊,态度十分强硬。 “当年就是你非要让茵茵嫁给沈傲天,如今茵茵也不至于红颜薄命,我可怜的外孙女也不至于没有了娘亲的依靠,从小在沈府就孤苦伶仃的。你如今要是不让她回来,就把我老太婆也赶出去吧!” 韩老太太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她认定了她的女儿是身家清白之人,爱屋及乌她的外孙女也绝不会做出道德沦丧之事,这其中定有什么隐情。 韩老太太柱了拐杖说要出门亲自去找外孙女,就算是要流落街头也是她们祖孙两个。 韩老太爷被气得在一旁直喘气,韩家的两个儿媳妇徐氏和白氏二人纷纷安慰老太太道:“您别急,横竖是我们韩家的外孙女,还能让她饿着不成,不如这样吧。如今依依的名声在京城里传的不大好,不如在外边先租个房子让她住着,等过了这个风头,再把她接回来,可好?” 徐氏一说完这话,就让韩老太太给啐了一口:“你也是个有闺女的人,若是把仙儿放到外边去可好?我可怜的外孙女啊,你外祖父不要你,你舅舅舅妈也不要你,但外祖母要你,还是让外祖母陪你一块儿去吧!” 韩老太太这边闹着,韩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也是名门闺秀当朝丞相之女,结果满京城的公子王孙任由挑选选来选去竟然只选了韩老爷子。而韩老爷子那会儿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卫。为着这件事儿,韩老太太几乎和家里人闹翻了,韩老爷子自觉愧对韩老太太,这些年在家里基本上什么事儿都是听她的。 夫妻俩人相当和睦,从来没红过脸,韩老太爷也不曾娶妾过。曾经一度成为京城中的美谈,但一生只有两件事儿让两人闹了两次。 一次是因为沈依依的母亲韩紫茵原是先被太子爷看上了,准备前来提亲,而后入了一次宫,先帝爷又瞧上了,后来曾向韩老爷子打听过。 父子俩同是看上了自家闺女,若是寻常人家一下拒绝就好,可那两位是可是最惹不起的两个人。 故而韩老爷子未免祸端只得匆匆将自家的掌上明珠嫁给了沈傲天,而沈傲天又不知是从哪儿得知了韩紫茵未出阁前就与太子有染,故而一直对她十分的嫌弃,常常冷嘲热讽,更是在沈依依她母亲怀上依依后,先后纳了两房姨太太。害的沈依依早产出生,而韩紫茵更是落下了病根子,不久死去! 当年韩老太太坚持要去沈家闹,把沈依依给接回来。 可韩老爷子不愿意,为此闹过一回,自此,韩家与沈家决裂。 这一次,韩老太太不依了。 里边闹腾着,沈依依等了半天没人出来却是不依了。 刚准备着出去,大门却是打开了。 出来的是一个身穿红衣劲装的女子,长相不过是清秀,她应该没有遗传到韩家出美人的那种基因,长得比较像徐氏,但身材确实前凸后翘,很符合男人的审美标准,在她身后簇拥着四个丫鬟。 韩仙儿的手中拿了个马鞭,一看她就是经常骑射的,她走了下来,负手而立,左右打量着沈依依,眸光闪过了一丝轻蔑:“你就是沈依依?” 第十五章 教训韩仙儿 “是!” 沈依依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她的话音刚落。 呼呼两声响,从她的耳畔呼啸而过。原来是韩仙儿把马鞭挥舞着气势十足。 沈依依摸了摸唇角,似乎有被刮过一丝的伤痕,舔了舔果然是一股血腥味儿。她的眼眸微眯,韩仙儿趾高气昂笑笑,“论理儿,原本你应该叫我一声表姐。不过你不配。因为我爹是当朝散佚大臣,你不过是四品小官的女儿,第二,最重要的是,你做出了不要脸的勾当,在京城里已经远近驰名了。我实在不想与你这样的人乱认亲戚,免得让那些公主郡主之类的看轻了我。” 韩仙儿顿了顿,她很享受这种感觉,看着沈依依那张精致绝伦的脸蛋,凤眸微挑,一身素衣都包裹不住她的风情。 她就没来由的感到羡慕嫉妒恨。 凭什么她能继承到这样的美貌,她才是韩家的女儿,为什么她的容貌只是一般? 看到沈依依站在那儿,一句话都没说,仿佛是被吓傻了一般,她就没来由的感到了解气,无比的解气,她顿了顿道:“当然,我韩家与你们沈家还是不一样的。起码,我是不会让你流落街头的。” 说罢,她扬了扬脸,身侧有一个丫鬟拿出了一个荷包袋。 那个荷包袋沉甸甸的,韩仙儿掂了掂,然后扔在了沈依依的脚下,一字一句地道:“你,拿着这点银两,离开韩府,最好也离开京城,因为这些地方都没有你的立足之地。还有,不必感谢我!” “你……”张妈妈气不过。 韩仙儿轻视道:“你什么你,不过是一个奴才秧子罢了,还敢拿指头来指着本小姐!” 言毕,恶狠狠地瞪了瞪张妈妈。 沈依依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把那袋银子捡了起来。 她也掂了掂,不错,是够份量。 “韩家比起沈家是够大方!”沈依依言道。 韩仙儿以为她是想明白了,遂得意洋洋的哈哈一笑。 而下一刻,她发现自己马上笑不起来了,沈依依用捡起来的银子直接塞到了她的嘴里。 满嘴的银子,磨得她的牙齿疼,嘴角都磨出了血液。 她想喊,喊不出来,想吐又吐不出来。 沈依依一点点的靠近,韩仙儿往后倒退着,一脚被石子绊倒,摔倒在了地上。 她突然觉得很害怕看到沈依依的眸光,冷静,淡漠带着几许的嘲弄。 她提起了她的衣领,慢慢地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莫装逼,装逼遭雷劈!我平生最讨厌两种,第一种是打我的人,第二种很吵很聒噪的人。很遗憾,你两种都占了!” 啪啪,沈依依左右开弓甩了两巴掌给韩仙儿。 随后放了下去,韩仙儿身后的丫鬟发懵了,韩仙儿也发懵了。 从来没有人敢对她家小姐做出这样的事儿,而且居然还是在韩府的门口被打脸,真的是赤果果的挑衅。 韩仙儿发懵一般是因为委屈,一般是因为嘴里塞满了银子被堵住了,否则的话,她一定是声嘶力竭的大喊着,然后逃离这里!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简直就是魔鬼,她根本和柔弱的软妹子搭不上任何的关系!! 沈依依做完这些,拍了拍手,然后横眉扫过了那一群丫鬟。 那一群丫鬟早就迫于她的淫威,不敢靠近,连救自家小姐的事儿都给忘了,如今被她这一眼扫过,更是连连后退。 沈依依拍了拍手,招呼着张妈妈和一旁看傻了阿全,挥鞭回去。 韩府么,她记住了。 在沈依依走后不久,韩仙儿的几个丫鬟终于是把她嘴里头的碎银子给抠了出来,可是满嘴的血腥,左右两边的槽牙都掉落了两个,她从小到大都一直是爹娘的掌上明珠,惯大了,何曾受过这样大的委屈。 她匆匆忙忙地站了起来,一路跑回了府内几乎是一路哭回去的。 恰好迎面撞上了三个人,两个是她哥哥韩璟书和韩璟默,另一个则是三皇子殿下。 韩璟书和韩璟默看到自家妹妹的样子着实吓了一跳,韩仙儿原本长得就不大好看了,这会儿让沈依依左右开弓之后,两腮肿了起来,而嘴巴因为塞满了银子一时半会儿合拢不上来,张着嘴就像是血盆大口一样。 现在的样子要说多难看有多看了,而被三皇子殿下看到她最狼狈的一面,是韩仙儿最最无法忍受的。 哇的一声,韩仙儿躲在了韩璟书的怀里痛哭。 在她断断续续的抽泣中,三个人总算挺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原来自己妹子居然让一个小丫头给打了,韩璟书的性子暴戾,嚷嚷的要去揍人,韩璟默则腹黑地笑了笑:“哥,杀鸡焉用牛刀,咱一个男人去揍一个女人有什么意思?” 更重要的是三皇子还在这儿,他们哥俩说要去商量着对付一个女人,那在三皇子的眼里他们成了什么人? 韩璟默扬了扬眉,示意韩璟书稍安勿躁,韩璟书也明白了过来。 韩璟默作揖向三皇子君昊赔礼道:“舍妹不懂事儿,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无妨。”君昊的神情淡淡地,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然则等到三皇子君昊离开后,韩璟默的幽暗的眸中闪出了一丝兴奋的火焰。 他比她的蠢货妹妹更加知道沈依依不好对付。但没来由地让他感到了兴致,果然他是无聊了吗? 第十六章 山庄里的那些人 山庄位于京城城郊,占地面积广大。 宅子是四进四出的,阿全介绍说山庄里头只配了六个下人看守。一对老年夫妇,原是丁氏的管家,另外四个全是汉子,负责打理山庄外围的庄稼。 沈依依来了之后,便让阿全召集所有的人前来。 六个人一字站开,最前面两个崔氏夫妇,花甲之年,慈眉善目,旁边的两个是身体黝黑,粗壮的一个略高,一个是个跛子,便是崔氏夫妇的儿子,崔阿大和崔阿二,两人都没有娶妻。另两个一个四十来岁,眉眼细小,略显精明的,便是这个山庄现在的管事叫丁永成,还是丁大夫的远房亲戚,最后一个矮矮小小的,是个哑巴,仅有十二三岁的模样,他是丁大夫捡回来的孩子,没有具体的名字,大家都叫他哑巴。 山庄的人口简单,劳作也不艰辛,这些年基本上丁甲也没管过这里,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有派人送来一些年节礼物,便不过问什么了。 山庄里的人基本上是自给自足的状态,甚至他们在外边种了庄稼还可以拿到城里头去卖。丁永成是拖家带口,实际上他的妻儿甚至也把亲戚给带了进来。 原本沈依依进来的时候,看到门外有两个小孩相互追逐让哑巴给他们当马儿骑,就已经开始怀疑阿全说的话了。 她的眸光淡淡地扫过了这六个人,接着晃了晃手中的钥匙道:“丁大夫已经把整座山庄送给了我。房契地契也都在我的手上,他虽然没说你们怎么处置,但以后我就是这儿的主人了,你们若是愿意留着就继续留在这儿,有我一口饭吃也不会收了你们,若是不愿意的话,过两天领点钱,就离开。我也不勉强,听明白了吗?” 六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崔氏夫妇率先表态道:“我夫妇二人一辈子都是伺候丁家的,老年了老爷能让我们在这儿安家过日,自然是愿意留下的!” 说罢又催促了阿大和阿二过来说:“快来拜见姑娘,日后她就是我们的主子了。” 阿大二话不说倒头就跪了下来,阿二抬头瞄了一眼沈依依,吹了吹口哨。流里流气的。 崔阿伯赶忙拉了拉阿二,阿二瞪了他一眼,崔阿伯也不敢说什么了。 崔阿二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道:“敢问姑娘贵姓芳名,以后都要成为我们的主子小姐了,我们出去的时候总不能叫不出名堂吗?” “放肆!”张妈妈喝道,姑娘家的名讳怎能随便告诉人家。 沈依依冷笑了笑,道:“也好,我叫沈依依,以后你就能知道记住这个名字是很有必要了。” 崔阿二舔了舔唇,这个名字他会记住的。 这个姑娘也够辣够劲道,崔阿二是这方圆一带远近闻名的泼皮破落户,年少时就跟着几个地痞流氓无恶不作,调戏良家妇女、赌博打斗无所不作,结果有一次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让人把右脚给打折了,因为他的种种作为还连累的老实巴结的崔阿大都三十好几还未曾娶妻。 崔氏夫妇老两口也拿他没有丝毫办法。 看着崔阿二的行径分明就是在调戏,张妈妈怒目圆睁,实在是看不下去。 而沈依依不过是淡然一笑,示意下一个丁永成上来说话。 丁永成拱手作揖,表示自己愿意继续留在山庄。 哑巴也跪了下来咿咿呀呀的。 第十七章 立规矩 一番人都表了态之后,沈依依站了起来道:“很好,既然你们都表示肯愿意为我所用,那我们就来说说我的规矩。你们过去在山庄日子过的多滋润我不管。主屋如今得给我腾出来,第二个,有带妻儿就跟你们同住在一个院子,没来由不分尊卑和主子也一块儿住。第三点便是我们这儿以后田地不种庄稼,改种药材了,我会安排下去叫人去买药材种子,当作工程划分给你们,每个月领月银,种的好了,逢年过节有奖金,种不好,我会雇佣几个庄稼汉来种!这几点你们没意见吧?!” 沈依依依旧保持着淡然的态度,唇角似笑非笑地看过这六人。 崔氏夫妇和崔阿大都没意见,哑巴也咿咿呀呀地点头,崔阿二轻蔑地嗤笑,丁永成想了想不由得问道:“只不知道这月银是多少?” 他拖家带口的,还有一房亲戚住在这儿,而如今只有他才可以领月银,明显和过去比起来现在的生活质量好下降好多了。 具体的下人的月银该有多少沈依依并不大清楚,她把目光投向了张妈妈,张妈妈拿出了两个指头晃了晃。沈依依道:“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实在也不少了,大户人家小姐的月银也不过是十两月银,一等丫鬟的就少点四五两的样子,到了二等丫鬟那就更少了。底下粗使的丫鬟能拿到几十文钱。 张妈妈心里头那个汗,其实她很想说的是咱如今已经没有多少钱。 按她的想法不妨把这些人全给打发了出去,但没有想到沈依依脱口而出就是二两银子。 崔氏夫妇一听他们家占了四个,一个月就有八两的收入,倒也可行,于是喜上眉梢。崔阿二也不反对,反正活儿他是不会干的,全扔给崔阿大,但银子他是一定会拿走的。 丁永成不禁道:“可不可以算上其他的劳动力,实不相瞒沈姑娘,我丁老儿拖家带口要吃饭的实在太多了,但我们家里头不少人都是可以干活的。” “哦,那你们家有多少人口?”沈依依漫不经心的问道。 “十来个,不,十三个。” 十三个加上丁永成就是十四个人,每个月沈依依光给这十四个人发月银就要二十八两银子,可她需要打理的田庄真的有那么多吗? 沈依依笑了,双眸微眯有着狐狸的狡黠,却又掩饰不住的妩媚妖娆,看的崔阿二咽喉处咕嘟一声咽下了一口口水。 而丁永成则单纯地觉得这小姑娘不简单。 但沈依依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那你就把她们全都叫过来,让我见见,他们值不值得我花那么多银两去养他们?” 丁永成犹豫了,真正的劳动力只有她媳妇和她远方的表亲。其余都是些孩子还有他的父母。 可丁永成还是据理力争道:“姑娘,我丁永成在丁家做了二十年的管事,我家里人的也都是吃丁家的用丁家从来都没有听过,要见过了人才给银钱的道理,姑娘,你这样做未免太欺负人了吧?!再者说了,丁老爷一向待我们不薄,为什么他把地契房契给了你却不告诉我们,肯定是假的,拿来瞧过了才成!” 崔阿二也附和道:“拿出来瞧瞧才好,否则谁信啊~” 狐狸终于是露出了马脚,沈依依笑了,笑声不大却显得十分狂放。 还真拿她是好拿捏的软柿子不成? 她会傻到拿着房契地契给他们看了之后,让他们抢吗? “既然不信,那就滚出去!”沈依依收敛了笑容淡淡地道。 第十八章 收服恶仆 “想让我丁永成滚出去,没门我要让街坊邻居都评评有没有这个理儿?” 丁永成想要评理,但绝不会在这个地方找人评理。 屋子里崔氏夫妇和崔阿大老实巴交的绝对不会参与这种搏斗,而指望崔阿二是指望不上了。 反观沈依依那边有三个人,一个是阿全一个是张妈妈还有沈依依。 丁永成不会打无准备,他出去后没多时便召集了一群人进来,其中有妇女儿童和老人,全是弱势群体,可一个个受伤拿着扁担菜刀看上去虎视眈眈的。 张妈妈不愿让沈依依再受伤,可面对这样的形势,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问阿全也懵了。 崔氏老夫妇则紧紧依靠在一块儿,崔阿大护在他们跟前。 沈依依慢条斯理地喝着茶,茶是温的,味道不是很佳,不过是寻常的农家铁观音,茶叶都是粗糙宽大的。 连喝的茶杯都略显粗糙,沈依依喝罢,手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桌面。 对于老人小孩妇女,这三个群体她没有特别的想法,但在战争中一旦出现,基本上都是致命的伤害。 这些人最是引人同情,但往往这些人常常最可怕的。靠近了他们,随时拉爆了身上的人体炸弹,很多恐怖袭击中都是这些看似是弱势群体的人引发的。 虽然他们不乏被利用了,但可怜之人终归有可恨之处。 沈依依再次问道:“丁永成,你确定要以这样的方式与我理论吗?” “哈哈,我自小都是在丁家为仆,后来丁老太爷赐我丁姓,又许我在山庄管事,凭什么你一来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说的一定是骗人的。” 丁永成的手里拿着的是一把铁楸,这要是一铲铲下去,绝对脑袋都要去半边。 他喊着就冲了过来,沈依依将手中的茶杯扔到了他的手腕上。 他的腕力不够,铁楸砸了下去,直接砸到了他的脚上。血汩汩地流了出来,丁永成在原地蹦跶个不停。 “当家的。”丁家媳妇看到她丈夫受了伤害也冲了过来。 沈依依站了起来,轻移着身形过去,将最边上的那个孩子给揪了起来。 那小男孩不过七八岁的模样,可一样不停的挣扎着,眸中满是仇恨的种子。 沈依依并不理会,只淡淡地道:“都别动,否则我就挑断他的手筋脚筋!” 话音刚落,丁氏媳妇大哭了起来,那是她的儿子,她的宝贝儿。 丁家孩子被沈依依拎着就像是拎着一只小猫一样,他的哭声越来越大。沈依依扯下了一块布堵住了他的嘴,然后看向了丁永成。 “你想赶我走,无非就是因为我抢走了你原本的利益。你以为我会让你们吃不饱穿不暖?但你一定没听之前的话,我说过只要你们在我沈依依的底下的办事儿,有我吃的,一定不会饿着你们!这是我的承诺!你刚才明明可以用商量的语气和我沟通,而你却选择了最无耻的行径,欺骗,你告诉你的家眷都可以承担起我给你们的工程,可他们老的老小的小,能做什么事儿?” “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让他们都把武器放下,否则我不敢保证,是不是就在今天就让她们流落街头。” 沈依依的话并不铿锵有力,可在所有人都保持静谧的时候。 这样波澜不惊,平淡无奇的讲述最是能引起人的惶恐,因为不知道她的底线能不知道什么是她的逆鳞? 沈依依把丁永成的孩子放了下去,孩子吓得一下子跑回到了母亲的怀里。 丁永成的脚还是很疼,这一下打断骨头连着筋儿,他不知道会不会跟崔阿二残废了。但他还是强硬地说道:“那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凭你们无从选择!” 第十九章 摆医摊赚钱 夜晚,繁星点点。 刚给丁永成换了药,他的腿是保住了,可伤势很重,还好他及时妥协了。否则沈依依也无法保证会不会因为感染就造成了终身残疾。 丁永成也好,崔氏老夫妇也罢。 经过中午那么一闹腾,他们选择继续观望。相信短时间之内是不会找她的麻烦了。 沈依依给他们预付了一个月的工资,她和张妈妈细细一算,如今身上只有五两碎银了。 “小姐,以后我们该怎么办?” “天无绝人之路,总能找到办法的。明天这点钱让阿全带去药房买些种子,让他们先种下再说。” “可是没有了这些钱,我们岂不是一无所有?” 是啊,这可是她们最后的救命钱了。 沈依依自嘲地一笑,“总归是有办法的!” 凭着高超的医术,就算是摆地摊当个江湖郎中也不至于饿死。 咚咚地两声敲门声,张妈妈开了门,原来是崔妈妈。她给沈依依端了一碗粥来。 “晚饭看小姐没吃,想必是吃不惯乡下的东西,这碗是莲子粥,小姐凑合着喝吧!” “谢谢妈妈了。”在这个地方能找出莲子粥,可见崔妈妈是上了心的。 崔妈妈把碗放下,临走之前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小姐也别怪丁家的,都是苦命人儿啊!” 待崔妈妈走后,张妈妈不由得道:“这崔妈妈倒是个好人。” “嗯。”沈依依喝了一口粥,挺是爽口的,便把它全吃了进去。 次日,阿全依言去买药材的种子了。可顺便也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丁大夫。 而沈依依随后也出了城,只不过换了一身男装,这一次她没让张妈妈跟着,让小哑巴跟着一块儿走了。 而沈依依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崔阿二也尾随了出去。 京城里的药店开得多,医馆不多,也就四五家的模样。达官贵人可以请太医来看,医馆的大夫基本上都是给平民老百姓看病的,诊金也便宜。 而普通的江湖郎中看病,基本上看的都是些疑难杂症,但能不能治得好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沈依依先学摆地摊,往人群中一站,摆了张桌子说是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只要看一眼就能治病,且治病是不要钱的。 这样一来倒也吸引了不少人,但都只是围观着。 好不容易来了个年轻的小伙子,看上去健健康康,没病没灾地往前一坐,斜着眼道:“好兄弟,你给爷看看爷得了什么病?” 说罢伸出了手,直接往沈依依的手心里一放,媚眼频抛,差点没把沈依依的隔夜饭给恶心出来。 沈依依的一手搭在了他的脉搏声,那人还恶心的叫出了一声呻吟声。 “把舌头打开。”沈依依淡淡地吩咐。 “好嘞,别说打开舌头了,就算是用舌头舔东西我也会呢。” 看了一会儿,沈依依的表情逐渐变得古怪。 而那小伙则是笑笑道:“好兄弟看出什么来了吗?哥这是相思病,为你害相思来了。” 说罢,四周人一阵哄笑。 还别说,沈依依的样貌打扮成了男人,清俊有余,阳刚不足最重要的是她微微上挑的凤眸,十分阴柔。说是个大夫不具备说服力,但说是青楼里的小倌,倒是更多人相信。 “呵呵。你的确是因为相思才害了病,不过不是相思病,是花柳病!”沈依依淡淡道。 那小伙子不干了,重重地拍了拍桌子道:“你胡说八道,老子从来不去什么烟花之地,更没有与烟花女子有交情!” 沈依依白了他一眼:“谁说烟花之所只有女人带病,男人就不带病了?更有谁说只有烟花之所的人才会带病了?本身私生活不节俭也是会带病的。我问你,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和一个男人厮混?而他恰好以卖肉为生,虽然他不是身处在青楼之中。还有你别急着否认,你现在是不是时不时的觉得你的分shen瘙痒难耐,且尿道口有粘性的分泌物出现?” “这……你胡说八道,信口开河!”当众被戳穿情况,那小伙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但沈依依接着讲道:“你如今这不过是个开始,不出三天,你的fen身会出现更严重的问题,会溃烂疼痛,且伴有脓苔,三日后来找我你还有得救。下一个!” 沈依依说的情况,让那小伙子当众难堪不说,在众人将信将疑的目光中,他匆匆忙忙地跑开了。 而下一个则是一个中年的妇人…… 第二十章 神医pk刑部尚书1 看一个早上,大多数情况沈依依都说中了,人家亲口承认,奉为神医,一部分是涉及到了隐私问题,如果是语气还好客气的,沈依依会小声相告,人家也是千恩万谢的回去了,但如果语气头一位那么的嚣张,沈依依是不介意也让他难堪一回的。 到了午饭时分,沈依依已经准备收拾好了东西就走。 突然她的面前有了丢了一锭金子黄灿灿的,在日光下十分闪耀。 沈依依的眸子微眯了眯,抬眼一看,眼前站立的是一个身穿暗青色绸缎长衫,年约四五十岁,身量矮胖的男子,他的身后站了两个家丁模样的。 那名男子态度略显恭敬抱拳施礼道:“这是定金,劳烦公子随我们走一遭,替我家主子医病,若是医好,另付百两黄金相赠!” 此言一出,人群中沸腾了。 黄金百两那是个什么概念,相当于一千两银子,而普通人家一年的生活费差不多二十两银子,这得是五十户人家一年的收入,干完这一票,基本上沈依依可以不用做什么,一辈子都不愁吃穿了。 果然对方是个有钱人啊! 沈依依收起了黄金,表示愿意跟对方走。 金管家就带着沈依依和哑巴上路了,先上了一辆马车,金管家给了沈依依和哑巴一个蒙布。让她们蒙上双眼。 金管家解释道:“我家主人不愿意让人知道他的身份。” 沈依依从善如流,她知道能出得起百两黄金的人,有点怪癖也是很正常的。 但金管家不知道的是,黑暗中更有利于沈依依辨别方向。 她曾经在黑暗中徒手干掉了五名歹徒! 马车一路上七拐八拐,走的都不是直线,基本上是在绕路,但饶了好几圈之后。 在一个巷子的入口处停了下来,然后由金管家搀扶着前进,依旧是绕了几圈之后,在一处府宅的后院中停下。 感觉到有人的靠近,代替了金管家搀扶着沈依依前进。 直到上了二楼的一个阁楼里,才有人替她把黑布解开了。 沈依依慢慢地睁开眼,感觉到这个房间不大,但装饰地十分雅致,而且房内的主人的喜好很特别,清一色的暗色调装饰。给人以一种阴冷的感觉。 而实际上但沈依依第一眼看到那人的时候,也的确感到了怪异,无比的怪异。 左亭衣斜靠在榻上,半敞着的衣襟,裸露的胸膛,结实,肌肉匀称,他的肌肤很白,也很健康,平坦的小腹没有一丝丝的赘肉。若不是胸口上那一根直直插入的毒箭,将他那白皙的胸膛上染上黑色的毒素蔓延,让人觉得格外的突兀,就好像在欣赏着一场绝美的视觉盛宴,被突然而至黑狗血打翻了。让人十分惋惜。 “看够了没有?”他墨黑的瞳仁中翻滚着是浓郁的黑暗,让人绝望的暗色调。声音却是懒懒的,没有半点的情绪。 沈依依抬眸,视线再次相对。 她算是经历过残酷的战争,也从死亡堆里爬出来过的人。 可是看到这样的眸子,如此锐利能够穿透人心的眸子,还是微微闪烁了一下,再重新对上。 左亭衣却开始咳嗽了起来。 “咳咳……” 沈依依这才发现到他苍白的脸色,以及胸口上的那根毒箭。想起了自己来此的初衷,平息了一口气,这才淡定地走了上前。 左亭衣的眸光中还是带着浓浓的狐疑? 她笑了,她差点忘了,他是老百姓心目中的恶神。 刑部尚书的左大人,向来都是给别人上刑,严刑拷打他人。对她的不信任也是应该。 “你的伤很严重,就算没有毒液就这样让箭长时间在身体里也会引发感染,就是发肿流脓。你应该选择信任我!” 她的笑容不是温婉娇羞不甚艳丽。 而是山川的壮丽,江河的壮美。 那一瞬间他愣愣失神:“我信,但我也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稍稍敢动一点手脚,我担保你踏不出这个房间半步!” 言毕,他的手轻轻的敲动了一下桌角。 沈依依听到四周有人影闪动的声音,疾徐如风,快如闪电。 高手,四周埋伏的全都是高手! 第二十一章 神医pk刑部尚书2 沈依依默然不语,只一下搭住了他的手腕。浅笑:“我要想暗害有一千种方法,让你察觉不到。” 说完,她替他静静地把着脉,他的眸中闪过了晦暗不明的情绪。 把过脉才知道毒素因为经脉被封,延缓了蔓延的速度。但眼下已经快侵入到五脏六腑了。 战争中解毒也是一向军医的必修课。 但在二十二世纪的战场,有着高科技的医疗设备,解毒也不算什么难题。 然而眼下,她感到了略囧的是,没有医药箱,没有银针,连热水都没有? “有助手吗?”沈依依僵硬地问道。 “嗯?”左亭衣用了好一会儿才理解了她的意思。 “卫洛!”他叫完之后,从屋顶上凭空跳下了一人。 这就是古代的轻功,沈依依的眸中闪过了一丝羡慕,但随即吩咐道:“去打一盆热水,另外给我找好银针和线,备好酒精、以及碗、还有找十来个健壮的男人。这些都是要快!” 卫洛的目光投向左亭衣的时候,左亭衣轻轻地点了点头,他这才奔了出去。 卫洛的办事能力超一流,没多时就让人打好了热水,银针找到不说,也医师必备的医药箱也背齐了。 十来个人就站在她的面前一字排开,都是面无表情清一色的暗卫标志。 果然符合世人对左亭衣的评价。沈依依默默地吐槽。 她的手却一直没有闲着,沈依依上一世有一双巧手,对待任何器械都能够游刃有余。这一辈子的这双手更妙,柔若无骨,皓腕微承。 拔箭的时候,没有麻醉。可他哼都未哼,眸光还肆意的打量着眼前的人儿。 男装在她的身上略显的宽大了,精致的五官因为庄严的手术,而变得肃穆、认真,但很有味道。 手术的过程,她不时地和他说着话,意图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 而他却观察到她的声音很好听,温和中带着清冷,不偏向于柔弱或者装腔。 “好了,好进行最后一步,我要给这些人抽血,也就是把他们的血输入你的体内,但我首先还看看他们的血与你的是否相似。” 沈依依说罢,站了起来,忽然察觉到他的眸光至始至终都盯着自己,则闪过了一丝的怪异的情绪? 他认出了自己? 不,她和他本来只是一面之缘,谈何认出来与认不出来。 难道他对自己感到了怀疑? 是啊,古人一向标榜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而沈依依又是动刀又是动线,他至始至终居然吭都没吭过,真是奇怪。 当然这些念头不过只是一闪而过,对于自己的病人沈依依是带着负责任的态度。 早在二十一世纪中期,对于血型的辨别,不需要精密的仪器,只需要几个简单的程序就可以了。 几个检查出来左亭衣的o型血,那就更好输血了。 但本着负责任的态度,沈依依还是替他找到了一个o型血的输血人士,进行了输血。 整个手术从拔箭排毒到缝合输血,经历三个时辰(六个小时)。 而到后来左亭衣也昏昏沉沉的睡着了,沈依依抬头天色已黯。 她悄悄的推开门,那一瞬间他抬起了双眸,淡淡地道了一句:“晚上太晚,你可以先别回去,等天明了,我再派人送你回去!” “也好!”她的声音中亦带着如释重负:“你三天后即可下床走动,一个月之后就可以恢复了,这期间切莫浸水。” 言毕,她很好心的提醒了一句:“对了,来之前贵管家曾经提醒过一句但凡医好你的病有黄金百两!” 这一句话让他一噎。最后在沈依依跨出了房门后不久,冷冷地抛出了一句:“放心,不会少你的百两黄金的。” 沈依依当然是听到了,她心情很好的勾了勾唇角。 走出门外,恰好看到了金总管。黄金已经备好了,替沈依依包好了。 而饭菜同样也是备好了,金总管知道眼下主人已经脱离了危险,于是便拱了拱手,道:“多谢神医相救,我家主人才得以安然无恙。夜已深,神医不妨在此住上一宿,房间也已经备好了。” 深夜带着小哑巴揣着百两黄金走夜路确实不安全,而且她家又是在城郊。别到时关了城门,出不去要露宿街头可不好。 于是不假思索,沈依依便点头:“如此便多谢金总管了,对了,和在下一同前来的哑儿呢!” 金总管笑笑,“差点忘了,他在外院。等会儿就叫进来。饭菜已经备好了。神医可先用!” 说罢,拍了拍手。 鱼贯而入的是一群美女,个个手里捧着金盅玉碗,袅袅婷婷而入,清一色的淡紫色罗纱裙身材曼妙,而端上来的食物,却让人食指大动,色香味儿俱全!! 热菜十二蝶,冷菜十二蝶,一碗清炖鸡汤。美女站成了两排,在一旁看着,而沈依依的左右两边,还有两个美人,伺候着。 沈依依刚坐下瞟见那晚鸡汤觉得很有胃口,美人马上就帮她舀好了!! 这待遇古代的皇帝也不过如此吧! 心中暗道,左亭衣真的只是一个刑部尚书吗? 若是的话,以他如此的手笔岂非天底下最大的贪官?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像老百姓所说的那般,他与皇帝陛下的感情非同一般,超出了君臣情谊,那就不得而知,总而言之,这个人不简单! 第二十二章 抢劫失败 对于不简单的人,即便对方再厉害,沈依依也不想有太多的交集。 她如今已经有了百两黄金的启动金,相信自己的事业也会很快的起来的。 这么想着,没多时哑巴就到了。 他看到满满的一桌子菜,眼睛都亮了。咕嘟咕嘟就咽了好几口口水,但一直都是在边上站着。 沈依依招呼着他坐下,仍旧是有些犹豫,还是沈依依拉着他坐下的。 两个人吃饭十个人伺候着,抬头都是红肥绿瘦,难保有些怪异,于是沈依依挥挥手让这些美人先回去了。 “这边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 美人依言盈盈退了出去。 只有哑巴和沈依依两个人在的时候,他显得很拘谨。只扒着眼前的饭,不敢吃其他的。 沈依依笑了笑,便把夹了个一块肉放到了他的碗里。 “有这么多的饭菜,就我们两个,你要不吃的话就会被倒掉,很可惜的。” 沈依依说完,哑巴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他,又看了看饭菜。沈依依第一次认真观察这孩子,眉清目秀,只是略微有些营养不良,身体单薄,原本听说都有十二三岁了,可不长个儿。 沈依依再次干脆过去把菜都端到了二人的面前,“来,捡你喜欢吃的,过了今晚,以后回家可能就没有这么好吃的了。” 言罢,沈依依率先拿了个大鸡腿狠狠地咬了一口。 哑巴看到沈依依的模样,不知想到了什么,裂开嘴也笑得很欢快,立马也学着她那样,拿着一块鸡腿狠狠地咬了下去。两个人拼命的和食物较劲儿,没多时便吃撑了,摸了摸滚圆的东西,彼此相视一眼都笑了。 “你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吧!你既然跟着我沈依依混了,以后你也姓,可是叫你什么好呢,有了,乐康,《九歌》中有君欣欣兮乐康。一个人能够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生活那是最好不过。” 沈乐康的眼前一亮,扑闪扑闪着异样的光芒,他的手沾了水,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沈乐康三个字的时候。 沈依依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你居然能够写字?” ………… 而另一边,金总管垂手而立,恭恭敬敬地回复道:“禀主人,神医已经在安排的客厅内用餐了,明天还照常放她走吗?” 左亭衣此时已经穿上了衣服,除了上朝之外,他的衣裳永远都是洗的发白的长衫或丝质或袍子。仿佛映衬着他有洁癖一般。 “放,当然放!”左亭衣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得派些人手盯着她!” 言毕,左亭衣绑上玉带,头发是半披散着,垂在肩上,神情慵懒,少了往日的阴霾,他整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翩翩佳公子的风度。但仍旧是冷,冷如冰,让人不敢靠近。 金总管应了声是,左亭衣吩咐道:“备一匹马,我要去刑部大牢!” “可是,主人,您的伤……” “不碍事儿。”左亭衣挥了挥手,那丫头小瞧了他的恢复能力,眼下他正常活动是没多大问题了。 有些帐,他得一笔一笔亲自算回来。 仿佛,他好像已经闻到了醉人的血腥味儿,粘稠而且带着刺激的血腥味儿,想到那些皮开肉绽的场面,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嗜血残忍的笑意。 ………… 次日一早,金总管备好了马车。 沈依依和沈乐康上了马车,银两也同样放上了马车。 临行前,金总管再三嘱咐,切莫说出这里的一切,沈依依一笑,“请金总管放心,我沈某人不过是医好了一个普通的病人而已,至于病人是做什么的,与我无关。” “呵呵,如此多谢沈大夫了。”金总管也笑,和聪明人说话总是不费事的。 但是他同样也留了一个心眼,派出了大量的人手第一时间去打探沈依依的身份和住址,一有不对劲儿的地方格杀勿论! 马车一路送着他们出了城,回到了丁氏山庄。 张妈妈焦急地等待了一个晚上,早上早早地就起来在门外等候。 此时看到马车上下来的沈依依,立马迎了上去。 “小姐……”张妈妈拉住了沈依依的手,却又忍不住红了眼。 “妈妈,我没事儿的。”沈依依拍了拍张妈妈的手以示安抚,转身对乐康道:“把东西先搬下来!” 乐康很是勤快的搬下一个小箱子的金子,而马车夫则拱手向沈依依告辞:“沈大夫在下要回去复命了!” 沈依依亦抱拳还礼,张妈妈看着对方的马车极为华贵,华盖锦帘一看就不是不同人家的。遂有些担心。 沈依依不过轻轻地道了一句:“回去再说!” 而此时,崔氏夫妇也迎了上来,阿全买好了药种子,昨日已经让人种了下去。又汇报了说:“依照约定,丁小姐明日会过来看病。不过昨日倒是有人到了丁氏医馆处打探小姐的下落。” 沈依依轻轻地把茶杯放下,抬眉问道:“知道是谁吗?” “这个就不大清楚了,不过丁大夫说了好像是两个公子爷。” 沈依依仔细回忆了一下,她自打穿越过来好像认识什么公子。原主的记忆也没有。 于是便摇了摇头:“不管他,你今儿依旧去一趟城里,帮我找一家最有信誉的钱庄!我有百两黄金要存进去!” 阿全依言应了声是,没有别的事情他就退了出去。 张妈妈诧异的问道:“小姐哪儿来那么的黄金?” 沈依依便把医治左亭衣之事说了出来,但她隐去了左亭衣的身份以及受的重伤。只说是一个富商得了个奇怪的重病。 张妈妈不再怀疑,而此时崔妈妈也听到了,回去后跟崔阿伯说了。 自家小姐正能干出去一趟就能挣得黄金百两,以后跟着小姐定是个有前途的。崔阿伯和崔阿大都是老实人,也跟着憨憨的笑。可巧崔阿二此时跑了进来。 “谁?谁挣了黄金百两?”看崔阿二的眼睛都泛着亮光。 崔氏夫妇知道儿子又在想些歪门邪道了,于是就不跟他说了。 但崔阿二却一直磨着崔阿大,崔阿大被他磨不过就说了出来。 崔阿二自言自语道:“我就说嘛,怪不得昨日我跟着跟着就见她上了一辆有钱人的马车。” 崔氏夫妇警醒地问道:“你去跟着谁了?” 崔阿二打了个马哈,挥挥手道:“没谁!” 原本只觉得新来的主子是个漂亮的妞儿,没成想她倒是还挺会赚钱的。 一白两黄金,得够他吃香喝辣的一辈子了。 崔阿二的眼睛都泛着绿光了。 午后时分,沈依依正在休息,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一股烟味儿从窗户上透了进来。她就昏昏睡了过去。 没过多时,就进来了一伙蒙面人,不多也就五个。 崔阿二第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一个小箱子。 “哈哈哈,找到了就在这儿。” “先抱走再说。” “可是这妞儿呢?” 大家伙面面相觑,床上和衣而睡的沈依依,如芙蓉出水,夏荷绽放,美的安详静谧。 这几个人都是些破落户,平日里见到最漂亮顶多就是隔壁村的寡妇,或者是城里头一些并不高明的青楼里最低等的妓女。 漂亮对他们而言,就是白白嫩嫩的妞儿。 可是沈依依的容颜,以他们的智商来看,那就是难以描述的美,就像是天仙下凡来了。 “要不带回去当压寨夫人。”有一个挨个儿的男子说了一句。 大家伙吞咽了一口口水觉得不错,正准备动手之际,房门被打开了。 堵在门外的有十来个人,有张妈妈,崔氏夫妇,崔阿大,沈乐康,丁氏夫妇还有他们的孩子。 他们傻了眼了,再看沈依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一个个。 “崔阿二,你说我是把你拉去见官府呢,还是打断你的另一只腿?” “小、小姐……”崔阿二第一眼被人叫破,而他看向了崔氏夫妇,崔氏夫妇掩面而泣。有这样的儿子,真是丢了他们的脸。 而崔阿大道:“阿二,你跪下来向小姐认错吧!” 而另外的四个同党,则一个个瞧着崔阿二的举动,谁也不知道他们此刻的想法。 崔阿二衡量半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拼了,弟兄们,不要怕他们这些人,他们都是老弱妇孺,能耐我们如何!” 说罢第一时间,崔阿二的拿着匕首冲了过来。 沈依依眯起眼睛闪过了一缕精光,她跳下了,右手打过崔阿二的手腕,第一时间将他匕首夺下,对着他的右腿,经脉处刺进。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整个房间,崔阿二倒地不起。 而另外的四个人,则胆怯了,沈依依拔出了匕首,朝另一个的眼珠子如法炮制,而这个时候丁永成发号了命令。 “还愣着干什么,把他们绑了去见官府。” 十来个人冲了进来,拿着木棍也好,菜刀也很,敲敲打打的,三个人全都跪在了地上。他们梦脸的黑布也被扯下了。而另一个则跟崔阿二一个样在地上哀嚎不已。 丁永成认得这几个人便是这一带远近闻名的破落户。 第二十三章 沈傲天被抓 如果说昨日丁永成对沈依依的服气,不过只是一时的妥协,可眼下看着倒着一地的人,再看到沈依依的脸上风轻云淡,仿佛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 丁永成感觉眼前的这个少女不是自己可以违背的,又或者真如她所说,她能够给大家带来不错的生活,有她吃的,也会有他们的。 丁永成心悦诚服地问道:“小姐,他们怎么办?” “带去见官。” 崔氏夫妇默默地抹泪,早就想过这个崔阿二早晚会出大事儿,但是就当着他们的面儿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是有些受不了。 沈依依递给了崔阿二一瓶金疮药,只是用于止血只用,她是不会帮崔阿二治疗。 有些人是狗改不了吃屎,给过的机会并不珍惜。 沈依依自认算不得好人,更不是圣母。 她只会对自己好的人的好,对自己不好的,她就会想法十倍的报复! 家有黄金百两这个消息是沈依依故意放出去的,实际上她的黄金再回来的路上早就换成了银票,如今正揣在了自己的怀内。 昨日是刚来的第一日,不便收拾人。 但这山庄里,如今也住了二十来个人,她不能保证每个人都没有贪念。于是才想出了这么一个计策。 崔阿二第一个暴露出自己的秉性,杀鸡儆猴算是他倒霉! 沈依依没有任何慈悲地看着崔阿大把崔阿二带了回去。崔氏夫妇却叩头感谢了沈依依的不杀之恩。 “要不是您今日打断了他另一条腿,我们二老不敢保证他日后会不会死于非命!”崔阿二早年就让人打断了一只腿,还赔偿了人家不少的钱才把事情摆平。 那件事儿让崔阿二躺在了病床上整整躺了一年,但没有想到等他能够下床走路,他不思进取,反而到处惹事儿,这半年来崔氏夫妇俩不知道给人家赔礼道歉多少次。 沈依依扶起了崔妈妈和崔阿伯,拿了一锭银子给他们两个。 “给他抓点药,除非他真的有改过自新的意思,否则这一辈子只能躺在了床上!”沈依依淡淡地道。 崔氏夫妇相视一眼千恩万谢地点了头。 他们知道这一回只要让崔阿二记住了教训,但愿以后能够堂堂正正的做人,那么还是有救的! 崔氏夫妇走后不久,张妈妈进来摇了摇头,别看自家小姐看上去淡漠实际上心地还是好的。 下午,阿全回来后买好了药材。 沈依依把沈乐康交到了跟前,仔细替他把了脉,脸色却十分的凝重。 沈乐康是个十分懂的察言观色的孩子,看到沈依依的脸色差不多也认为自己的病很难好了,于是依依呀呀的比划了,不必让沈依依替他费心了。 沈依依摸了摸他的头,笑笑:“你放心,你的病不是治不好,只是药材有些麻烦罢了。无论如何,我都会医好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沈乐康这个孩子,她一见面就觉得很喜欢,或许她像极了小时候的弟弟吧! 弟弟也同他那样的乖巧懂事,但最后她还是没有办法保护的了他。 上一辈子的遗憾,她打算这一辈子补偿。乐康的遭遇让她心疼,同时的心内有了想要呵护的东西一样。 沈依依对待很多人和事儿都淡漠,但只要是她认定的要守护的东西,就格外的珍惜和护短。 暂时替乐康医病的计划被搁置了下来,沈依依还是打算像昨天一样再到城里头走一遭。如今银子已经到手,她需要的是把自己的名声打出去。 下午和沈乐康一块儿进城的时候,崔妈妈一再嘱咐,若是赶不及回来了就在外边的客栈找个地方歇息。 沈依依应承了出了门,到了城里头之后,一派官兵风风火火地开道,好像是押送走了一个人,一排老百姓指指点点的。 “这回被抓走的是谁啊?” “好像是翰林院侍读学士沈傲天啊,这罪名又是什么啊?” “听说又是谋反之罪,不过好像昨儿个左大人到沈家提亲去了,结果沈家当场给拒绝了,左大人就回来了,今儿个沈大人就被抓了。“ “哎哟诶,小声点说。” 老百姓于是继续围观,而沈依依的唇角先是勾起了一抹嘲弄的笑意。 沈傲天也有今天? 不过随后对左亭衣的行为表示了万分不解,沈家适婚年龄的女子只有三个一个是大房的沈依澜,一个是她,另一个便是二房的庶女沈依莲? 难道左亭衣那么重口味求取的是沈依莲? 可若不是为什么抓的不是沈擎天而是沈依莲呢? 沈依依被赶出了沈府,她当然不会自恋到认为左亭衣要求娶的是她! 结果在一个小茶馆喝茶的过程中果然听到有人议论起这件事儿,说左亭衣求娶的还真是沈依澜,可具体为什么要抓沈傲天,别人只说估计是给沈家一个下马威吧! 毕竟沈擎天好歹是朝中二品大员,关键还有一个大女儿沈依媛在宫中任沈才人。估计就因为这一点儿让左亭衣不敢太过胡作非为。 沈依依打探完毕,不觉有些好笑。 左亭衣那样冷酷无情的一个人,当真会因为自己的颜面丢失而故意去为难沈傲天吗? 沈依依放下了手中大碗,把碎银扔在了桌子上。带上了沈乐康就走。 还是来到昨日看病的地方,桌子也还在,沈依依往那儿一坐,依旧喊着:“看病了看病了,包看百病不要钱哟!” 她这么一吆喝,没多时就围观了一群人。 结果还有些是昨天的病人,连连来感谢沈依依来了。 沈依依就地看病,速度快且准,基本上看完之后告诉人家的症状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吻合的,一时间围满了人。 一个青年小伙戴了个斗笠,斗笠边往下,恰好遮住了他的容颜。 沈依依看病的时候,因为事先嘱咐,没病的就在一旁围观不许出声,有病的话就排好队慢慢来。 而且经过了昨天一整天的诊断,今天围观的百姓中对沈依依信赖的人比较多,于是都自觉的排好了队,偏就那个小伙愣冲冲地挤到了前边。不顾后边人排队的意愿。 “这人怎么这样啊?” “怎么插队呢?” 正排队的病人,对于贸然出现插队的病人,当然是没什么好感的。可偏生跑到这里来免费看病的又都是穷人,而且又不少还是老弱妇孺。那名小伙儿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瞪了她们一下,全都噤了声。 众人仍旧是小声嘀咕,却不敢多言。 沈依依早看出来了,却不点破。 等那名小伙儿往她的位置上一坐,压低了嗓音,又把斗笠扣的严严实实。深怕有人认出来一般。 沈依依反倒是笑了,这人她还真是认出来了,不就是昨日被她指出有花柳病的“同志”。本以为他会硬气都三天之后才来,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沉不住气。 “病历说明?”沈依依淡淡地道。 “什么?”那人显然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可看到沈依依的脸上一脸肃然,摆明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于是也顾不得其他,就低着嗓音道:“大夫,你帮我看看吧!” “什么病?具体说明?”沈依依故意提高了嗓音。 那人满脸通红,看了看四下,终于把脸给露出来了,还是昨日那个小伙,长相倒是不赖,可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形。一个劲儿跟沈依依套近乎。 “我什么病,不是您给诊断出来的吗?大夫您看得抓什么药,写一个方子就成了。” 沈依依只笑:“对不住,我这人只看病不看人,况且昨儿来我这儿看病的病人没有百人还有数十个。哪能一一去记呢!” 笑完之后,沈依依依旧淡淡地道:“病情!” 那人支支吾吾的,含糊地说了一句:“花柳病!” “什么,我没听清?” 沈依依支起了耳朵,示意他再说一遍。那人一愣,可看四下好像也有不少人在看着他,当然也不乏有人认出了此人的身份。各人指指点点都看好戏似的看着他。 而他看沈依依似笑非笑的模样,则是一脸垂头丧气的模样,但想了想,咬了咬牙,还是艰难的吐出那三个字。 只是刚一开口就被沈依依打断了。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眼前的这小伙也不是凶悍到了极致的人,没必要让他在众人面前太过没脸,凡事物则必反,若他起了逆反的心理,日后反为不美。 故而沈依依只是摁住了他的手腕,细细的把了起来又看了看舌苔,神色倒是无比肃然。 “大夫……”那小伙期期艾艾的看着沈依依。 沈依依着笔就写下来了一些药方,她这原身簪花小楷写的不错,否则就凭她现代的书写水平估计会没人看得懂。 “按我的药方抓药,每日熬制,早晚各口服一碗,另外这一个是外敷,也同样是早晚各换一次。不出半月必有效果!” 那人拿着药方若获至宝,直接揣在了怀里。准备立马就跑,但是看了一眼沈依依还是恭恭敬敬地拜了拜,道:“大夫,在下张晓峰!” “好了,下一个!”沈依依甚至头都没抬。 秉承着前世的原则,医生与病人最好不要有太多私人上的接触。否则会失去权威性。 沈依依并不把今日之事放在眼里,张晓峰其人是谁,与她何干,只要人不犯她,她自也不会犯上别人。 只是她却不曾想到,张晓峰果然在不久的将来帮了她一个不小的忙! 街道上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看到街上的东西每一个都感到了格外的好奇,摸摸这个,拿着那个。 一路上看到新鲜儿玩意儿都叫身后的随从抱着,没多时身后的两个人双手都包满了一堆小玩意儿。 “八妹,太阳快落山了,咱们还是快点回家吧!”一个年轻的公子哥儿手摇着折扇,劝说道。 他虽然打扮的尽量亲民,可一举一动都透着贵气逼人,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那样的气度与风度还是引得不少人回头率。 悦嘉的手中正吃着糖葫芦,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的四哥这么和他说话,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一群人围观在一块儿,一看就知道是很好玩儿的样子,一下子就把糖葫芦丢开了,拉着他四哥的手摇晃道:“四哥,等会嘛,你看那边很好玩的样子。” 说罢,边蹦蹦跳跳着过去。 四皇子君琰摇了摇头,对他这个宝贝妹子还是没有半点的法子。 好不容易挤开了人群,看到正中间的位置上坐了一个大夫在给人看病。 “他”的年纪真小,人真好看,肤色白皙如雪,五官比女人还要精致,最妙的是她的眸子微微上挑像极了狐狸一般的狡黠,他唇角勾起的笑意淡然而让人舒心。 八公主悦嘉直愣愣地看着这个被众人称作神医的少年,感觉心好像是不受控制一样砰砰的跳个不停。 “还有没有人要看病?”沈依依放眼过四周,好像众人都没有要看的意愿了。 倒不是人家不看,而是基本上有病的都看完了,没有病的,就都只是在围观着,问了一会儿好像没人应答。 沈依依不禁摇了摇头,眼瞅着太阳要落山了,看来今日的生意就到此为止。 这两天这儿摆了地摊想必过不了多久,她的名声应该会传扬出去。 “既然如此,那么在下也要回家吃饭了,改日再来!”沈依依淡淡地说完。 悦嘉都觉得自己要陶醉了,连声音都那么好听。 眼看着沈依依起身就要走,悦嘉连忙上前坐住。 “等等,我要看病。” 第二十四章 刁蛮公主 眼前的少女一身丝质的罗裙,头上斜插的玉簪做工十分精细,非富即贵。她的脸型偏圆,两腮有些肉乎乎,像是婴儿肥,五官端正,最漂亮的是她的眸子,大大的,水灵灵,亮晶晶的。像是会说话一般。 可能是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姿态,她看人的眉眼总带着几分的优越性,唇角微翘,也略有傲慢之色。 沈依依起身做了个手势,让悦嘉坐下。 她的手搭在她的脉搏上,就发现悦嘉的心跳速度明显很快,可要说有毛病吧。她肤色健康,脸上还带着嘲弄,而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则是滴溜溜地看着她。 那一瞬间,沈依依仿佛了然一般。 沈依依不觉一笑,淡淡地道:“这位姑娘,你的身体状况良好,无病无灾。” “当真?”悦嘉听到她说自己没有病还是挺开心,只是听她的语气貌似是赶自己走? “你再帮我看看吧!我怕不放心。”悦嘉着急的神色落在了沈依依的眸中,少女怀春的心态昭然若揭。 但沈依依还是站了起来:“姑娘,你很健康。对不住了,我要收工了,如果不放心的话改日再来吧!” 听得出沈依依语气中的敷衍,悦嘉一下就不高兴了。 她难得看上了这个穷小子,想陪“他”玩玩,可她倒好,一口一句回绝! “不,本公…姑娘就要看病,给本姑娘看好了才可以走!”悦嘉一手拍上了桌子,嘟着嘴堵着气,那模样还真是让沈依依有些哭笑不得了,这妹子一看就是一个刁蛮任性的角色。 正不知该如何打发呢,可巧此时,君琰和他的随从赶了过来。 君琰只是拉回了悦嘉,可悦嘉却是死活不能,态度十分扭捏。 君琰颇有些无奈,但是他带了妹子出宫总不能让她最后闹着回去吧,于是抱拳对沈依依,道:“这位兄台,舍妹与兄台有缘,不如在下做东,请兄台吃一顿可好?” 沈依依挑眉,上下打量了一眼君琰。 男人再俊俏的五官比不上左亭衣,仿佛有他在地方,周围的光线都聚集在他的身上,比他的冷,比他傲不同。 君琰更多的是华贵之气,他的五官同样是俊美无俦,可唇角永远都挂着一抹得体的笑意,让人不觉拒绝他的好意。 沈依依蹙了蹙眉头,眼下天色将晚,正好出城门。否则晚了,今日又要找客栈休息。 可是眼前的人儿,但就一身江南制造的锦衣华服,就标榜了身份,非富即贵,也是得罪不起的。 思忖一会儿,沈依依才道:“也好,恭敬不如从命!” 一路上沈依依和君琰并排而走,悦嘉也同样站在沈依依的身侧时不时的打量着她。 而君琰则旁敲侧击的询问沈依依的师承。 “实不相瞒,在下的师傅不愿意透露在下透露他的名字,在下不敢相告。”沈依依找了个托辞,她来自另一个时空的二十二世纪,即便说出来了她的老师,鬼才知道他是谁呢! 但君琰则是很认同地点了点头,能教出这么厉害的徒弟,本身就不同寻常了,有点怪脾气也是可以理解。 君琰又问:“小兄弟既有如此妙手可依顽疾,何不想过入朝为官?” “入朝为官多有束缚,比不得在下悬壶济世逍遥自在。”沈依依洒然一笑。 君琰亦是点了点头,“小兄弟是真名士!” 通过交流,君昊更是打定了注意要拉拢沈依依。 沈依依的医术他虽然还没有得到认证,可和她在一起,仿佛当真有一种逍遥于世的感觉。 谈论风土人情也好,世俗礼法也罢。她总能在恰当的时候给出一个新的看法。虽然突兀,但细细品之又是很有道理一般。 不过从街上走到了一品轩酒楼,一小段的路程,可君琰和沈依依仿佛是见到了多年前的老友一般相谈甚欢。 而一旁的悦嘉时不时地向沈依依提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倒也彰显了少女的天真烂漫。而且看这两人的姿态非凡,身边的侍从举止从容有度,明白这二人必然出身不凡。 可她既然对他们无所求,自不会巴结,况且来自于二十二世纪,沈依依已经习惯了人人平等的生活,举手投足之间不卑不亢。 见此,君琰和悦嘉兄妹二人对沈依依就更加高看了,也许平日里对她们巴结和恭敬的人太多了,遇到了沈依依这样的反而更容易心生交好之心,不为别的,没有任何目的。只是纯粹的友谊。 到了一品轩,店小二很是殷勤地走出来唱了个啰。 “几位公子,里边请!” “上雅间!”君昊淡淡地道。 “好嘞!”店小二把毛巾往肩上一搭,一看这位爷就是经常来他们这儿大主顾。于是在前头呵呵的带路。 上二楼的时候,恰好上边有人下来了。 一人脸上贴着药膏,另一人穿戴着石青色的皮袄,身边跟了两小厮。 走过的时候,蹭到了悦嘉的衣服上,悦嘉转身就甩了一巴掌过去。 “瞎了你的狗眼,怎么走路的,信不信本公……姑娘把你给砍了!” 悦嘉是长公主,皇帝年过四十儿子一堆,可公主仅有两个,对悦嘉是百般的宠爱。自然而然也就养成刁蛮任性的性子。 眼下的这个举动,让沈依依稍稍诧异的同时,她也不想去劝,或是多管闲事。 只是眼眸瞟过那人一眼,竟是再也不肯挪开! 没有想到撞到悦嘉身上的竟然是林青远这个王八羔子,再往上沈依依看到了谢吟风,但她不认得这是她的前未婚夫,仅是有点印象,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而沈依依驻足的时候,谢吟风恰好也看到了她,第一时间同样觉得眼熟。 但他关注点更多的是在君琰身上,谢吟风是小侯爷自然见过了君琰和悦嘉。 于是上前踹了林青远一脚:“瞎了你的狗眼,挡了公主的道,还不快道歉!” 林青远这才知道眼前这个刁蛮的少女居然是当朝公主,于是点头哈腰很是狗腿地道:“小人有眼不识公主嫁到,该死真是该死!” 悦嘉看林青远那贱样,气也出了,于是哼了哼鼻子。表示不与他一般见识了。 而谢吟风此刻也上前来拱了拱手,向君琰道:“四皇子!” 君琰微微颔首,算是应答了。 而他在看沈依依,沈依依的神色不过微微诧异过后就变得平淡了起来。 宠辱不惊,安之泰然,很好! 君昊又对沈依依的评价高了一个档次,而此时恰好林青远的眸光瞥过沈依依,瞬间变得炙热了起来。 这个贱女人,还以为出了沈府她会身无所依,没有想到上回这么快让丁大夫收容了,而眼下更是勾搭上了四皇子。 林青远摸了摸脸颊更疼了,不过他没有想过眼下立马就戳穿沈依依,毕竟四皇子还在这儿,但心里头却是暗暗记下了。 沈依依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但她的眸光触及到林青远的那一刻。看到他眼神中的恨意、妒忌、恼怒,一系列负面的情绪,仿佛想要把沈依依就次挖心剖腹一般。 沈依依看不懂他为何有这么强烈的情绪,但在那一个霎那间沈依依动了杀机。 林青远这个人不能留! 一品轩的雅间,格调清雅,外边是一片杨柳依依,底下一条护城河,河道对面是京城里最有名的青楼馆子。 打开窗户便可看到对面的一切,店小二上的菜是一品轩的招牌菜。什么艳阳红,满堂春,混江龙~无一都是寻常的菜肴,可吃起来竟是不同寻常,一小叠的白玉兰,取材不过是竹笋,用的是笋尖,最嫩最软滑的地方,其余的部分全不用,又配与熬制了一个晚上的鸡汤和蜜汁,吃起来保留了笋的清香,又有鸡汤的浓香,最是香滑爽口。 然而即便是吃到了如此的美味,沈依依也不过是吃到了七分饱就将筷子搁下了。 君琰看着不解,不禁问道:“莫非这些食物入不得沈公子的眼?” “倒也不是,一品轩的招牌菜无疑是最好的,不过因为而将胃撑坏了不值。” “哈哈哈!!沈公子真是风趣!” 一顿饭下来相谈甚欢,君琰对沈依依的态度还是十分满意,本以为被谢吟风道破了他和悦嘉的身份,沈依依会一反常态来巴结他们,或者是惶恐不安,但她至始至终都是处之淡然,不禁让君琰对他更加赞赏了。 而吃完饭后,悦嘉和君琰差不多也要回宫了。 这个时候外边的侍卫已经找到了他们两个,备好了马车,邀请着他们上去。 悦嘉还是十分依依不舍,君琰道:“之章家在哪儿不妨让我送你们一程如何?” 之章是沈依依给自己的化名,如果让旁人知道君琰直呼她的名讳,一定会认为四皇子把沈依依看做了自己人。 沈依依摇了摇头:“在下的家在城门外,但此刻天色已晚,四皇子还要回宫就不必相送,在下会先此找一处客栈安身!” “也好!”如此,君琰也不勉强。 有些时候人与人的相遇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而人与人的相交到相知,有的人需要一辈子,有的人不过只是在那一个瞬间。 才不过一顿饭的功夫,沈依依对四皇子的感觉就非常好,就仿佛相交了多年的朋友,而君琰的感觉亦如是。 只是悦嘉看上去略有些不高兴,沈依依是她先找上的,可结果吃着这顿饭,她和四哥聊的越来越起劲了,反倒是把自己丢在了一旁。 她的不高兴君琰看在眼里,最后好说歹说才将她哄上了马车。 而这边沈依依刚和四皇子分开了,林青远立马就跟了上去。 第二十五章 被劫持 有人跟踪,沈依依对于危险的感觉来源于战争的残酷。 林青远的手段并不高明,或者说他的跟踪摆在了明处。 沈依依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而过,心中便有了思量。拍了拍乐康的肩膀,故作好心情的道:“乐康,今晚我们先到护城河畔去逛逛,听说今夜可是两岸花魁大赛的好日子,咱们去瞧瞧可好?” 乐康这个年纪并不懂什么是青楼和花魁,但是一听有花灯似乎挺好玩儿的样子,便忍不住拍了拍手,笑得一脸开心。 林青远听了这话,唇角更是勾起了一抹残忍的笑意。 刚才他可得了小侯爷的建议,沈依依这丫头自从上吊了一次之后就邪门的很,保不齐是什么妖物附了体。 原本他还想着闹翻了得一个漂亮的便宜媳妇儿还多了一个四品官员的岳父,而且还有谢小侯爷的提携,不过如今看来这小媳妇儿浑身长刺儿,注定会给他带来不少的麻烦。 那就只能忍痛割爱除掉了!! 林青远可没忘了,上一次就是让沈依依给割掉了脸颊上的肉肉,所以这一次,他会格外防范,更何况他的身边还带了两个小侯爷身边的侍卫。拿下沈依依是轻而易举的! 沈依依没着急去找客栈,带着沈乐康就去了护城河畔。 夜色将倾,这里聚集了不少的文人骚客,公子王孙。 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可将要开展,来此比试的不止是汴京城的名妓,还有来自江南,扬州一代的。 故而今晚的护城河畔聚满了人,稍不留神就有可能陷入了人潮之中,分不清东西南北。 沈乐康一眼看到了护城河里的河灯,手指着河灯咿咿呀呀就叫了起来。 沈依依顺着他的目光而去,果然整个河面在夜色中像是绽放开了一朵朵的莲花一样,各色的河灯各有各的色彩,明艳娇丽,比起婀娜多姿的美人儿更有一番迷人之处。 沈依依的兴致本不在美人儿,故而看到沈乐康有着如此的少年心性便拉着他走了过去。 花魁节放河灯,原本是护城河两岸的习俗,这河灯表明是对某个花魁的支持。 岸边上有卖河灯的小贩,河灯做的相当的别致,有可爱的玉兔,温柔的花猫,还有富贵的牡丹,缤纷的芍药…… 沈依依和沈乐康分别挑选了兔子河灯和花猫河灯,走到了岸边上。 身后林青远带着两名侯府的侍卫一路紧跟,时不时的有人群的冲击,但好在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把沈依依跟丢。 在这么人潮密集的地方,林青远当然不敢顶风作案,他在等待着时机。 沈依依和沈乐康二人在河灯的边缘上各自写下自己的愿望,然后在原地十分虔诚地将河灯放入了河中。 河灯顺着水流,一直缓缓地朝河中间流淌。 沈依依和沈乐康的目光随着河灯的远去,也渐渐地变得柔和起来。 一叶轻舟缓缓滑荡在河水中央,往河岸上行驶二来,恰好冲撞了河灯远行的方向。河灯在水面上晃晃悠悠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没有目标。 沈依依的目光向上,对上小舟的主人略微有些愠怒,但她也知道这个夜晚来此品评花魁的王孙公子大有人在。 只是在抬头的瞬间,她对上那人的眼,白衣如雪般圣洁,青丝如墨,垂散在肩,眉如画,眼波深邃犹如无尽的苍穹,只一眼,便叫人沦陷。 男要俏,一身孝。 左亭衣特别钟爱白色的衣裳,除却公服之外,他日常的衣裳全都是素白如雪的,白衣飘飘,恍若神仙中人。 他行驶小舟而来,满载夺目的光彩。 沈依依知道,今晚的花魁再美,也及不上某人。 淡淡地收回目光,沈依依并不打算和左亭衣有着过多的纠结,拉起了沈乐康的手,往人群中间走去。 而意识到她的举动,左亭衣的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玩味儿的笑意。 这个女人似乎挺聪明,懂的审时度势,懂的不该招惹的不要去招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样做法却有点触怒他了。 尽管,她的所作所为和所有的人没什么两样,有的只是对他无比的厌弃! 可依然让他感到了一丝揪心。 眸光的冷意还未到达的眼底,他在小舟上突然发现,她被人缠住了。 本来今晚就是想要和林青远有个结果的,但是没有想到似乎来的结果比她预料的要麻烦。 对方并不是林青远一个,而且其中的两人极其的危险。 高手! 他们都是有着很强武功的高手! 虽然沈依依在二十二世纪跟着a大队的成员有学过格斗和散打,可是她并不小瞧古人的武学造诣。尤其是轻功和内功这两项超自然的武学功底,后世之人很少有人能做到。 “娘子,为夫今日再问你一句,你是愿意乖乖的跟为夫走,今晚就洞房花烛呢?还是……” 说到这儿,林青远不怀好意地朝沈依依瞧了瞧。 这丫头的确是不错的,比起谢吟风如今正在追求的京城第一美人儿沈依澜也毫不逊色。只不过这丫头浑身是刺儿。 但是今晚不同,他带足了人手,足以让他成事儿。 当然,他从没有想过要放过沈依依。 看林青远唇角勾起邪邪的笑意,很是胸有成竹。 沈依依决定不跟他废话,先发制人,而且这个地方人潮众多,她也不介意必要时刻喊一声。 沈依依抬腿勾过,林青远猛不防的一脚被踢倒,倒在了地上哇哇叫。 可这个时候,同时沈依依也听到了沈乐康咿咿呀呀的叫声,转身一看沈乐康果然被抓住了。 林青远本来看沈依依扑过来的姿势下了一跳,这个女人果然不好惹,可看到她见到沈乐康被抓住的模样,动作都变得畏手畏脚的,于是使了个眼色给旁边的那两个护卫。 原本这个地方人多眼杂的,林青远可不想生事。那人一个重重地手劲儿下去,沈依依直接倒了下去,顺势让林青远给抱住了。 沈乐康的嘴巴让人给捂住了,虽然眼下人群众多,可大家的目光都被快要到来的花魁大赛给吸引住了,谁也没有注意到这微小的一幕。 唯有不远处左亭衣的一双眸子,锐利如刀般闪过了一缕精光。 林青远和另一个两个架起沈依依,让人看上去不过是喝醉了酒,而需要人搀扶,而且沈依依也是一身男装的打扮,不容易让人起疑,至于沈乐康,则是由另一个护卫将他扛在了肩上,沈乐康一早被打晕了过去。 带着沈依依一路疾行,还净挑僻静处走,心里只想着一会儿该怎么好好整治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以报之前所受的屈辱之仇。 “几位不知要往何处而去?”突然一道清冷至极的声音拦住林青远前行的路。 第二十六章 三次的相遇 冷不丁被人拦住去路,林青远正想发火。 细眯着眼往来人身上瞧去,不知是不是夜晚太过黑暗,月光不过照着来人的衣衫,一身纯净的月牙白长衫,一条青玉腰带束缚在之上,衣角下绣着几朵玉兰因微风吹过而摆起,林青远并看不清来人的相貌,直觉告诉他:来人不好惹。 “这位兄台,我这位弟弟酒量不佳,正要送他回府。”林青远收敛了几分平时纨绔子弟的样子,对着来人倒显出了几分恭谨。 “哦……”左亭衣停顿了一会儿,像是故意逗着林青远,“你家这个弟弟也是我的知己好友,他怎么没有跟我提起有你这么一个哥哥?” 林青远的心被左亭衣提得一上一下的,听到最后,他明白自己的计划败露了,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地方,而且需要将眼前这个男人给解决了。 沈依依果然是不知廉耻的女人,居然和那么多男人牵扯不清,完全不把自己这个未婚夫放在眼里,林青远心里将沈依依给骂了个遍,倒像是夫君抓住自家娘子出轨现行,也没想想他之前诬陷与沈依依有情的事,让沈依依差点魂归地府。 林青远给两个侍卫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了断来人,两个侍卫扔下手里昏迷的沈乐康,拔出腰间的刀,向左亭衣使上了杀招。 左亭衣看着要杀了自己的侍卫,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一个侧身将两人闪过,以掌为刀,以气为刃,使向两个侍卫拿刀的手臂。只听得两声痛呼,离着左亭衣不远的地上多了两条拿着刀的鲜血淋淋的手臂,手指还在微微的颤动,而他那件月牙白的长衫未见半分血迹。 月光下,穿着那一身月牙长衫的左亭衣显得几分隐约如远道而来的谪仙,不染半分凡尘气味,但眼里一闪而过的嗜血和阴狠,又像是从血洗地狱归来的夜叉。 林青远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容——左亭风,那个人人闻之色变的阎王尚书!双腿止不住的在颤抖,看到左亭风眼里的冷然,只觉得身处极北之地,寒气入体,冻得他动不了一步。 “给你三息时间,放下手中的人。” 语气没有半分起伏,却让林青远感觉自己已经进了阎王殿,抱着沈依依的身体跌到了地上,惊恐地看着左亭衣向自己一步一步地走来。 左亭衣看了一下沈依依,见到沈依依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被敲晕了,皱了一下眉头,冷声的说出一字。 “滚。” 一字而出,林青远如同得了特赦令,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拼尽全力往河边看灯的人群中跑去。 左亭衣将晕过去的沈依依拥入怀中,冷眼看林青远逃离的身影,他不是要放过林青远,而是他不想剥夺他人报仇的机会。 他拥着沈依依,身形一闪,树叶微动,两片残破的落花飘落在左亭衣刚刚站着的地方,那里早不见了两人的身影。 沈依依苏醒之时,只觉得脖颈处生疼,猛地想起自己被林青远给绑架了。 掀开锦被,看见自己只着一身雪白的里衣,昨晚穿的外袍早已不翼而飞,难道,自己已经被林青远那个混蛋给…… 沈依依根本不敢往下想,虽然自己是一个现代人,但是遇到这种事情,也根本不能泰然处之。很好,林青远! 沈依依有些咬牙切齿,她不会像原主一样悬梁自尽,她不仅要好好活着,还要活得精彩,但是她可以先干掉林青远那个混蛋。 环视一周,雕花木器,点花白瓷,空气中还飘着一缕兰香,她找到一根挑烛心用的铁针,心里不断地变换杀死林青远的行动方案。 她是个医生,但是不代表她不会杀人,战场就是炼狱,要救人就必须先要保存自己,所以在a大队的时候,沈依依对自己要求的战场行动必须完美。 军人的敏感让她知道了有人正在靠近这间房间,她迅速躺回床上,装作还未转醒的模样,快速调整自己的呼吸,耳朵却竖起仔细倾听外面的一举一动,手里狠狠撰着那根铁针,脑子里迅速分析对自己有利的一切因素。 房门被人打开,桌子上响起放下什么东西的声音,然后,那个人朝自己走过来了,明显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自己的脸。 就是现在。 沈依依从床上一跃而起,手中的铁针直直袭向来人的心脏要害,被来人侧身躲过。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她迅速调转方向,将针的方向对准了来人的下腹部,这针下去,不让你死也让你残。 不料,对方像是知道了她的行动,一跃闪过她的攻击,来到她的身后,只觉得身上某处一麻,她的身体感觉瘫软下去。 该死,居然能用点穴这一招,太阴险了,她腹诽了来人一顿。 感觉到自己被人抱起,轻柔地放到床上,眼睛往来人一瞟,她真是欲哭无泪了。 来人不是林青远,居然是左亭衣,那就是说自己没有被林青远那啥,自己是被左亭衣给救了,而刚才她居然要杀自己的救命恩人! 沈依依看向左亭衣,尽量掩饰自己刚才的不安,语气平静地道:“对不起,我以为是林青远那个混蛋,能放开我么?” 左亭衣解开她的穴道,做到桌子边给自己倒了杯茶,不紧不慢地品着。 迅速活动了麻木的手脚,沈依依起身郑重地对左亭衣行了个现代军礼,“谢谢你救了我,我沈依依一向有恩必报,以后会尽我所能报答你的。” “你的武功派别很特别!”面对沈依依的道谢,左亭衣没有说什么,只是不知所谓的来上这么一句。 武功派别?沈依依一愣,半天才回过神来,明白左亭衣说的是自己刚刚和他纠缠使的部队格斗术。 武功派别? 这个问题很难解释清楚,那还不如不要纠缠在这个问题上,只让他以为是自己是因故不能报上师门,更何况说出来也没人信。 沈依依但笑不语,只着一身里衣,大大方方地坐到左亭衣的旁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突然想起了什么。 “那个,沈乐康在哪儿?就是和我一起被林青远绑架的那个人。”沈依依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小伙伴,向左亭衣询问道。 “他没事,在客房休息。” 看着沈依依仅着里衣,一头墨色长发披在身后,不施红妆的脸,显得素净优雅,看惯了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左亭衣突然觉得眼前的沈依依有种别致的美,那种美不知不觉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淡淡的痕迹。 在左亭衣看沈依依的同时,沈依依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左亭衣。 传闻中,左亭衣身处刑部尚书,很多残忍的刑罚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设立的。犯案的人都说他是“冷阎王”,一个比阎王还残酷的人;受害人都称之为“活青天”,到他手上绝无冤案。 这让沈依依想起一个在中国古代很出名的人物——包青天。 大商王朝,沈依依简单的了解了一下,发现这是个和中华明显平行的时空,虽然历史从古至今没一处相同,但是封建制度上却和中国古代有异曲同工之妙。 沈依依总觉得在左亭衣身上有很多秘密,她开始对眼前这个男人有了想去了解的兴趣,因为她发现左亭衣的身份越来越神秘了。 第一次见他,他骑着高头大马行街而过,威风凛凛; 第二次见他,他身中毒箭危在旦夕,沉静冷然; 第三次见他,他没事,是她遭遇绑架,他出手相助。 一个普通的刑部尚书,会遭遇到刺杀吗?好吧,眼前这个刑部尚书明显不普通。沈依依偷瞄了眼左亭衣,自己在心里又补了一句,这个刑部尚书,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 第二十七章 韩老太出马 左亭衣这人行事作风皆是无比的狠辣,外界对他的传言都是闻之色变的。 可是,这样的人,却出手救自己,这当中…… 再者,当初他身中毒箭着人医治,寻的却是游医郎中,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事,否则以他在朝中的身份和地位,分分钟的可以去请来御医。 沈依依依足了他的规矩,只医治,不问其他。 话又说回来,既然他想要把受伤之事掩盖了,那么自己被林青远那个混蛋带走,若是有了不测,他岂不是更加可以高枕无忧的。 她知道像左亭衣出手心狠手辣,能够发明那些刑具的人,特意救自己应该不是为了报答自己当初在毒箭下救他一命的恩情。 所以,在刚才沈依依就单刀直入的说,会记住他的救命之恩,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报答。一码归一码,她欠的,她还! 却只字不提,当初她救他的事情,好像全忘得一干二净。 左亭衣心里微微一动,这个女人的确有趣。 他所认识的女人,只要有利过男人,无一不会以此邀功,可是,她却把什么撇到一边。她在想什么,这么做又有什么打算? 左亭衣向来思虑周全,否则以他这样恣意,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只是,按照他往日的为人,在见到沈依依被人带走时,他只是冷漠的看着就是,毕竟他人生死在他看来不过是手中的蚂蚁,他想捏死就捏死,他想玩,就玩,仅此而已。 可是,在见到沈依依时,他却有了三分犹豫。出手救她也有一分微妙的情绪。 两人对视片刻后,左亭衣放下茶杯,淡淡的说道:“你先歇着,回头我再看你。” “好!”沈依依说着,只是目送他离开,关上房门时,她眸光微沉,她之前所有的经历也让她对人对事都观察入微,可是,今日本能告诉她,这个左亭衣是个危险的人物,对于他,她还是能避则避。 回到书房,卫洛已经在书房等候多时了。 见到左亭衣时,他单膝跪下施礼参拜。 “起来吧。”左亭衣语气轻淡,步履轻灵的从卫洛身边走过,衣摆因他的走动而微微拂去,却没有半点摩擦之声。 “是!”卫洛说着起身,左亭衣已经坐在前面的桌案前。 在他的面前,放着一本册子。 册子分为两部分,前面一部分仅仅只有寥寥数字,而后面一部分却显得有些厚了。 左亭衣翻了翻,目光一目十行从册子上扫过。 前面的那部分写的是关于沈依依之前发生的事情,总结来只有几句,嫡出的女儿却过着丫鬟般不受待见的日子,而她的性格也太没有性格了。 只是,所有的转折却出现在她企图上吊自尽之后…… 看到这里,左亭衣狭长的剑眉微微拧起,似乎有些诧异。从时间上来看,他和她的相遇第一次,就是她离开沈府的时候。 他隐约还记得他初见她时,她狼狈的模样。 现在想来,她竟然出手打了沈傲天,她的亲生父亲。 自幼便养在深闺的女子,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反差? 而且,她的医术,她的身手。怎么看都不像是册子上记录的她能够拥有的。 没想到她竟然隐藏的那么深。 左亭衣自然不会想到在沈依依身上发生的一切,而他只有一个认定,就是表面上是沈府不受重视的嫡出小姐身上藏着秘密,而在他看来,她之前的默默无闻和唯唯诺诺的全都是装出来的,为的是隐藏。 “你们查到的就是这些?”左亭衣语气依旧淡淡的。 可是卫洛却听出左亭衣的不满。 册子上,基本上包括了沈依依见过的每一个人,和对方的关系,全都是无比详尽的。然而他也明白左亭衣为什么不满意。 沈依依的反差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说这是两个人也说得过去。 他也知道问题所在,也想查清楚,可是,这也是他竭尽全力查到的唯一的情况。 卫洛单膝跪下,沉声道:“属下已是竭尽全力了。” 卫洛是他亲自训练出来的人,忠心自是无须说,他的办事能力,左亭衣再清楚不过了。卫洛亲自出马,都没有查出她隐藏的那部分秘密,这个女子的确很神秘。 这样的女子,竟然勾起了他难得生成的好奇心。 “沈依依……”他轻轻的念着她的名字,眼神中平添几分玩味。 而另一边韩府上。 “什么!”韩府里突然传出一阵爆吼。 一阵怒吼之后,紧跟着是瓷器碎片破碎的声音。 韩老太太一把把丫鬟端上的茶杯猛地拂在地上,“你说,依依落在了左亭衣手里?”她太过激动,以至于噌的一下起来,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却让她顿时有些头晕。 身体虚晃一下,眼看就要摔倒。 丫鬟吓得白了脸,赶紧喊了一声老太太,又着人去寻大房家的大奶奶来。 徐氏匆匆而来,见到老太太脸都有些青,她也急得不行。 “哎哟,老太太,您这是怎么了?”她说着就要和丫鬟把老太太扶到床上躺着。 谁料老太太也不知道那里来得力气把众人推开,她靠着桌子喘了一会儿,这才指着徐氏的鼻子说道:“你说,我的依儿怎么会这么命苦啊。她娘亲去的早,就这么一个命苦的孩子,她父亲不要她了,她心心念念的来投奔我们,却被你们这些个猪油蒙了良心的给生生推了出去,现在可好,她落到左亭衣手里。左亭衣是个什么人,你们在京都这么些年,你们会不知道?” 韩老太太当年也是丞相家的千金,朝中之事,她也略知一二。 近来风头最盛的就是这个行事狠辣的左亭衣,他的手段,韩老太太担心沈依依若是落在他的手里,结果可想而知的,这也难怪一得知沈依依现在在左亭衣的别院时,老太太会如此盛怒,如此的焦急! 徐氏这太听了个大概,她眼风扫了旁边的大丫鬟一眼,这事,她一早就听老爷子说过了,特意嘱咐了别让人告诉老太太,结果,还真没有不透风的墙,老太太还是知道了。 她连忙说道:“这事可怪不得儿媳,是老爷的主意……”她带着几分怯意,扮了无辜,想把老太太心头上的火从自己身上撇开。 “传令下去,备马车!” 一听这话,连去拿人参片给老太太含的大丫鬟秀妈也大吃一惊,众人呼啦啦的跪了下来劝阻道:“老太太,且不说你是什么身份,怎么能亲自去?再者,您的身子骨也禁不起马车的折腾啊。” 说什么身份都是假的! 虽然韩老爷子当年乃是副将官拜从二品的大臣,可是,他毕竟也是解甲归田了。两个儿子当任后官运也不是特别畅通,至少比起韩老爷子要差上了许多。 更不要说现在的刑部尚书左亭衣那可是官拜从一品啊,韩老爷子见了他也要拱手道一声左大人。 但是他毕竟年轻资历浅薄,徐氏不可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这才提醒韩老太太主意的是她年资。 顺带也委婉的提醒,左亭衣不是他们可以招惹的对象。 孰料老太太一听这话,顿时越发的来气。 她最见不得就是这种人! “取我龙头拐杖来!” 秀妈乃是跟随老太太的大丫鬟,从小也是看着沈依依母亲长大的,自幼的时候就疼惜得不行,那日,见老太爷不让沈依依进家门,她心里也着急,今日的事也是她得到消息后连忙告诉老太太的,所以现在她表面上虽然在劝说,可是一听到老太太要取来龙头拐杖时,却跑得比谁都快! 龙头拐杖象征着老太太在韩府绝对的威严,皇家才能享用的纯正金丝楠木雕刻而成的拐杖,拐杖头顶乃是一条龙,龙雕刻得栩栩如生,龙嘴里还含着一颗硕大的东珠,龙身盘绕着拐杖,上有四爪,乃是蛟龙。 这乃是先皇御赐给韩老太太亲生父亲之物,后来,传给了老太太。 如果说左亭衣官居一品,在韩府之上,那么这御赐之物觉得的压得住!这也是韩老太太的聪慧。 沈依依再被沈家遗弃,但是她的体内流淌的也是韩紫茵的血脉! 龙头拐杖一出,徐氏自然没有办法再加以阻拦了,只有眼睁睁的看着韩老太太驾车离去。 可是,对方可是当红的刑部尚书,左亭衣他说把沈老爷绑了就绑了,一点原因都没说,韩老太太这么一去,会不会把祸事带回韩府来? “不行!我得找老太爷商议!”徐氏知道这事绝对不会那么简单,她连忙差人去找老太爷! “娘亲,发生什么事了?” 韩仙儿碰巧从外面刚刚回来,身边跟着的丫鬟手里还捧着好几匹绸缎,看样子,她又和那些郡主小姐们出去购物了。也对,自家女儿,和这些金枝玉叶打好关系,为今后韩家兄弟出仕也有帮助的。 韩仙儿回来时,恰好与老太太的马车擦身而过,她也诧异的看着自己家的马车,按说,现在爷爷一定去古董店淘宝贝去了,父亲和哥哥也都上朝还没回来。 “这谁啊?这么急匆匆?” 徐氏对自己这个女儿也是颇为宠爱的,也不隐瞒。 “还能有谁,是老太太!”她忍不住埋怨。 老太太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出去做什么? “都是为了那个沈依依!” “就是那天那个疯丫头?”提起沈依依,韩仙儿自然是没有好脸色的,想到她,韩仙儿牙齿还在隐隐作痛,当天的仇,她还没有报,这个沈依依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她又来了?” “不是!” 徐氏简单的把事情说给韩仙儿听,听罢,她脸色顿时一变,“这还得了!祖母前去,一定会出事的,我这就去找哥哥!” 韩仙儿说着,转身牵过来一匹马,翻身而上。 “仙儿!”徐氏看着韩仙儿走了,她本想阻拦,却只见到背影。自己女儿这么一插手,事情会不会…… 第二十八章 重情重义 沈依依看着手里的衣服,自己的衣服被左亭衣拿走了,不过他却差人重新拿了几套,这些衣服都是男装,而且款式意外的和沈依依身材服帖,颜色无一不是素淡之极的,可是细看之下,这些布料都是极好的,随便送人的都是这么奢侈的丝绸。 沈依依初到这里,对衣料没有太多的研究,但是至少也知道,类似丝绸这类的衣料,一般的寻常百姓是穿不起的。 看得出左亭衣这人心细如尘,同时也能猜到他的身家极厚。 沈依依也不多说,赶紧换上后,就去找沈乐康! 他正和左亭衣的咿咿呀呀的用手语交谈,不过,那些人都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沈乐康急的红头白脸的。 “乐康!” 一听到熟悉的声音,沈乐康骤然转头,却见到沈依依在身后,他脸上顿时露出七分释然,三分喜色。 他冲过去,猛地抱住沈依依。 他之前无比的担忧,骤然晕过去,然后醒来却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的人完全不理睬自己,这种感觉非常的不好。 沈依依感觉到沈乐康对自己的担忧,这让她心中莫名一动。她向来不轻易对人动感情,但是她也绝对是个外冷内热的个性。 看着沈乐康望向自己的眼神,那样清透,纯净。干净得没有一丝尘埃,这让沈依依有一种感觉,她要好好守护他,守护着这个有着干净眼神的孩子。 既然自己来到了这里,上天给了自己一次重新来过的,又让自己重新认识了新的朋友,新的家人,一定会好好的珍惜。 “让你担心了,放心我没事了。咱们回家吧。” 沈乐康扬起笑脸,重重的点了点头。 两人刚要出院子,就有下人来报,“两位贵客留步。” 来者年过半百,中等身材,衣饰讲究,对沈依依却很客气。躬身行礼后道:“在下左府管家慕鹤。” 左府的管家,单凭这个名号,放到外面足以让人给他行礼了,他却对沈依依施礼说道:“姑娘且留步,我家老爷请您前往前厅一叙。有贵客亲自来接您了。” 贵客? 沈依依眉心一拢。她在这里认识的人并不多,可是当得上让左亭衣也称为贵客的人,似乎为零? 纵然心里疑惑,可是,沈依依却还是跟着慕管家前往前厅。 不得不说,左亭衣的这处府邸修得非常的雅致,一条鹅卵石铺就的道路两侧有花有草,古树成林,假山间或其中,却并不显得突兀。 这里的一草一木无一不透着儒雅的气息,足见主人别具匠心和超凡出尘的气度才能建造出这样的园林。 只是联想到左亭衣那人,沈依依顿时再无其他想法。 穿过院子,在慕鹤的指引下,前厅就在一排松柏之后,朱红色的屋檐在深绿中若隐若现。 而里面似乎有人正在交谈,声音徐徐传来。 沈依依皱眉听着,除了左亭衣外,还有一人的声音,是个女声,声线有些低沉,带着几分岁月的沧桑,却又中气十足。 这声音有些熟悉,但是沈依依确定她从没有过听过,想来应该是原主人的记忆,只是这记忆太模糊。 “请。”慕鹤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自己却退下。 沈依依把沈乐康留在这里,自己快步走了进去。 左亭衣正端坐在上方,而在他的下首处则坐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她满头银丝看样子上了年纪,可是保养得极好,眼尾处的皱纹反而为她增添了几分韵味。 深绿色的衣服上,以银丝金线刺绣着几朵牡丹花,对襟处镶嵌着褐色的皮毛。衣着打扮,身上的饰品全是以极为尊贵的和田玉为主,显得格外雍容华贵。 即便是在她的对面坐着的是人见人怕的左亭衣,可是她眼中毫无惧色,说话时的神态语气,不卑不亢,气度天成。 而最吸引沈依依目光的是她右手中握着的一根龙头拐杖! 那一刻,沈依依仿佛看到了宋朝天波府杨家将的灵魂人物佘太君! 老太太的话徐徐传来,沈依依即将跨进大厅的脚迟疑了几分。 “尚书大人,依依乃是我的外孙,她虽然没有住在韩家,但是她再怎么说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她尚书大人您的府中出现,这对姑娘家的名声可不是很好。” 老太太说的清白二字,和话语中对沈依依的维护,这让沈依依非常的惊讶。 她自称为韩家,她的身份莫不是韩老太太?也就是我的外婆了? 沈依依更加意外韩老太太出现在这里,当初自己前去韩家投奔时,韩家的长者究竟是什么态度,她不得而知,而当时韩仙儿的意外出现,让她分外冒火,原本以为韩家和沈家一般,韩家更甚,竟然让韩仙儿来羞辱自己。说实话,她对韩家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的,只是张妈妈是极其的失望的,只是她担心张妈妈伤心,便什么也不说。 现在倒好,韩老太太自己跑来了。 她把脚收了回来,索性侧身站在不起眼处听二人的对话。 “沈姑娘竟然是韩家的外孙女?这可真让我意外呢。”左亭衣闲淡的说着,抿了抿茶放在旁边几案上,一双狭长的眸子淡淡的扫过韩老太太的脸。 眸色异常深邃,让人一眼看去,如同深陷漩涡,完全被他气场压制着,跟着他走,完全看不透他的半点心思。 什么不知道,他出手之前,一早就把沈依依的身份查了个底朝天的,现在却在老太太面前装傻充愣! 韩老太太压着火气,道:“没有什么意外不意外的!依依是我的孙女,这是不争的事实,现在左大人既然知道了,就请左大人让依依跟老生走吧。” 韩老太太说着,有意无意的转动着她手里的龙头拐杖。 此乃御赐之物,为了依依,她也顾不得了! 左亭衣自然是认得这宝贝的渊源,然而他依旧安之若素, 清冷的目光在龙头拐杖上扫过,他道:“不瞒韩老太太,依依可是在下从路边救回来的。”言下之意,她的性命由自己做主,而这里是左府,岂容旁人置喙?就算是御赐之物又如何,他府中的御赐之物绝对不少! 直到这时,沈依依才看明白,左亭衣是故意的!他故意这么说,也故意让管家带她来,就是为了让她看这出戏的?是想让她看清楚韩家的意图,还是让她看清楚韩老太太的为人? “你……”老太太脸色一变,她蹭的一声立了起来,她起的有些猛了,身体不由虚晃一下,在她身后的秀妈连忙出手去扶。 韩老太太火气上来了,她一把甩开秀妈,大踏步上前,就站在左亭衣的面前,尽管她对左亭衣也是很忌讳的,但是,她误以为左亭衣是对沈依依有什么企图。 她气场强势,为了依依说什么也绝不退让,老太太正色厉声道:“沈依依虽然流落在外,但是老生还是把她当做自己的心肝般疼爱。只要老生一息尚存,也不会眼见她出任何事的。” “是吗?”左亭衣讥笑道:“如果诚如老太太所言,那为何那日,沈姑娘都到了贵府门口却要折返而回?”果然,他对沈依依的所有事情了如指掌!而他这话说的却好像对沈依依颇有几分维护。 说到这事,韩老太太心里就抽痛,那日她本想说服了老爷子,以隆重的方式迎接依依归府,可是没想到韩仙儿一通搅和,等她出去时,依依早就走得不见人影了,这些日子她也是多方打听依依的下落,暗中也在想办法如何接依依回府,却不想依依身处左府。 一听说后,她就心急火燎的赶来了,顾不得年迈的身体经受车马的折腾。可是左亭衣的话却无疑于驳了她很大的面子。 老太太沉思片刻,收敛了火气,带着几分愧疚道:“左大人出手相助,老生代依依谢过!”她说着,躬身竟然对着左亭衣行了一个大礼! 她的举动,让沈依依眸色微跳,也让左亭衣眼中浮现一丝微动。 她以六旬高龄,前朝丞相之女,诰命一品夫人的尊贵身份对着一位年轻小辈行礼,可见沈依依在她心中的分量。 “依依一生坎坷,她的娘亲走得早,依依在沈府虽为嫡女,可是却没有享受过嫡女的尊贵。老生见在眼里,疼在心里。只是有些事,不是朝夕可成的,还望左大人体谅老生一片苦心。依依姑娘家在左府实在是多有不便……” 韩老太太见左亭衣一语不发,神情未动,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依依是为了什么从沈家出来的,如果,她在左府的事情让外人知晓了,这对依依的名声绝对的不好。所以为了依依,韩老太太无论如何今天也要带走她!甚至不系纡尊降贵的低声祈求! “还望大人成全!”韩老太太说着,就要单膝下跪,秀妈骤然一惊,就要过来扶。低声祈求,这已经是极限了,可是见老太太还要跪下来求,这如何也使不得! 沈依依到的时候,左亭衣知道的,他在等依依的表态。 而现在他也对韩老太太颇为敬重了。 他身形未动,韩老太太正要跪下,这时,却有一双坚定而有力的手扶住了老太太的手臂。她没有跪得下去。 转眸一看,却是依依! 沈依依神情动容道:“韩老夫人,这是何苦?” 她对韩老太太之前本没有太多的感情,现在心中却也不免激动,自从来到这里,沈傲天是依依的亲生父亲,却巴不得女儿死,而这个隔了一代,又不常见的外祖却为了她不惜身份,放下面子的跪求。 这份恩情重得让人呼吸一滞。 “依依!”见到她完好无损的出现,韩老太太眼中溢满水汽,笑容中的如释重负,“你没事太好了!” 第二十九章 设想周全 这是第一次,沈依依和韩老太太正是相遇,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之下。瞬间颠覆了沈依依的所有看法。 左亭衣见到他们祖孙二人相遇,嘴角不易察觉的浮出一抹笑意,只是在看到沈依依无比淡然的表情时,深邃的眸心闪过一丝玩味。 他搁下茶杯,飘然而去。 出门时,却不想遇到了门外一直守候的沈乐康。 沈乐康担心沈依依进去了那么久还没有出来,他刚打算进去看看时,却不想撞到一片白衣中。 他抬头,看到左亭衣眉心微蹙。 沈乐康眼眸中蓦地震动,连忙低头,收敛目光,视线只停留在左亭衣身上被自己撞得微皱的衣襟处。 手里做着最阴暗的事,却素爱纯白之色! 左亭衣眉心微蹙,脱下衣袍随意扔在一旁,他看到沈乐康微微颤抖的双肩,嘴角微微扬起,他认得这个孩子,他是和沈依依一路的,是个哑巴。 若是是自己的下人如此莽撞行事,后果可想而知,只是这孩子是她的人,他一笑了之。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沈乐康的小手握得紧紧的,一双眸子死死盯着。 沈依依与韩老太太出来时,刚好看到这一幕。 她走过去,拍了拍沈乐康的肩头,沈乐康明星一怔,随即扬起笑容去牵沈依依的手。沈依依心里一顿,她看得分明,刚才沈乐康紧握的拳头,发抖的双肩,可是他并不是在害怕面对那样一个活阎王般的左亭衣,而是另一种情绪…… 这里不是细问的时候,而韩老太太也在催促赶紧离开此地。 韩家的马车比沈依依想象着的要宽敞很多,看来,韩老太太心思细致,为了压制左亭衣救出自己,她不惜动用的是象征她一品诰命夫人身份的马车。 四马的马车内,沈依依和韩老太太对坐着,两人中间隔着一个桌案。 秀妈打了水,放在小炉上,不一会儿水沸腾了,水雾中,祖孙二人对视良久。 “秀妈,你先出去。”韩老太太发话了。 秀妈依依不舍的看了沈依依一眼,便走到外面,坐在车夫身后。 沈依依知道韩老太太有话要对自己说,她使了个眼神,沈乐康也随后出去。 离开锦衣巷后,马车飞驰的奔跑着,车内却是极稳的,除了茶水不断漾起阵阵波纹。 “依依。” 沈依依略点了点头,她是穿越过的,这可是正主的亲外婆,虽然原主的记忆有些模糊了,可是,看韩老太太的态度,这可不是轻易能糊弄过去的主,千万不要露馅了。 她极为小心谨慎的应对着。 韩老太太看着眼中有戒备的沈依依,她心疼的不行,这孩子也不知道在沈家吃了多大的苦,她伸手握住沈依依的手,“依依,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仙儿太顽皮,都被她娘给宠坏了。” 韩仙儿主动找茬是没错,可是,吃苦头的人却是她自己,韩老太太却来心疼沈依依。 “我……” 韩老太太截住沈依依的话,眼泪婆娑的继续说着,这神情和在左府完全不一样。“我苦命的孩子,沈家那龌龊地,不回也罢!只是现在你外祖父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臭脾气,韩家唉!不过,不要紧,你相信祖母,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体面风光的回家。” 韩老太太觉得的性情中人!沈依依看着她眼中慈祥的目光,她是真心实意的对沈依依好,只是这位慈祥的祖母,却不知道这具身体里居住的并不是她的亲外孙了。 但那样的温情,她真心实意的能够感觉到。 原本她也是不会回到韩府的,只是现在却不忍心驳老太太的面子,她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 “乖!”韩老太太极为开心,又想到什么,她从旁边拖来一个箱子,箱子不是很大,然而打开箱子却见到里面很多的珠宝首饰,还有一叠大额的银票,已经十几根金条。 她把箱子推到沈依依面前,“拿着!这是我的私房钱,你外祖父那臭脾气老头子不知道的。” 这么多看得出应该是这几十年韩老太太的积蓄已经她陪嫁的嫁妆了! 可是,她却毫无保留的全都给了自己,沈依依由意外变为震动了! “我不能要!” “我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我可是你的外祖母,你的亲外婆!我就你这么一个外孙女,想你母亲,唉……” 马车停了,秀妈在外说道:“老太太,到了!” 韩老太太抹了把泪,“走,去看看。” 沈依依心生疑惑,扶着老太太下车,却见到马车停在一处院门口。 这是一处别院,别院不大,却很是雅致。四间房间,围并成一个小院子。院子中央栽种一株桂花树,此刻八月金秋,结满了一树桂子飘香。 老太太审视一番,对这里颇为满意。 院子里有位负责洒扫的老汉,听到动静赶紧跑了出来,见到老太太行了个大礼,口里却喊着大小姐。 韩老太太介绍道:“这是我娘家的老房子了,这是荣叔,我家老仆人了,最是忠心可靠。依依你有什么事可以差荣叔去做。” 沈依依看着韩老太太。 “孩子,我知道你暂时住在郊区宅子里,那里虽好,但始终不是自己的。毕竟你一个女孩子住那么远,我不太放心。你住这里,有什么事,我也好有个照应。别看荣叔年纪不小了,当年他可是御前一品带刀护卫,那功夫可是极好的。” 韩老太太为沈依依设想极为周到,即给钱,连住所、安全问题也是一并安排周到。 沈依依答应了说会回去收拾东西搬过来,韩老太太这才放心送她回庄子。 回到庄子,张妈听说沈依依回来了,她连忙跑出来。沈依依一下消失了整整两天时间,没有半点音讯,张妈急的不行,她本想发动庄子的人去打听,可是,她那里喊得动那些人。 沈依依的到来,原本就破坏了庄子里原本的平衡,所以,对于沈依依,他们当面恭敬,暗地里却是处在观望的状态。 现在听到沈依依终于回来,而送她回来的是韩府的马车。 张妈立刻飞奔出去。 见到韩老太太和沈依依正从马车上下来,张妈所有的情绪顿时倾泻而出,她噗噗一下跪倒在地上,“老太太!” 一声之后,她泣不成声,“老太太,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大小姐啊!” 沈依依也没料到张妈在见到韩老太太时,竟然会如此情绪激动,她痛苦不已,说当初大小姐遇难时,她想回韩家求救时,结果没有来得及。 “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没用,辜负了老太太,大小姐就这么去了……” 张妈跪在地上,抱着韩老太太痛哭流涕。 韩老太太也是红了双眼,秀妈在旁边劝说,自己却偷偷抹了把泪。 “紫茵的事,怨不得你,是她自己福薄而已。” “不!”张妈妈骤然间脱口而出,声音尖锐情绪激动。 她突然如此让人吓了一跳,“不是,小姐是被他给……” 张妈妈的话说还没说完,却突然收口了。 大家的注意力原本都在张妈妈身上,觉得非常的突兀。可是沈依依却看到了韩老太太,她的手原本是放在张妈妈肩头的,突然间,她手上青筋一跳,用力摁住张妈肩头,张妈吃痛,察觉到不对劲,这才控制情绪,把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收了回去。 这当中必有蹊跷! 沈依依眉心一拢!她感觉母亲韩紫茵的死绝对不寻常,这或许和原主身为嫡出女儿却不受待见有极大的关系。 一入侯门似海深!无论是沈家还是韩家,在大商朝都是清贵家族,当中盘根错节,枝蔓交错,无数的事情不是表面上所见的那么简单,牵一发而动全身! 但是她是穿越过来的人,原主的事情说实话和她没有太多直接的关系,很多事情,她一早就打算能不插手就不插手。而韩老太太显然也想把这事压下来,那是她女儿的仇,她有绝对的处置权利,沈依依尊重她的选择,所以,心里纵然疑云丛生,但她也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里。 唯独,这个韩老太太,她是打心眼的很尊敬! 这个韩家的老太太,处理事情滴水不漏,在左亭衣面前的表现的无比从容淡定。若想在这异世保住小命混下去,她的确有很多地方要向老太太学习。 张妈妈过了好久,情绪才逐渐平复下来。她抽泣着和沈依依一道送走了老太太。临行前,老太太也是一直叮嘱着沈依依要早日搬过去。 沈依依一一答应。 老太太一走,张妈妈赶紧把这两人发生的事说与沈依依知晓,同时也让她知道庄子里诸位的态度和反应。 “一说这个我就来气了!你想啊,平日里对他们可不薄,可是一听说你有事,大家表面上答应,可是谁也不动身!” 沈依依自然知道大家心里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 现在庄子的地全都栽种了药材,她要是真有什么事,那些东西自然就成为他们的了,顺便还有之前沈依依挣回来的那一百两黄金,一个张妈不过徐娘半老,另一个阿全不过也是个小厮,随便就能打发了。她若没事,她命大,大家跟着她混,图个温饱日子,她若有事,他们分钱走人。 无论哪一样,对他们都百利无一害,所以,庄子里的人绝对不会去出手去找她,甚至帮忙的。 沈依依宽慰了张妈妈,事情不能太急,要收复这些人的心,还需循序渐进。 之前张妈妈哭累了,又和依依说了那么久的话,依依倒了杯安神茶给她,没过多一会儿,张妈妈靠着塌谁了过去。 而沈依依把韩老太太给的钱财收好后,此刻大约下午二点左右,时间尚早,她想着去后山看看她之前让阿全栽种的药材长势如何。 沈依依背了个水囊一个人去了。 第三十章 痴心妄想 之前沈依依一直忙碌着,从来没有亲自看过这处山庄,现在亲临后,她才惊讶的发现 这座山庄占地果然很广,整个后山是足足两座山脉相连的,最后面是有片悬崖,山势陡峭,犹如斧劈! 悬崖这边还有一大片原始的林子。 因为地势太广,又很远,庄子里的人根本就看不过来,这片林子就任其自生自长的。里面树木品种繁多,鸟兽随意出入其中,俨然自成一派生态系统了。 沈依依站在最高出视察了整个庄子。 那片林子就占据了一处山头,再过来,较为近的这处山头,被开采出来栽种着蔬菜粮食,由于这里地势肥沃,产量倒也是不错。 再靠近,大约十亩地的范围全都栽种上了沈依依要求的药材。 阿全做事倒也让人颇为省心,他是丁大夫调教出来的人,自然知道药材的珍贵,所以这十亩地的草药田,他也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契合着草药生长的独特条件,在山的最边上向阴处栽种,还在旁边特意的用篱笆隔断出来,开辟成为药园。 沈依依走过去时,还意外的发现这片园子还有移植过来的玫瑰花藤挽成的拱形门,上面还挂着一块牌子,上面书写着药园二字。 见这字体的走势,沈依依想到了沈乐康! 药字的一点和沈乐康之前蘸水在桌上写字的运笔和走势相仿,这是他的手笔。 她笑着摇了摇头。 嗅着花香,她经了园子里。 看得出来,这些草药苗的挑选应该都是丁大夫嘱咐过,每一株都是精品。沈依依慢慢审视过去。 旁边有口井,她打了一桶水来,需要浇水的,她就亲自动手。顺便除草,捉虫。庄子里的确还有四个汉子负责打理山庄外围的庄稼,可是这些药苗,他们可不懂,而阿全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有些药苗喜旱,又些有喜水,全都被他们一股脑的给浇了水。这些细致的工作,都靠她一个人来处理的。 好在幼年时她是跟着外公居住,外公是当地有名的老中医,外公更喜欢自己侍弄草药,这些事情自然也难不到她。 况且这里是她日子的起点,她对任何事情都是一丝不苟的完成。更别说这里也是她的殷切的希望。 虽然靠着她替人看病诊金,以及韩老太太给的钱,她这一辈子当米虫都吃穿不愁了,可是她还希望自己动手。 京城左府! 左亭衣转动着手中的一枚扳指,那是一枚鸡血石雕制而成的。鲜红如血,却又格外的通透,这是绝对的上品。 左亭衣想问题时,最爱转动手里的扳指。 “来人!” 暗中有黑影闪身出来,“却把三年前案子给我找来。” 他的吩咐,暗卫不问缘由,不一会儿,一叠折子就工整的放在他的面前。 左亭衣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份上,他翻阅一会儿,道:“果真是他!那孩子竟然没死……” 门外响起 敲门声,另有属下来报。 “大人,沈傲天在牢里大闹不休,已经有两天未进食物了。” 沈傲天在朝中也是四品大员,可是,左亭衣说关就关了,连个理由都不带给的。而听到他绝食两日,他却一点也不担心会不会闹出人命来。 “绝食?想吓唬我?不管他。”他随手翻了本书,眼风扫了两页,想到什么,他打算去牢里看看绝食的沈傲天。 刚刚走到大牢门口,就听到沈傲天的声音。 他气息有些虚,却还在强撑着大骂道:“左亭衣,你凭什么关我!老夫乃是堂堂四品大员,就算要关,没有陛下的旨意,你没有资格抓我!我一没犯错,二没犯法!你凭什么关我,我要去告御状!我要……咳咳……” 沈傲天毕竟也四五十岁了,向来都是养尊处优的生活,那里受过这里的苦,他又饿了两天,骂了一阵,体力吃不消了。 虽然地上又冷又潮湿,沈傲天也顾不得了,一屁股坐下,手扶着牢门不住的喘息。 “怎么不骂了?接着骂啊。” 骤然间,凉凉的声音从外面飘进来。 沈傲天怵然抬头,却见到一些袭青衫白衣的左亭衣! 清雅的装扮,上等和田墨玉雕制的羽冠,腰间垂下的玉佩,银色的缨络随着他的脚步而轻舞着。 气度高华,气质清贵。更像是月下漫步的谪仙! 这样的左亭衣无论如何也无法与手段狠辣的刑部尚书挂钩。 可偏偏,他就是让人害怕到骨子里的左亭衣! 他淡淡的说着,那语气随意到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的,可是却让沈傲天瞳孔一缩!左亭衣的手段他知道的,刚才也只是饿极了,气不过骂两句,过过嘴瘾而已,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左亭衣会亲自来到地牢。 现在真见到面了,他心骤然一抖,声音也颤抖起来。 “左大人,敢问,敢问下官所犯何事,为何要带下官来这儿?”虽然怕的要死,但是他还是要问! 左亭衣微微侧头想了想,无比闲淡的说了一句气得沈傲天心肝脾肺快炸了的话。 “好像没什么事,近日,没什么事,牢里空旷了,本官便想着请一些大人来坐坐而已。”他丝毫没有把这些大人当大人的觉悟! “你!”沈傲天再怎么怕他,这时也气得不行了! 他指着左亭衣,身体都在发抖,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左亭衣冷冷一晒,好像还真想到什么重要的事,他接着说道:“哦,对了,刚才听说大人已经绝食两日了是吧。” 那里是沈傲天绝食,而是送来的饭菜全都是馊的,根本就不能吃! “啧啧,这份气度,本官还真是佩服,这样吧,既然要绝食,那就水米不进的好!”左亭衣语气带着几分尊敬,可是眼中分明是戏谑! 他说完,打算转身离开。 “你,左亭衣你不要太过分了!我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要这样报复?”沈傲天也算看明白,左亭衣分明就是故意针对自己的! 如果真有什么事,他一定对自己用尽各种残戾的手段了,他关着自己分明就是消遣,可是,他们同朝为官,他官居四品,看到左亭衣也都是恭敬拜见的,自问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地方与他有过矛盾冲突。 而之前市井谣传的左亭衣前去沈府提亲的事,当时,他左亭衣也的的确来过,可是,他亲自出面提亲求娶。 就算沈擎天有意想把二女儿沈依澜嫁入皇宫,但是有句俗话是县官不如现管! 左亭衣绝对不是他们沈家吃罪得起的! 因此,无论如何,只要左亭衣开口要人,他们绝对的会倒贴嫁妆也要把女儿送到左府上。 但问题的关键时,那日发生的事情着实诡异! 以至于左亭衣人都走了,他们也没有回过神来,还在揣测这左亭衣葫芦里卖什么药时,第二日一早,刑部就来拿人了! 事情发生的之诡异,时间布置得极快速,可谓是当头一棒,让沈府上下措手不及! 事实上,整个沈府处在鸡飞狗跳的状态! 沈家族长也就是现在的沈家长房,官拜从二品的内阁大学士沈擎天,他心事重重的坐在桌旁,手边一杯茶冷透了,却滴水未进。 他的目光落在旁边的拜帖上! 自从沈傲天进了刑部后,他就开始四处奔波了,拿着自己的拜帖到处求人找门路,可是谁抓了沈傲天,是左亭衣亲自下令的,谁敢在这事上沾上关系,绝对的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拜帖一封一封的送出去,却被人以各种理由婉拒了。 沈擎天气得一把砸了手里的茶杯,又把拜帖全都拂到地上。 “大伯,你可要替我家老爷想想办法啊!”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哭喊声,让原本就心郁的沈擎天脸色越发的难看。 沈傲天的继室齐氏还没进门就在外面嚎啕大哭起来。 沈擎天原本就心烦看到她更加心烦,“好了,别哭哭啼啼的,这样有用吗?” 他低沉雄浑的声音骤然开口,顿时吓了齐氏一跳。她嘴还没来得及闭上,脚下踩着茶杯碎片不小心一崴,摔在水渍里,无比的狼狈。 齐氏顾不得其他,连忙爬起来,冲到沈擎天面前,“大伯,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啊。傲天若出了什么事,我就,我就……” 沈擎天的妻子文氏闻讯赶来,刚好听到齐氏哭哭嚷嚷的,还以为她会说沈傲天有事,她也就不活的话,安慰的话刚要出口,却听到齐氏道:“我就,我就带着依莲搬过来住了!” 文氏闻言一怔,愣得说不出话来。 沈擎天脸顿时就黑了! 他一早就知道齐氏本性无耻,当年她是如何由妾扶正的事,他也略知一二,本就对齐氏没有什么好印象,现在听她这般恬不知耻,更加气愤不已。 文氏道:“弟妹这话说得,我家老爷难道没有尽心吗?这些拜帖你可是看到的,左亭衣在朝中一手遮天,二叔数日未上朝,且未告假,这事,你以为皇上不知道吗?可是皇上不也什么都没说吗?” “那可怎么办?”齐氏瞪大双眼,忽然道:“那可以让依媛帮忙啊,她可是才人啊!” 瞬间,齐氏就把主意打到已经入宫的沈依媛身上了。就算沈依媛入宫了,可是她也只是才人,而不是皇后!真不知道齐氏是怎么想的。 “要是再不行,就让我家依莲入宫吧!凭借我家依莲的姿色,说不定也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看着我家老爷也成为国丈的份上,就让左亭衣把我家老爷给放了呢?”齐氏却想着如果自己女儿也入宫的话,她可就是皇上的岳母了,眼泪还挂在眼角,嘴角就绽放出贪婪的笑。 “岂有此理!简直是痴心妄想!”沈擎天这下真的见识到了齐氏的嘴脸,心里一口气堵住,站不住顿时就差点气晕过去。 第三十一章 陌生男人 沈依依在药园里忙碌着,看着青翠欲滴的药苗,她很舒展了笑颜,自从成为新的沈依依后,这还是第一次,她感觉到真正的放松。 只有对着这些药苗,她才觉得自己活得像是自己,而不是别人! 她坐在旁边一块平整的石板上,喝了一口水,时间还早,她暂时不想回去,索性就这么躺着。 看着头顶的白云,伴随着微风云卷云舒,无比惬意! 慢慢的,她闭上了双眼,睡意正浓时,忽然间,她耳朵一动,长长的睫毛猝然一跳! 沈依依骤然睁开双眼!她翻身,把耳朵贴在石板上,细细的听着。 透过地面的震动,远远的有一队人马向着这边而来! 这处山庄很大,方圆数里,她也细细了解过,这里和僻静,不常有人来。可是现在,那一队人马急匆匆的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疑问没有持续多久,就有了答案。 既然有人来,而且来人不详,沈依依决定先回去再说。 她刚走不远,上了大路,迎面却碰到刚才听到的那队人马。 当前一人,见到沈依依时,顿时不由分说,举鞭挥来,沈依依眸色一沉,在鞭子即将落下时就计算好了方位。 虽然在二十二世纪她是职业化特种部队配备的军医,可是她好歹也是从a队从来的,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她就算准了那鞭子虽然对着自己,可是那人存心威慑,所以鞭子不会落在身上。 既然没有威胁,她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实力。 沈依依就要想吓傻了一般,连动都不会动了,瞪大的双眼看着鞭子落下。 果真如她所料,那人存心试探,鞭子堪堪擦过她的发丝落到她的面前,却没有伤到她,这样的精准度,看来那人也绝非泛泛之辈。 鞭子落下,沈依依佯装才缓过神来,吓得扑通一下跌坐在地。 旁边一人拦住那人,“不过一个山野女子,你别吓她了。” 沈依依身上背着一个背篓,背篓里是她沿路踩在的一些药草,而刚才她在药园侍弄药苗时,根本不管头上,脸上,身上沾满了泥土和水渍。而就连她身上穿的衣服也是临时找的张妈妈不要的衣服。 所以,现在的她,看上去还真就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山野女子。 在配上她刻意装出的痴傻样,眼中的狡黠与聪慧隐藏的很好。 挥鞭子的那人哼了一声,对着沈依依恶声恶气的吼道:“丫头,你是这里的人?” 沈依依忙不迭的点头。 那人见她还算听话,又问,“那你见到过有陌生人吗?” 沈依依想了想连忙又点了点头。 那人脸上一喜,忙道:“在什么地方见到?是不是一个男人?” 沈依依有心捉弄他们,撅起嘴,委委屈屈,再加上几分可怜巴巴,道:“陌生人不就是你们么,我从来没有出去过,除了我爹,你们是我见到的其他男人,好凶啊!好怕怕……” “臭丫头!”那人说着再一次举鞭要打。 “老七!”旁边另一身穿玄色衣衫的人开口阻止,手却握住了鞭,“不过一个丫头,别浪费时间,咱们再找找。那人受了伤,向着这个方向逃的,可是,他素来狡诈,指不定躲到什么地方了。大家一定要谨慎,四处找找!” “你们是要找人?”沈依依偏着头故意问着,一双眼睛清澈透明,让人无法产生怀疑。 “是啊!”玄衣人看样子是这群人的头领,他取出一小块银子,在沈依依面前晃了晃,“你知道些什么吗?要是有用的话,这银子就是你的了。” 沈依依双眸绽放出亮光,她用力点头,手指着另一边说道:“那里有处林子,树木茂密。人烟稀少,要是走进去了,很难出来的。”她故意装出害怕的模样,“你们千万别去,很容易迷路的。” 那人把银子随手扔在沈依依背上的背篓里,和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一行十人再也不理睬沈依依,打马跨过,立刻向着沈依依方才手指的地方而去。 沈依依被马蹄扬起的尘土呛得不行。 她看着那些人远去的声音,嘴角扬起狡黠的笑! 她是故意的!虽然不知道他们要找的人会不会真的躲在那林子里,可是她却知道,那林子里树木繁多动物也多,气候湿润,每到傍晚时分就会形成瘴气,再加上林子里自然生长了迷魂草,这草散发的香和上瘴气,就是天然的泻药。 虽然不至于立刻要人命,可是却能让他们吃些苦头。虽然那些人凶神恶煞的模样。 想到这点,沈依依就忍不住好笑。 可是当她没走多久,忽然发现水囊落在药园里了,想到药园没有多远,她便决定折返回去。 回到药园,她却发现原本放在石板上的水囊不见了。 她的记忆不会出错,她无比清晰的记得自己把水囊放在这里的。 沈依依眸色微动,反手就从旁边篱笆上取下一根木棍握在手里。 地面上的药苗叶子上稀稀落落的溅落着血迹。 她沿路走来都没有发现,可以看出那人是刻意隐藏的踪迹的,只是到了这里,他好像没有力气在隐藏了。 沈依依手指在叶子上的血上一抹,血未凝结,尚有余温,如果那人真的在这里,绝对没有走出药园! 这人莫不就是刚才那队人马寻找的? 刚才沈依依有心捉弄,却不想倒间接的帮了这人一把,那追逐他的人往另外的方向引开了。 只是,她没想到那人竟然躲进了自己的药园。 她小心谨慎的顺着血迹而去。 越往后走,沈依依发现血迹越来越多,血量也增大了。她计算着这样的出血量,绝对超过800ml,这样算来,那人应该快要接近休克状态了。 沈依依快步跟上。 却发现在往前走了越十米时,血迹消失了。 她四处看了一圈,又走了几步,发现血迹真的消失了. “奇怪了。” 既然不见了,她也懒得多管了,沈依依打算放弃了,她的好奇心没有那么重的。然而就在她即将转身离开时,她听到了身后的风声。 紧跟着,有微冷的寒意就压在了她的脖颈处。 她一低头,一把秋水长剑闪烁着寒光落在她的肩头,距离她脖颈处大动脉仅有半寸,而她能够感觉到自己只要一动,那剑绝对毫不留情的擦过她的肌肤。 而出自本能,她在剑压在她脖颈处的一瞬间,就已经在计算躲避的办法和方位。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来人质问道:“你是谁?跟着我做什么?” 沈依依把手举起来,放在两侧,在那人能够看到的地方,她表示自己没有敌意。也是以对方不要紧张。 同时她也知道自己的水囊一定是在那人手里,她从容淡定的说道:“我可没有跟着你,应该是你闯进了我的地盘,还拿走了我的水囊。” 她说着,慢慢的转过身来,果然那人右手的剑虽然对着她,可是左手还真的拿着自己的水囊,从水囊的形状来看,沈依依看得出对方把水囊的水已经解决了一大半。 那人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眸子在沈依依脸上打量着。 这个丫头看上去非常的普通,可是,给他的第一感觉却是非常很特别。这个女子绝对不容小觑。 沈依依看着到对方脸色苍白,在他的左肋处,鲜血正不断的涌出,尽管他扯了衣襟,用布条捆着止血,可是,似乎效果却并不理想。 他伤的极重,这的伤口,这样的出血量,换做常人早就晕厥过去了,他还能站着在这里威胁自己。 不过,观察入微的沈依依却分明看到了他虚晃的身形,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就算他意志力强悍,可是这样的失血量,伤口再不及时止血,他觉对会晕过去。 “你伤得很重,你不是应该先处理一下伤口?”她非常好心的建议。 那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势,他一进来就主意到这里是药园, 这里的草药品种非常的齐全,所以,他才选择躲在这里。 现在看到沈依依,他知道对方是这里的主人,看样子她应该也是懂得医术的。 那人在腰间抹了抹,看样子好像要掏钱。可是,遗憾的是,他没有找到钱,他愣了愣,随手取下腰间的玉坠,手一扬,玉坠化作一道白影准确无误的就落进沈依依的背篓里。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今天可真有趣啊,但凡是见一个人,都会往她怀里塞钱!她今天是不是撞到财神爷了?一个韩老太太,送了一大箱子的金银珠宝还外带一处宅子,后来莫名出现的人,又丢了一块银子,现在这人又送了她一块玉坠子。 想到刚刚来时,缺钱缺到姥姥家了,现在却又是一夜暴富,沈依依不免好笑。 剑都压在脖子上了,但凡是换个人都吓得屁滚尿流了,这丫头倒好,不单不怕,反而自己傻乐着。 “你给我寻些止血的草药。”那人说着,撤回了宝剑。索性坐下,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躺好。 刚才在来时,他就听到追捕自己的人去了相反的方向,可以说现在他是非常安全的。他自己也知道伤势太重,再不医治,他也逃不出去。 上天对他还算不错,给自己送了侍候丫头来。 沈依依嘴角一龇,这人还真拿自己当大爷啊!她放下背篓,把玉坠子,连带着刚才那玄衣人给她的银子全丢给这人。 “什么玉,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摆明了知道他没钱,她故意奚落道:“我给你钱,你走!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就关门放狗了啊!” “你这丫头!”还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的,这丫头是有史以来第一个!他动作一大,却牵动了伤口,鲜血涌出。他的脸更加苍白了,眼前也愈发模糊起来…… 第三十二章 医者仁心 “喂!喂!你不会吧,就这么晕了!”发表感慨的人是沈依依。 前一秒还在用剑威胁她的人,下一秒就晕了过去。 而对方还非常的会选择晕倒的姿势,以至于沈依依严重怀疑他的故意的!因为他没有选择直接倒地,也没有选择向后靠着树倒下,而是向着沈依依砸来的。 根据目测,这人大约有一米八左右,这样的高度压下,沈依依也有几分慌乱。好在她反应极快,连拉带拽的,才勉强把他稳妥的放在地上躺在,而不是拿她的身体当做垫背。 她先翻开那人眼皮看了看,又搭脉,发觉对方是失血过度引起的休克。 这种外伤引起的失血休克在户外是非常严重的,手里没有足够的药材,也没有顺手的工具。 沈依依想到刚才这人态度极其的嚣张,还有他出手威胁过她,本不愿意出手救他的。“你还威胁我!我干嘛要救你!就让你在这里自生自灭的好。反正你来历不明,我冒然出手,可别给自己惹了什么是非!” 她如是埋怨的说着,可是手下却没有停下过,仿佛的参看他的伤情。 医者仁心! 她是部队出来的医生,她家的整个家族也是从医的,人命关天,医者仁心,这两句话是家族的祖训。 所以尽管她抱怨,但是还是出手相救了。 解开那人的衣襟处,她才发现里面白色的单衣全都被血给浸透了,入手一片湿滑。解开单衣后,才更加直观清晰的看到他的伤势。 在右侧肋下越一寸处一道极深极长的口子,几乎是要透体而过了,皮肉外翻,切口整齐,是被极为锋利的利刃所伤,前窄后宽,可以确定凶器为刀,宽度达到一掌,约三寸。而细看伤口处血迹有些地方是凝固的,这一刀刺入的时间应该是在昨天。 也亏得这人了得,这么重的伤,竟然能扛到现在。 只是那追踪他的人也让他吃了不少苦头。这人伤口上虽然敷有金创药,可是伤口反复的被崩裂,金创药的药效也无法止住这么重的伤。。 只是幸好,没有伤到肾等其他器官。 这一刀看上去极为凶险,应该是这人避无所避之下,却还是谨慎的错开了身体的重要器官。 手边什么工具都没有,她也没有这么好的体力把他扛回家,只能选择就地医治了。 幸好这里是药园,最不缺药材。 沈依依迅速的跑到药园找到了长势极好的生侧伯树,摘取了很多叶子,生侧柏叶有止血的功效,她又迅速取出火折子, 直接就着火折子,把生侧柏叶给烤熟成炭,这里没有太多的工具,也只能如此的。 一片焦香之后,生侧柏叶被烤成了焦炭。炒炭的生侧柏叶止血效果是最强的! 沈依依吹凉了,直接用手揉搓成为了黑色的粉末,她简单用水囊把伤口清洗后,直接把这些黑色的粉末涂抹在他伤口上,又配合着相应的手法,强行按压止血。 鲜红的血原本顺着她的指缝流出,可是片刻后,血逐渐凝固了。 沈依依这才略松一口气。 不过,她手中的事还没完。她有从自己身上的单衣撕下一条较为干净的布条,替他把伤口给裹住。 又寻了一些草药来,揉捻出汁液来,一点一点的喂进那人嘴里。 当沈依依的手触碰到那人肌肤时,才发觉他伤势发炎,已经开始产生高热了。 这种情况非常的危险,高热可能让他思维更加模糊,如果他高烧持续不退,对身体会有极大的损害。 “糟了!”因为高烧让身体的血液更加加速,原本止住了血的伤口也满满的渗透出血迹来,裹着的白色的布条上,逐渐变成了斑驳的红色,宛若雪地里落下的红梅。“得给他缝针。” 好在药园里还有一处以竹木和茅草搭建的用来放置农具的茅屋。 沈依依咬牙把他给拖过去,刚刚进去,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 “不会是那些人来了吧?”沈依依疑惑探头一看却是沈乐康。 现在已经快要接近傍晚了,张妈妈醒来见不到沈依依,自然一番好找,而现在张妈妈能够指挥得动的人也只有沈乐康了。 况且他也知道沈依依去了药园。 他便先一步寻了过来。 “阿康!”她招手把乐康叫来,进入茅屋,他惊悚的看到地上躺着一个半裸的陌生男人,这个男人还浑身是血,他吓了一跳,咿咿呀呀的嚷嚷了起来。 “嘘,别叫,他受伤了,你悄悄去我房间,把我放在床头的那个药箱提来。” 沈乐康不放心的看了看沈依依,见那人早已昏死过去,想来也没办法伤害沈依依,他这才一路小跑过去。 半个时辰后,乐康提着药箱回来了。 “没被人发现吧。”沈依依接过药箱,打开后,里面是她这些日子来,想尽办法配置的一些工具。她一面净手一面询问。 沈乐康摇了摇头,又指了指那个人,比划着。 沈依依一笑道:“我知道你当心什么,没关系的,我替他把伤口处理好了,我们就走,他醒了自己会离开的。今日的事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 沈乐康还是有些不解。 “为什么?因为我是大夫啊!”沈依依转眸看着沈乐康,无比认真的说道:“人命关天。医者仁心!这是我爷爷教给我的。” 沈依依知道乐康是哑巴,而对自己又是绝对的忠心,有些话他纵然知道,心里就算有疑问,他也不会说的。 所以,在与他相处时,她会自然而然的放松下来,她说的这句话是她爷爷教给的,可是这个爷爷指的却不是沈傲天的父亲。 沈依依的话也不过是随意一说,可是却不想听到这句话的还有另一个人。 他虽然因为失血过多而晕沉沉的,可是,沈依依这句话却还是钻进了他的耳中。他错看她了吗?不过是一个灰头土脸再寻常不过的药家丫头,却有这样的心…… 药箱里的银针是沈依依特制的,里面的丝线也是一早就消过毒。她手法娴熟的把伤口缝合,又用了她特制的药沫敷上,再取来干净的绷带细致的把伤口包裹。 手法非常的纯熟。 完成这一切时,她已经是累得大汗淋漓。 她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捧着水囊大口大口的灌,“累死我了!” 而忙完了这一切时,沈依依才有时间去看这个陌生人,他的赤裸的身体非常精壮,骨骼肌肉分明,右手手掌有厚厚的茧,这是一个长年习武之人。 他身上穿的衣料不差,衣襟处有着繁复的刺绣,这人身份的确可疑。只是他的脸却显得有些寻常,绝对的是丢在人群中就会被瞬间埋没的,这种相貌的人,就算前一秒见过他的样子,后一秒你也不一定能想的起来。 天生的当杀手的材料! 这是沈依依对他的概括。 而这时,她和沈乐康却同时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就是那人的脸颊处,与耳根衔接的地方好像翘起一块皮肤。 沈依依眉头一皱,尚在思索中,沈乐康的手就已经伸了过去。他的手触碰到时,沈依依猛然醒悟过来。 这人是易容了的! 什么人会易容?不想别人见到他真实模样的人!如果他们一个不慎见到他的样貌,他会……杀人灭口! “慢着!”沈依依立刻喊道,同时一把把沈乐康的手捉了回来。而他已经触碰到那人带着的假面具上,幸好只是微微扯下一角。 “有些人有自己的秘密,既然他们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姑且尊重他们的选择。”沈依依说着,又喂了那人一些药,能尽到的心力,她都尽到了,现在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乐康,咱们走。” 可是,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就在他们刚刚打算离开这里时,马蹄声传了过来。 而这时他们看到了又一队人马,目标却是向着这边而来。这群人当前有人引路,隐约可以看出是庄子里的崔大,而他来人身上 沈依依眉心一拢,她道:“乐康,你赶紧回去找些东西把那人给藏起来!” 沈乐康点头向后跑去。 崔大带人来的,崔大在庄子里是比较老实的一类人,干活勤快,也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现在他代人来,只有一个原因,来人是得到了丁永成同意的。 经过上一次,她拿了崔二杀鸡儆猴后,这些人就算心里有想法倒也收敛了很多,现在看来,来的人是他们惹不起的。 随着距离的推进,沈依依赫然发现远远的可以看到他们身上穿的竟然的官服! “官兵!” 如果真是官兵的话,沈依依把头转向身后,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这下坏了,要是她救的是与官府有关的人,那么就算她有八张嘴,她也解释不清了,包庇,窝藏的罪名,连累甚广! 而这时,她目光扫到了地上,隐约间她看到了地上的血迹,这些血迹根本来不及清理了,她一咬牙,赶紧拿起一把小刀,对着自己的手背划了一刀。 没办法了,只有这样了。 尖锐的疼痛传来时,鲜血汩汩的往外冒。她随手扯了一块布条裹着,而那群人已经到达了药园门口。 崔大对着里面喊了一声:“小姐,小姐,有官爷找您!” “让开!”崔大话未说完,为首一人翻身下马,一把把崔大推开,崔大站立不稳,一下摔倒在地,弄得浑身是土,可是他却连大气都不敢出。 虽然这里是私宅,可是这里是帝都,见官就跪,任你财力有多雄厚,在商场中如何叱咤风云,可是,见到当官的统统都要低一头。 大商朝,官为尊,民为轻,各行各业中,轻商农,重仕途!所以就连是一些官兵,平民百姓也是惹不起的。 第三十三章 局中有人 崔大拦不住这些牛气冲天的官兵。 为首一人一马当先跨步而来,而他的目光却落在地上的血迹之上,他眼中闪烁疑光,最后把目光锁定在沈依依身上。 “我等奉命捉拿刺客,你可见到了?”他心生疑惑,却还是先照例问了一句。 “没有见到。”沈依依极其平静的说道。 为首那人冷笑一声,指着地上的血迹质问:“那刺客身受重伤,有线报说他往这个方向来了,这里只有你这儿一处宅子,而现在在这里又出现了血迹。你可要知道,这个窝藏包庇之罪,你可是吃不起的。” 沈依依已经平静,一双含水琉璃眸清澈直接的看向那人,“我真没见到过。”她把受伤的手抬了抬说道:“这些血迹是我的!今日我一直都在这里侍弄药苗,不小心被弄伤的。” 为首那人自然不会轻易相信。 他一双犀利的眼睛看着打量着周围的血迹,想着能从中发现一丝蛛丝马迹。 而沈依依从决定用苦肉计隐瞒开始,就做出了准备,她把手上的血滴了很多在旁边的一株木茬上,然后把血滴在之前那人滴落的血迹上覆盖住,再加上现在时近黄昏,光线不佳的情况下,的确非常的不容易发现破绽。 只是,仓促间难免有些地方…… 那人目光四处打量着,扫过沈依依放在一旁的背篓,背篓里的确是草药。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逼近沈依依,而这时,随着那人脚步的靠近,沈依依忽然想到之前掉在地上的玉坠子! 她佯装着整理背篓里的草药,余光却在另一边扫去,果然那玉坠子此刻正安然的躺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幸好那里药苗浓密,不易发觉。她站起身来,身体有意无意的调整着角度,刚刚遮住,随后扬起头,与那官爷直接对视。 为首那人斜睨看着沈依依,想从她脸上找到破绽,却发现她目光坦然,好像混不在意。而她还敢与自己目光对视。见她装扮,就是一个平凡的农家女子,却胆敢与自己对视,这原本让他很不爽的,可是转念一想,这里这么大的一处宅子,那侍从又喊她小姐。 帝都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千金小姐,天潢贵胄,她能这般底气十足的直接与他对视,她的身份也的确值得自己斟酌。 万一真是哪家寄居在外的小姐,自己要是得罪了,后果也不容乐观的。他在想着自己是不是多疑了,随后却看到不远处有间茅屋。 “那里是什么地方?” 崔大爬了起来,站在沈依依身后,听官爷问话,躬身毕恭毕敬的回答着:“那是存放农具的茅屋。” “带我去看看!” 那个人就藏在茅屋里,这人真要去看,万一被发现了岂不是……但愿沈乐康真的能把他给藏好了,否则,沈依依的手不易察举的伸向腰间,她的眸子闪过一丝杀机。 本来她不愿多事,但是那人救也救了。就算她现在把人双手奉上,也逃不过窝藏的罪名,谁知道那人犯了什么事,招来两拨人的追杀。 她总不能连累自己,现在若要保命,只有一个办法了。 这队人马只有七人,从他们的呼吸,和走路的步伐来看,她要一起拿下虽然不太容易,但是也不是绝对做不到。再者,她手里握着迷烟。这迷烟是她特制的,之前遭遇了林远青的事情后,她觉得自己的自保能够还不过,所以这些迷烟至少也能为她争取一些逃走的时间。 回来之后,这些东西,她就随身携带了,没想到却真要用到了。 此刻,气氛有些凝重! 那些人无比小心谨慎的向着那茅屋靠近,同时,手中的剑已然出鞘了。 而沈依依的迷烟也全数握在掌心,只要他们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她立刻动手! 一时,千钧一发! 在场的众人,每人的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沈依依感受到了旁边传来一道异样的眼光。 她的全身肌肉全都紧紧蹦起,精神高度集中,投入到战斗状态,而面上非常的镇定自若,所以尽管那道目光一闪而过,她也感受到了。 目光来源不是刚才问她话的那个官爷,而是走在最后的那一人。他头戴着官帽,帽檐压低极低,在黄昏的光线下,模样不清。 可是,沈依依却知道他好像看到什么了。 他突然蹲下身体,从地上捡起什么来。 这一突然变故让为首的官爷发觉,他厉声问道:“怎么了?” 那带帽的官兵道:“没事。” 可是,沈依依却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因为她看到那带帽的官兵捡起来的东西正是那块玉坠子! 而她的手握着迷烟已经挥出去。 一切的发生就在眨眼之间的功夫。 沈依依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她的动作极快,而她的迷烟她自信也是极强的。可是当她挥出后,才惊悚的看到骤然而生的变故! 挥手,烟出,一切发生眨眼间! 身动,烟散,同样发生在一瞬间! 沈依依眼前只是一花,带帽的那个官兵却在猛地一瞬间,掌风一出把她挥出的迷烟给一把接住,而他身形快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反手把扣住了沈依依的手腕。 她猝然抬眸,与那人对视! 他眼眸中一片寒光,没有一丝情绪,沈依依只感觉到一片冷意!后背立刻渗透出一层冷汗来。 好熟悉的感觉! 这人她一定见过,虽然容貌不熟悉,可是那双眼睛!她一定见过! 那种带着寒意的眸子,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冷意,自从她穿越到这里后,也是见过不少人的,可是唯有一个人,在与他对视时,能够让她心生怯意。 左亭衣! 两人的动作也都是极快! 而那带帽的官兵的动作更是快到了恐怖的程度。他控制住了沈依依佛,又重新闪回到原本的地方时,所用的时间只是一瞬,而前面的人根本就没有察觉到。 而他们只有一步就要推开门了! 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那茅屋的门突然自己开了! 本来大家的神经都是高度的紧张,这一变故让众人悚然一惊,手中的长剑不由分说猛地就砍了过去。 哐当一声! 却是锄头落地的声响。 沈乐康吓傻了,脸色惨白惨白的坐在地上,他头顶的盘发被削落而下,手里的锄头也吓得掉在地上。 大家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小孩! 幸好沈乐康年纪小,个头不高,且他手里还拿着一把高过他很多的锄头。那些剑影擦着他的头顶,全都砍在了锄头把子上。 纵然如此,也吓得不轻。 沈乐康目光快速一扫众人,发觉不对劲,他眼珠一转,顿时计上心来。 就当着众人的面,跌坐在地上的沈乐康胯下顿时湿透了,竟然他吓得尿了裤子。 为首的官爷顿时觉得恶心,他啐了一口。“他妈的,晦气!” 沈依依也松了一口,沈乐康也着实大胆了一些,不过幸好这样一打岔,众人退了两步。 沈乐康吓得眼泪直流,同时,他身下尿液留了一地,刚好把门口给沾染了。那官爷随手推了带帽的官兵一把,“你进去看看!” 那人点头,压着沈依依往里去。 一进门! 那人目光扫视一圈,却见到门后,多了一个人,那人警惕的看着对方,手中的软剑已然而出。 剑刃对准了门口,只等着那些人若是的要硬闯进来,他拼死抵抗。 可是,没想到,推门而入的却是…… 沈依依亲眼看着那两人对视一眼,四目交汇间显然传递着外人看不懂的讯息。可是,这情况,沈依依却也是明确了一点,就是他们应该是认识的! 两人对视一眼,旋即分开! 而那带帽的官爷的目光转向他处,在扫了一圈后,出来对为首的那人说道:“没有!”言罢,他又附耳在头领耳边嘀咕了几句。 为首的那人眸光闪了闪,看向沈依依时,多了几分意味。 他手一挥,指挥着众人道:“撤!往别出搜!” 一声令下,所人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而那个带帽的官兵却在离开时,颇有深意的回头看了沈依依一眼,眼光清冷,可细看之下,却能发现他眸中深藏的三分疑惑,七分玩味。 这一行人来去匆匆,打马速行,片刻绕过这处山岗,七骑如虹绝尘而去。 傍晚微风拂来,带着几分秋寒,沈依依却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这才发现自己后背一片湿溺,冷汗早已浸透衣衫…… 刚才真的是好险! 这一处茅屋,四周也都是栽种的药苗等较矮小的灌木,根本是没有办法躲藏的,要是真被这群官兵给发现了,他们的后果可想而知。 可是,那戴帽子的官兵,却也让沈依依更加的意外。直到他们那一行人走得远了,她才想起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 那是之前那带帽官兵扣住她手腕时,顺势递给她的东西。 此刻手里的东西被她握得极暖,可是,上面好像带着那人至骨子里带出来的寒意。 沈依依定睛一看,里面的正是那块玉坠子! 玉坠子玉质极好,通透水润,呈现的扇面形状,上面镂空雕刻着繁复的花式云纹。扇头处吊着的缨络上还镶嵌有一颗极小的墨玉珠子。 沈依依是经过a队训练出身的人,敏锐力和观察力自然要胜过旁边数倍。 虽然那墨玉珠子极小,但是她还是看到了玉珠上好像雕刻着一个字。 第三十四章 疑云丛生 原主的记忆虽然有限,但该有的也都是有的。虽然以前的沈依依是沈府不受待见,待遇低到当不过一个大丫鬟,可是毕竟沈府也是书本网,沈府族中也是有专门负责教学的先生。 沈家的子女到了适学的年纪全都要上学,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沈傲天再不喜欢沈依依,也得把她送到宗祠里习字,学习。 而沈依依性格纵然软弱,但也是聪慧之人,在学业上从未让先生失望过。 继承了原主的记忆,沈依依自然对大商朝的文字知晓的,可是,搜寻全部记忆,她竟然不认识这个字。 “小姐,您没事吧?”崔大小心谨慎的询问着,他素来老实巴交,看到官兵进入庄子,他都吓傻了。 幸好丁永成见识不少,连忙差他带着些官爷去找沈依依。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到现在崔大他其实也没弄明白的,只是,刚才的气氛太过压抑,吓得他大气也不敢出。 崔大一提醒,这才让沈依依回过神来。 她赶紧收了玉坠子,过去把沈乐康扶起来。 沈乐康一起身,大家才发现他屁股底下坐着的是块水囊。沈依依一看,不由一乐,她揉了他的小脑袋说道:“你个鬼灵精。” 她的手一抹,发现有些湿,一看,手里除了一些碎发之外,还有血迹。 “你受伤了?”沈依依连忙查看,发现刚才那些人削掉了沈乐康的发丝的同时,也擦伤了他的头皮。 沈乐康摇了摇头,虽然眼眸中还是惊魂未定,但是依然还是裂开嘴傻笑着。 她疼惜的捏了捏乐康的肩头。 沈乐康咿咿呀呀的说着,手还不住的比划。旁人或许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可是沈依依却知道。 他在感谢她,因为她,他有了名字;因为她,他才能活得像个人。所以,能为她做事,哪怕是一丁点的小事,他也很开心了。 崔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好奇,他竟然想去茅屋看看。 “走吧!”沈依依说着,抢先一步跨步,随手把茅屋的门关上。 崔大对沈依依的还是言听计从的,她一说走,他见到沈乐康惨白的小脸,俯身把他背在背上,三人往宅子里去。 远远的,就能看到宅子外面灯火通明的。 丁永成和崔氏夫妇还有其他都站在大门外,点着火把焦急的等待着。 而张妈妈在经历了多番的刺激下,身体早就吃不消,靠着大门口不住的喘息着。我的小姐啊!您到底怎么样了啊!自从小姐那次上吊之后,好像整个人就变了!她这样的变化是好事,可是相反的,她却遇到了更多更加可怕的人…… 就在张妈妈感觉自己快要被活活吓死时,突然有人高喊一声,“回来了!看!他们回来了!” 刚才官兵进庄子时凶神恶煞的模样,都把大家吓得不轻,原想着沈依依是不是在外惹了什么官非,现在官兵抓人来了,他们会不会被连累?对于官兵,他们有着天生的畏惧。 就在众人各种担心时,却意外的看到他们完好无损的回来,大家又惊又喜的迎了上去。 沈乐康虽然擦破了点头皮,当是问题不大,这一路,沈依依弄了些草药抹了止血。 “我的大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吓死我了……”张妈妈一说着眼泪就要下来了。今天见到韩家老太太时,她就哭过了一场,眼睛早就是又红又肿的了,现在又要哭了。 沈依依连忙道:“张妈妈你再哭,赶明儿可就看不见穿针引线了,你说给我缝制的新衣,我可等着呢。”她转移张妈妈的注意力。 “好好,我不哭。”张妈妈抹了眼里,“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一听张妈开口相问了大家也都赶紧围了上来。 “没什么,官兵抓贼了,好像是京城里哪家大好人家丢了宝贝,官兵都在四处抓贼人呢,我今早从城里回来时听说了。没想到,倒让你们虚惊一场。”沈依依顺口瞎掰,把众人糊弄过去。 但是,那些官兵凶神恶煞的模样,大家还是心有余悸的,想着沈依依竟然能在那些人手里走了一遭,还安然无恙的回来,大家不得不对她更加佩服了。看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发自肺腑的尊重。 丁永成见沈依依灰头土脸的模样,又吩咐崔家妈妈烧水供沈依依洗漱。 事情暂时就此揭过不提。 沐浴更衣后,沈依依披散了湿漉漉的长发,坐在灯下,这才取出那块玉坠子,细细研究着。 看着那颗小墨玉珠子,沈依依忽然想到什么,取来笔墨,用毛笔细致的沿着珠子的纹路涂抹后,再在白纸上滚动一圈。 一个似字非字的纹路就印在了纸上。 她照着放大描绘下来,翻转过去,颠转过来的看,可还是没有发现。她气恼的丢在桌上,鬼使神差的,纸张对折了。她眸光一扫,猛然间,她灵光闪过,赶紧把纸沿着字体对了两折,裁了下来,四块纸片,她拼凑起来。 只见原本零散的字体,慢慢呈现出规律来,竟然真的是一个字!是用一种最古老的文字写成的字。 只是这种文字现在已经不常用了。 “风?” 这是由一种独特的文字而写成的风字!这字体雕刻得如此繁复和隐晦,是不是另有深意?隐藏着其他的秘密? 还是说这代表了什么意义? 想到接连两拨人杀气腾腾的来搜寻,以及他那么重的伤,或者说,这与那人身份有关? 一连串的问题在沈依依脑海中萦绕着,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正当沈依依在房中思考的时候,在宅子的另一边并没有像着月色般寂静。 大家都在暗地里三三两两的讨论着。 官兵上门,这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就算现在确定了与他们无关,至少八卦几下也是可以的。 崔二双脚不便,却不甘心就这么躺着在床上,当他听到外面的动静时,原本已经灭了的心又开始死灰复燃了。 沈依依断了他一脚,暂时医治,以她的医术,绝对可以把他脚医治得好的,开始为了惩罚她,沈依依医了一半,明明配置了止疼药,却不给他,让他生生在床上躺着疼了三天三夜。 大商朝对女子向来都有偏见的,所以,沈依依平日出诊都是女扮男装。 崔二就是一个痞子,流里流气中又以大男人自居,刚开始,在宅子里误传的是官兵是来抓沈依依的。 虽然后来证明不是,可是他对沈依依的说辞并不相信。入夜时,他见到崔大回来了,本来想等他回屋了细问,可是崔大提着木桶去了浴室,等了半响不见踪影,崔二等不及了,朝着掌心吐了口唾沫星子,从旁边拽过来一根板凳,单脚支撑着跳着跳到了澡房。 虽然是秋天,但是入夜后还是有几分凉意的。崔大完全不在意,他在旁边的水井里径直打了井水就往身上冲刷着。 听到身后咚咚咚怪异的声响传来,崔大睁眼转头,却赫然发现崔老头贼忒兮兮的在后面盯着自己看。 “你干啥呢!” “大哥!问你个事,今天那些官爷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小姐不是说了么。你问我做什么?” “别蒙我了!”崔二索性靠在门口处,“是不是她犯事了?如果真是的话,万一将来连累我们怎么办?你想想,她一个娘们,带着一个老妈子,说丁老爷把这庄子送了她,平白无故,凭什么?这庄子前后左右加起来,可是要值好几千两银子的。你再想想那天,她出趟门,回来就抱着一百两金子回来了,金子!那可是金子啊!” 他平素里虽然是个痞子,可是在崔大眼里,他毕竟也是自己的弟弟,坏主意多,但是想法不少。所以听他这么一说,崔大不由就信了。 也的确如此,沈依依一介女子,虽然医术不错,但是想她摆平崔二和丁永成的手段的确狠辣,这样的人…… “你是说真的?” “那可不!”崔二见崔大信了几分,越发的加油添醋的说,最后问道:“给弟弟我说说今晚上你见到了什么,我来分析分析。” “别的我也不知道,只是,那些人真的是来找人的,我带他们去时……” 听完他的话,崔二陷入了沉思,“大哥,你慢慢洗着,我先去睡了。” “喂,你不是说要分析啊,怎么就没个后话了?”崔大嘀咕几句也没放在心上。 崔二没有回房,而是挪着到了另一个地方,寂静的夜晚,平白的响起了几声诡异的鸟鸣…… 没过多久,一个黑影轻车熟路的钻进了院子里,那黑影到了院子里,崔二正跛着脚在喝酒。见他到了,丢了酒,招呼对方过来。 这黑影正是当地有名的破落户,当初也打过沈依依主意的,因为忌惮沈依依手段,所以这些日子也收敛了不少。 只是听到崔二召唤,他还是悄悄来了。 “兄弟啥事,那娘们在家,我可是冒着风险来的,最好是大事!” 崔二阴险一笑,“那是自然,但是要先辛苦你跑一趟。替兄弟我打听些事。” 一听事情这么简单,那破落户爽快的说道:“这有什么难的,说!哥哥我一定办到。” “简单!你现在去那娘们弄的什么药园子里看看有什么异常之处。再去城里头找人打听,今天那些官爷为什么来……” 两人又细细商量了一会儿,那人走时,还顺走了崔二的酒,出了宅子,他奔着药园那边去了。 “小姐,睡了吗?”丁永成在外敲了敲门,他看着里面灯未熄,知道沈依依还没睡。 沈依依把纸条就着旁边的烛火烧了,披了件披风开门。 “老丁,你有什么事?” 丁永成一脸凝重的样子,他看着沈依依,像是在犹豫什么,片刻之后,他似乎有了决定。 第三十五章 横生枝节 丁永成经过了很久的深思熟虑,还有这些天的细致观察,才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小姐,恕我直言,我能知道您的真实身份吗?” “知道又怎么?不知道又怎样?”沈依依让他进屋坐下,他的脚上次被沈依依所伤,虽然敷过了她给的药,基本上好了很多,但是暂时走路也还不是特别是利索。 丁永成也不客气,经过今晚的事,说实在的,他对她越发敬佩,同时也对她更加的刮目相看。 能在官兵手下安然而回,这真的是本事。他也不是没有和官兵打过交道的,知道应付他们会有多麻烦。 她能这般应付自如,她的身份就让人疑惑了。 丁永成能在这里负责管事这么多年,崔二那么泼皮无赖都没有因为他的管事而挑起过事端,所以,他也有几分能耐的。看着他一双细小的眼睛慢慢的是精明。 沈依依知道,那日她进入庄子给他的下马威和拿崔二杀鸡儆猴带给诸位的压制也只是暂时的,要真把这些人收归己用,的确需要手段和时间。 而这些天,她等的就是丁永成自己来投诚。 原本她以为还需一段时间,没想到今日官爷来搜人竟然间接的促成了大家对她的另眼相看。 这件事她是没有料到的,但是从张妈妈的口中,她也知道了这里的人对官爷从心底里的畏惧。 就算他们奉命行事,但是出了门后,他们往往都会先到大户人家家里走上一圈,行话叫做“溜水”! 所谓溜水,就是找个由头在有钱人家家里捞点油水。 只要有事,他们就会大张旗鼓,遇到不肯给钱的人,他们一定会找借口带人,在让其家里人给钱赎人。 有些更狠的人也会去平民百姓家里,顺带抓些人走,他们家里人有钱赎人最好,没钱赎人的话,那些人就会被打入暗牢里,但凡遇到有些身份特殊的人被判了死刑,家里人有钱的就会疏通,这些关在暗牢里的人就会被用来当做替代品。 丁永成四十多岁了,他的宝贝儿子却才几岁,而当年他在老家的大儿子就是因为这样死在了暗牢了,他倾家荡产也没能救回来。老大死后,他这才来投奔了丁大夫,最后在这里落脚了,重新娶妻,生了个老来子。 对于官兵,他是有着切肤之痛的。而今日,那些官爷来了,却没有带走一个人,更加没有索要一毛钱,这让他对沈依依在越发敬佩之余,也愈发的好奇。 沈依依要想在这个她不熟悉的世界活下去,她必须要有自己的底蕴!而这个庄子也正是她的起始地! 所以,要收拢人心极有必要!崔二就是一痞子不足挂齿,她最上心的还是在这里管事多年的丁永成! 现在她就等着他! 只是她不会对他的问话解释清楚,保持必要的神秘性尤其重要。 “小老儿当初有眼无珠,这才做了很多的错事,现在小老儿知道姑娘的手段,心甘情愿的想跟着姑娘。希望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把之前的不愉快忘了。今后小老儿一定忠心耿耿的为姑娘办事!” 丁永成说罢跪了下去,神情中颇有诚意。 丁永成巨大的转变,沈依依知道不单是因为今晚官兵这么横生枝节的一来,还有就是早上韩家老太太的原因。 韩府是大商朝的新起的新贵世家。韩老爷子官拜从二品,告老归田后,大儿子官居侍卫统领,在皇宫行走,二儿子出外领兵,少说也是个副将之位,更别说韩老太太娘家亦是煊赫无比。 今日韩家的大车亲至,上面坐着什么人,与沈依依有何关系,丁永成猜不出来,但是也约摸知道沈依依与韩家关系匪浅,难怪丁老爷会把这么大一个宅子拱手相赠,攀上这个大树,当然会好乘凉一些。 “先起来吧,你腿脚不便。”沈依依虚扶一把,坦然落座,那份气度,俨然出自大家,不是伪装出来的,而是从骨子里天然而成的贵气! “虽然我希望得到你的忠心,但是我也不是要你把命卖给我。我只有一句话,有我一口肉吃,我是绝对不会给你喝汤的!但是也要看你们自己了,做得好了,好处不会少。”话锋一转,“可是,若要是背叛我,滴水之‘恩’也当涌泉相报!” 我的话,你懂的! 沈依依说罢,淡淡的转头,浅浅抬眸,微凉的眼风扫过丁永成的面上,却好似钻入他的心。 丁永成听罢心里猝然一惊,这是要他做出最终的选择了!若选择与她一道,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没有后悔的余地的。因为,从沈依依出现到了今日,她的手段,她的为人,他都看在眼里,不断的琢磨过的。 原本他可选择就这么混着过日子,至少也能有口饭吃,但是卓越的眼力和曾经的经历让他深刻的领悟到,要想活得好,以及他的儿子以后能过的好,若有机会攀上一株大树,是必须的! 片刻的沉思后,他没有犹豫,再次跪拜,“小老儿就此跟着姑娘,忠心耿耿,若违此誓,天打雷劈,断子绝孙,不得善终!”他发起了毒誓! “好!记住你今日的誓言!” 他对自己老来得子很是在意,当初沈依依就以他儿子要挟过,知道这个儿子对他重要意义,而此刻他竟然发了这么个毒誓。她猜透了他的心思,所以,她选择相信他!如果他敢背叛她,后果就是随了他的誓言就是了。 送走了丁永成,时近子时了,沈依依躺在床上,脑海中却在仿佛的思考着。 那个带着帽子的官兵给她留下了太深刻的影响了。 她一直怀疑是另一个人!因为那双眸子和左亭衣实在是太像了。 只是那人如果真是左亭衣,以他平日的所作所为,堂堂的刑部尚书,一品大员,会扮作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官兵吗? 左思右想之极,天已然微微发亮了,快天明时,沈依依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这一日,经历了一番又一番不带停歇的折腾,可是在帝都韩府内,却也是格外的热闹! 韩仙儿在韩老太太走后,她骑马去找韩老爷子,可是,在半路上却碰到了哥哥韩璟默。 韩璟默正在茶楼上与友人谈诗做画。 听到楼下嘚嘚的马蹄声,还有马鞭扬起的响声。 这里的帝都京城,只有皇族贵胄们才敢在大路上骑马纵横。一他原本以为是那家的人,潜意识的探头出去看了看。 却不想看到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上坐着一个红衣潋滟的姑娘。 却正是自己的妹妹,韩仙儿。 “仙儿!”他从茶楼上喊了一声。原本以为妹妹是去找那些郡主小姐们的,可是发觉她速度极快,却是向着皇宫方向而去的。 一听到熟悉的声音,韩仙儿当即勒马,转头一看,“墨哥哥!” 她翻身而下,说说韩仙儿模样不怎么样,脾气也不怎么样,只是有一点,她的确继承了韩家武将世家的优良基因,她的马术是极好的,身手也格外利索。 弃了马,她一个箭步就冲上楼去。 韩璟默一见却忍不住额角一跳。自己这个妹妹就是太不淑女了,长此以往,将来还怎么嫁人! “墨哥哥!”韩仙儿喊着上楼来,却撇到站在韩璟默身边的那些女子。这些女子不是大家闺秀就是小家碧玉,出身也都是极好的。 因为韩璟默素来风流倜傥,诗词歌赋很是精通,能文能武,自然吸引很多女子的芳心,只要他一出现在茶楼,就有很多花蝴蝶闻讯而来。 韩府在京城也算是名门望族了,这些官家小姐,也都是自小就认识的。只是,韩仙儿却非常的不待见她们,大家其实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平日里她们什么模样,她也是清楚的,可是在她哥哥面前却装作淑女起来。 和她们一比,她立刻被秒杀了。 见她们围着自己的哥哥,她心情不爽,把马鞭子随手一挥,啪啪的砸碎茶杯,茶水四溅,那些小姐们吓得花容失色,纷纷瞪了韩仙儿一眼,大家连忙下楼去。 就知道自己妹妹这个臭脾气,不过,正是有她,才能让自己得到一丝清静。韩璟默也不怪她无礼,“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说你去找华都郡主玩了吗?” “大哥呢?” “大哥跟着伯父去了皇宫,好像要商议让他领个都尉什么的,不过也是个从八品的。”他说着取过折扇轻摇着,言语中颇有一丝看不起的态度。韩璟默虽然出身于武将之家,可是从小,他就醉心的是文职。穿着打扮也都是文人的儒雅,书卷气极浓,在京城有玉扇公子公子之称。 “哦,对了,晚上我约了三皇子却醉月轩赏月,就不回家吃饭了,你替我给母亲说一声。” 韩璟默与韩仙儿的母亲乃是徐氏,他们是亲兄妹,只是,韩璟默在外貌上却继承了韩家的优良基因,长相有几分肖像他的姑母,也就是沈依依的母亲韩紫茵,模样俊朗,气质儒雅,而韩仙儿却没有这么好运气,虽说一母同胞,可是,外人这么看都不认为她和韩璟默是亲兄妹。 韩仙儿急道:“还赏什么月!出大事了!” 韩璟默素来知道自己这个妹子小题大做,也没太把她的话放在心里。 见他不信,韩仙儿连忙把沈依依进了左府,以及老太太知道后,亲自备了马车的事告诉了韩璟默。 韩璟默脸色变了变,手中折扇哗的一下收住,“此话当真?” “我骗你做什么,今天我回去时,碰到母亲,是她告诉我的。而我也是亲眼见到奶奶的马车出门的!不是一般的马车,而是象征她一品诰命夫人的座驾!” 第三十六章 皇宫失窃案 韩老太爷武将出身,膝下的两个儿子都是武将,可是他却颇为羡慕文官。两个孙子中,他最欣赏的就是韩璟默了。他还指望着这个孙子能在文官中占有一席之地,到时候韩家就更加光宗耀祖了。 也的确,韩璟默心思细腻、复杂得多。 这事若是的换做韩璟书,他一定暴跳着就和韩仙儿冲动行事了,幸好遇上的是韩璟默。 他沉思片刻后道:“现在就算我们前去,也来不及了,老太太以一品诰命夫人之尊前往左府,估计已经见了左亭衣了。他乃是刑部尚书,官爵比老太爷还高。这事切不可轻举妄动。你跟我走,先打听情况再说。这事先不要惊动老太爷。” 这个沈依依,竟然能让老太太以诰命夫人之尊前往左府。她又是怎么会和左亭衣有牵扯的? 现在看来,她离开沈府这件事是否另有隐情?那一刻,他打算从头查起! 韩仙儿点头,跟着韩璟默下楼,两人策马却向着与皇宫相反的方向而行。 夜深,人静!月出银辉。 左府内的一处别院! 这处别院在整个左府里占地面积极小,只是却是最为惹眼的地方。 因为整个左府除了约占三分之一的正房,再除去三分之一的花园后,剩下的就是一面巨大的湖了! 这湖水不是死水,而是以极为巧妙的方式引来的护城河的水。水在左府游荡一圈后,又重新流回护城河。 而在这湖水的中央处,却修建了一处水榭别院。 要想进入这里必须依靠船只,所以,从安全性来说,这里是最好的地方。湖面宽阔之极,在外围处还有无数的暗哨,要想不被发现而潜入这里,几乎不可能的! 因而这里也是左亭衣最机密的地方,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随意出入这里的。 左亭衣从外面回来,径直去了浴室,出来时,他长发垂下,身上仅穿着一件纯白色的浴袍,随意的在外面披了件湛蓝色的外袍,松松垮垮的搭着。 他跳上木船,卫洛亲自摇动船桨。 水面破开平静,涟漪阵阵。 湖面的微风拂过,撩动左亭衣发丝,他扶手站立在船头,气度浑然天成,仿佛天地间,他是万物的主宰。 一双眸子平静无波,深邃的黑,隐藏了所有的情绪。 这样的他让卫洛越发的心生敬畏。 船行到一半时,左亭衣身形微微一动,眼风一扫,卫洛已然明白他的含义,突开口说道:“主上,魏国公一早就到了。” 左亭衣微微点头,在船靠岸后,他踏上了水榭。 而卫洛则坐在船上,一双如鹰般犀利的眸子扫视着水面,时刻保持警惕着。 左亭衣穿过入口处的竹帘,这处水榭虽然小巧,可是里面的布置却格外的精致,入目处全是天然而成的,包括极为细小的装饰品,也绝不带着一点凡尘的俗气。 穿过长廊,尽头的房屋里,透过竹帘,隐约有人影绰约。 左亭衣挑了帘子进去,只见宣轻扬慵懒的坐在软榻之上,一身紫色的锦袍在胸部正中央缀有正方形的以片金织就而成的麒麟图案,在其四周还配以以如意云、灵芝、牡丹、海水、山崖等纹样,以昭显他魏国公尊贵而独特的身份。 这么晚了,他还穿着官服,下了朝后他就没有回过自己的府邸。 听到外面有动静,宣轻扬眼眸微抬,神情显得有些倦怠,原本就是一双迷人的挑花眼,此刻更平添几分慵懒,眼神迷离,愈发显得妖魅。 左亭衣眉头微微一蹙,清冷的声音打破宁静。 “我可不好男风。你用不着以这般来引诱我吧。”他一开口就是揶揄。 宣轻扬听罢促狭一笑,“你倒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他身体动了动,稍微坐起来一些,却还是靠在软榻上,眼神无比幽怨的看着左亭衣,“给我说说,你去沈府究竟是说了什么?提个亲而已,怎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你不就是想娶沈依莲么,沈府要是不答应,你给我说一声,我让陛下亲自给你赐婚不就得的,你怎么把老丈人给绑了丢进刑部了。” 左亭衣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坐在矮几前,红炉小火,水正沸腾着,他给自己沏了一壶茶,悠闲的品着。 宣轻扬倒也耐得住性子,看着他饮下一杯。 左亭衣这才幽幽的说道:“谁说我求娶沈依莲是为了自己。”他放下茶杯,眼眸一转,一双摄魂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宣轻扬道:“我可是为了你去提得亲!” “什么!”宣轻扬一怔,腾地一下从软榻上跳起来,指着左亭衣愤恨无比的说道:“原来是你搞得鬼,我说,今日姐姐故意留我用膳,言辞眼神中颇有深意,我百思不得其解,原来竟然是为了这事!” “你不是说来到我这儿觉得冷清么,要是你府上有个能拴住你脚的人,用得着你巴巴的往我府上跑!”他说这话时,一派风清霁月,这么大的事,好像他只是喝了杯茶那么简单。 “那你为何又把沈傲天给捆了?”他作出愤然的神情,可是他压根就没生气,现在却来了精神,坐在左亭衣对面,抢过他手里的茶,给自己斟了一杯。 “说说,那天怎么回事?”他现在倒是无比的后悔当时没有跟着他一道前去,似乎错过一出好戏! 左亭衣却不买他的账,“你不觉得你应该更加关心小楼的事吗?” “聂小楼?”宣轻扬愣住了,左亭衣思维跳跃得那么快。“他怎么了?” “你今日在朝堂上没有听说吗?” “那东西在小楼身上?他真的出手了?” 左亭衣对宣轻扬太了解了,成功的就把刚才那事给绕了过去。 “你怎么知道那事是小楼做的?你见到他了?” “回来之前,我碰巧见到了……” 他闲闲的说着,可是眼眸中分明带着几分笑意,那个女子简直太大胆了,竟然什么人都敢救,什么事都敢揽。 不过,这个女子似乎也比其他人更加有趣,也更加与众不同。 想到这儿,他嘴角不由微微上扬。 这一抹笑意却瞬间被宣轻扬捕捉到了。 “你在笑什么?莫非你有意中人?”宣轻扬打趣他。 “你不会今晚打算在我这儿住了吧。”话语间,竟然委婉的下着逐客令。 “不是吧,亭衣,这么晚了,你打算让我舟车劳顿?今晚我就偏在这里睡下了,明天一早,我同你一起早朝去。反正小楼捅了那么大的篓子,我一个人可是收拾不了的。”他说完,舒展身体无比舒畅的重新躺在榻上,还真就赖着不走了。 次日清晨,皇宫朝堂上。 大商朝的陛下此刻正端坐在龙椅之上,轩辕云霄一双锐利的眸子透过九旒冕垂下的珠帘,一一扫过朝堂下跪着的众人。 朝堂大殿设计很是独特,他不需要用太大的力气说话,就能将声音传递到最后一排的臣工耳里。 只是,今日,轩辕云霄看起来好像…… 整个大殿弥漫着凝重的气氛,诸位臣工都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主,见陛下不高兴,他们说话也是格外的小心谨慎。 然而,事情并没有他们所想的那般如愿。 轩辕云霄说道:“想我大商朝在九域之中,国力不弱,可是,竟然在皇宫之中也有宵小出没,这可实在是让人意外啊!”他语气淡淡,这么重大的一件事从他口中说出来,却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般。 一言罢,众人大惊! 大家相互看着,很想从身边的人的眼中找到一些答案,这是什么人做的?又盗窃了什么东西? 这两样答案是众人最为关切的。 人群中也喧哗起来,大家低声讨论着,“岂有此理!什么人竟敢如此大胆,敢夜入皇宫!也不知道禁卫军统领这差事是怎么当的。” 有臣工开始转移责任了。 禁卫军统领韩德生乃是韩老太爷的大儿子担任了,他一身武官制服本来站在朝堂上不是特别起眼的角落,可是那人话音一落,大家都把目光扫到韩德生身上。心里都在想着,这事若要有人背黑锅,禁卫军统领来背也是不错,至少牵扯不到自己身上。 韩德生本是武将,说不来那些文绉绉的话,一听对方这么说,他顿时反驳道:“沈大人说话可是要分寸的!” 说话的正是沈依依的大伯父沈擎天。他浑厚的声音道:“难道不是吗?保护皇宫的重大责任本来就是禁卫军统领的职责所在,现在有人擅入,难道你脱得了这个罪吗?”沈擎天根本就不提到底是什么人入了皇宫,也不提究竟丢了什么东西,却一味的咬住这事由谁来担负这个责任! 说来,他的大女儿沈依媛现在可是陛下后宫的才人,虽然位份暂时不高,可是据说她很是得宠。而且,能找到替罪羔羊,这也是很多大臣乐于见到的,所以,他一言后,立刻得到了一些大臣的支持,出身斥责。 “就是!来人若是刺客,陛下以及宫中贵人们若有丝毫闪失,你韩家就算抄家灭族了也担当不起这个责任!” 毕竟,有贼潜入皇宫,巡视的侍卫没有发觉,这可是重大的失职,幸好是来偷窃的宵小,要是换做此刻,那还得了! 然而皇宫那么大,也不可能没有这些疏忽,只是当真若是刺客,韩德生也是坚信,以皇上身边的守卫,也是绝对不会出任何岔子的。 可是众口铄金,韩德生顿时气得脸皮涨红起来,他想说什么,可是职责所在四个字就是一顶大帽子打下来,也由不得他多加分辨,而他用力尚可,可要说道和文官斗嘴皮子,那可就差了一大截。 第三十七章 朝堂互掐 俗话说得好,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可是,现在朝堂之上,韩德生总不能不顾及在上位坐的皇上,而冲上去直接与沈擎天动手吧。 “你!” 说来也奇怪,想他韩家和沈家原本还是亲家。韩德生的亲妹妹韩紫茵可是嫁给了沈擎天的弟弟沈傲天为正室的!可是现在对掐起来,却毫不含糊! 可是,据说上次左亭衣去了沈府提亲后,也不知怎么的,次日就拘了沈傲天丢进了刑部大牢。 按说,现在要找针对的人,应该是沈擎天对阵左亭衣的,可是,现在沈擎天却是摆明了要和韩家过不去! 大家细想之下,有人忽然联想到了一件事,这事在很久以前就传的沸沸扬扬的。 韩紫茵的女儿也就是沈依依在暴打了沈傲天一顿后愤然离家出走,与沈家断绝了关系。这事在京都已经传得街知巷闻了,俨然成为了民众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谈资本了。后来沈依依好像消失了,大家对这个话题也就逐渐的淡忘了。 可现在,两家当庭互掐后,又勾起了众人对这事的记忆。 此刻大家细想着,如此说来,沈韩两人争论不休,怕不是单纯因为皇宫遭了小偷这般简单的吧。 朝堂之上,这般的争吵,轩辕云霄却好像并不在意,只是冷眼看着,是不是露出笑容。这一幕说来有几分诡异和好笑。 只是互掐的两人都是朝中重臣,韩德生武将出身,虽然一再的提醒自己,这里是朝堂,这里是朝堂,可是架不住沈擎天文人的嘴,不带脏字,平铺直述的一顶又一顶的大帽子不断压下来,就差他直接明说,那个入宫行窃的小偷就是韩家的人了! 韩德生火气一再的压制,但是也有头! 他怒吼一声,竟然不顾一切,抬腿就冲了上去,对着沈擎天的脸就是一拳! 这一拳直打得沈擎天顿时住了嘴,他两眼发黑,嘴里有液体涌出,噗的一下,吐出来血的时候,顺带还带着一颗后槽牙。 在朝堂上动手打人了这还得了! 沈擎天一痛之下反倒是清醒了,这是朝堂,韩德生一动手,皇上必然会处置的。可是一转头却看到陛下若无其事的模样。 他还真就是乐于见到这些在朝堂上掐架,果真是太无聊了! 沈擎天眼角余光扫到陛下的反应,顿时心里就是一寒,陛下这是个什么情况。 今天陛下抛砖引玉说的是皇宫失窃案,可是却被他们扯到了另外一边去了。 韩德生就是一武将,他当庭打人,皇上竟然拿没有说话,沈擎天心里也是一惊,然而就在这时,他却感觉到一道目光。那道目光带着冰冷刺骨的寒意,让沈擎天一时忘记了与韩德生之事。 皇宫失窃案这件事从发生到现在一直都处在保密状态,知道实情的人的确是少之又少。 尽管身后为了这事闹的轰轰烈烈,而身为公爵,站在队列最前端的宣轻扬却一动不动,唯有眼角余光淡淡扫了旁边的左亭衣一眼。 左亭衣却好似入定老僧,他沉静在自己的世界,旁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与他无关,只是他嘴角微微扬起的一抹笑痕依旧带着一丝讥诮。 轩辕云霄把众人的反应全看在眼里,他轻咳一声,整个大殿顿时安静下来。沈擎天半边脸颊高高肿起,疼得专心,他却只有强忍住。 轩辕云霄这才徐徐说道:“二位大人好威风啊。” 话音一落,沈擎天和韩德生连忙跪地,“微臣有失体统,还请陛下责罚。” “当着朕的面竟然敢出手,你们可真不把朕放在眼里呢。亭衣,你说应该怎么罚?” 一听叫了左亭衣的名字,大家心里都凉了! 左亭衣代表着什么?意味着刑部阴暗的牢房,品种繁多阴森可怖的刑具,还有撕心裂肺的的惨叫! 沈擎天的弟弟沈傲天此刻还在刑部大牢里,现在皇上却让左亭衣出面,这就更加给他创造出机会,让他们沈家兄弟两人可以在刑部团聚了。 沈家完了! 这是大家在第一时间的想法。之前沈傲天出事时,大家还在思考着这会不会是左亭衣的报复,现在看来,应该是陛下授意的。 找众人的目光中,左亭衣终于有所行动了,只见他慢悠悠的向前跨出了一步,躬身而道:“启奏陛下,刑典中没有对在朝堂上打架这种情况有具体的处罚,不过依微臣看……” 他说着转眸看了沈擎天和韩德生一眼,这一眼看得众人心惊肉跳。 他眼中带着笑意,道:“近日臣听闻,襄赣地区继前几个月发生旱灾后,最近又发生了洪灾,八百里沃野变成了一片汪洋。襄赣地区百姓流离失所。至于两位大人的处罚嘛,一人就罚半年俸禄,所罚之款用来赈灾,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轩辕云霄微微点头,似乎也是在认可左亭衣的建议。 宣轻扬抿嘴微笑,他接口道:“陛下,灾情紧急,两位大人的罚金加在一起也没有多少,臣愿意捐银三千两。” 宣轻扬一开口,大家顿时明白,今天那里是在商议皇宫失窃之事,分明是借着此事引出下文的,真正抛砖引玉的人才是陛下! 在座诸位大臣那个不是心有七窍之人,见左亭衣有心把事情引到襄赣那边去,而宣轻易也主动捐银后,大家也都纷纷表态,愿意为襄赣地区的灾民出绵薄之力。 一场表决后,顿时筹银三十万两。 “亭衣你就负责去各位臣工那里把捐银收集,捐银就交由魏国公后,由他负责处理赈灾事宜。” 事情到了这里,以退朝告终。 直到此刻,大家才感觉闹了半天好像也没人能够全明白这事来。明明说了皇宫有宵小偷入,也没说人逮到没有,丢了什么东西,反而却扯出赈灾之事来。 虽然舍弃了钱财,但是陛下却没有再替盗贼之事,这不禁让人怀疑,这事的真实性!只是谁也不敢说出来,只能腹诽。 走出殿外时,沈擎天还是肿着半张脸,而韩德生则是气鼓鼓的,当他从沈擎天旁边走过时,他狠狠的冷哼一声。 大殿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左亭衣却在最后,宣轻扬过去用手肘撞了他一一下。 “可以啊。就这样被你糊弄过去。只是那件事,陛下那里真的可以了了?”他算是看明白了,刚才跟着沈擎天一起挤兑韩德生的那人应该也是左亭衣故意安排的,韩德生火爆脾气一上来,自然会忍不住出手。 左亭衣道:“陛下有心想要解决的是襄赣的灾情。小楼那件事只是一个引子。走吧,小楼伤得不轻,我们先去看看。” 昨晚很迟才入睡,可是天一亮,沈依依就醒了,她还记挂着昨夜所见的那个人。 换了衣衫,她说要去药园查看。实际上是为了去看那人还在不在,虽然她猜想着今天去看,人可能已经走了,可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到了药园,那人果真已经走了。 而且周围的痕迹也被那人清理了,细看再无破绽后,沈依依才不由松了一口气。 今天还要去问诊的,她抬头看看时间,此时约摸早上8点左右。太阳刚刚冒出头来,橘红色的光亮照射着大地。 她想着此刻骑马进城,应该赶得及。 沈依依走了几步,忽然有道光影闪了她的眼。 “咦?”她看到有什么东西好像在她的药苗里面。她俯下身子捡了起来,却发现是一个酒瓶子。 只是这个酒瓶子好像是庄子里的,她可是记得昨天自己收拾过这里的,可是这酒瓶子是怎么回事? 有人来过这里? 她眉头拢紧,似乎庄子里昨晚有人来过这里。她细细一想,丁永成已经对自己投诚了,想来就算他对这边情况起疑心,但是以他现在脚上的伤势来看,他应该走不到这么远的地方。 还有谁? 崔大?还是…… 沈依依带着沈乐康同行。 因为她发现沈乐康能够习字,而且留他在宅子里好像也无事可做,索性带着他同行还能替她做些事。 简单交代几句,到了她问诊的地方时,一看竟然发现好多人在那里围着,见到她出现时,大家全都涌了过来。 “沈大夫,您可算来了!我们都等了您两天了。” 自从她问诊以来,高明的医术,对于一些老弱病残的人,她往往减收甚至免收诊金,老百姓交口相传,前来看病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沈依依看病的老规矩,老弱病残排在最前面。 沈乐康就在旁边替她研磨铺纸。 本来她还想说进城了顺带打听打听昨晚官兵搜寻什么人,可是却发现她一但投入精力替病人问诊后,就再没有时间过问其他的事情了。 等把今日前来问诊的病人处理完后,她才发现已经到了下午三点了。 她在单子上写下最后一个字,嘱咐用药的方式,送走最后一个病人,碰巧听到了沈乐康肚子发出的一阵咕噜噜的声响。 沈乐康不好意思的笑了。 “肚子饿了吧。瞧我光忙着问诊,时辰差不多了,咱们今日去顿好的,怎样?”她说着把装着诊金的钱袋在手里一掂。 沈乐康用力的点头,见到沈依依这么有本事,他可钦佩了,看着沈依依的眼神都是带着光的。 两人收了东西去了一家饭店。 点了几样小菜,正吃着,忽然迎面走了一人,嘴里喊着沈大夫,径直就坐了下来。 沈依依抬头一看,却是以前见到过的一个病人。 那个得过花柳的“同志”——张晓峰! 第三十八章 扎根京都 张晓峰乐呵呵的看着沈依依就是一通傻笑,看来他的病情情况还不错。 “沈大夫!真谢谢你了。没想到你的医术还真是绝了!这不,我都都好得差不多了。” 沈依依没想到又遇到他,但是她素来不和病人有太多其他方面的接触,所以她礼貌微笑点头。 如果是其他人,打个招呼,也就走了,可是张晓峰却是个自来熟的家伙,他完全看不懂沈依依委婉的拒绝,而是自己张口喊了一声“小二!再来壶酒。” 小二一来,看到这一幕,又扫了扫旁边的沈依依,脸色竟然颇有些为难。 “嘿,你怎么回事?认为大爷我没钱是吧!”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 沈依依道:“我从不饮酒。” 张晓峰对小二很嚣张,可是对沈依依却是各种尊敬,他连忙说道:“既然沈大夫不饮酒,那就加两个菜吧,我请客!” “谢谢,我们只有两个人,这些菜够用了。”她语气有些清冷,摆明了他们不希望有别人插进来。 张晓峰混不在意嬉皮笑脸的说道:“沈大夫,虽然我是个粗人,但是有些时候,我们这种粗人办事也很靠谱的,比如……” 他说着,从袖带里取出一个荷包,蓝色的绒布荷包,上面用银线绣着一片竹叶,看上去很是淡雅清爽。 只是这东西怎么看都和张晓峰的气质不协调。 沈依依未动声色,沈乐康却跳了起来,指着荷包,瞪大双眼咿咿呀呀的说了起来。 沈依依眼睛眯了眯,淡淡扫了张晓峰一眼,眼中颇有深意。 自己的钱袋在他手里,而他又主动的亮出来,应该也是有深意的。 沈依依从头带我都是淡淡的看着他,眼中没有特别的情绪。 在沈依依打量张晓峰的时候,张晓峰也在查探着沈依依。 眼神交汇只有一瞬,不过片刻功夫,张晓峰忽然咧嘴一笑,他把钱包还给沈依依道:“可别误会,我可是好心。上次我见过你的钱袋,说实话一个大老爷们用这般秀雅的东西,只有像沈大夫您这样的人,我们有钱立马就花掉了” 沈乐康连忙把钱包一把拽过去,这是沈依依的荷包,他认得的!气哼哼的瞪着张晓峰。他把钱包还给沈依依。 沈依依接过的一瞬间掂了一下,知道钱一分也没少。“多谢!” 张晓峰笑道:“哪里哪里。” 沈乐康不理解,他看着沈依依。 刚才在问诊时,突然冲出来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估计是在那时,有人趁机把钱袋给沈依依摸走了的。 只是,却被张晓峰一分不少的还来了。从小二对他的态度,沈依依就可以推算出来,这人在这一带应该是有名的。有些事,说不定能从他这边来打听了。 这时,小二送来了酒菜,又附赠了一壶酒。沈依依主动给张晓峰倒酒,推杯到他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我就以茶代酒,多谢晓峰哥了。” 张晓峰眼中顿时发光,他也知道自己这种人,旁人避之不及,而沈大夫一介文人却给他斟酒,他有些受宠若惊的同时,也真心的开心。 他把酒一饮而尽,“沈大夫瞧得起小的,小的必然为沈大夫两肋插刀!今后若有什么事,沈大夫说一声就行!” 这里是京城,沈依依初来乍到,的确有很多地方需要像张晓峰这样的地头蛇。 从与张晓峰的谈话中,沈依依明白了,张晓峰是这一带有名的地头蛇,他手下纠集了一百多名兄弟,平日里就靠收取保护费,或者从这一带的小偷那里收点提成过活。而他之所以能混的这么好,除了他为人颇为仗义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的远方亲戚是在皇城里做事的。 “皇城?就是皇宫?”沈依依问。 “嘿嘿,咱们外面的人看那皇宫可不就是一座城么。也我舅也算不上什么大官的,只是他跟的人……”他说罢压低声音,在沈依依耳边低声说道:“我舅舅的师傅是皇上身边的。” 沈依依又让小儿上了几盘好菜,又要了一壶酒。 “沈某初来乍到,没有别的本事,只是问诊请脉而已,不过混口饭吃。有些地方还请晓峰哥多多帮忙。” “好说好说。”几杯酒下肚后,张晓峰飘飘然起来。再加上沈依依的吹捧,他更加得意。 “不过晓峰哥,有件事,倒还真要好好请教。” “什么事,沈兄弟直说就是,哥哥我若知道的一定告诉你!”酒过三巡,由沈大夫直接称兄道弟了。 “前些天,兄弟我住的地方来了一群官兵,好像在搜寻什么。当时把我家中女眷吓得不轻。哥哥可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一提到这事,张晓峰立马严肃起来,酒也醒了一半,他摇头说道:“他们去了沈兄弟家中?没什么吧?这事兄弟还是别问的好。申请是从皇宫里传出来的。” 见他三缄其口的模样,沈依依换了个策略,最终还是把话给套了出来。 皇宫丢东西了,至于丢了什么,这事连张晓峰的舅舅也不清楚,只是据说这事让陛下龙颜大怒,下令彻查。 一想到自己偶然救下的那人竟然在皇宫出入,虽然伤的较重,但也算是本事了。 没一会,张晓峰就喝醉了,沈依依给了酒钱,又要了一间房,让小儿把他给抬了进去。自己便和沈乐康走了。 路上沈乐康不解,为什么要和张晓峰那种人打上交道。 沈依依笑道:“像他那种生长在龙蛇混杂处的人,消息最为灵通,同时这种人不轻易交心,一但认定了,他们会对自己认定人很是义气。我们若想在这里京城里扎根,和这种地头蛇打好关系很有必要。对了,陪我去看看,咱们是时候租个铺子了。” 毕竟摆地摊也不是长久之计。 沈依依在她摆摊的附近逛着,打算找个合适的铺子,而就在这时,有顶轿子从她身边而过,轿子里有声音传来。 这顶轿子乃是八人抬着的大轿,里面足可以坐上三四个人。擦身而过时,有女子莺莺燕燕的说话声音,还有一个男子肆意的调笑声。 这样的轿子在京城穿行,的确有些造谣,而轿杆上竟然镶嵌着银丝缠绕的花纹,足见轿中的人奢华。 可想而知,里面的人非富即贵。 这里是京城,最不缺的就是达官贵人,所以她也没太在意,只是,当轿子过去后,她却意外的发现了轿子后面悄悄的跟着几个人。 寻常百姓或许看不出来,可是她从a队出来的人,自然对这些蛛丝马迹看的格外清楚。而最让她意外的还是跟踪的其中一人。 那人与她有过一面之缘,正是之前她救下那个皇宫大盗时,看到的第一批追杀的人其中一人。 那天她一副村姑装扮,现在她女扮男装,那人也没有认出她来。 只是看那人谨慎跟踪的模样,轿子里的那人似乎…… 沈依依决定不要去蹚任何的浑水。原本以为救的那人或许是个杀手之类的,可是没想到还是个出入皇宫的大盗,想到这里,她把怀中的玉坠收得更妥当一些,心说找个机会把这东西给埋了算了,省的夜长梦多。 看到了适合的铺子,又谈好了价钱。 铺子之前的主人也是做药材生意的,因为老家族中有事,所以药材生意不做了。而沈依依看着却感觉正好. 店铺里药材什么的也都是现成的,只需要在内堂布置一下,弄成诊室的模样,就可以开张了。 沈依依与店家付了钱,写了契约书,收了房契地契,她发现这里距离之前韩老太太给她的房子距离也不是很远,仅仅只隔了两处民宅,如果可以,她也可以买下这两处民宅,与韩家老宅子联通在一起。 沈依依差了沈乐康去找来荣叔帮忙。 那两处民宅的主人巧的很,女人在家带孩子,男人之前也是在这间药材店里当跑堂的,对药材也是极为熟悉的。后来,药店主人要居家搬迁,他们自然也就被辞退了,正想着说另谋差事的。 荣叔在这里居住了几十年,与他们也是熟悉的。一听沈依依要在这里开设医馆,顿时大力支持。把那两家的当家人喊来。 这两家一家姓王,另一家姓周。王福贵原本就在这里当掌柜的,负责药材采购等事务,周复生是店里的跑堂的。 沈依依重新将他们聘请了回来帮助自己。 重新有了工作,两家的女人们都很高兴,热心的过来帮忙打扫。 沈乐康也乐得屁颠屁颠的忙前忙后的。 沈依依写了张店面搬迁的告示打发乐康去原来摆摊处贴上,广而告之。 半个时辰后,沈乐康就回来,而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的女子。 那女子身上穿着抹胸的绣着玉兰花的长裙,外罩一件披帛,看上去格外妖娆多姿。脸上画着雅致的妆容,五官精致而秀气。 寻常人家的女子不会轻易抛头露面,她身上脂香,举止间透出浓郁的风情,不是寻常女子,亦不是一般青楼女子。 “怎么回事?”荣叔先开了口。 那女子妖娆一拜,说道:“听闻这边有位医术高明的沈大夫,我家官人有恙在身,希望能请沈大夫出诊。” 荣叔扫视了对方一眼,说道“姑娘若不着急,就请明日再来,我家公子出诊去了。姑娘若是着急,就请另寻他人。” 荣叔婉拒后,就回到内堂,穿过屏风刚好遇到正要出来的沈依依。 “怎么了?”沈依依轻声问道。 荣叔扫了外面一眼道:“姑娘莫去,那是风衣楼的人。” 第三十九章 清风明月 “那是风衣楼的人,姑娘不知道不要紧,但是切忌千万不要和风衣楼的人有瓜葛。”荣叔说这话时,神情格外的严肃。 本来沈依依现在对任何人都不上心的,可是见到荣叔这般严肃,她不由多了个心眼,这风衣楼究竟是个什么组织。 王掌柜从外面进来,他眉头紧锁道:“沈大夫还是您亲自去看看吧,那人不走,就这么赖着了。说是您不来,她就不走了。” 对方是个标致的姑娘家,他们总不好动粗,直接把人给丢出去吧。 荣叔眉头一皱,打算自己亲自去。 却被沈依依拦住。 “荣叔,我还是去看看吧。身为医者,自然以病人为先,相信我会处理好的。” 望着她镇定的笑容,荣叔只有答应了,临行时还是刻意嘱咐她小心。 沈依依转身出了屏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女子。 见到沈依依出来时,那女子也没太把她放在眼里。 “请问姑娘找在下有何要事?”沈依依走到到那女子面前,礼节性的说道。 那女子诧异的站起身来,不可思议的扫了沈依依一眼。“你是……”半响后,她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人就是所谓的神医。“你就是神医沈之章?” 她摆明的不相信!神医应该都是年过半百的老头,个头矮小,气质倔强固执的,完全没有想到传说中的神医沈之章竟然会有这么年轻,而且还意外的这么英俊潇洒。 沈依依含笑道:“在下不过一介郎中,担不得什么神医之称。姑娘过誉了。” 那女子顿时眉开眼笑起来,换上甜美的笑容,她屈身一福道:“沈大夫有礼,奴家蝶韵。” 蝶韵对沈依依顿时好感倍增,且不说谁说的她的医术了得,单凭对方长相,她就觉得这是个医术了得的人。 “姑娘面色红润光彩照人,应该没有生病,不知姑娘来找在下是……” 经过沈依依的提醒,蝶韵才想起自己的任务来。 她道:“我家主人日前不慎伤风着凉,看了很多大夫都不见好转。听闻沈大夫医术了得,所以家主遣了婢子来请大夫过府一叙。” 仅仅是寻常伤风? 沈依依看着来人,又想起荣叔交待,寻思着对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沈大夫医者父母心,您就随奴家前去吧。马车也早就备下了。” 荣叔提着药箱出来了,他不放心沈乐康跟着。 沈依依知道荣叔的意思,也默认了,两人跟着蝶韵出门,外面停放着一辆马车。 沈依依在上马车前习惯性的打量了一番,马是骏马,车夫目光如炬,手臂粗壮,手掌的虎口处有厚厚的茧,看来身手不错,不单纯是车夫,还是习武之人。 马车很是牢固,在车轴处惊然镶嵌的是青铜。 而这时,沈依依余光却在不远处的一个摊位上看到一个熟人,那人之前跟着那辆无比奢华的八人大轿,现在却跟着这辆马车。 她心下正疑惑蝶韵说的家主和她之前救下的大盗有什么关系时,她就被蝶韵给连拖带拽的扯进了马车。 马车很宽敞。两人坐着并不拥挤,可是蝶韵却想着办法的向着沈依依身上靠。 借着马车的一个颠簸,蝶韵第n次靠了过来。 这一次,幅度稍微大了一些,直接往沈依依怀里扑去。 虽然她女扮男装,对于一切细节地方都做好了防范的,可是禁不住这女人这样的虎扑。沈依依眼明手快一手扣住蝶韵的手腕,手用力带动,径直把她带到进自己的怀中,一切都在掌握中。 两人四目相对,距离很近了。 蝶韵笑着唇就要凑过来。 沈依依一笑,一手挡着,另一只手就搭脉在她腕上。 “姑娘,您饮食是否喜爱荤腥之物,且中意辛辣食品 。” 沈依依一说话,蝶韵愣了愣,点头道:“正是,不知有何不妥?” “姑娘近日是否觉得清晨早起时口气微重?排便时气味浓郁。”沈依依无比淡定从容的说道,脸色神色不动,宛若入定老僧。 见她一本正经的说,蝶韵脸顿时一红,刚才一个劲往男人怀里扑时,都不会脸红心跳的她,那样极为私密的事情被一个年轻俊秀的公子给说了出来,任谁都有几分尴尬。她羞涩点头。 沈依依道:“姑娘不必尴尬,只需日常饮食清淡一些,再服用一些清肝去火的药即刻。平日多以菊花冲泡饮水,那些情形自然会好得许多。” 这一个小插曲后,蝶韵老实多了。 沈依依也暗中松了一口气。 半刻钟后,马车停下。 沈依依下车映入眼帘的看到一座宅子,宅子修葺得无比宏伟,大门口的两只石狮子上的铜铃都是鎏金的。 红木大门之上以乌木的牌匾写着“清风明月”四个字。一般大宅的牌匾上都会写着某某府邸,这倒好,别具一格写着清风明月,可是外面却无一处不透露出主人土豪的习性。 “沈大夫这边请。” 蝶韵带着沈依依从侧门进入。 进入里面后,沈依依发现这里面的布局和外面所见完全不是一回事。 这宅子的主人究竟是有多精分啊! 进入宅子,穿过一排抄手走廊后,入目的是一片赤色竹林,竹林中有蜿蜒曲折的小道,小道全是以磨圆的雨花石铺就,旁边是潺潺小溪,溪水中有鱼兀自畅游着。 佛手柑形状的宫灯规则的在路边,清幽的灯火徐徐而亮。 穿过竹林小道,在蝶韵的引导下,他们来到了一处院子。 院子门口写着“衾香楼”三字,字体清秀隽雅。 一入院子就能闻到浓郁的桂花香味。院子里面栽种着十多株金桂,落满一地金黄,房子也是依着桂树而建的,确保了每一扇窗户打开时,就能见到桂树,嗅到桂香。 房屋的修建也都是以精美的乌木,垂以淡淡的月白色纱幔,微风拂过,纱幔飘飞,桂香袅绕,宛若天上月宫。 沈依依打量着,忍不住思索这宅子的主人究竟是谁。品位太独特了。 “沈大夫里面请。”蝶韵前面引路,挑起纱幔。 里面简单的放着竹桌竹椅,桌子上还有香茶一壶。 沈依依落座后,蝶韵道一声稍后,就出去了。 她这一走,就是半个时辰。 活脱脱的就把沈依依晾在这里了。 荣叔脸有愠色。他道:“公子,这家人分明是别有用意,咱们还是走吧!” 沈依依想了想,道:“咱们走。” 荣叔提着药箱就跟着出去了。 两人刚刚从里面出来,就见到外面有几人走过。 当中一个是刚才送他们进来的蝶韵,旁边还有几个长相靓丽的年轻女子,而在这些女子中间如众星拱月围着的是个身穿锦服的男子。 这个男子身形修长,他闲散的靠着旁边一个女子身上,伸手在另外一个女子脸上摸了一把,说道:“一会儿就让他们开一副伤寒药,再多给些诊金,送他们走就行了。” “可是,主上,他是公子介绍的,医术超群,他……” 那人一个眼神甩来,蝶韵知道自己多言了,顺从的低头回答“是。” 而这时她却撇到刚好从里面出来正打算走的沈依依。 “沈大夫。” 中间那男子转眸过来。 看他第一眼,沈依依就有些错愕,这人长得太过俊俏些了吧,整个人无论是长相和气质都过于阴柔。狭长的眼线,媚态天生。唇形微薄,给人一种天生凉薄的感觉。 沈依依打量他的时候,他也看了过来,不过也是颇为意外沈大夫竟然是这么年轻。 不过只是一眼,沈依依却看出了端倪。 这人风流的站在一众美女身边,左拥右抱的看上去艳福不浅的样子,可是,沈依依却看到他脚步有些发虚,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是靠在旁边那个女子身上。 而他唇间的一抹紫色和惨白的脸色却显现出他身体不适。如果她猜得没错,他应该是失血过多导致的气虚血弱。 看到这里,她嘴角微微扬起,这个人或许就是那个胆子忒大的小偷了吧!虽然那天他带着面具,可是,现在应该是他本来的面目。 沈依依先前一步,“这位公子,身体不适,还是及早就医的好,讳疾忌医可不是好事。”她说完,淡淡施礼,“在下家中还有琐事,就先告辞了。” 她说罢,就要领着荣叔走。 见她不请脉,不问诊,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就看出自家主人身体的不妥,蝶韵挂心主上,所以也顾不得逾越了。 “沈大夫等等!” 蝶韵着急的看着那人,忍不住娇嗔的跺脚道:“主上!就让沈大夫看看吧。反正人都已经请来了,沈大夫医术真的非常高明。” 那人怮不过,眼风一扫,身边的女子跟着他去了旁边的石椅上,他潇洒落座后对着沈依依说道:“我就姑且看看沈大夫能诊断出我哪有有问题。” 沈依依有心要看对方是否就是那人,从荣叔手里接过箱子,垫了布垫这才搭脉问诊。 对方的脉跳动的极为强壮有力,根本就不像是身体虚弱之人。 沈依依刚才分明看到他靠着那几个女子时,从肩膀上衣料压的皱褶的程度和其他细微之处看到了的,他分明有伤在身的。 料想对方是故意的。 她嘴角微微扬起一抹闲散的笑痕,道:“公子脉搏稳健,哪里有什么病。小人医术不精,还望公子见谅。” 那公子自然满意,可是蝶韵眼角眉梢全是着急和疑惑。 沈依依说完,收了药箱。转身就走,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把药箱往肩头一扛,木制的药箱不偏不倚刚好撞到那人腹部。 第四十章 再遇熟人 那 下撞得可是结结实实的! 那公子顿时脸色一变!原本的苍白变成发青。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沈依依佯装吃惊,连声道歉。那人伤在腹部和之前在药园所救的那人伤的地方是在同一个地方!小样!看你还装! 蝶韵看到顿时也急了眼,这个沈大夫那里不好撞,偏偏撞到那里! “主上您没事吧!” 那公子还在强撑。 他强撑着站直了背,又强撑着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还好。可是他身上穿的衣衫在腹部那里却渗出了丝丝血迹。 “血迹!” 这一撞,沈依依看似无意,其实用力的力道也是很讲究的,可以说刚刚好能干把他的伤口给撞痛。 可是,却不至于让伤口重新流血啊。 那人再也撑不住了,刚刚站起来,却不想又扯动了伤口,这下可好,鲜血一下就浸透了衣衫。 沈依依眸色一沉,她顾不得这么多,一把扯开那人的衣襟。若是换个地方,她这一举动太像是非礼了。 这里除了蝶韵还有其他四名女子,她们一见沈依依竟然做出这么大胆的举动,她们先是一愣,继而护主,手中齐刷刷的抽出四把软剑,就要对付沈依依。 荣叔站在依依身后,一双拳头握紧,肌肉紧紧绷着,随时准备出击。 一时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沈依依看到那人伤势,果然就是当初在药园救下的那人!伤口的处理也是经过她亲手为之的。只是原本她用来固定的丝线现在全都断了!估计是在事后他由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或者用力过猛,导致了丝线绷断了,全靠着外面层层裹着的布带维持。只是现在看来伤口已经发炎了,好多地方也开始溃烂了。 今日如果不是自己意外发现,这人迟早也会死于伤口发炎引起的败血症! 那么那天她冒着那么大风险所救的人就白救了! 见到他的伤口,沈依依沉喝道:“不想他死,就把剑给我收起来!” 她这一声呵斥,颇具威严,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煞气,让那些女子猝然一惊! 她们面面相觑,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蝶韵身上。 人是蝶韵带来的,出了问题自然由她交代。 蝶韵知道今日若是主上好不了了,她自然也跑不掉,索性道:“我相信沈大夫!” “给我一间干净、安静的房屋!我还要……” 一番筹备,那人早就晕了过去。 沈依依看着平躺在床上的人,她忍不住好笑,自己和他还真是有缘呢!没想到过不了这么久就又见到了他的真实样貌。 只是刚才在等其他人准备时,荣叔找了个机会对沈依依说,“公子,你当真要救他?他可是风衣楼的人。” 这是荣叔第二次对她说起这个风衣楼,可是她却不知道风衣楼是什么意思。 这也难怪,她本来就不是真正的大商朝的人,不知道风衣楼太正常了,可是身为大商人,上至八十岁老者,下到三四岁的小孩,没有一个不知道风衣楼的。 “荣叔,风衣楼究竟是什么啊?”沈依依一面替那人处理伤口,一面问。 荣叔眼中神色闪了闪,反而问道:“公子你没事吧?风衣楼是……”荣叔刚要说,蝶韵跟着其他人把沈依依要求的东西全都准备齐备拿了过来。 荣叔自然闭嘴了。 清理了伤口,沈依依看着伤口外翻的那些皮肉,有些地方开始溃烂了,还有些地方的皮肉已经发紫发黑。 这样的伤口不是第一次暴露在众人的面前,只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是一味的用金创药,再加上厚厚的绷带缠绕包裹止血,却不知道,现在虽然是秋天,可是秋老虎也是很厉害的,这样的伤口这种捂法,不发炎才怪! 沈依依一咬牙,取了一把银制的小刀,刀刃被她处理的极为锋利。 她先以火淬,再以酒精消毒。 而后用镊子夹住腐烂的伤口,用小刀一道一道的割了下去。 生割活人的肉,这一幕太血腥,看得旁边的女子无一不是花容失色,一还有两人忍不住冲出去吐了。 而就连荣叔看着也是频频皱眉。 可是沈依依手却依旧很稳的操作着,毫不为外面的事情动容。 她把伤口外面溃烂的腐肉全都割掉,又用干净的纱布清理了伤口,再经过重新的缝合和重新的包扎。 弄好这一切后,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 沈依依感觉自己都有些站不稳了。一整天的忙碌,和精神高度的集中,这让她有些吃不消。 她心想着,今日一定要好好敲个竹杠! “好了!”她在铜盆里净了手,又留下几张药方。又细细嘱咐了相关的注意事项后,她打算告辞了。 “不行!”一听说她要走,那些女子便要阻拦。 蝶韵也道:“沈大夫,我家主人还没清醒,您是大夫,要不等我家主人醒来后再走吧。” 沈依依刚要说什么。 从外面忽然进来一个男子,看样子是这家主人的管家。 他道:“各位姑娘,沈大夫也累。让他先歇着吧。”他说着就做了个请的姿势,“沈大夫,小人姓冯,乃是聂府的管家。现在城门已关了,小人就先送您回医馆吧,明日等我家家主醒来再亲自备上酬金登门拜谢。” 看样子冯管家在聂府中颇有威望,他一说,其他人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没人出声。 沈依依和荣叔坐上了聂府的马车,先回了她刚刚购置的医馆。 回到医馆,沈乐康听到马车轱辘的声音连忙跑出来迎接。 虽然对风衣楼这事很是好奇,但是疲惫暂时战胜了好奇心。 沈依依今日又是问诊,又是购铺子,又是打扫的,还经历了一台大手术,累得她连话都不想多说。 有事明天再说吧,她就着铜盆子里的冷水擦了把脸就倒在床上与周公相会去了。 聂府此刻却是灯火通明! 冯管家正恭恭敬敬的侍奉着一人用茶。这人不是聂府的主人,可是他却大马金刀的坐在书房的正位上,随意的翻看着手中的书册。 “尊主,您请用茶。” 被冯管家称呼为尊主的那人,一身黑色暗银纹的衣衫,脸上带着半张银色的面具,让人看不清容貌,一双眸子却阴冷的让人不敢直视。 在他身边就瞬间感觉到周围的温度低了几度,那种寒意是打从心底里的窜出来的。 连素来出事稳当妥帖的冯掌柜在面对尊主时,也得小心谨慎的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侍候着。 尊主合上书册,接过冯管家手里的茶,淡淡的饮了一口,“小楼醒了吗?” “回尊主的话,主上之前醒过一会儿,可是还是有些浑浑噩噩的,不过服了沈大夫开的药,现在热度已经退了。沈大夫临走时说过,只要热度退下来,明早就能醒来了。” 黑衣男子微微点头,也不知道他是对聂小楼不太上心,还是对沈依依的医术很放心。 “谁让他逞强,蝶韵人都请来了,他却把人晾到一边。”那人继续翻看着手里的书册,再不做声了。 冯掌柜也不敢多言,只是默默的退到门口小心侍候。 又过了两个时辰,屋里除了添了一支蜡烛外,再没有任何声响,好像里面根本就没人似的。 而此刻时间已过寅时了。 里面终于又有了动静,“老冯。” 冯掌柜连忙进去,“尊主,有何吩咐。” 黑衣男子手里的书册总算是翻看完毕,他说道:“现在什么时刻了?” “回尊主的话,寅时二刻。” 黑衣男子微微沉思,后道:“小楼醒来时,告诉他一声,就说这个月的账目我看完了。等他伤好之后,让他带上那个东西,去我府上一趟。” “是!尊主!”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沈依依还在睡梦中,她看到自己身边围了一群麻雀,一只一只的就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这让她格外的心烦。刚要出手把这些麻雀给撵走,这一挥手,却发现自己的手猛地一下撞到旁边的床柱头上,骤然一痛,她顿时就惊醒了! 瞪大眼睛,看到阳光已经从窗户洒了进来,让周围的事物沾染上一层金色的光芒,格外的漂亮。 这一切都好像是虚幻! 她怔愣着看了好久,才回过神来,雕花的木窗棂,古朴的木桌木椅,朦胧的古铜镜,这一切都在告诉她,她现在真正的存在是在大商朝,一个她不熟悉的时空当中。 这具身体的主人是沈家嫡出的女儿,可是藏在里面的灵魂却是她自己!这原本是两个不一样的沈依依,可是现在也说不是她是鹊巢鸠占,还是,上天特意给她一个重生的机会。 这一番思考,睡意全无。 沈依依披衣而起,铜盆里的水被人换了,现在水温恰好,不用说,一定是沈乐康做的,一想到这个懂事的小弟弟,沈依依不由欣慰一笑。改天得抽空告诉他,自己拿他当弟弟,可不是当佣人。 梳洗后,她又再次换上男装。 而这时,她还真的听到外面叽叽喳喳的声音。本来之前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不想是真的。 她出门,刚好沈乐康从外面冲进来。 两人刚好撞了个满怀。 “究竟出了什么事,瞧你……”沈依依看到沈乐康身上的衣衫全都皱了,这得是经过多少蹂躏才能皱成这样啊! 沈乐康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又指了指外面,好像在说,他这么狼狈的原因是因为外面! 沈依依眉头一皱,“外面闹喳喳的,出什么事吗?” 她还打算今日开张的,不会这么倒霉又有什么事吧。 她拖着沈乐康打算出去看。 刚刚转过长廊,就看到王掌柜和周管事也同样的一身狼狈的进来,两人眉头紧皱,神色严肃的整理着衣衫。 见到沈依依时他们神情微窘,“公子见谅。” “没事,外面到底怎么了?” “唉!”两人叹一口气道:“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第四十一章 生死一念 沈依依依言而出! 拐过屏风,她还没有出门,她就看到外面因为什么而让三人如此狼狈不堪了。 外面大门口处简直就是人头攒动。 人流量暴多,这样挺好的,方便她开张大吉,可是,等她细看后,她眸色沉了下来。 外面的人全部衣衫褴褛,个个面如土灰,他们全都挤在沈依依医馆的门口。不!准确来说是这一条街都挤满了这样的人。 他们好像是逃难逃到这里的! “这是怎么回事?” 王掌柜说道:“我也是听说的,好像襄赣那边发生了洪灾,洪水不但冲垮了堤坝,还冲毁了八百里良田。那里现在已经是饿殍满地,大家都向着京城涌来,城门已经关闭了,还有好多难民都被关在城外。现在官兵奉命把所有京城的难民都往咱们这城南方向赶。” 沈依依大概也明白了。 襄赣发生了重大灾情,上位者自然是不希望这件事的真实情况让陛下知晓,而难民一齐涌进京城这可是重大的事情,首当其冲要遭殃的就是九门提督。城南远离地处北边的皇宫,且在南边这边没有居住什么达官贵人,所以,这事能压,就一定要压下来。而且必须在南边将情形得到遏制。 这些人暂时被赶到这里,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有官兵把他们给抓走! 看着外面这群人,他们又饥又累,长途奔波到这里,原想着能奔出个一线生机,可是,想不到等待他们的却是无情的催命刀。 而被官兵赶到这里来,他们大约也知道自己的命运,所以很多人的眼中都是茫然的,一片死气。 而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有一人倒下,顿时,人群像是炸开了锅! “死了!死人了!大家快跑!”也不知道谁惊声高喊了一句,人群顿时慌乱起来,求生的本能让大家开始向着四面八方的乱跑。 而人群一骚乱,在街头巷尾处的官兵离开骑马过来,手里的马鞭抡圆了,向着人群抽打过去。强行要把人群压下来。 这时,有些年轻力壮的青年就会在压迫下进行反击。只是这样的反击徒劳无功,就在他们捉住抽来的鞭子时,白羽流矢也就随后而至。 一箭刺中那些人的心窝处,立时毙命,带出了一泓血蓬,溅到旁边人的脸上身上,杀鸡儆猴的效果当下立显! 沈依依幸好身手矫捷,她赶紧把身体缩回进来,刚刚关上门,就看到有血滴溅洒到门口的白纱上。 屋子里的人都吓傻了! 沈依依却怒了,这些都是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却被这样无情的斩杀,“人命在这些人眼中就这么不值钱?” 或许这也就是这里的人如此惧怕官兵的原因之一。 荣叔恰好从后院进来,他接口道:“那些官兵不是九门提督府的人,而是刑部的人。” “这样无情弑杀老百姓的是左亭衣的人?”他的恶命早就在外了,人见人怕。想想也多,或许也只有像他这般无情的人才能培育出这样无情的手下。 这样的做法是会引起公愤的,他就不怕担了这样的恶名,在皇上心里树立起冷血无情的形象? 荣叔脸色忧虑,他道:“他不动手,只怕这些人也命不长了。” 想到刚才有人说的死人,沈依依忽然领悟到一个严肃而又严重的问题,“大灾过后必有大疫!” 一想到这里,沈依依连忙冲到药柜前,她要及早做好准备,在这种医疗条件非常匮乏和简陋的情况下,要做好及早的防御措施才是关键。 虽然不清楚这次会发生什么样的疫情,但是前世的经验,让她果断的选择了一些常备的药材。 她简单的抓了些药,让周管事下去煎煮,“大家都要喝,以防万一!” 周掌柜见沈依依临危不乱,处事井井有条,未雨绸缪。他对她各种信服,拿着药下去煎煮去了。 而就在这时,只见门外忽然动了动,好像有谁在用力推门似的。 沈依依刚才也只是把门虚掩着并没有关上,门被人用力推开了一条缝隙。 荣叔见状一个箭步跨过去,就要把门给顶上。 说时迟那时快,荣叔速度不慢,沈依依也在同时到达门口处,却见到门口有个女人,她脸上布满了风霜,眼中全是沧桑。 一双生命快要枯竭的双眼中,却闪过唯一的一抹亮光。 她看到沈依依,哀声祈求道:“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她身上披着宽大的斗篷,斗篷脏兮兮的,沾满了泥土,可是在她斗篷下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 她好像躲避着猫的老鼠,紧张而又小心的四处张望,在瞬间,她撩开斗篷,把里面的隐藏的一个小人透过狭小的门缝硬塞进来。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她的声音极轻,剧烈颤抖着。 她看到身后而来的人,眼中惊恐万分。 时间倏忽而过,可是在那一刻,一切就像是慢镜头似的,每一帧画面,都是那么清晰无比的映入眼中。 外面有官兵发现了什么,正向着这边过来。 而沈依依却看到了那个孩子被泥土糊满的脸上分明有着好几个水泡一样的东西。这孩子感染了什么疾病,要是被抓住了,他会死! 可是他看上去还是那么小。一双清澈的眼中,带着七分恐惧,两分茫然,亦有着一分希望。 还有几步,那个官兵就要走到面前了。 那是的情况可以用千钧一发来形容,那个小孩的命可以说就在沈依依的一念之间。 孩子的母亲双眸全是泪水,唇发紫,紧紧咬着,她的身体因为太过紧张而浑身瑟瑟发抖。她一双眸子死死的凝视着沈依依,母亲就算舍弃自己的性命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活下去,哪怕她清楚这个孩子已经感染疾病,她都一路偷偷把孩子藏在自己的斗篷之下,就是希望能找到一丝机会。 而在外面,还有两个老人也是紧张万分的看着这里,他们在用自己的身体阻挡着其他人的视线,方便这个母亲把孩子送进来。看来那两个佝偻的老人应该也是母子两人的亲人。 大家都把目光转到沈依依处,他们心里格外同情,可是他们也知道,这可是沾染了病的孩子,一个弄不好会连累自己的。 空气中顿时凝重无比,充满着矛盾还有纠结。 而就在外面那个官兵跨进来的那一瞬间,沈依依身形一动,一把把那个孩子推到门后,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孩子躲到了门后,官兵推门而入。 那个孩子还能够透过门缝看到官爷身上铠甲上的纹路,一丝一毫是那么的清晰,两人之间的距离仅仅只是一门之隔。 “干什么!”那官兵骂骂咧咧的,手中鞭子一下就抽到那个母亲身上,顿时皮开肉绽,那个母亲站立不住一下跌到地上,旁边那两个老者连忙过来相扶,却也免不了身上吃了几鞭子,这让原本就濒临极限的身体雪上加霜。 而他再一次举起鞭子向着那两个老人抽去时,却发现鞭子在空中顿住,他用力一抽,鞭子纹丝不动。 他转头一看,却见到鞭子被一个英俊的少年给拽住了! “做什么?”那官兵开口就骂! 沈依依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虽然知道自己不应该多事的,可是她眼见鞭子即将落下,她的身体比她的大脑先行一步做出了反应。 她一把抓住鞭子,冷眸一扫,枪林弹雨里穿梭,又死过一次的杀气,顿时只需一个眼神就把那官兵喝止住了。 那官兵愣了一愣,从来没有见到过小小年纪竟然有这样的杀气。 气场顿时就被压制了,他开口也没有方才那边强横了。 他道:“你可知我乃是刑部的人,刑部的事你也敢插手管?” 见到他竟然搬出左亭衣的名号,想来也是有几分忌惮自己的。 沈依依虽然和左亭衣有交道,但是她还是谨记一点,为人低调。 对方是公干的,她不能太过火,松开鞭子,她收敛了气息,神色也柔和了几分,说道:“官爷公干,在下自然不敢横加阻拦,但是人谁无父母,他们都已经快要油尽灯枯,您且当做做好事,积积阴德,这鞭子当用在该用的地方。” 那官爷也是个见好就收的主,只是刚才被她一把把鞭子拦住,众人都在看着,他面上也过不去。他喝道:“官爷的事,容不得旁人置喙。这没你的事,速速给老子躲开,小心爷的鞭子不长眼的!” 沈依依使了个眼色,沈乐康了然,速速跑到柜台前,把刚才沈依依抓好的药包抱了过来。 沈依依淡淡一笑,从袖带里取出一块碎银子,放在官爷手中,“在下一介平民,自然不敢和官爷作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官爷辛苦了。” 那人见沈依依很上道,这才气哼哼的收了鞭子,也收了银子。 沈依依把药包快速塞给那个母亲,她低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效,你权当凉茶喝吧。希望能帮助你。只是略尽心力而已。” 那母亲自然知道沈依依言下之意为何,她紧紧抱着药包,顿时痛哭流涕,前路茫茫,今日或许也就是与她的孩子诀别之日了,只是想到她或许还能活下去,这位母亲心存感激。 她跪下无比郑重的给沈依依叩头,旁边两个老人也跟着跪下。只是这一跪却带动出了蝴蝶效应。 所有的难民乌压压的全都跪了下来。 这一幕超出了所有的想象,甚至连沈依依也都有几分懵了。 第四十二章 故意找茬 这一路过来,这些难民经历了多少人情冷暖,从来没有人为他们做过什么,甚至见到他们时,眼中也只有嫌恶,唯恐避之不及。 可是他们面前的这个少年,看上去文质彬彬,儒雅清秀,这应该是好人家的公子,可是这样的公子却为了他们这些性命卑贱,朝不保夕的人,甘愿和刑部的官爷作对,为他们说一两句话。 这样的人给了他们一丝希望,同时也深深震撼了他们的心灵。 母亲一跪,亲人也跪了,顿时乌压压的一大片人全都跪了下来,那时场面极其震撼。 沈依依一见,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她认为自己什么也没做,当不得众人的跪拜。可是她却无法劝阻所有人。 沈乐康眼中闪过冷光。 年过半百,经历过很多风雨的荣叔眼中也有几分动容。韩老太太当初让自己跟着她,保护她时,见到她不过是一个弱质女流,本来打从心里他是有几分勉强的。 沈依依的名讳前些日子甚为出名,从八卦里听来的,她是因为名声不好,与沈家决裂,韩家也没有收留,韩老太太怜惜她是韩紫茵唯一的血脉,才把韩家老宅给她居住的。 荣叔是那种极为正派的老人,一想到沈依依以前的传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是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却让他对她另眼相看! 她卓越不凡的医术,更难得的是她的一颗医者仁心。还有置办店铺时的魄力和爽快劲,好的地方连男儿也无所企及的。 现在她竟然甘冒危险,为命如蝼蚁的难民说话。这样的胸襟和气度,连他自认都有几分汗颜。 而官爷眼中神色闪动,他吐了一口,大声喝道:“起来,走了!” 人群在一众官兵的强压下这才起身徐徐向前。 这是这一幕,却全都被远处高楼上的人看得分明。 一品轩的高楼是整个京都平民中最高的建筑,高达五层,站在上面能够俯瞰京城怡人的风景。 而今日除了风景之外,还有这么一出好戏。 一人端着茶杯,微薄的嘴角微微的勾起,浮现一抹极淡的笑意。 “你看什么呢?”身后有人问道。 见自己说的话,对方好像根本就没听进耳朵里,他焦急的说道:“亭衣,我说的你听到没有啊,倒是想想办法啊,襄赣那边的灾情太严重了,区区二十万救灾银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而在我担心的是浙北地区也出现了大旱,秋收完全被耽误了,我听说好多地方已经颗粒无收了。再这么下去,后果堪虞。” 宣轻扬担忧的说着,举起茶杯,却发现连茶也难以入口。自己说了半响,口干舌燥的,对方却没有半点反应。 他不由起身,走到左亭衣身边,想去看他究竟在看什么。 随着他的目光,他主意到城南处的难民,正在齐刷刷的向着一个人跪拜。 “这是什么情况?”他疑惑的问。 左亭衣根本就没有打算理睬他,他从沈依依那边收回目光,看着宣轻扬说道:“二十万两救灾银,我如果记得没错,这事,陛下好像是要你亲自处理的。可是此刻应该在襄押运救灾银到赣赈灾魏国公大人现在去在一品轩的茶楼里悠闲的品茶。” 他语气轻飘飘的,可是,说的话却是太多毒辣。 宣轻扬立刻纠正道:“别乱说,欺君之罪呢!赈灾捐银,这可是提升形象笼络人心的好机会,有心之人怎么会放弃呢?太子本想揽到自己那去的,可是,老三捷足先登了。” “三皇子?”左亭衣笑了起来,“这可真是好啊,我原想说会连累你吃些苦头,不过你是皇上小舅子,按说,陛下看在皇后的面也不能拿你怎样。现在三皇子想去,再好不过了。小楼一听说有二十两银子,正在摩拳擦掌呢。” 一听左亭衣提起小楼,宣轻扬根本就没有把左亭衣话中说要连累他的事情放在心上,反而关切问道:“小楼伤势如何了?” 左亭衣目光眺望远方,沈依依被众人跪拜,却显得有些窘迫,素来淡然处事的她竟然破天荒的跳脚了。 见到这一幕他不由一笑。“放心吧,有她出马,小楼死不了的,大不了在床上多躺几日,现在赈灾银两才刚刚出了皇都。时间多得是。” 宣轻扬顺着左亭衣的目光也看到了他见的一切。 他嗤了一声,看看远处,又看看左亭衣,嘴角含笑,促狭道:“现在好像是秋天吧,有些人怎么好像闻到了春日的气息?” 左亭衣眼风淡淡扫了宣轻扬一眼,凉悠悠的回击一句道:“是啊,有些人春心萌动,可是你可别忘了,你的挂名老丈人还在我刑部的大牢里正闹着绝食呢。” 世人都道左亭衣关押沈傲天是因为他求娶沈家姑娘不得,可是,只有沈家的人才知道左亭衣那人打的名号却是为了魏国公宣轻扬而求娶的。 话音一落,宣轻扬立刻耷拉着脑袋,看着左亭衣气得压根痒痒,嘴里威胁着:“恨!你给我等着!” …… 大商朝下分十三个较大的区域,其中以京城为首京都,除此之外以区域大小细分依次尚有稠州,崇阳,襄赣,浙北,瀵泉,湘阴,淮安、浙南等地区。 现在入秋时节,本应该是粮食收成的时节,可是今年天公不作美,并不那么风调雨顺。襄赣地区之前大旱,随后洪灾泛滥。那边接连八百里的良田全被冲毁。现在浙北地区也开始步襄赣的后尘了,大旱! 秋季的二十四个秋老虎日日都是毒日头,从入秋到现在接连一个半月有余却未见一滴雨了。 灾情原比奏疏上的要严重上百倍! 这事可以说天下人都知道,却唯独一人不知!而那人偏偏是在上位者! 襄赣距离帝都路途并不算太远,灾民大肆涌入京都,后被强势压制下来。 沈依依医馆外的难民在半日的光景就被强行驱散,只是那些后来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了,他们不得而知。 然而在门后的那人,他们却开始愁了起来。 当初救下那个孩子是迫在眉睫,是形势所逼。可是救下后该如何处置却是让人为难。 这个孩子脸上长有很多水泡,沈依依只需一眼就可以看出那些是疱疹,病毒传染的那种。 有些病毒性的疱疹是身体免疫力下降会产生的,抗病毒对证用药后,很快就会好。 然而那孩子说她们村上好多人都长了这种水泡,或者是全身出现很奇怪的瘢痕,再后来全身都是,而后来那些人多数也都死了。 听了这话,大家都沉默了! 沈依依知道这种疱疹或许是瘟疫感染了的,传染能力超强,在古代的医疗条件下致死率是极高的。 而这里沈依依不用想也知道,当瘟疫无法控制时,唯一的作法就是杜绝瘟疫的传染者,这些人只有被活活烧死又或者是活埋掉。 大家看向那个孩子时,眼中中或多或少也是多了几分异样的,不约而同的向后退了几步。 那孩子似乎感受到了众人对自己的反应,他一早就猜到了,且不说这些外人了,他们村子里好多发病的人都会被同村的人排斥,甚至亲人也唯恐避之不及。这也就是她母亲一路带着 他惨淡一笑,说道:“谢谢公子刚才为我母亲做的一切。现在她一定以为我被公子救了,这样也好,她走也走得安心了。公子放心,我不会连累你们的,我这就走!” 沈依依却道:“你不能走!一则我既然答应了你母亲,自然会言而有信,二来,你现在身上带着病毒,这样出去也不知道会传染多少人。” 一听到沈依依确定这孩子身带病毒,大家都是一惊。 连荣叔也不由劝说道:“公子,你留下他岂不是……”埋下祸端! 荣叔的担忧不无道理,要让人知道沈依依医馆中窝藏了一个流民,这可是大事,医馆还没正式开张就会被关闭。如果这里的人都染上了让人谈虎色变的瘟疫的话,医馆更加荡然无存! 所以,他想说,她尽心就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沈依依自然知道荣叔的担心。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孩子和沈依依身上了。 没有办法了,既然下了决定,沈依依就不会轻易的后悔,再者她可忘不了那个母亲刚才期盼和哀求的眼神。 无论如何她也是无法拒绝一个母亲或者是在生命当中的最后一个请求的。 “留下来!我一定会治好你的!放心好了。”她说着,可是心里却没有什么底气,这人感染的瘟疫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又有多严重,现在她根本就毫不清楚,只有尽力一搏了。 沈依依从袖子里取出手巾,捂住口鼻,她思索着明日要让张妈缝制口罩来,也同时让众人效仿。 不知道这瘟疫的病毒是靠着接触传播还是接触传播,还是实现做好准备的好!此刻大家脸上都遮住白色的手绢,那一幕看上去无比的诡异,沈依依心里乐了,这时看上去怎么那么像是打劫的小分队! 屋漏偏逢连夜雨,世间有一种情况是,你越担心什么,他就越来什么。 现在大家都在担忧他们收留这个孩子的事情被人发现。 可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有人敲门了! 骤然响起的敲门声好想在众人的心上猛的打了一下,大家无一不是惊恐万分的看着外面。 “谁!”荣叔也同样被吓到了,声音也比平日高了几度。 “开门!刑部尚书左大人!” 第四十三章 突然而至 刑部尚书左大人!就是左亭衣! 这个名字好似魔音入耳!大家只是听到这个名字就已经慌了神! “左……左大人,刑部尚书……”有人一听到这个名讳,顿时腿软,周管事都是靠着身后的柜台,才免了当场跌到的尴尬。 “怎么办?”荣叔看向沈依依,他不介意自己舍命,而让沈依依先走。 沈依依目光扫过那个孩子,虽然她和左亭衣有过交道的,可是收留瘟疫病患,这事情可非比寻常。现在左亭衣突然而到,这当中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 “开门!再不开门,我就砸门了!” 随着一声急切的敲门声,紧跟着门就被人以强悍的手段给推开了。一切的发生不过就在眨眼之间的功夫,甚至以荣叔极快的身法都才刚刚跨步到沈依依身边。 屋里的众人都还没有来得及从刑部尚书四个字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时,门就被踹开了! 为首一人踹开门,却见到屋内数人,个个都是以白布蒙面,这突然的一幕,让那人一惊! 而随后的左亭衣在见到这一景象时,古井无波的眼眸中也是微微一闪。随后微扬的嘴角带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痕。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今日出门,左亭衣只带了卫城一人。而卫城在见到里面无比诡异的情况时,立刻就要从刀鞘里拔出刀来。 左亭衣一个眼神止住了。 卫城收了刀,躬身站在左亭衣身后。 左亭衣抬腿就要进来。 沈依依一见,连忙阻止。 说来放眼整个大商朝,胆敢直接拒绝左亭衣的只有沈依依一人而已。 左亭衣狭长的眼眸一扫,沈依依连忙说道:“你这样进来不好!”她连忙从袖子里取出一张手绢。 她递给左亭衣,让他学着自己的样子覆盖在面上。 看到外人递的东西给主人,卫城下意识的就要阻拦,却不想左亭衣快一步接过沈依依的手绢,极其自然的学着她的模样将手绢覆在脸上。 这简直是极为惊悚的事情! 左亭衣素爱白衣,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为此,轩辕云霄还特准他入宫上朝觐见时穿着白色的特制官服。 这种就可以知晓,他应该是有洁癖的。 上一次沈乐康弄皱了他的衣服,他当即脱了丢弃,现在却结果沈依依的手绢,覆盖在口鼻之处,旁人的惊讶远不如卫城的震惊! 左亭衣心思何等的细腻,一眼就见到了旁边躲在门后的那个小孩。事实上,他之前在一品轩楼上就看到了这里发生的一切。 既然他要进来,这是没人拦得住的事。 卫城站在门外守着,左亭衣随手关了门,他眼神清冷的看着沈依依。 沈依依还好,其他人却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左亭衣扫了沈依依一眼道:“你既然收留了不该收留的人,自然应该知道有什么后果?” 他这么说显然也知道事情的经过了的。 沈依依索性把话挑明了,她陈述道:“我无法拒绝一个母亲的祈求。况且这个孩子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左亭衣凝视着沈依依的双眸,黑色的眸子深邃无边,好像宇宙中的星河要把微如尘埃的她全部吞噬。 一条人命!她却从不去想自己的生命也同样是一条人命! 今日之事,若是落到有心人的眼中,她非但救不了别人,也会连累自己的性命!她究竟知不知道?她和沈家恩怨未断,她不知道暗中有多少双眼睛在虎视眈眈的看着她吗?现在去不管不顾的在这里救被瘟疫感染了的流民! 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会对她的事情多加关注! 或许是因为当初是她替自己解毒疗伤的缘故吧…… 左亭衣心里多了莫名的情绪。 他一言未发,可是沈依依却好像在他的眼中看懂了。她也知道后怕,可是一对清亮的眸子满是坚毅。她不后悔救了这孩子。毕竟她不是这里的人,从小的教育,让她无法坐视不理。 只是现在人也救了,他再多说无益,索性就问问她有何打算!再者,他也知道瘟疫之事,也想看看医术了得的她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人你已经救了,你现在打算怎么处理?”好容易左亭衣开口说话,也顿时让房间内的压力一减。 见他不追究责任,沈依依心里也是骤然一松。 当下,沈依依开始嘱咐众人饮下一大碗板南根和其他药草熬制的汤药后,她再亲自带着那个孩子去了后面一处堆放柴火杂物的小院。 她挑选了一间向阳的房间,让人彻底打扫,同时以醋熏蒸。 再带那个孩子去沐浴更衣。 还专门为这个孩子备下了干净的衣物,一应的物品都是经过沸水煮过高温消毒。 大家对沈依依的做法很是不解。 她解释道:“大灾之后必有疫情,这是因为灾情过后,生活的条件变得极为恶劣,很多人就算没病,在那种环境下也会生病。” 她有条不紊的安置着一切,也同时让王掌柜和周管事家的女人们用很细的纱布缝制口罩。 原本大家都以为这孩子是个男孩,可是沐浴后才惊讶的发现这是个女孩子。她说自己叫寇珠。 沈依依为她把脉,发觉她身体极为虚弱。又一一详细问诊,同时嘱咐沈乐康详细的记录在一本手札上。沈依依暂时先为寇珠开下一帖方子,嘱咐周管事熬煮。 左亭衣更为关注的是瘟疫的情况。 “襄赣地区现在除了洪灾之外,已经爆发了大规模的瘟疫。你现在有没有什么良方?” “寇珠说过,光他们村子里死的人中,感染瘟疫的反映出各种不同的症状。没有经过望闻问切,我根本就无法对证。寇珠的病情还好一些,我发现她之前是得过天花的,得过这种病的人,康复之后,身体会对这类相应的病症有抵抗力,所以,她虽然感染了也是瘟疫,但是她并不算太严重。只需要调理了她的身体,再辅佐一些相应的药物,不出半个月她就没事的。” 沈依依说着,看向左亭衣时,眉心拢着一层阴霾。“我担心的是其他的人。这次的瘟疫,我怕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她身为医者,向来都是实话实说。 左亭衣思索片刻后道:“我见你刚才给我们服用了一些预防的汤药,这类汤药是否有效?” 沈依依耸耸肩,“那些都是清热解毒的汤药,只能起到一些防御作用,但是是否针对这次的瘟疫,我没有把握。” “我的消息说,感染瘟疫者,十有九亡。以你的医术来看,你有几层的把握?” 第一次和左亭衣讨论如此严肃的话题,沈依依见到专注时的他,身上的杀气顿减,且与他对话时,那种感觉好像自己在前世时和上级讨论时一般。 恍惚间,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 “我一层把握也没有!”她郑重而严肃的说道:“我手里完全没有任何我所能用得着的工具。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做实验!要是我能有个实验室,说不定能有所突破,可是在这里完全不行!” 实验?实验室? 对她所用的词语,左亭衣长眉无意的挑起。想起了之前,她找来自己的暗卫查看他们血液时的手法。 这个女人就好像一座宝藏,而他只是在入口处看到了她的神秘,却不知道里面还暗藏着什么。 “你想要什么,列举一个单子,我尽最大的可能为你收集。” “真的!”沈依依知道左亭衣的本事,虽然她不确定自己想要的动作这里有,但是若能尽可能的筹备一些,自己以后开设医馆也是很有用处的。 很快,她就书写下来。 手里纸条上用清秀隽雅的簪花小楷写成的字体,可是里面的内容却一样比一样奇特和诡异,连左亭衣也忍不住几次蹙眉。 他看着手里的纸条,忍不住问道:“你确定你要的是这些?你拿活的小白老鼠做什么?还有这玻璃是什么东西?” 他自问自己的见识也算很广了,却对上面的东西都没有听说过。 “白老鼠是用来代替活人做实验的。玻璃……”她犹豫一下,这里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东西,或者说这里是不是叫这个名字,“一种透明的,可以做成瓶子,也可以做成一扇平面的物体,能够贴在窗户上,或者镶嵌在屏风上,也有可能用来代替杯子。呃,你懂我的意思吗?” 沈依依偏着脑袋认真的说着,还不时用手比划。 “你是说琉璃瓶!” “有可能!” 一听好像有这么个东西,沈依依很开心,可是左亭衣却疑惑起来,琉璃瓶是来自海外的,是极为奢侈的尊贵物品。整个商朝只有皇宫才有一对琉璃瓶,还是他国朝贺时,赠送的国礼。 而那东西的原料是大月国才有的。 大月国距离这里很远,很少有人知道那个国家,更不要替见都没有见过的琉璃瓶了。她是如何知道有这种东西的? 见对方面有异色,沈依依连忙解释道:“呃,我曾经见过一本手札,上面记录了除了商朝以外的其他国家,和很多奇珍异宝。但是我见到过有这么一种东西。” 她感觉胡扯,也不知道左亭衣有没有产生怀疑,她感觉扯开话题。 “我还要一些珍贵的药材,和用得着的手术器械,以备不时之需。”她拿出自己药箱里的自制手术刀,“就是这种,只是我这个是在一般铁匠那里做的,有些略显粗糙。如果能找到有些有用的元素,并在锻造时加以改进,会好很多。”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太多的信息量等待左亭衣去消化,而且疫情严重,他心里纵然有很多的疑问,现在却不是时候挑明来一一询问。 第四十四章 救灾银两 左亭衣果然是左亭衣,太厉害了! 沈依依都不由对他点个赞! 她给他的清单上面的东西很多都是不常见的东西,也有很多都是很诡异的,没想到这些东西,左亭衣竟然在短短两天内,就尽其所能的收集了她清单上列举的材料的一大半东西。 虽然还有一部分没有,但是对于这个情况,她也是很满意了。 最难能可贵的,左亭衣为她找来了制作玻璃瓶的原料,还有制作师傅。 这对沈依依来说,简直就像是进入了梦幻世界。 看着左亭衣找来的琉璃瓶,那瓶子状如现在的水杯,可是却还带着石英砂中的一些杂质的颜色,虽然在沈依依看来略显得有些粗糙,充其量就只是玻璃烧制的最初级的阶段,可是这在这个时空已经是很难得了。 那是因为大月国国境里有大量的火山,火山喷发了大量的酸性岩。大月国人是简单的收集制造出来的,可是这样的物品对于其他国家而言,是极为珍贵的物品。 而左亭衣最细心之处就是他连带着制作师傅也请来了,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办到这一点的。她把自己所知的对玻璃的了解告诉了制作师傅,两人合力研究如何提高坩埚窑的温度烧制合格的玻璃液体。 沈依依这般用心,除了自己能用得着外,她也打算在以后,做个玻璃生意。 沈乐康和荣叔都来负责帮忙把左亭衣送来的白老鼠还有青蛙放在沈依依腾出来的实验室时,他们看着这些动物,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真不知道沈依依用这些东西来做什么。 她却不知道,单单为了这两样东西,左亭衣最精锐的暗卫深入田间地里整整一天一夜,精妙的轻功只为了捕捉老鼠和青蛙。 绝对的大材小用! 而看到那清单时,宣轻易第一句话说:“亭衣,你确定你要用你的暗卫来抓这些东西?那丫头会不会是在捉弄你的!” 反正他是不相信这些东西对瘟疫有用的! 左亭衣却一反常态。 他相信沈依依的医术! 就在沈依依成立了沈氏医馆,白天大理医馆,晚上忙着在实验室捣鼓时,商朝的皇宫中再一次发生了一件举朝震惊之事! 这一次是距离上次皇宫失窃后,更加让皇上盛怒震惊之事。 朝堂之上! 轩辕云霄面色不霁,他把手里的一本奏疏猛地一下扔在地上。怒吼道:“你们都给朕好好看看!朗朗乾坤之中,竟然有人打劫押往襄赣赈灾的银两,真是岂有此理!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可是你们呢!连区区二十万两白银都能丢了!真是干什么吃的!” 陛下盛怒,大家噤若寒蝉! 这事说来可真是玄啊!大家都知道当初陛下是要把押运赈灾银两之事交给魏国公宣轻易的,可是,后来这事却落到了三殿下的身上。本来这是件收买人心的好事,可是不呈现,三殿下却出师不利,前脚出了京都,眼看着就要到达襄赣了,却不想半道上杀出一般山贼,抢了银两不说,还重伤了三殿下。 到现在,三殿下还躺在床上起不来。 也不知道是该说三殿下运气太背还是说这魏国公运气太好了! “魏国公!” “微臣在!”宣轻扬上前一步,从地上捡起陛下扔了的奏疏,而后退回去,他扫了一眼奏疏。 是三殿下的奏报,上面提及了山贼强抢银两之事,以及他如何不顾自己安危与山贼抗衡,无奈寡不敌众,丢了银两,自己身受重伤之事。 看到这里,他眼角闪过一道精光。 他暗中扫了左亭衣一眼,奏疏上的内容,左亭衣也是一字不漏的看了。两人眼神交汇,宣轻扬说道:“启奏陛下,微臣认为现在还不是追究丢失银两责任之事。襄赣发生灾情,当务之急是拨款赈灾,安顿百姓才是大事。” 左亭衣也附议道:“不错。三殿下虽说自己重伤在身,但是臣见三殿下亲笔所书的这封奏疏,笔力苍劲,言辞澎湃。而三殿下也有随身的御医,臣之前问过太医院院判大人,他说御医送回宫里的病情手札中的记录,三殿下虽然有伤在身,但是尚不危及性命,而此刻三殿下距离襄赣最近,可以先让三殿下前往襄赣,安顿民心,让襄赣的百姓知晓,陛下恩泽苍生。” 左亭衣的话在陛下听来,倒也是一个好建议,可是其他大臣却听得心惊肉跳! 现在满朝文武,除了皇上,谁都知道襄赣地区发生了重大的疫情。 而左亭衣明知如此,还建议三殿下前往,摆明了是要送三殿下去死!大家都知道左亭衣素来与三殿下不睦,而这次三殿下从魏国公手里抢走了赈灾银两,说白了,他心里绝对是记恨的,现在正好落井下石! 左亭衣说的这番话,一看就是早有准备的!追随三殿下的大臣心知不妥,但是,却也不敢把襄赣发生疫情的事情给捅出来。他们这群人顿时急得像是热锅上蚂蚁。 站在大臣最后一排的谢吟风狠狠的瞪了前面的左亭衣的背影一眼。 谢吟风本就是追随三皇子的。他虽然是国公府的小公爷,可是在三皇子的智囊团中也是占据着重要的位置。 之前也是他极力怂恿三皇子抢在太子前面从宣轻扬手里揽过赈灾的差事的。这本来这事是既能打击了宣轻扬和左亭衣,又能夺了太子的风头,得到皇上的赞赏,还能收拢人心。 这可是一箭三雕的好事,谁也想不到半路上却杀出了一伙山贼来。 然三殿下心腹传报的消息中,当时的确是遇到了山贼,可是三殿下太过惊慌,被山贼用计糊弄过去了,为此才丢了银两的。 而事后查看,才发现所谓的山贼不过百余人,可押运队伍那可是有足足上千人。 这事丢脸可是丢大了! 所以,谢吟风的建议是绝对不能把事情上报,三殿下的奏疏中的内容其实正是出自谢吟风之手。 也就是说,三殿下根本就没有受伤。 跟随的御医自然不敢把事情上报,可是三殿下说的他自己受伤程度到达了无法下床的地步,而御医心里也有自己的盘算,要是三殿下真伤到那么程度,他身为御医自然也是免不了被陛下责罚的,所以,他在自己的手札记录中说的是三殿下所伤为皮肉之伤,看似凶险,却没有性命之忧。 没想到这么一小点的蛛丝马迹都能被左亭衣发现。现在竟然还极力的让三殿下冒着被瘟疫感染的危险去襄赣。 而现在陛下听着左亭衣的话,频频颔首,看样子多半是要同意了。 虽然大商朝一早就定下了太子的人选,然而皇族大位是对这些天潢贵胄们有着绝对的吸引力的,谁都希望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太子虽然定了,但是时间漫长,以后的事还指不定如何变化的。 而在站队时,谢吟风就选择了三皇子! 现在如果三皇子人都没了,还谈什么以后风光。所以谢吟风说什么也要阻止。 他跨出一步道:“陛下,三殿下已经受伤,虽然御医说伤势不重,然则他终究也是天潢贵胄,襄赣情况尚且不明,三殿下身边的人也有损伤,前往襄赣安抚民心固然重要,可是三殿下安危也是不容忽略的。现在前往,也未必如左大人所言能生奇效。” 谢吟风出言,左亭衣微微扫去一个眼风。他想过自己谏言后,有人会为三殿下说话,可是却没想到先出口的人竟然是谢吟风。 “谢卿之意是……”轩辕云霄神色莫辩。 “微臣建议,能否先召回三殿下回宫养伤。再筹集赈灾银两之后,再让三殿下带着银两前往襄赣。” 宣轻扬轻晒道:“三殿下刚刚丢失了赈灾银,谢小公爷还打算让三殿下再丢一次?” 宣轻扬的身份乃是皇后的亲弟弟,皇后对这个最小的弟弟分外宠爱,所以,平日连带着连陛下也会给他三分颜面。 而三殿下按照辈分来说,那可是宣轻扬的侄子,按照民间的称呼,他得管宣轻扬叫声舅舅了。 而且这一次,三殿下可是从他手里抢走了好事的,现在他正好逮着机会落井下石。 此刻他句句在理,谢吟风纵然心中恼怒,却也着实不好为君昊辩解什么。他为由把希望寄托在陛下那里。 坐在金銮殿上的陛下,冕旒下将他神色全部隐藏。 “左爱卿,你有什么要说的?”见到左亭衣嘴角笑痕,轩辕云霄把问题丢了过去。 左亭衣不徐不疾的从怀中另外取出一样东西。 他这一动作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一早就有了准备!从他献计让三殿下前往襄赣时,就牵着众人的鼻子沿着他布置好的道路上行走。 而谢吟风一见,心里咯噔一下,心知坏了! 只见左亭衣取出的是另一封以牛皮纸包裹的信函! 他呈上去,道:“陛下,此乃微臣意外所得一份奏疏!” 商朝奏疏无论是用纸,还是封皮的颜色历来都是有着严格的规定的,而这个无比简陋的信函却说是奏疏。 大家看着左亭衣,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此乃是襄赣横川县的主簿特意上奏的奏疏!” “县主簿乃是正九品的官员,极不入流,他有何资格撰写奏疏?左大人这一举动未免太过荒唐了吧!”说话的是沈擎天! 他的弟弟现在还被关在刑部大牢里,上次他和韩将军当朝发生斗殴冲突,被罚了俸禄,事情的起因轩辕云霄应该是知道,却一句也不提,摆明了对左亭衣的作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他一直对左亭衣都是耿耿于怀。 现在见左亭衣拿出一个区区县主簿所谓的奏疏,他自然是不屑之极。 “沈大人这么说,要不就劳烦沈大人替陛下宣读一番如何?” 见轩辕云霄没有异议,沈擎天愤恨瞪了左亭衣一眼,接过信函清了清嗓音,这才朗声读了起来。 而左亭衣嘴角噙着一抹诡异的笑痕,如嘲似讽…… 第四十五章 血泪控诉 整个大殿一片安静,大家都听着沈擎天浑厚无比的嗓音朗读着来自一个九品县主簿的所谓的奏疏。 “陛下圣严而阅,微臣唐突上奏。微臣乃是襄赣横川县主簿,官居正九品。本无资格奏疏上呈,然事情迫在眉睫,微臣不得不逾越,还望陛下见谅。今年自从入春之后,我县就未曾落下一滴雨水,田地干涸龟裂,秧苗庄稼根本无法耕作。” 念到这里时,沈擎天的声音就有些低了起来。他看到了这位县主簿是在以自己所见所闻陈述着在上位者根本无法得知的真相! 而这些真相也都是有些人用尽一切办法刻意隐瞒的。 “我等相邻皆是如此,情形危急。随后入夏,眼看事情有了转机,然却在数月前,天降暴雨,一连数月,积水可没胸,而在半年之前施工修建的大堤也在这次暴雨中坍塌崩溃,洪水冲毁良田,绵延八百里山川,入眼之处洪水遍野,饿殍满地……” 沈擎天声音越来越轻,气息也跟着发抖,读到这里时,他再也念不下去了,“皇上……”沈擎天脸色一白,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以头触地,根本就无法抬起来。 可想而知,轩辕云霄的脸色有多难看。九重冕旒之下,一双如鹰的眸子里杀机立显! “念!”只有一个字,却带着无比的威严!来自天子手掌生杀大权的威严! “陛下!”事情到了这里,满朝王公大臣数百之人也都在这个时候乌压压的跪了下来。 唯独左亭衣,他躬身而立。 他扫了旁边跪着的沈擎天,此刻的他脸色苍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如雨下,后背冷汗早已经将官服浸透,墨绿色的官服印出一大片的水印。 “八百里山川,原本是良田万顷,现在却如同无间阿鼻地狱!秀丽河山,如今却是满目疮痍,缺衣少粮的百姓在水火中艰难挣扎,苦苦求生。然各级官员却视而不见,官粮转眼变商粮,奸商坐地涨价,官商勾结,狼狈为奸。洪灾之后,瘟疫四起……” 左亭衣清冷的声音好似来自地狱的魔音,他没有去看信函,却能把信函上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能倒背如流。 “成片的村庄一夜之间变为鬼村,再也不见活人气息。老人愁,儿啼哭,愁云惨淡万里凝。无需以眼,只闻其声已是怅然泪下。微臣族中家人十人已去七八,剩余者无一不是期盼奇迹出现,然我等等来的却是无情的镇压。微臣业已感染瘟疫,自知时日无多,特在命绝之前斗胆提笔,望微臣肺腑之言能上达天听,望陛下圣裁能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微臣虽死无憾。臣襄赣横川县主簿方书儒敬呈。元景二十七年。” 从左亭衣嘴里念出来的每一个字仿佛都带着黎民百姓血泪的控诉!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整个大殿却是久久无声,安静,诡异的安静,银针落地都能清晰听见。 左亭衣念完之后,他一撩衣摆,双膝跪下。 轩辕云霄冷冷扫视下面的诸位臣工。 很久之后,轩辕云霄才道:“列位臣工,诸位爱卿,对此事有何看法。” 大家全都默不作声谨言慎行。 “亭衣,这封奏疏你是从何处得来?” “回陛下,这封奏疏乃是从一个逃难到京都的孩子身上意外得知的。那孩子说,她父亲在写下奏疏后不久,就病逝了,她母亲带着双亲和她一路逃难而至。幸得一位沈大夫相救,这孩子才千难万险的活了下来。” 这封信函其实是左亭衣一早就得到了,现在却故意说成是沈依依救下的那个孩子身上得来的,真实情况此刻无人敢去探究。他敢当朝宣读,就做足了完全的准备。 “堤坝被毁!半年前朝廷拨了白银七千万两耗时三年花费无数心力方才修建的堤坝,却在半年之后就被冲毁?”天灾造成的责任自然无法追究,可是人为的却极易找到正主! 而沈擎天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反应,是因为,当初修建襄赣堤坝时,他的弟弟也就是沈傲天在成为翰林院侍读学士之前正是在襄赣出任同知! 可以说要追究襄赣堤坝之事的话,他的弟弟首当其冲,而他身为其兄长,也难逃干系! 现在他算是明白了,左亭衣为何要关押沈傲天了! 当时估摸着他是没有太充分的证据,才弄了个什么求亲不成的名头,最搞笑的他还打着给宣轻扬求亲的幌子。 当时所有人都蒙住了,还以为他是公报私仇,谁料到隐藏在这背后的竟然是这样的真相。 轩辕云霄盛怒之下,没有人敢出言。 …… 下朝之后,沈擎天看着日正当空,太阳毫不吝啬的光辉洒下,无比温暖,可是他却依旧觉得身入冰窖。 到现在,他还觉得脚下发虚。 从开始到现在,这么久的时间,才看出一丝端倪来。不得不说左亭衣这步棋走的太深了! 这些事情一步一步好像环扣,每一步都是环环相扣。就连大家看上去最匪夷所思的韩将军与他在朝堂之上的斗殴,当中又有多少是左亭衣安排的呢? 他真的是太大胆,算尽了天下人! 而现在最让沈擎天胆战心惊的是,三殿下那么巧合就被山贼打劫了,这当中…… 他眸色震惊,连自己都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陛下对左亭衣的信任和宠爱甚至超过太子,这当中隐藏的内幕,陛下是否又是牵涉其中的? 他送了个女儿进宫,现在贵为才人,可是陛下日渐老去,将来的事,如何能说?皇子之中,谁将来能登上大位? 是生性懦弱的太子?还是三殿下?以或者四皇子? 沈擎天一面走着,一面深思着,突然间,脑海里竟然浮现一个白衣清冷的身影,转身而来竟然是左亭衣。 这一惊之下,他一个不留神,脚下踩空,眼看就要摔下台阶了,突然身边有人扶住他。“沈大人,当心。” 他转眸一看,却是谢吟风。 谢吟风扶着沈擎天走下台阶。 沈擎天仍旧心有余悸,但是在见到谢吟风时,却想到另一件事。当初沈依依是和小公爷谢吟风定下了娃娃亲的,可是沈依依不争气,闹出了那么多事。谢家与沈家退亲。 可是,意外有转机的却是谢吟风好像对沈依澜…… 沈家有个女儿跟着皇上,但是陛下与皇后鹣鲽情深,依媛运气再好最多也只能到妃位。现在陛下虽说依旧年富力强,可是皇族之事甚为难说。 左亭衣钉死了他们沈家,将来陛下要是去了,他们沈家又会是一个什么情况。 现在若能与某个皇子…… 一想到这里,沈擎天忽然想通了什么。 本来送到这里就打算告辞谢吟风的,却突然开口,“谢小公爷若没什么要事,不如到舍下一坐,聊表谢意。小女依澜日前从释然大师那里讨得了茶艺,嚷嚷着要我品茶,老夫只会牛饮,那里会什么风雅。小公爷雅名在外,不如赏脸品尝一二?” 这摆明了邀请,还拿了沈依澜为名头。 “如此,在下叨扰了。” 谢吟风的马车和沈擎天的马车同行而去。 随后不久,宣轻扬和左亭衣并骑而出。 宣轻扬轻笑道:“亭衣,你今日一招釜底抽薪用得可真好。竟然试出了谢家投靠的老三。现在估计沈家病急乱投医想接着谢家这座桥攀上三皇子了。” 左亭衣冷笑道:“你错了。不是釜底抽薪。是陛下的敲山震虎!毕竟虽然沈傲天曾经身为襄赣同知,可是,从他那里却没有多少可用的价值。现在陛下最忧心的只是襄赣的疫情。还有浙北那边的情况。我等身为臣子不过是陪着陛下演这一出戏而已。希望借着这么一出戏能让他们收敛一些。” 宣轻扬也收敛了笑,郑重问道:“沈依依那边情况如何了?” 左亭衣摇了摇头,长睫的阴影却掩盖不了疲惫。 “她已经很尽力了,却收效甚微。” 宣轻扬诧异问道:“以她的医术都不行?当初我去看受伤后的聂小楼时,他伤重得我都快认为他要死了,都能被她救活。现在不过一个疫症,连她也束手无策?” “她说这次的瘟疫发病的原因有太多,现在她也只能确定的是如果感染疫症的病人有出水泡的话,接触到水泡的液体就能传染。而若是大片的红斑,通过呼吸都是能够传染的……” 两人一面慢行,一面谈论着, 突然间从旁边多出一骑来,马上坐着一个长袍公子,身为男子,可是五官却妖媚之极,一双狭长的眼眸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 “小楼?”宣轻扬很是诧异在这里看到他。 聂小楼笑道:“见我活着,你是不是很失望啊。唉,没办法,谁让我长得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了,连阎王见了也是各种嫉妒,不敢轻易要我的命,否则他的夫人指不定就跟着我走了。”他玩笑着,一颦一笑却都是无比的妖孽风情。 宣轻扬笑着,向着他捶了一拳,“你小子命可真够硬的。” 若在平时,聂小楼绝对不会躲,可是现在他还记得自己有伤在身,灵巧的躲开了,嗔骂道:“你想要我命啊。” 两人在后面打闹着,左亭衣却道:“放心,有沈大夫在,他的命,阎王暂时还不想要。” 聂小楼收了笑,严肃道:“你别说,那沈大夫的医术还真行啊!除了那天我见到的那个丫头外,他算是我聂某见过的医术最好的人了。” “哪个丫头?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宣轻扬连忙问到。 “你那么八卦做什么?”聂小楼说着,眼神却多了几分温柔,他好像还在回忆着那天的情形。 他说道:“我受伤时,在山里被一个采药的小丫头给救了,要不是她,我也没能留着一口气等着沈大夫救我的命了。那丫头虽然穿的破破烂烂,活像个叫花子,浑身也是脏兮兮的,可是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神,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 宣轻扬拐了左亭衣手臂一下,揶揄道:“快看,小楼思春了。” 第四十六章 反客为主 左亭衣扫了聂小楼一眼,他已经明白了小楼说的那个丫头是谁了。沈依依在外出诊时都是女扮男装的,化名为沈之章的! 可是,他却故意不揭穿! 却突然打岔道:“对了,你都已经生龙活虎的了,你去拜谢过沈大夫没有?”他的言下之意很明确,就是问他给沈依依诊金没有!他可是清晰的记得沈依依当初是为了那一百两黄金才救自己的。救自己就要钱,救别人就白救,他心里有些不平衡。 一说到这个,聂小楼忽然想到什么。一拍脑门道:“哎呀!我说我好像忘了什么事,原来是这个!” 他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张银票,约摸有五十两。“走!爷这就给沈大夫送诊金去。” 宣轻扬啧啧两声,一脸的不屑。 “这还少啊!”聂小楼惊叹。普通的大夫这可是诊金最高的,就算是御医出诊一次这也够了吧。 “唉,人的命值钱与否果然是比较出来的。亭衣给的是一百两黄金,小楼的命也就值个五十两银子。” 宣轻扬说着这话时,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却气得聂小楼跳脚。 三人说笑着,却不知不觉的就到了沈氏医馆的门口。 “到了!”翻身下马,进了医馆。 他们三人此刻都是身着便服,也没有带着随从,看上去更像是贵家公子的模样。 而他们却看到在医馆的门口处有序的坐了一排人,他们手里都拿着一个竹牌。竹牌上写着号码。 在门口处还挂着好几个剩下的号码牌,再另外一边却挂着从五开始的号码。 宣轻扬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怎么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个。” 他们一问,立刻就有热心的病人替他们解释。 “这是沈大夫特有的号码牌,凡是来看病的病人都在这里按照顺序取上一个,等着喊号就进去看病。没喊道号的就在这里坐着休息。而看过的病人就把自己的号在另一边挂好。” 第一次见到喊号问诊,三人也是觉得颇为有趣。 左亭衣也不由翻看着。 沈依依今日竟然已经看到了四十多个病人了。他翻看着号码牌,那极为工整娟秀的簪花小楷正是出自沈依依之手。 忽然间,他却发现号码是从五号开始排序的。 “怎么不见一至四号?” “那是沈大夫特意留号的。那四个号是特意留给老、弱、急、残之人的。”王掌柜见到忽然来了三个衣着非凡的贵客,连忙从里面出来解释道。 那人转身,却见是左亭衣。王掌柜顿时一惊,脱口就要喊一声左大人。 却被左亭衣一个眼神止住了。 王掌柜何其玲珑,见他身穿便服,旁边人穿着气度,想来也是非富即贵的贵客,他硬生生的改口道:“左……左公子。” 左亭衣赞许的点点头。 王掌柜扫了身后大约还有六七个病人,他道:“三位公子是找沈大夫请脉的?” 左亭衣摇了摇头。 王掌柜这才送了口气,“如此三位公子先请内堂休息吧。小人奉上好茶。沈大夫还在问诊,三位若是特意来找沈大夫的话,怕是也要等沈大夫看完诊后再说了。” 宣轻扬一听,长眉一挑,这沈依依好大的架子!我堂堂魏国公来也要等? “我们等。”宣轻扬刚要开口,却被左亭衣拖着向内堂而去。 这一等,竟然就是一个时辰。 这是大商朝开国以来有史以来,第一次一位魏国公爷,一位一品刑部尚书同时花费一个时辰等人。 “还有没有病人?”沈依依因为疲惫声音都有些沙哑,她在旁边铜盆里净了手,揉了揉太阳穴走出诊室,在外面看看。 王掌柜连忙说道:“病人倒是没有了。可是客人却有三位。” 见他脸色诡异,沈依依眉心一拢,“谁啊?”她好像没这么好客吧。 王掌柜眼风往内堂瞟了一眼。沈依依问诊是雷都不敢惊扰了,可是这里面三位却都是大人物。茶都换了三巡了,受不了那三人投来的眼神,到后来,他连茶水都不敢去续了。 “公子您自个去瞧瞧吧。左尚书在里面呢。” 沈依依知道左亭衣是来问她实验情况的,可是现在的情况时,在这个年代,这种可以用简陋来形容的医疗条件下,她的确是有心无力。 接连三日,她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敲门进入时,见到内堂的确有三个人,却不是如王掌柜所言的什么客人,哪有客人是这样的啊? 宣轻扬连靴子都懒得脱,就躺在了贵妃榻上,晒着太阳补眠。 聂小楼正翘着二郎腿,剥了橘子,一瓣一瓣以高超的投篮技术往嘴里扔。 左亭衣则端坐在桌前,认真的看着书。 这三人也太不把自己当客人了吧。 沈依依轻咳一声。 宣轻扬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聂小楼扫了她一眼,照旧把手里还剩下的几瓣橘子丢进嘴里,左亭衣抬了抬眼,无比风清霁月的说了一声:“进来吧!” 呵!反客为主了是吧!奈何他们官大一级压死人! 我忍! 沈依依举步进去。 “三位大驾光临,令我蓬荜生辉,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则个。”沈依依赶紧脑补前世电视剧里的台词。左亭衣她知道,可是能和左亭衣一道而来的人,身份也不难猜想,入乡随俗,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一抬头却刚好见到聂小楼笑嘻嘻的向她看过来。“咦!你身体好了?”话音一落,沈依依猛然惊醒,这人不是皇宫盗贼吗?他怎么和左亭衣一路的?而且他们三人看来还认识的。 “好了!多谢沈大夫医术了得。前些日子都没有时间,今日特地来给沈大夫你送诊金的。”聂小楼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两张面额为一千两的银票。 还故意在宣轻扬面前晃了晃,以示证明自己的命还是值钱的! 他把银票塞进沈依依的手里。 两千两呢,好肉痛。 聂小楼原本指望沈依依会说多了,然后退给他一些,谁料,沈依依连看都不看一眼,径直接过,就往怀里揣。 小样,以为我看不出来是吧。 你给我就收!收入丰厚了,我也可以多做一些义诊了。 收了那么多钱,沈依依无比负责任的拉着聂小楼复诊。 左亭衣一直在看书,可是那页书他好像看了很久都没有翻过了,嘴角的笑痕是那么的清晰可见。 他对他们都是了解的! 聂小楼这个财迷,遇到沈依依却是半点辙都没有。很多时候连宣轻扬都会被聂小楼给套住,没想到这一次,他也有吃瘪的时候。 不过看到,沈依依的手搭脉在聂小楼手腕上,再看到她无比认真仔细的一一查看聂小楼的伤口时,他怎么觉得那么不爽呢? 放下书本,左亭衣走过去,把沈依依的手从聂小楼身上拿开,“不用管他,他皮糙肉厚,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大家的目光都投了过来,此刻左亭衣才发觉自己的手还握着沈依依的手。 他轻咳一声,极其自然的松了手,却立刻换上无比严肃的语气说道:“咱们今日来是要看看有关疫症的情况的。” 这件事的确很严重,大家成功被他转移了话题。 沈依依带着三人去了自己的实验室。 进门前,她特意嘱咐三人换上工作服还有带上口罩和帽子。 对于她的要求,三人均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实验室里,竹笼子里放着很多的白鼠,青蛙。 而那些白鼠看上去却比之前抓来时干净了很多,而这些鼠笼的布置都很是有讲究的。虽然这里条件简陋,但是读书时,沈依依就一直替老师整理鼠仓,所以一切还算得心应手,她的感觉好像回到了以前读书生涯。 她对这些很平常,可是其他三人在见到这一幕时,却是那样的震惊!琉璃瓶在她的手里竟然能变成或大或小的各种式样的瓶子,还有箱子,而且透明度瞬间提升了数倍! 他们以一种看待鬼的眼神看她! 沈依依进了实验室,全身的气场都是无比的严肃、专注!这也感染了他们三人。尽管心里在多疑问,再多震惊,他们都没有说话,深怕打扰了她。 只见沈依依带上自制的手套,取出一只老鼠,从另一个瓶子里提取一些黄色液体,注入老鼠体内。 再放在玻璃箱中。 没多多久,老鼠就开始痛苦的挣扎起来,全身剧烈的抽搐着。 沈依依以旁边的沙漏定时。 “这黄色的液体是从寇珠身体提取下来的。是带有这次瘟疫病菌之一.”她解释着,又从旁边里拿出液体注射到那只老鼠的体内。 半个时辰后,再观察,老鼠病情得到了明显的控制。 …… 做完实验,沈依依是以大家出去再说。 王掌柜家的媳妇替各位烧水沏茶,书房内,沈依依一口气把茶水喝完后舒一口说道:“如各位所见。我现在也只是研究出了一种药。可是针对这次的瘟疫,这药也只能是对感染过天花后的人有效果。” “其他人呢?”左亭衣问。 沈依依耸耸肩,“我手里的条件有限暂时没有结果。要研究出来,我得先找到一些感染了瘟疫的病人。而且需要各种症状的病人。”她说着看向左亭衣。 她一是希望找到病症所在,二来也希望能救下寇珠的亲人,毕竟寇珠才七八岁,还是个孩子。 要病人,之前逃难到京城的襄赣人其实就是现成的。可是左亭衣眸色一沉,“不可能!”他一口拒绝。浑身上下散发出阴冷,这让沈依依猝然一惊! 她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瞪着左亭衣的背影,指着他说道:“你不会把他们都杀了吧!” 左亭衣骤然回眸,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杀机。 就是眼神交汇的那么一瞬间,沈依依感觉到背脊发凉。 第四十七章 寻衅生事 左亭衣他们走的时候,沈依依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刚才那一瞬间,她看到左亭衣的目光,愤怒,还有浓重的杀机!那些流民数量足有七八百人之多。 他竟然全都下令杀之? 左亭衣素来都有冷血之名,可是,沈依依之前还在想说,他这类的酷吏很像当年的包青天,原本对于他,她心中还有着一丝崇敬的,而那日他分明看到了自己救下了寇珠,却还是没有揭穿,想来这人也不是传闻中的那般冷酷。 可是就在刚才,那个眼神,沈依依却发觉自己太天真了!一切都是自己的遐想而已。难怪,当初韩老太太会千叮咛万嘱咐的说让她一定要远离左亭衣。 夜深沉!寒风萧瑟! 沈依依原本在院子里小坐,忽然间她看到周围凝聚了好多雾气,雾气浓重几乎不可视物。 沈依依疑惑起来,她随即起身,向前走了几步,耳边隐约传来声音。 她细听辨别,却发现那些声音有哀嚎,哭喊,嘶嚷…… 这些声音让她不寒而栗。 她下意识的先后退开,却不想身后骤然一脚踏空,她身体骤然一下失重,猛地一下就先后跌去。 沈依依慌乱之中,猛地一把抓住旁边什么东西,触手冰凉,等她稳住身形后,她这才发现,她手里拖的竟然是一个人的脚。 脚上的肌肤裸露在外,可是却能轻易的看到上面全是水泡,那是被瘟疫感染的病人。她吓都不轻。 看到下面没有多远,她赶紧松手,放松身体跳了下去。 然而等她落地时,却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巨大的坑里,抬头看上面,紧跟着好多人被人推了下来。 这些人身上穿着破破烂烂,分明就是流民。 而上面逆光之下,根本看不清人脸,身形轮廓却是身穿盔甲的官兵,在他们的手中却拿着大刀,刀刃上还滴着血。 那些刀无情的收割者众人的性命。 沈依依惊慌不已,她和那些尚未死去的流民一起,奋力的想从这个大坑里爬出去。 她嘶声大喊着:“我不是流民!我没有感染瘟疫!” 她的声音瞬间被旁人众人的嘶吼声掩盖了。 突然间,她看到上面有个熟悉的身影,“左亭衣救我!我是沈依依!” 她对着那人大喊,可是骤然间,在黑暗中,她却看清了左亭衣冷漠没有一丝情绪的面容,眼神中布满着杀意,与无尽的愤怒。 他冷漠的喝道:“杀!”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长剑猛地向沈依依挥来! “啊!”沈依依一声尖叫! 猛地一下坐了起来,她骤然睁眼,却发现原来是自己在做梦!她吐了一口气,浑身上下都是汗水。 她喘息着,走下床,就着桌上的冷茶咕咕灌了两口。这才让自己清醒一些。发丝被汗水浸湿,一缕一缕的贴着脸上。 夜风吹来,沈依依不由打了个寒颤。 距那日看到左亭衣后,已经过去了整整半个月了,可是那天的眼神却还是让她心有余悸。 这半个月来,左亭衣再也没来过了,只是偶尔派了卫城卫洛兄弟两人来她这里拿了她配置出来的药方就匆匆走了。 在与他们的交谈中,她知道,襄赣的瘟疫的情况已经严重到让人无法想象的地步了,甚至可以用尸横遍野来形容。 左亭衣自然是要忙着替陛下处理政事。 现在不过凌晨三四点钟,可是她却再无睡意。 早上起床时,沈依依发现昨晚噩梦之后,她竟然有些感冒。 看诊时,也比平日更加吃力。 所幸今日病人不多,沈依依处理完后,让人在外挂了个外出问诊的牌子,她浑身疲惫的躺在塌上。 王掌柜给她沏了壶热茶来,“公子,您还好吧。” 她活动活动发酸的肩膀说道:“估计昨晚有些着凉,今日起来头就有些昏痛。” “要不,我这就去给公子熬一碗驱寒茶来?” 沈依依点了点头。 用过午膳后,她感觉好一些了,这才想到自己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回到山庄了,要不今日给自己放个假,回山庄去看看张妈妈,同时也看看药园里的药苗生长如何。 安排妥当之后,她这才走出医馆。 翻身骑马,向着城外奔去。 就在沈依依刚刚走了不久,聂小楼和左亭衣却也策马而至。 半个月都没有再来过医馆的左亭衣,在整个医馆来说可是大熟人了。 王掌柜一见连忙迎接,“两位公子,是来找我家沈大夫的吧,可不巧,他刚刚走了。” “去哪儿了?”聂小楼反问,这些日子左亭衣没有来这里,可是他却是这里的常客。“他是不是又出诊去了?” 王掌柜道:“沈大夫回庄上去了。估摸着最早也得明日才能回来呢。” 聂小楼哦了一声,打算就此作罢时,却发现左亭衣已经翻身上马,“亭衣,你去哪儿?”他赶紧追了上去。 此刻业已入深秋,策马而行时,看到河岸边树木枯黄转瞬而落,枫叶如火印染了半边天。 正在沈依依感叹天凉好个秋时,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城外山庄。 却不想,刚一入村,就听到有村民在议论纷纷。这里的民风颇为淳朴,村民们很少这般聚拢到一起肆意的说着八卦。 沈依依成为庄子里的主人后,栽种药苗时也会在村子里临时请了村民去帮忙,可是向来出面的都是丁永成。 所以入村时,大家也没太在意的聊着。 细细听来,却发觉村里人竟然说的是关于山庄。 沈依依眉头一皱,心想着莫不是山庄处了什么事情?可是丁永成应该是对自己投诚的,按说不会这么快就背叛的。 她勒马找人去问。“请问山庄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村民曾经在药园里帮过工,他一见沈依依立马就认出来,那人说道:“沈大夫,刚才有好多人在打听去往山庄的路呢。” “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那人想了想道:“不知道,但是可以看出他们应该都是些贵人。他们身上可都是穿着绸缎呢,为首两位公子长得很俊俏,可是家丁却有些凶神恶煞的,沈大夫您不是惹了什么人吧?”末了那人还特意问了问。 沈依依谢过打马而行。 这一路心里却都在思索着,到底去庄子里找自己的人是谁?然她是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想通了,管他的,先去看看吧。 远远的看到山庄的墨瓦白墙在深秋中好似一副绝佳的山水画卷。 然而在这绝美的风景中却出现了不和谐的音符——人声的熙攘,与恶犬的吠叫! 山庄门口,围着一大群人。 丁永成站在大门口,看着面前的众人,他的脸色铁青,尽管沈依依重新给他配置了药膏,但是脚伤尚未完全复原时,他还是倚靠着一个沈依依为他特制的拐杖而行。 女眷全都站在门口里面,丁永成带着庄子里的所有男人们一起站在门口。 他上前半步,抱拳行礼道:“两位公子,我家主人真的不在庄上。二位还是请回吧。” 在丁永成对面,两匹高头大马上端坐着两位年轻的男子。 其中一人身穿墨绿色的绸缎窄袖常服,腰上一条玉带,把整个健硕的身形表露无遗,这一看就是一个练家子,腰间还配有一把鹿皮做鞘的长剑。硬朗的五官,剑眉星目,一身英气。 而另一人则穿着银色暗红纹的宽袖长衫,衣襟处还镶嵌着一排贵气无比的墨狐皮毛,一眼看去尊贵无比,为他俊雅的长相平添几分清贵的气度。 在两人的旁边却站着约摸十来个家丁,家丁一个个凶神恶煞,在为首的一个家丁手里还拽着一条链条,链条的尽头却拴着一条狗! 这条狗龇牙咧嘴,口涎横流,长舌吐着,满身油亮的黑毛根根竖起,瞪着血红的眼睛,恶狠狠的看着前面的众人,是不是发出凶恶的叫声。 如果不是那个家丁拉着它,它绝对会扑过去。一通乱咬。 这样凶恶的大狗,连见多识广的丁永成都没有见过。身边的男人们虽然手里都拿着农具,可是在这只大狗面前完全不够看。 两位男子对视一眼,忽然轻笑起来。 “弟弟,我有没有听错啊,他叫她主人?真是天大的笑话,被逐出家门的人竟然成为了主人?”他嘲笑着打量了一番这座山庄,山庄不算小了,以她的情况,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一处宅子。“弟弟,你确定是这里?” 另一人整理着衣袖,说道:“觉得不会错。这里我可是亲耳听到老太太说起的。只是不知道她用了什么能耐成为了这山庄的主人。” “老太太那么疼她,百般为她说话,这里应该是老太太的私房钱购置的吧。” 两人兀自说着,完全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丁永成眉头紧锁,这里分明是丁大夫购置的财产!后来听阿全说起过这事,是沈依依答应替丁大夫的独女看病,丁大夫这才把这处宅子赠送给她的。那里是什么老太太的私房钱购置的? 从这两人的衣着装扮看来,应该是京城里大户人家的公子,这种人也不是他轻易能够得罪的,但是他们的气焰态度着实嚣张跋扈了些,好像是故意来找茬的。 尽管心里不悦,但是丁永成还是恭敬的说道:“想必两位公子有什么误会了吧,这处宅子是丁老爷亲自赠送给我家主人的。并非如二位所言。” 第四十八章 放狗咬人 沈依依匆匆赶到时,刚刚好看到这一幕。 这两位公子,她的确不认识,而听到丁永成说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时,她犹豫了一下,悄然下马,悄悄跟了过去,藏身在一棵大树后。 韩璟书看了弟弟一眼。 他素来是个急性子,虽然行事鲁莽,可是,有弟弟在身边,他行事还是先问问弟弟的意思。 “误会?”韩璟默冷笑着看着丁永成道:“也对,问清楚的好。那我且问你,你 家主人是否姓沈?” 丁永成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点了点头。 韩璟默又道:“那她来到这里是不是不出一个月?” 沈依依听明白了,这两人果真是针对自己的! 而就在这时,张妈妈突然拨开人群走了出来,她看着大马上的两人,神情触动,片刻就有些激动的说道:“两位可是韩家的公子?” 韩璟书看着那个妇人,完全没有放在眼里。 而韩璟默则是微微沉思。这个老妇人,他好像在那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而这老太婆却能一语道出他们的来历。 见弟弟没有吭声,韩璟书等了片刻,火急脾气一上来,他喝道:“废什么话?沈依依究竟在不在?在就让她滚出来,不在,你们就给本公子听着,她既然被沈家逐出家门,就没必要再在京城待着。” 言下之意,要让沈依依滚出京城! 避在树后的沈依依这下已经彻底明白了这两人的身份了。 之前在与韩老太太相认时,韩老太太提到过自己的三个孙儿,其中除了已经见识过的韩仙儿外,另外是兄弟两人,韩璟书和韩璟默。 当时韩老太太的原话是,“韩璟书的名估计是取反了,天生的急坯子!书读了几天,字些儿认识他,他可不认识那些字,反倒对刀枪棍棒的有兴趣。老二家的韩璟默是韩仙儿的同胞哥哥,却长得比仙儿好看多了,要是仙儿有默儿的几分模样,我也就不担心她嫁不出去了。只是那孩子心思也忒细腻了些,鬼主意忒多!以前捉弄先生的事都是他出注意,然后怂恿哥哥妹妹出手,臭小子还以为老太婆我不知道咧!” 现在再看向那两人,墨绿劲装想来就是韩璟书,而容貌俊秀之人应该就是韩璟默了。 韩家的人,之前有过韩仙儿那一出折腾,沈依依对韩家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然而后来与韩老太太的相遇却也改变了不少沈依依的看法。 只是今日韩家兄弟两突来,恣意嚣张的主人,凶神恶煞的家丁,还有狂吠乱叫的恶犬!这一幕怎么看怎么像是故意来找茬的。 张妈妈一听,顿时急了,她匆匆上前,噗通跪在两人面前。 “大少爷,二少爷可别啊!依依不管怎么说,她好歹也是你们的表妹!大小姐当年未出嫁时,好歹也亲手抱过你们的。现在真么会这样?沈家,姑娘是待不下去了。韩家可是姑娘母亲的娘家啊……” 张妈妈不理解了,明明可都是一家人啊,按说更是应该在有难之时伸出援手的,然而却好像并不是这样,不帮也就罢了,却带着凶丁恶狗来要好不容易才有落脚之处的沈依依离开。 “表妹?亲戚?”韩璟书冷笑道:“沈依依弄伤仙儿的时候,她怎么不想想仙儿是韩家的大小姐呢?她要是来的时候,好言相求也就罢了,说不准,我们也能看在早逝姑母的份上留她在韩家当使唤丫头。谁叫她这被沈家赶出来的疯丫头还没进韩府呢,就开始撒野!” 一听这话,张妈妈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她忍不住替沈依依辩解道:“大少爷,不是这样的!当时是韩小姐先出的手的,我家姑娘她……” “不用多说!”韩璟默也想起了张妈妈原是韩紫茵的陪嫁大丫鬟,他道:“现在沈依依的名声有多臭,你也是知道的。我们不收留沈依依也是说得过去的,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然作出那等败德伤风之事,韩家是不会让她回来的。再者,如今沈家和我韩家势不两立。既然依依姓沈,身体里留的可是沈家血脉,所以我希望,将来无论她去哪儿,也绝对不许说与我韩家有任何关系!” 韩璟默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包碎银子,他如同施舍般的丢在张妈妈面前,无比高傲的姿态俯视。 “这些银子你收下,拿给沈依依,告诉她,京城再无她立足之地。还是速速离开吧。” 张妈妈看着地上的银子,她的心都碎了! 之前前往韩家,就是她最后的希望。可是韩仙儿却打碎的她的希望。后来,沈依依又遇到了韩老太太,韩老太太的态度又给了她一个新的希望。 现在这个希望却再一次被韩家两位少爷打碎了。 这一来二去的,张妈妈再怎么坚强也扛不住了。她的身体摇摇欲坠,看着两位少爷,却在那时又想到了自己苦命的姑娘。 想到沈老爷的无情,再想到之前韩仙儿的羞辱,登时间也不知道从那里来的一股火蹭的一股脑燃烧了起来。 她捡起地上的碎银子,狠狠就往着两位公子身上砸去。 “谁稀罕你们的臭钱!我家姑娘本事着呢!不靠你们,我们也饿不死!” 这突然的转变让在场众人震惊不已。 韩璟书和韩璟默也在同时都被张妈妈的气度震慑了。 看到这里,沈依依嘴角扬起,一抹极好看的笑意在她脸上绽放!张妈妈跟着自己久了,多少也被感染了几分!跟着她沈依依的人就是要这样的气度! 张妈妈眼看着碎银子从自己手里扔出去,化作片片银光,纷纷砸向两位少爷身上,扔的时候她可爽了。然而扔完后,却又后悔了! 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给姑娘添麻烦啊! “你!”韩璟书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他喝道:“贱婢!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以下犯上!给我打!” 他说着,指挥着家丁打去。 庄子里的人一见,顿时也都血气上涌,张妈妈是自己这边的人,说什么也不能让人欺负了去! 这边男人们也都挥舞着农具冲上来。 而韩璟书骤然长剑出鞘,猛地一下斩向那条狼狗的链条。 哐当一声,链条断了! 狼狗像是脱缰的野马,猛然间就向着人群冲去,发了疯一般张嘴就咬! 韩璟默之前答应哥哥带狗,不过为了是壮势,吓唬吓唬沈依依他们的,根本没有想到哥哥会真的放狗咬人! 他可比韩璟书想得多,张妈妈虽说只是个陪嫁丫头,但是他却知道,这个陪嫁丫头可是老太太亲自挑选出来的。 弄不好,老太太会发火的! 现在想要拦着却迟了! 狗猛地就向着张妈妈扑过去,一下就把张妈妈扑倒在地。而其他的家丁也都拿着武器无情的向着庄子里的人打去。 那一时间,喊叫声,狗吠声,以及庄子里的女人和小孩的哭喊声混做一片。 沈依依没想到这两人竟然真的敢放狗咬人。 她眸色一冷,矫健的身手如离弦之箭,眨眼间就冲到人群中。 而这时,左亭衣和聂小楼也刚好赶到。 聂小楼看到沈依依冲进人群中,虽然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但是见到这一幕,多少也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不外乎是权贵仗势欺人而已。 他自然是向着沈依依这边的,对着左亭衣道:“老大,我去帮之章兄弟!” 他说着翻身下马就要冲去,却在迈出一步时,被左亭衣突然甩出的马鞭缠住手臂。 他骤然回头,很是不解的看着左亭衣。 “这是她的家事!当由她自己去处理。” “可是……”对方人多,沈之章寡不敌众啊! 埋怨归埋怨,但是对于左亭衣,聂小楼不敢违背,悻然而回。 左亭衣虽然不让聂小楼插手,可是,一双清冷的眸子却一瞬不瞬的盯着那里。见到这一幕,聂小楼这才略微放心了。 左亭衣的为人,他很清楚,只要他说不管,他就绝对的离开,那人是死是活,他毫不关心,可是现在,他嘴里说着不管,却还是看着那边。聂小楼猜想,沈大夫真处于危险时,左亭衣一定会出手的。 有左亭衣在这里,沈大夫一定不会有事的,索性也就坐在马上耐心的看着好戏。 “那不是韩家兄弟吗?”左亭衣说是家事,沈大夫怎么和韩家又瓜葛? 只见沈依依猛地冲入人群,好像突然而至的天兵,她的出招极快,每一招都对准了家丁的软肋,一击之下瞬间就能让对方丧失战斗力。 眨眼间的功夫,她就制服了家丁,家丁纷纷躺在地上捂着自己身上的伤,哎哟哎哟的不断叫唤。 而那只狼狗,沈依依在冲进人群时,就已经从身上抽出一根银针沾了麻药,在冲去的一瞬间就把银针扎进狼狗的身体里。 此刻狼狗也全身抽搐着倒在地上,口里不断向外吐着白沫。 聂小楼惊叹不已,“知道沈大夫医术了得,没想到她功夫这般厉害。难怪你刚才不让我出手了,完全没有必要嘛。” 沈依依的身手,同时也出乎韩家兄弟两人的所料。 韩家本就是武将之家,韩仙儿会几下拳脚理所应当,可是沈家可是亲贵之家,族中没人会武,沈依依身手如此了得,显得太过诡异。 韩璟默心里有一连串的问号,把之前听说过的一切传闻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再看向沈依依时,眼神中多了三分疑惑,七分探究。 可是韩璟书却是格外的恼火,那条狼狗其实乃是宫中饲养的,他因为父亲的关系入朝为官,这才弄来了这只威武不凡的狼狗,现在看着狼狗躺在地上,不知生死,他心里的气恼自不必说。 “你!”他指着沈依依黑脸大吼,就要出拳揍人! 第四十九章 以眼还眼 韩璟书素来性格暴戾,没有韩璟默那般头脑和计谋,他见沈依依弄伤了家丁,更弄伤了他的爱犬。 大喝一声,握着手中长剑从马背上跃起,落到沈依依面前,刚刚站稳脚步,长剑夹着凌厉的攻势猛地向沈依依刺来。 韩璟书习文不行,但是武方面却有着天赋异禀! 他这一剑刺出,力道强悍,直取沈依依面门。 破风声骤然响起,这一剑快得几乎超出沈依依的意料,她想要后退避开已然来不及了。她退,韩璟书的速度要比她还要快。 韩璟书嘴角扬起,心道刚才见她出手,还以为她有多么的厉害,没想到如此不堪一击。 聂小楼见到韩璟书这一击时,也由衷的赞叹。 “好快的剑!之章兄躲不了,老大快出手!” 之前聂小楼听了讨论过明年武试,而韩璟书乃是明年武状元的热门人选,之前聂小楼还对韩璟书不屑一顾,现在见他出剑,在对他实力的肯定之际,也为沈大夫担心。 左亭衣一直关注着沈依依的一举一动,见到韩璟书出剑,只单见他一个起式就已经知道沈依依不是对方的对手! 那一剑又快又猛! 他的手中已经握着一小块碎银子,他在等着,一旦韩璟书危急沈依依时,他必然会出手相助。 手中的碎银子已经放在了两指之间,蓄势待发! 沈依依眼看剑已经到了面前,她先后退了半步,原本距离她还有一米远的剑却在眨睫间就到了她的面前,距离她双眼的距离不过十厘米! 当时情况危急! 韩璟书性子暴躁狠戾,一旦出手,绝对的下了狠手的!就算对方是自己亲表妹,他也绝不手下留情! 所以沈依依绝对不会怀疑,她要是再退,自己的眼睛一定会报废当场! 而就在这危急时刻,沈依依却一反常态,错身向前. 她这样的举动绝对的超出常人的逻辑。要知道她可是从a大队出来的,虽然是军医,可是a队里的人全都是卧虎藏龙之辈。 她记得其中有个战友,一手八卦拳那可是队里的明星,当时队友是河南人,他说过八卦拳八卦拳在技击上讲求硬攻硬进,出手打人,要诀是“你打俺不护,俺打(你)护不住!” 现在对方强攻之下,沈依依已经退无可退,她索性不退! 错身三厘米,脸几乎是擦着剑身,硬而上前。 鬓角处散落的发丝在剑身擦过,向外飘飞,这是险之又险的一招,同时亦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瞬! 沈依依错身上前,本来就是超出众人的意料! 而她手中的银针也在同时猛地扎进了韩璟书的胸口!她的银针本来就是沾染了麻药的,药一入肌肤,效力迅速蔓延,而沈依依的那一针正中韩璟书的要穴! 他只感觉到胸口轻轻一痛,好像蚂蚁咬了一般,可是随后,他眸色一冷,惊悚的发现自己身体根本就无法动弹了。 剑落地!他站立在远处,双瞳中只有沈依依的脸,以及她微微扬起的嘴角,那一抹笑痕,带着羞辱的嘲讽! 这一切发生的好快! 寻常人根本就来不及看清这一切。 会武的人才有这样的眼力。聂小楼在剑刺出时吸了一口气,而现在那口气还憋着,忘了吐出来。 左亭衣手中的碎银子也在那一瞬间被自己的力道捏出了一处凹痕。 看到这里,他嘴角也带出一抹笑意,眼神中三分惊讶,三分赞许,四分佩服! 在那种险峻的情况下,沈依依竟然能够想到这么绝的方式来扭转乾坤!这丫头倒真是超出他的所料,好像每见她一次,她都会带给他多一分的惊喜! 不过,话说回来,凭着自己的人收集来的情报看,她从出生到现在都是再寻常不过了,什么时候她有这身武艺和胆识?她一手绝妙的医术又是从何而来?还有她那些无法让人猜透的想法? 看来,自己应该再重新派人把她从出生到现在的一点一滴都调查清楚了。 左亭衣把手里的碎银子随意丢在一旁草堆中,他一勒马缰,对着小楼说道:“走了!” 小楼指着那边惊诧的问:“就走了?不去帮忙吗?” 左亭衣眼风随意扫他来,“有必要吗?” 聂小楼愣了愣笑道:“也是!” 两人策马而行。 …… 沈依依冷冷的看着面前的韩璟书,凤眸微挑,眼眸中三分轻蔑之情,却有七分邪魅之态。 刚才他下了狠手就是要戳瞎她的一只眼睛,可是没想到,眨眼之间,自己竟然一动也不能动,受制于她之下。而在见到她的笑,韩璟书从心底里渗出毛毛的感觉,背脊一片冰凉。他绝对不怀疑自己落在沈依依的手里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就算她放了自己,一个大男人落在一个弱女子手里,今日他丢脸是丢到姥姥家了! 韩璟书的身体一动不动,而沈依依却站在了他的面前。 “哥哥!”直到这时,韩璟默才发现哥哥的不对劲! 韩璟默喊了一声,翻身下马。现在他们这边还能动的就只有他一人了。 向前走了几步,韩璟默眸色一冷,他看到沈依依的手缓缓的从韩璟书的胸膛处抽出来,而在她的掌心处却有一根银针。 这下韩璟默脸色彻底变了! 自己不会武功,连哥哥都不是沈依依的对手,自己更加不是! 韩璟默顿住脚,向后退了半步,冷笑着看着沈依依道:“想不到,你会武功。难道沈家想要弃文从武了吗?沈家处处以文为尊,没想到嫡出的女儿竟然身手了得。连我都替沈老爷高兴,他沈家将来也是有希望出个武将的” 他开口闭口把沈依依和沈家联系起来,就是要以此乃压她,她的一举一动都不是她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沈家。 他是要以家族观念来提醒沈依依不要轻举妄动。 要是换做其他人或许还受制于韩璟默之言,可是她沈依依再也不是沈家的那个沈依依了。 否则也不会自己和沈家一刀两段! 沈依依冷冷一晒,道:“我压根就没有打算把自己当做沈家的人,你也用不着提醒我与沈家的关系。” 她越过韩璟书一步一步向韩璟默逼近。 韩璟默众人有一肚子坏水,可是他还真是一介文生。连哥哥都不是沈依依的对手,他一瞬间想到了自家妹子在沈依依手下吃的亏,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胸口剧烈的起伏,她进,他退! “我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与你韩家又何瓜葛,你们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苦苦相逼。是何道理?” “我与你兄弟两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不念及我与你们同为表亲的份上,至少也得顾及我娘亲与你父亲乃是同胞兄妹,你却这般来欺我孤儿寡母,打上门口,是何道理?” “我只求有一瓦遮头,半寸容身之地,可是我并没有找到你韩家,向你所求一分一毫。你却带着家丁、恶犬欺我家仆,是何道理?” 沈依依词严厉色,浑身上下散发出凌厉的气势,一双凤眸蕴满杀气, 她每说一句,就向前逼近一分! 一字一句,说道韩璟默哑口无言,每一分眼神气场的压制都让韩璟默气息凝滞!饶是他脑子灵活,此刻在沈依依面前,却再也转不动分毫。 “你给我听着!今日,我看在韩老太太的面上,以及我早逝娘亲和你你爹同为血脉的份上,我放你和你哥一马,带着你的家丁给我滚!从今以后,但凡有我出现的地方,你们必须绕道而行,再上门寻事……” 沈依依说到这里,俯身到韩璟默耳边,也不知道她给他说了什么,却见到韩璟默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豆大的汗珠如雨而下,眼中闪现一丝惊恐。 “把马和狗留下,你们滚吧!” 沈依依丢了一粒药丸到韩璟默的身上,转身而走。 刚才她出手,也是极有分寸的。让那些家丁丧失战斗力,却也没有伤及他们的性命,毕竟她知道,韩家兄弟两人到此,韩老头太太一定是不知道的。 对于韩老太太,她是心存敬意的。 有家丁强撑着过来扶起二少爷,又喂了药给大少爷。 麻药一解,可是浑身的酸疼却是极为难忍的。韩璟书铁青着脸,他是不服气的,咬牙挺着还要和沈依依打,可是韩璟默却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哥哥,走!别打了。” 对于这个足智多谋的弟弟的话,韩璟书还是会听的。 他狠狠瞪了沈依依一眼,带着无尽的恨意而去。 他们一走,庄子这边的人却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刚才沈依依的气势真的是带给他们很大的鼓舞和很厚重的安全感。 连丁永成也忍不住由衷的钦佩,他这时才是真的觉得自己之前选择跟沈依依投诚是没有做错的。 张妈妈被人扶着,此刻的她已是老泪纵横了。她看着沈依依,眼神中无比的欣慰,她的姑娘,真的已经长大了,不在是她一直担心的那个唯唯诺诺任人欺凌却毫无还手之力的沈依依了。 “张妈妈,你没事吧。”刚才那只恶狗扑过来时,沈依依的确吓了一大跳,在这个异时空,唯一能够对自己无比忠诚的人,唯一真正掏心掏肺为自己的人只有张妈妈一人而已。她可真不希望她出什么事。 虽然张妈妈一再的说自己没事,可是沈依依还是不放心,知道把张妈妈从头到尾的查看清楚了,她才放心。 索性张妈妈刚才只是崴了脚,还有一些轻微的擦伤,而稍微重的是她脖颈上被狗的爪子蹭到的地方。幸好庄子里的还算团结,在对方放狗时,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才使得张妈妈免遭狗咬死。 沈依依细心替张妈妈清理伤口,丁永成过来请示,“姑娘,那狗怎么办?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大家都不敢动。您打算如何处理?” 沈依依这才想到刚才她让韩家兄弟两把马和狗都留下了的。 而那狗应该还在她麻药的药效之中。 第五十章 继续研究 沈依依过去给狗吃了药,没过一会,那狗抖了抖毛重新站了起来,只是它极为通人性,见到沈依依时,尾巴夹了夹,绕着沈依依走了一圈。 沈依依丢了一块肉排给拉狗,狗的天性扑了过去,抱着肉排啃了起来。 “阿福,你的名字叫阿福,以后替我好好守着门啊。” 见到阿福凑到沈依依面前,温顺的模样,庄子里的人都大为惊叹,连这么凶恶的狗都能被沈依依给驯服。 大家见了自然高兴不已。 可是除了一人。 崔二蜷缩在房间里,透过窗缝看着外面的一切。“沈依依,你给老子等着。老子这条腿绝对不会白断的。” 韩家兄弟两人回到韩府时自然是格外的狼狈。 一路上,韩璟书一直在问韩璟默,沈依依究竟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可是他却再一不多说一句话了,晚上,连饭都没吃,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今天这事,弄出来这么大的动静,整个韩府自然也都知晓了。 而从韩璟书带了狗回来时,韩老爷子就猜到了自己的孙儿要做什么了,可是他却没有明确表态。 正是这种放任的态度,这才给了韩家兄弟两的胆子,敢公然带着狗去找沈依依晦气。 自从上次沈依依来过后,韩老太太和他大吵了一顿,到现在韩老太太也没和他说一句话。这么久的冷战,可是自从他们结婚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韩老太太的意见很坚决,沈依依是韩家的外孙女,沈家不要,她可不能不要。非但如此,她还要韩老爷子以最为体面的方式把沈依依迎接回府。 可是韩老爷子同样认为沈依依已经名声在外,她回韩家,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沈家不要的女儿,他却捡回来当宝似的,这太丢人了。 所以,见到璟书想打沈依依主意时,韩老爷子觉得,让他们兄弟俩去了也好,至少能把沈依依吓唬走,离开京城了,事情慢慢的就淡了,他就当做从来没有这个外孙女。 不过,他还是想了沈依依一个女子生存的艰难,所以在韩璟书走之前,他故意留了银票给他,就是让他给沈依依带去。 谁想到,因为上次沈依依把韩仙儿给打了的事,韩璟书并没有把银票拿给沈依依。 韩璟默扔给张妈妈的钱那可是韩璟默自己的。 韩老爷子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听到家丁们回来说的情况后,他脸色铁青,盛怒无比。他认为沈依依太不识抬举了。气得当场拍了桌子。大力之下把桌上的茶杯都给震落在地。 而听到沈依依说的那些话,韩老太太却打心眼里高兴! “真的?依依她真的说了那么些话?” 家丁跪在地上,手上还包着厚厚一层纱布,脸上还是青一块紫一块的,都是沈依依给打的。面对韩老太太的问,那家丁老实回答:“回老祖宗的话,奴才不敢撒谎。沈依依,哦,不,沈小姐的确是这么说的。后来也不知道她和二少爷说了什么,二少爷脸色都变了。” 和韩老爷子截然相反的时,韩老太太却乐得不行,她瞪大了双眼,才忍住要笑出来的眼泪,看着身边的秀妈说道:“听到没有,你听到没有。我的依依这么厉害,这么威风,论武功比过了璟书,还能吓得住璟默!” 她是真的高兴。 “之前他们说依依打了沈傲天,我还不相信,现在看看倒是真的了!紫茵小姐在天有灵,也会开心的。只是依依始终是个姑娘家……”秀妈说着,也是欣慰的直抹眼泪,但是她却多了几分担心。家里有个尚武的韩仙儿就已经很难找婆家了,依依更厉害,将来怎么嫁人? “欸!”韩老太太知道秀妈的担心,但是她却认为这的多余的。 “依依和仙儿可不一样,依依长得多像她娘亲,多美,还怕找不到良人?依我看,依依将来的良人一定是风姿绰约,风流倜傥,能文能武的俊俏少年郎!” “也是,五小姐这么能干厉害,才不会像大小姐那般命薄了。” 说道这里,秀妈的唏嘘让韩老太太也有感触。 “那是当然,只有有这样手段的人才像是咱们韩家人的血性,这样依依才不会像茵儿一样吃亏。走,改天得空了,你陪我去看看依依。” 秀妈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哥,哥,你开门啊,不吃晚膳,仔细半夜你胃疼,我可不理你的啊。”韩仙儿亲自端着一盘点心站在韩璟默的门外,敲了半天门,他不开门,连应也不应一声。 方才徐氏就来劝过来,半点用也没有,最后还是垂着眼泪走了。 “这可是你最爱吃的点心。哥,你还是吃点吧,别让娘亲着急啊。”韩仙儿急的直跺脚。心里愤愤的想着,那个沈依依简直是太可恶了。 可是,她究竟给哥哥说了什么啊? 韩璟默蜷着身体坐在榻上,脑海里不断地回响着沈依依的话。 她说,“你若再欺人太甚,我是不介意把你变成太监送入皇宫当公公的!放心,我的麻药效果很好,一定会让你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天!这种话,她都能用来威胁,她还是女人吗?他是又气又急! 看着一动不动的大哥,以及沈依依那时看着他的那种眼神,他却又不会怀疑她此言有假。 韩仙儿最终也没有把韩璟默的房间敲开,她气愤的骑上马就出门而去。 沈依依在山庄住了两天时间,她还记挂着医馆的事情,在张妈妈身体好一些的时候,她打算回医馆了。 她其实很想带张妈妈一同去医馆的,只是张妈妈觉得自己有必要要在庄子替沈依依守着。 沈依依转念一想,庄子这边空气清新,对张妈妈身体也是有好处的,也就没有强求,不过临行前也答应了,她有时间就会回来。 她走时,带了一大包张妈妈新给她做好的衣衫,还有很多她新采集的草药。 等她回到医馆,已经过了正午。 见她回来,王掌柜和周管事都很高兴。 同时跑出门迎接她的还有寇珠。 寇珠在沈依依精心照料下,身体很快就好转康复了。只是脸上还隐约可见几颗痘印。她身上穿着王掌柜媳妇给她缝制的新衣,看上去很开心。 大家随意的说笑着,相处融洽愉快。 医馆,这里沈依依看做是自己的另一处家。 有来抓药的病人一见沈依依回来了,都很高兴。 “沈大夫,听说前两日你不在,我们都很想您呢。您医术又好,对我们百姓一视同仁,还经常义诊施药,真不知道该如何谢谢您呐!”一位老伯感激涕零的说着,就要给沈依依跪下去。 “方伯,您快起来!您的老寒腿本来就不好,给我跪什么呢,您一大把年纪了,这不是折煞我么?” 沈依依和王掌柜赶紧把方伯扶起来。方伯家很穷,他是一个鳏夫,只依靠着上山砍柴卖菜为生。 生活很是清苦,去年在上山砍柴时不慎摔伤,把脚给摔断了,而他又没钱医治,都是依靠着邻里周济独日,后来来到沈依依这儿时,他的腿伤复发,创口反复溃烂愈合。沈依依不但医好了他的腿,还免了他的所有医药费。 在荣叔的介绍下,方伯就在夜间倒起了夜香。 一说起沈氏医馆的沈大夫,方伯逢人就会大加称叹。 送走了方伯,沈依依回到房间略微收拾后,就拿着新采摘的药草去了实验室。 而她刚刚走进实验室时,意外的发现实验室里有人。 左亭衣带着口罩正在认真关注养在笼子里的小白鼠。 沈依依行走时,脚步向来都很轻,可是在进门后,左亭衣一动也未动,却轻声说道:“你来了。” 沈依依见了是他,眸色微微一动。她仍旧有些介怀那天他的那个眼神。 她向前走了几步,在距离左亭衣大约一米开外处就停住了。 左亭衣发现她在刻意和自己保持一定的距离,他神色不动,随意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瓷瓶,放在桌上。 “这里的是你想要的血液。我特意取来了。你看看还能用否?” 接着他又取出一张药方也一并放在旁边。 “这是老御医特意找来的古药方,他说针对这次的瘟疫也是有用的,只是,这当中有些用药太过珍贵,不能广而用之,希望你能找到可以替代的药物。” 说罢,左亭衣就此离开。 当他经过沈依依身边时,他清冷的眼神扫了沈依依一眼。 那一眼却无端端看的沈依依心好似跳露了半拍。 突然左亭衣转身问道:“对了,我听说在沈府时,你好像自尽过?” 沈依依心咯噔一下。她望着他,却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眼中分明是另有深意的。 左亭衣看似风轻云淡的说,实则却把沈依依脸上的每一个小细节全都尽收眼底,她极为镇定,甚至当他提起她曾经自尽时,眼中也是镇定的,可是他却还是把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诧捕捉到了。 她竟然只是惊诧!而不是惊恐或者惊慌。 沈依依低头什么也没说,在她心中却是心如电转,左亭衣这么说是为了什么?他知道什么吗? 目光看着手里的药方,可是一个字却都看不进去。直到感觉到身后的凉意渐渐消失了,沈依依这才懈了口气。 第二日一早,沈依依又恢复往日的作息。 重新步入正轨的沈氏医馆,再一次在初升的旭日中迎来忙碌。 不过现在沈依依每天下午倒是多了一件事,不是在医馆研究古籍,就是去别的药店寻找药物。 她医术很好,为人也很谦虚,有时候她会提出自己独到的见解,这点对很多大夫都很有用。 所以,这段日子在她上午医馆,下午和一些老中医交流心得中度过,日子过得忙碌而惬意。 第五十一章 医死人了! 在这期间,左亭衣来过两三次,沈依依把自己研制的药方和药物给他,当然她也获得了丰厚的物质回报。 每一次左亭衣来的时候,都会带来沈依依药物反应的回馈,这让向来心细如尘的沈依依心里产生了疑惑。那些难民有可能是被左亭衣圈禁起来了,用来做实验了。 只是他不说,她对他有几分忌惮,也不会问。她只是继续认真的研究医药。 日子慢慢的过着,秋天结束了! 初冬伴随着凌厉的寒风席卷了商朝的每一寸土地。 在沈依依忙碌时,左亭衣也没有闲着,襄赣地区的灾情得到了缓慢却有效的控制,左亭衣建议出动军队,疏导积压在盆地地形的襄赣这里的积水。 这事在左亭衣提议和魏国公的附议下,商朝的军队总算第一次以非出兵打仗的而是以帮助百姓的角度出面了。 当然,这也归功于沈依依无意间提前的。 谁想到左亭衣却把这话听进去了。他把这个提议告诉宣轻扬和聂小楼时,他们也都震惊不已。 洪水经过军队的有力疏通,洪灾得到了遏制,疫情也由宣轻扬带着药亲临灾区,得到了缓解和控制。 而浙北地区却也难以避免的步了襄赣的后尘。在旱灾过后,却在入冬时节引来了商朝开国以来最大的雪灾。 这还真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节奏! 朝廷在接连面临两大灾难后,呈现了疲于应付的局面。 可是这还不是最坏的局面。 商朝在整个九域大陆中位置地处东北方向,而在商朝的西南方向,和西北方向还有几大国度。 一但商朝呈现出弱态,很容易被其他国度征伐。 现在可以说是内忧外患了。 时间快到寅时了,左亭衣却还在灯下翻阅处理着急件。 卫洛见到他从晚膳后就一直紧锁眉头,直到现在看到宣轻扬送来的信函时,紧锁的眉头才有所舒展。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太好了,沈依依研制的药果真有效!疫情终于得到控制了。” 听到这话,卫洛也松了一口气。 只是左亭衣笑过之后,眉心又重新拧起。 卫洛忍不住问道:“主上,可有事吩咐?” 左亭衣道:“沈依依的药的确起了很大的作用,但是,有些疫情她也一早说过,她没有完全的办法。卫洛你亲自跑一趟,去告诉魏国公,那些人,沈依依没有办法,实在不行就地处决吧,不过记住,尸体一定要以石灰覆盖烈火焚烧。隔绝瘟疫传染的可能。” 这是一个极为沉重的决定,他的一句话就收割了数万人的性命!只是,连沈依依的束手无策,他没有太多的精力在这件事上消耗了,浙北还雪灾饥荒,边疆处,各国依旧厉兵秣马。 腐肉无用,当弃时,切莫犹豫不决! 这句话,他写在了秘折中,将在今夜呈上御前。 沈乐康一大早起来,他伸了个懒腰,亲自去给沈依依打水,却发现这件事竟然被寇珠给抢去了。 正当他咿咿呀呀和寇珠理论时,沈依依醒了。 沈乐康带着几分委屈的指着铜盆,沈依依乐了。 前些日子,她有事差遣乐康和荣叔去做,后来寇珠好了以后,也和乐康一样承担了替她打水的事物,没想到现在年龄相仿的两人却闹起了别扭。 “沈大夫!快!您快出来看看吧!” 正当她像个大人一般为两个小朋友化解矛盾时,周管事匆匆忙忙的跑来,一路急声高喊。 一般周管事这样叫的时候,就是有重症患者来了。 沈依依连忙出门。 却不想刚一出门,脚下一滑,四脚朝天的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她这才看清,外面下雪了,雪下了一夜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她一脚下去就踩滑了。 沈依依顾不得其他,连忙爬起来,跟着周管事往外去。 一路上,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门口突然来了一群人,说,说前日有人吃了您开的药,今日一早就死了,现在他家人把人都抬过来了,还叫来了官差,。说要治您罪!” “什么?这不可能!”寇珠和沈乐康跟了上来,听到周管事的话,寇珠很不服气。如果不是沈大夫,她早就死了。 沈大夫不但救了她,还治好了她的瘟疫,那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的瘟疫,沈大夫都行,怎么可能医死人呢? “先出去看看再说。”沈依依比较慎重,她对自己的医术绝对的信任。但是,却不排斥有什么突发情况。 穿过走廊时,就听到外面哭天抢地的。 有人嘶声大喊道:“来人啊!沈家医馆医死人啦!我家的当家人啊,就这么年轻就去了,丢下我上有老下有小,孤儿寡母,我可怎么活啊!来人啊,没天理啊,沈家医馆医死了我家的当家人啊!” 沈依依听到这时,眉头也不由拢紧。 如果真是出了什么岔子,她该怎么办?她不是担心,而是在想办法。把各种可能都在脑海中过一遍。 穿过屏风,她赶到大堂门口! 见到大雪纷飞,铺满积雪的地上,正跪着一个中年妇女,妇女浑身素缟,在她的身后放着一口棺材。 在旁边围着很多相亲,大家诧异的看着这一幕。 大厅中坐着几个官兵模样的差人,他们肩头搭着铁锁。正坐在椅子上,随意的喝着茶,王掌柜则小心谨慎的伺候着,不断说着好话。 “各位官爷,小的看这事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您老请稍后,我家公子来再细细给您解释如何?”由于王掌柜很懂规矩,口里说着好话,手里还不断的往这几个差人手里悄悄的塞着红包。 那几个差人自然懂得。一面收了红包,一面说道:“好说,我们也不是糊涂之人,等沈大夫来了再给我说道说道。” “公子!”王掌柜退身时见到刚刚出来的沈依依。 当中为首的一位差人立刻起身,“哟!这位就是沈之章沈大夫吧。” 沈依依略施一礼,“正是在下。不知是何事扰动官爷亲临。” 见他文质彬彬,谦虚有礼,且刚才王掌柜塞的红包也很有分量,这位官差说话也客气了三分。 他说道:“这位张王氏今早到衙门里,说她丈夫张刚生,前天因为伤风着凉就到你医馆里抓了一帖药,结果吃了两人,今早身亡故去了。” “张刚生?”沈依依脑子了迅速回忆着,她的记忆甚好,可是,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到又这么一个人来看过病。 她奇道:“应该没有这个人。” 官差咦了一声。 沈依依慎重起见,她告了声罪,回到诊室里,找到医诊簿。 她翻看了所有关于前天的记录,的确没有这个人。 她把诊簿交给沈乐康,重新出来,与那妇人细问道:“你确定你丈夫是前日在我医馆里问诊的?” “当然!” “那我再问你,你记得他是上午来的,还是下午来的?” 那妇人愣了一愣,脱口道:“自然是上午!” “确定?” “那是当然,我陪着我丈夫来的,怎么会错!” “既然你说你亲自陪同了的,你必然是知道,在我医馆问诊,是要领取号牌的,我问你,你当时来的时候是多少号?” 见沈依依反而质问起那个妇人,那个官差也有几分诧异。只是红包的分量也足够让沈依依多问几句,那官差也没有开口。 那妇人一愣,目光闪了闪。虽然只有一瞬间的功夫,可是却还是被沈依依尽收眼底! 沈依依目光在这妇人脸上扫了扫,又看向外面棺材,心里越发多了几分疑问。 那妇人显然没有想到沈依依会问得这么细致,她愣了愣顺口说道:“二十号吧。” 她未置可否,再问道:“你丈夫是什么时候走的?” 一提到这个,那妇人再一次嚎啕大哭,那哭声撕心裂肺的,“我家当家人是今早卯时走的!我记得清清楚楚,更声一过,他还来不及说一句话就走了啊……” 沈依依眼中已经多了一份确定。 这妇人口口声声说她家男人是今早卯时,也就是大约早上五点到七点左右故去的,可是,一个早上五点到七点才故去的人,为什么在不到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就躺在棺材里了。 这妇人甚至连披麻戴孝的装备就布置妥当。 如果不是她一直就等着她丈夫去的话,她办事效率要不要这么高啊? 而且,她一说她领取的号牌是二十号时,沈依依心里就有数了,二十号是方伯的。 方伯每天夜里都会倒夜香,所以,沈依依在方伯问诊的那天回特意把号牌给他提前就安排在二十号。 而她翻了所有记录也没有张刚生这么个人,结果不言而喻了吧。 这人应该是来碰瓷的! 而周围越来越多的百姓在听清事情的经过后,大家也都议论纷纷起来,好多人都是沈依依医馆的老主顾了。 街坊邻里的,也都知道方伯在沈家医馆看诊的事,二十号这是方伯的号啊,那妇人一说完,接到消息就匆匆赶来的方伯指着那妇人道:“你胡说!二十号可是我的号牌!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我是二十,你怎么可能是二十号?” 方伯一吼,周围的人也都纷纷附和道,“就是!咱们这儿谁不知道,沈大夫特意给方伯留的号。” 大家都这么说,那妇人一时也愣住了,她下意识连忙改口道:“我记错了,记错了!我不是二十号,好像是二十一吧。” 这时旁边一个抱小孩的大婶出声道:“我才是二十一!” 那妇人明显慌了神,她吞了口唾沫,又连忙说了几个号,可是,说话时,她的声音都有几分颤抖。 第五十二章 自取其辱 事情到了这里,多少也有了几分显而易见的破绽。 沈依依也不说破,她对着官差说道:“这位妇人既然说我误诊害死了她的丈夫,那么至少也让我看看她丈夫的尸体吧。” 沈依依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态度是格外的客气。可是因为太过客气和平静了,这样强烈的反差,也越发的让那妇人忐忑。 相比较,沈依依的底气比她还要足! “对!开棺看看!不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方伯等人都赞同。 然而却有人在旁边跟着起哄,说道:“俗话说,入土为安,既然你医死人了不说好好跟家属道歉,还这么嚣张,简直太没有王法了!” 说这话的人声音有些尖锐,却无比清晰的传入众人的耳中。 沈依依瞳光一缩,瞬间向着那个声音方向而去,却见到那边人群中有个身材矮小的男人,站在人群中,可是目光却四处打量着,极力避开和沈依依目光的对视。 那人身上穿着锦服,虽然颜色极为普通,可是那样的布料,却不是一般人能够穿着的。而且这人肤白细滑。一眼就能看出乃是女子装扮的。 这人要女扮男装,却破绽百出。 沈依依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心里大概也猜出了几分。 她锐利的目光就着四下细细扫过,最后停顿在了街对面二楼上的茶楼之上。茶寮之上,竹帘微垂,此刻无风,可是竹帘却有几分飘动。 沈依依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她目光重新回到当场。看着那棺材,又道:“既然说我医治失误伤人性命,却又不让我见尸体,这是何道理?你们不是想来讹诈的吧!近日听闻,有人专门诈死来敲诈勒索。” 她说这话时,目光瞥过那妇人的脸颊。 而后扶棺而行,又对着官差说道:“还是开棺验尸的好!” 话音一落之际,她掌上用力,只听得砰地一声巨响,棺材竟然被沈依依以绝妙的巧力强行把棺材给压开了。 她不由分说的把棺材给打开了,速度之快,超出了众人的想象。 棺材一落,顿时露出了里面的尸体! 棺材里躺着的是一个男人,年纪不大。面色发白,嘴唇发紫,乍一眼看上去,就还真的好像是中毒身亡的模样。 可是,沈依依却看到了那人脸色惨白,但是在他的脖颈下,血管脉搏的跳动却还是微微能见的。 沈依依佯装着细细参看尸体,而她眼角余光却打量着茶寮。 她故意弄出动静,就是要看茶寮那处躲的究竟是什么人。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在茶寮竹帘之后有人影闪动,宝蓝色缀银色明锦缎的衣摆在竹帘之后一闪而过。 沈依依眼眸微垂,手中却忽然多了一样东西——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 她手一挥,匕首夹着破风声猛地向着茶楼竹帘处飞去。 只听得蹭的一声轻响,匕首顿时正中竹帘旁边的柱头之上。 她看准了方位的,可是饶是如此,隐藏在竹帘之后的人却也吓得立刻惊呼出声! “你!” 伴随着一声娇喝,竹帘被人大力撩开,韩仙儿和另外几个一副男儿装扮书生公子模样的人一起站在外面。 韩仙儿一身红色锦裙,衬着月白色镶貂毛马甲。她手持马鞭站在中间,一双圆眼瞪得大大的,愤恨不已的看着沈依依。 见被沈依依识破,她双手叉腰,指着沈依依大骂道:“你个小贱人。医死人了,还这么嚣张。” 在她身边另外几位公子看着下面。刚才沈依依那一刀的确让他们惊魂未定。 当中有一人立刻使了个眼色,沈依依身后不远处的官差心领神会,拿着锁链就出来。 “沈大夫对不住了,你既然医死人了。不管怎么说,你也得和我去衙门走一趟了。”那官差说着就要用锁链来锁沈依依。 韩仙儿满意一笑,拉着旁边的人就下楼。 荣叔一见有人不分黑白存心针对,他立刻以身挡在沈依依面前。 “谁敢动我家公子,先从我身上踏过去。”曾经的御前一品带刀护卫,骤然怒吼,多年的威势犹存,不是一般官差所能比拟的。 荣叔一声沉喝,也引来了旁人的声援。他们都是沈依依的左邻右舍,平日里大家关系相处融洽,而沈依依为人耿直,还经常为百姓义诊,她的群众基础自然恨好。 “沈大夫是好人!不能带走他!” 见到大家都来维护沈依依,韩仙儿愈发的气恼,她跺脚喝道:“她触犯了王法,凭什么不能带走!” 韩仙儿旁边的几位公子也都质问:“皇城之内,天子脚下,犯了法就要认罪伏诛。” 沈依依倏然转眸,她一瞬不瞬的盯着韩仙儿。 那样的眼神看的韩仙儿心里有些发毛,想到之前她对自己所作所为的,她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半步。 “你说我犯了法,试问,我犯了什么法?” 韩仙儿指着棺材里的人,“你都医死人了,还没犯法吗?” “医死人?”沈依依冷笑一声,全身上下的气场骤然降低,此刻漫天风雪簌簌而下,飘散在沈依依身边,她此刻只着了一件白色的软袍,宽襟广袖,风雨中遗世而独立。 她气质清冷,纵然生气,可是,一双凤眸杀气隐藏在风雪之下,却能让人从心底深处发寒胆颤。 她骤然出手,指尖一抹银光。 她手里拿着一根银针,气场极冷,“你若再不起来,存心寻死,我这就送你下地狱!” 那个妇人顿时吓得跌坐在地,脸色惨白,嘴唇颤抖,她惊恐万分的看着沈依依。 与此同时,棺材里的那人眼皮动了动,喉结也跟着动了动。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落下。可是却还是一动不动。 “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沈依依说着,手中银针对准了那人心口处,眼看就要扎下去。 那妇人惊慌的叫了起来,“不要!”她赶紧爬到沈依依身边,“沈大夫,沈大夫,求求你,不要!” 沈依依清浅一笑,“不是死人么,你求我作甚?” 那妇人这回是真慌了神了,眼泪鼻涕全都落下,她哭道:“沈大夫,我们不是有心的。” 她又赶紧爬过去,抱着韩仙儿的脚,扯着她的衣裙道:“韩小姐,韩小姐。你们当初说只是做戏,可没有说真要我家男人的命啊!” 她又拖着旁边一位公子的脚,“郡主,郡主!小的不要钱了,小的只要我家男人的命,小的这就把钱还给您。”她说着就从怀里往外掏银子,两根金条,金灿灿的落在雪地里,根外的醒目耀眼。 韩仙儿和其他几人脸色难看得要死。 荣叔细细查看了那棺材里的人,他凑到沈依依耳边低声道:“公子,这人原来被点了穴。” 沈依依点了点头,荣叔出手如电,立刻就解开了那人的穴道。 穴道一解,那人骤然睁开双眼,连滚带爬的从棺材里爬了出来,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哆嗦,对着韩仙儿等人苦求道:“各位郡主,小姐,这事,小的再也不做的!”他说着,拖着自己的婆娘,转身就逃! 速度极快,超出了大家的意料。 可是,他们再快,却快不过荣叔,荣叔一个箭步跨出去,拦住他们的去路。“诬陷我家公子后,这么轻易就想逃!” 荣叔出手幻爪,一把抓住那个男人的肩头,五指用力,年轻力壮的男人竟然跪着求荣叔这么一个干瘦的老头。 “哎呦!哎呦!不是我的想的,小的只是个开棺材铺的,他们给钱,我就……大爷您松手啊,再不松手,小的手要断了,哎呦!……” 荣叔一把把这夫妻二人推到在地。 这下大家的目光全都落在了韩仙儿他们一行人身上。 群情愤怒,那官差眼见不对,赶紧给韩仙儿旁边的一人使眼色。 那人心领神会,刚才混在人群中的一个小丫头连忙跑出来,抓着那人的手就是一通溜走。 那人是郡主,大家知道奈何不了,可是韩仙儿不是! 韩仙儿见他们一走,也不管自己了,连忙大喊:“淮阳郡主!”她夺路想逃,却被医馆的人给截住去路。 她本来就不是沈依依的对手,更别说现在还多了个身手不凡的荣叔。 她看着沈依依向自己逼近,吓得脸色雪白。 “你别过来!” 之前,韩璟默告诫过她,让她不要去惹沈依依,她不相信,特意拖了淮阳郡主来,只是没想到,现在她却被人丢弃了。 看着无比愤怒的群众,韩仙儿这才真的怕了。 大家拿着手里菜篮子里的菜和臭鸡蛋猛地向韩仙儿砸去!从小到大都是家里的掌上明珠,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哥哥全都拿她如珠如宝,可是沈依依一出现,祖母明显的偏袒,再加上上一次,自己在沈依依手里吃了大亏,这积下的仇恨一直在心里蠢蠢欲动。 后来哥哥们都吃瘪了,她也不想想自己有何能拿却和沈依依斗,现在自取其辱! 一个鸡蛋狠狠的砸在脸上,蛋黄顺着额头留下,韩仙儿突然间觉得无比的委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沈依依摇了摇头,“你不是我的对手,今后这事你罢手吧,省得丢你韩家的脸!” 她原是好意相劝,谁料韩仙儿猛地站起来,狠狠的指着她道:“你一个不要脸的贱人,凭什么大家都要护着你!你因为你长得好看?你放心,我一定会释然你这张脸的!” 她说完,使了蛮劲,就要冲上了,作势要与沈依依同归于尽。 沈依依见她冥顽不灵,也不理她,只是微微侧身而过。 韩仙儿一脚踩到一片菜叶,脚下一滑,整个人猛地一下就摔进棺材里。棺材盖因为她刚才的冲力,竟然自己关上了。 四周突然黑了下来,恐惧立刻涌上心头。 韩仙儿在里面拼命的砸着棺材,可是,她因为害怕,力气已经是小了一大半,再加上棺材从里面开更加难开,她吓得直哭,也越发的痛恨沈依依了,让她出丑在前,还这般羞辱她,新仇旧恨,她一定要报仇! “沈依依!你等着,我一定要报仇!” 众人一见,也觉得她活该。 第五十三章 风波不歇 荣叔和韩家关系不同,看着韩仙儿如此境遇,虽然他知道沈依依气恼,可是还是忍不住问道:“公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沈依依沉思片刻后,她凝视着荣叔的双眸,“你处理吧。” 原本的满腔怒火变成了深深的绝望。 韩仙儿躺在棺材里,蜷缩着身体,到最后连哭都没有力气了。 无尽的黑暗把她包裹。 就在这时,棺材突然被人打开,骤然渗入的光亮,她心猛地一跳。也不顾睁眼了能否看清,她瞪大双眼使力的看。 模糊的轮廓。 荣叔伸手把她从里面弄出来,对她说道:“大小姐!” 直到现在她才想起面前的这人是老宅那边的老仆人。 “荣叔!”见到熟人,韩仙儿再也控制不住,也不顾自己身上还残留着蛋清与烂菜叶子,她投进荣叔的怀里,委屈的哇哇大哭起来。 荣叔无奈的把她抱了出来,柔声安慰。 韩仙儿嘤嘤啼哭,抽泣着问道:“荣叔你怎么跟着她?”你可是我祖母的老仆人,怎么会帮着沈依依的? “大小姐,沈姑娘说什么也是你的表姐。老太太说过,让我保护她。今日这事,也的确是你的不是,你什么不好做,和着那些郡主闹到衙门里去。这事要是被老太太知道了,仔细她不说你。再者,沈姑娘开设医馆,一心只为百姓,她以自己的本事求生存,从来都没有招惹过谁,你何必跟她作对?” 荣叔的安慰让韩仙儿哭得更凶了,最后他褪下自己身上的外袍给韩仙儿披上,又雇了一辆马车,亲自把她送回韩府。 韩老太太正听说了这事,原本想着以韩仙儿的能耐是伤不了依依的。但是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找沈依依晦气,这事她也有些动怒。 她叫来了徐氏,还有韩璟书和韩璟默兄弟两,就是一通教训。 秀妈来报说大小姐回来了,还是荣叔亲自送回来的。 见到韩仙儿无比狼狈的模样,比较也是在自己身边养大的亲孙女,韩老太太也是格外疼惜,连忙让秀妈带下去好好梳洗收拾。 她忍不住对荣叔说道:“阿荣啊,我让你跟着依依,是想着你能保护她的同时,也能暗中对她提点一二。仙儿再不对,也毕竟是她的妹妹,她这般下手未免也太重了些。”言语中颇有指责。 荣叔赶紧把事情是始末一一道来,听罢,韩老太太却荣叔说,韩仙儿非但不是自己去的,还忽悠了一些郡主小姐们。这事若是闹大了,事情也是可大可小的! 她手里的拐杖猛地敲在地上,“胡闹!” 她冲进韩仙儿房间,此刻韩仙儿正跟母亲徐氏和两个哥哥诉说委屈,骤然见到老太太脸色铁青的冲进来,吓了一跳。 “仙儿你太过分了!竟然做这等不着调的事!” 见老太太责骂,徐氏免不了心疼女儿,言语间多加袒护。谁料,韩老太太怒气更甚,端起旁边的茶杯猛地掼在地上。 这一举动,顿时让所有人惊呆了! 一见老太太发火,徐氏默不作声站在一旁,韩家兄妹三人跪在地上,央求着老太太息怒。 “我不指望你们兄妹三人能和依依和睦相处,只是,今日,我把话先说在这里,沈依依那边,不许你们再去给她惹任何麻烦,倘若,被我知晓,我必定也让他常常逐出家门的滋味!” 这话说得极重! 韩璟书和韩璟默以及韩仙儿三人惊诧之极! 韩老太太的心意已决,他们知道老太太是说一不二的。没过几天韩璟书领了都尉之职,出了京城。 这事也就暂时揭过去。 事情虽然过去了可是,韩仙儿和淮阳郡主来沈氏医馆之事,也传入了左亭衣耳中。看着手下的奏报,他知道沈依依的能耐,所以对于结果,他微微一笑。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沈依依一应行事都是依靠自己的,完全没有凭借着她研制了瘟疫药方的功劳,而借着刑部的名义。 “她倒是有着超乎其他人的独立!”这是他给沈依依的评价。 “主上!”卫城一身风尘在门外求见。 “进来。”前些日子,他安排卫城前往襄赣就堤坝损毁之事调查。现在想来应该有了结果了吧。“什么情况?” “回主上,关于沈傲天在襄赣出任同知时,的确参与了主持修建堤坝事宜。这是堤坝修筑的所有账册的复本。是魏国公大人让属下带回来的。” 卫城呈上复本,左亭衣细细翻阅,沈傲天虽然有参与,但是,这当中与他有关的事宜的确没有多少。 想来也是,以沈傲天胆小怕事的性格,他能从同知坐到现在的位置,多半也是因为沈擎天的关系。 但是,现在沈家竟然想攀附上三皇子。以三皇子的为人,性格懦弱的太子绝对不是其对手。谢家暂时不用管他,但是,他必须把沈家的这个想法扼杀在摇篮之中。 沈家虽然有个女儿入宫侍奉在皇上身边,但是到目前为止也仅仅是个才人,且无子嗣仰仗,万一沈家一个想不通,真与三皇子勾搭在了一起,这事也很麻烦! “魏国公什么时候能回来?” “疫情虽然暂时控制,但是重新安置灾民等工作较为繁琐。大约还需要一个多月时间,只是现在国库空虚,安置等事需要大笔的银钱,魏国公说他手里能动的钱都动了,可是还差了一大截。对了,魏国公还特意提到一事,浙北雪灾似乎比预期更加严重,魏国公忧心,继襄赣发生洪灾疫情后,浙北将会迎来另一场灾难。他让属下转告,往主上能提前有个准备。”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左亭衣无比疲惫的靠着椅背上,他揉了揉眉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似乎总有忙不完的事情。 天色暗了下来,外面更夫敲着更锣,已过丑时了。 左亭衣站起身来,走到窗口,推开窗户,骤然一股寒风袭来吗,间或夹杂着些许的雪沫。 刚刚入冬,皇城就引来了大雪,可以想象浙北那里一定是入目一片白雪苍茫。 雪粘在肌肤上,遇热而化,成为晶莹的水滴。左亭衣看着手上的水珠,冰凉的感觉让他清醒不少。 关了窗户,他重新坐到桌案前,再一次忙碌起来。 今夜注定又是个不眠之夜。 入冬以来,这一场大雪一直持续下了三天三夜。 直到房屋上堆满了厚厚一层,屋檐上结着一排漂亮的冰凌。雪好像才下够了似的,终于在今日的午后放晴了。 只是阳光洒下,却并没有多温暖一度。 沈依依和王掌柜等人都冻得直哆嗦,大家围着炉火,磕着瓜子闲聊着家常。说起还有两个月就到了年关。 王掌柜和周管事家都在稠州,他们正跟沈依依告假,等再过几日,就得提前回老家了,否则以今年这么大的雪,走迟了怕路上遇到大雪封山。 沈依依自然的准了。她给他们各自封了厚厚的红包。当做年终奖,这倒是吓了他们一跳。年终花红说来不过是图个吉利,真正也没有多少钱,可是见到手里竟然足足一百八十两的银票,大家自然是无比的欢喜。 过了两日,王掌柜和周管事就雇车离开了京都。 年节将至,整个帝都很多地方都挂了红,尽管大雪纷纷,却还是呈现出喜气洋洋的节日气氛。 与病人做了交代,医馆门口挂了年节休息的牌子后,沈依依索性也回了庄子里,给众人发了年终花红,让他们要回家赶紧放假回家。 顿时山庄空荡荡的。 索性,这一次,她回到庄子里却并不是她一个人了。 荣叔、沈乐康,还有寇珠与她一道都回了山庄。 荣叔曾经是御前一品带刀护卫,可是年轻的时候所有的精力都在皇宫,到了老了,身边却没有一个人。只是守着韩老太太娘家的祖宅一个人过活。 沈依依因为韩老太太的缘故,自然也把荣叔当做自己的家人。张妈妈听说荣叔今年会和她们一起过年,早早的就开始筹备了年货。 他们回到庄子的那晚,她还特意拿出了给荣叔缝制的新衣、新鞋。把荣叔感动的,眼眶都发红。 而寇珠的母亲,在沈依依多番的求证下,左亭衣始终说了实话,那一次的瘟疫,寇珠的家人全都去了。 现在可以说寇珠就是个孤儿了。 张妈妈心最是软,而她也同样是一个人,在沈依依的怂恿下索性就认了寇珠当自己的干女儿。 年节,就意味着合家团聚! 看着年关将至,沈依依细细想来,自己倒了这里不知不觉中竟然过了三个月了。而她看着窗户,她忽然想到年幼时,母亲交过她剪的窗花。 她让沈乐康找来红字和剪刀,回想着母亲的折法和剪法,竟然真剪出了一片好看的牡丹花。 她让众人把窗花全都贴在窗户上。 顿时一片喜气洋洋。 入夜,整个山庄一片宁静,今晚月极园极亮,映照在雪上,宛如白昼。 忽然间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落在了沈依依居住的院子里。 那只狼狗阿福已经和众人关系极好,大家入睡了,可是阿福却听到动静,它猛的从窝里冲出来,看到院子里突然而至的陌生人影。 张嘴就要叫! 可是那黑影也没有怎么动作,一块碎银子骤然砸在阿福脑门上,这一下竟然把阿福砸的嗷呜一声叫唤,转身就逃了。 院子里的那人身上披着一袭藏青色的墨狐皮毛的大氅。宽大的风帽遮住他的面貌,银色的面具下,微薄嘴唇微微扬起,绽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 他走了几步,目光一下瞥到窗户上新贴的窗花,红色的牡丹富贵而雍容。他的手不自觉的在窗花上轻柔的拂过,思绪凝滞,好像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第五十四章 月下黑影 沈依依正熟睡着,忽然她睫毛一闪,阿福嗷呜一声声音极低,可是却清晰的传入了沈依依的耳中。 有人来了! 她佯装入睡,屏息静气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有人入了院中,轻巧的脚步踏在雪上,还是会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细细听着声音,那人似乎正向着自己这边的方向而来。 只是停在了门口处。 窗户上却响起了极轻的沙沙声。 沈依依蹑手蹑脚的起身,身上只穿着贴身的睡衣。现在整个庄子里都也没有外人,且在自己一人居住的院子里,她衣着多了几分随意。 这里内里的衣衫仅有肚兜,这对沈依依来说,是极大的不习惯! 现在入冬初雪天气,因为房间里有地龙,所以格外的温暖,所以,她自制了一件抹胸式的内衣贴身穿着。 下床时,顺手取了一件外袍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 她压制着呼吸,手里一根银针闪亮寒光。 最后一口气徐徐吐出,沈依依身形骤然而动,她一手拉开房门,如脱兔窜出的一瞬间,右手握着银针猛地刺出。 她的速度极快,极猛! 毕竟她可是出自a队的,这一世虽说身体不是自己的,可是深刻的记忆却很准确的知道能够调动身体那一个地方的肌肉,力度能有几分。 也不知道是她速度太快,还是对方在想什么出神大意了。 沈依依手中的银针正对着那人要穴而去。 直到她身体带动的风声,那人蓦地回眸,几乎是一瞬间,他的身形就向着后方掠去,沈依依抢攻而出。那人旋身而立于庭院之中。 两人速度皆是极快。 饶是如此,那人站定后,垂眸却看到自己左手手背上多了一道血痕。 沈依依寒声道:“谁?半夜三更,想装鬼吓唬谁呢!” 那人一怔,目光扫到沈依依手上的银针,手背上骤然传来了一阵酥麻的感觉。 银针上有麻药! 那人抬眸看向沈依依,无意却瞥到她身上的衣物。内里一袭黑色的抹胸把胸前风光包裹得很是诱人,光洁的腹部腰身没有一点赘肉。 宽大的外袍衬着她姣好的身材若隐若现。 看到这里,那人目光似乎多了几何探究。 沈依依眉头一皱,一脚提了雪沫向他眼中洒去,接着他躲避的机会,再一次逼近,她倒要看看来人是谁,竟敢这么大胆闯到她的宅子里! 她一步跨去,却不想那人骤然出手,一把扣住她的脉门。 她眸色一沉,发现那人中了自己的麻药,却好像没有太大的影响。她用力挣脱,那人速度竟然也都比她快。 反复几次,沈依依怒喝道:“你究竟是谁?要做什么?” 而就在两人相持不下之际,沈依依脚下一滑,如果那人即刻撒手,他可以脱身,可是,他却瞥到沈依依身后是一处台阶。 若是,他就此撒手,她后脑会摔在地上台阶处。 黑衣人没有撒手,沈依依就此摔到,却连带着那人也一并倒地。 只是,沈依依落地后却发现自己的头落在宽大且温暖的手掌之中。她微微一怔,那人迎面而来,他身体压了下来。 他的唇带着白雪的凉意落在沈依依的脸颊上,像是二月燕子穿过水面掠去,给平静的水面带去一丝涟漪。 她骤然间瞪大了双眸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人。 皎洁的银月之辉洒下大地,白雪上泛起轻柔的雾光,如梦如幻,美得极不真切。 而就在这时,那人腰部用力,已经先起身。 沈依依旋即起身时,却发现院子里只剩下一片幽静,仅有她一人而已。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做了一个梦。 只是,看着院子里雪地上凌乱的痕迹,这一切是真的! 那个带着银色面具的人,究竟是谁?他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一团疑问在她脑海里盘旋萦绕。 第二日,太阳普照大地。 年节将至,医馆暂时歇业,沈依依依旧早起。翻看了一会儿书,寇珠就从外面一路小跑过来。 她身上穿着红色的袄子,头上梳着两条小辫子,头饰用了两朵刚刚采摘下来的红梅,衬托着她青春朝气,很是漂亮。 “依依姐,阿全来了,还带着一个好漂亮的姐姐!” “哦?” 沈依依一怔,跟着出门。 只见客厅中坐着一位老者,深绿色锦袍,衣襟领口处镶嵌一圈皮毛,正喝着茶。 “丁大夫!”沈依依朗声喊道 丁大夫转身看着沈依依,舒展而笑,“沈姑娘!老夫叨扰了哦。” “哪里的话,近来您身体好吗?”丁大夫对沈依依可以说是她在这个世界遇上的第一个贵人! 而她所居住的这间屋子也都是他特意赠送的。 “好着嘞!沈姑娘现在可真是了不得,连老夫都听说了沈氏医馆的大名呢!” “我有今日这一切,都是托您的福!”沈依依诚心实意的感谢。 沈依依和丁大夫说着,这时她瞥到旁边一直坐着的一位身穿湖蓝色锦缎绣裙的姑娘。她身段极其消瘦,头上裹着厚厚的锦纱,连脸上都一起覆盖了。 沈依依记得丁大夫说过他女儿,身患重病,连医术不凡的丁大夫都束手无策。而当初他把这处庄子赠与给沈依依时,还附带了一个条件。就是医治他的女儿丁香。 还记得那个第一眼见到她的那个年轻的小姑娘,那是第一说相信她的姑娘。当初她和丁香只见了一眼,但是她还记得丁香身上挂着铃铛,走起来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像是音乐的佩鸣声。 只是短短三个多月不见,似乎面前这个叫着她沈姐姐的姑娘和记忆中的差别好大。而她还记得,当初自己说让丁香三日后来的,没想到三个月后,丁大夫才亲自带着丁香前来。 “丁香!”沈依依笑着过去就要去牵丁香的手,谁料,她猛然把手缩了回去。 抬眸看着沈依依时,眼中分明是惊恐! 沈依依很是诧异。这还是当初那个眉清目秀,鹅蛋脸,笑起来的时候腮边有两个梨涡,很讨人喜欢的丁香吗? 她身上的皮肤干瘪起皱,明明是个十四岁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此刻看去就是在短短三个月时间之内瞬间衰老了三十岁! “这……”说实话,这种情形,沈依依也是第一次遇到,看来丁香的病情远比她之前想象的要严重很多。 丁大夫也是愁容满面,他说道:“香儿的病情说实话,就是老夫心头的痛!老夫一生悬壶济世,却救不了自己的女儿。”说道这里,丁大夫已是眼眶微红。 在见到沈依依医术后,丁大夫好像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原本也是打算在沈依依离开三日后前往的,可是没想到,三日后,因为一场风寒,却触发了丁香旧疾。 这一耽搁就是整整三个月! 待丁香稍好一些能勉强出门后,丁大夫也顾不得即将到来的年节,连忙带着丁香来找沈依依。 只是稍坐了一会儿,丁香显然力有不及了。 她虚弱的靠着椅子喘息着。 见状,沈依依先让寇珠和丁香的丫鬟冯瑞扶着丁香先去客房歇着。 丁香一走,沈依依这才和丁大夫就丁香的病情进行了深入细致的探讨。 “丁大夫,丁香的病情好像很……” “诡异?” 沈依依很严肃的点了点头。尽管她不想用着个词,但是现在看来,只有这个词很是恰当!因为在扶丁香下去的时候,沈依依顺带把了一把丁香的脉。 她的脉搏虚弱却尚算平缓。从脉象上来看,她问题不是特别的严重,仅仅是风寒未愈。可是她的模样以及她的脉搏对照来看,的确是称得上诡异。 当然那只是沈依依短暂的诊脉,真实情况还要再等丁香歇息之后细细查诊。 丁大夫解释道:“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翻遍了古籍也没有找到问题的所在,实不相瞒,当年丁香的母亲也是因为这个病而故去了。所以我很不希望丁香再离我而去……” 丁大夫的舐犊情深,沈依依能够感受。 从内心来说,她自然很希望能治好丁香的病。只是,在这种医疗条件下,她还真是有些为难,只能勉力尽力为之。 “沈姑娘,丁某活了四十年了,膝下只有丁香这一个女儿,今日,丁某恳求您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她。” 随后交谈中,沈依依才了解了问题的所在。 丁大夫和丁香的母亲其实是表兄妹! 在这个时代讲究的就是亲上加亲,再加上,他们自幼青梅竹马,感情自然亲厚。可是沈依依却知道,近亲结婚是导致古代很多疾病的罪魁祸首! 丁香的病很有可能就要是近亲结婚导致的基因问题,若真是那样,可就绝对不是她能够轻易解决的了。 而好在丁香的病发作并不算太频繁。三四年才有一次,只是每一次发作后,她全身的皮肤都会干燥开裂,浑身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龟裂状态,肌肤裂口之处血迹斑斑,痛苦非常。 每一次的发病后,都要耗费大量的精力来调养,龟裂的皮肤才会慢慢的愈合。 在丁香幼年时每次发病仅仅限于双手双脚四肢处。可是这一次龟裂的肌肤开始扩散,影响到她的脸。 女孩都是爱美的,见到铜镜里的自己是这副模样,丁香想到了以死来解除自己的痛苦。 所以今日沈依依见她之所以带着厚厚的纱巾,除了是掩盖龟裂的皮肤外,还有是掩盖脖子上因自缢而产生的勒痕。 听了丁大夫的话,沈依依心里久久不能平静,这个可爱的女孩竟然遭受了这么多的痛苦。 “丁大夫,您放心,我一定想尽办法,竭尽全力。” 第五十五章 襄赣事了 丁大夫听了个承诺,再一次给沈依依跪下,他感激涕零道:“沈姑娘若能救我女儿,老夫来世今生愿肝脑涂地,结草衔环以报答姑娘恩情!” 丁大夫家中还有事宜,在庄子里仅住了一夜,将丁香托付给沈依依后就告辞离开了。 送走了丁大夫,沈依依重新回到房间。 丁香靠着床边,半倚着,见到沈依依时,她道:“依依姐。你说我还有救吗?” 沈依依坐在她身边,专注而肯定的眼神凝视着她,慢慢伸手揭下丁香脸上覆盖的纱绢。除了脸上龟裂的伤口之外,在她脖颈处有一道非常醒目的勒痕。 这样明显的印记,可以想象当时情况有多么的危机。 “放心,我答应了你的父亲,一定会想尽一切办发治好你的。” “真的?”丁香目中含泪,绝望的双瞳中似乎在沈依依鉴定的目光下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沈依依细细的查看她身上龟裂的伤口。 这样的病情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虽然知道这有可能是因为近亲结婚而造成的基因上的缺陷,但是她至少也得想办法缓解发病的病症吧。 她取了上等的珍珠碾制成沫,又辅佐一些促进伤口愈合的药物,加上牛奶调制均匀后给丁香涂抹在了全身。 见这般倒是也能缓解皮肤龟裂的程度。 但是收效缓慢。 沈依依开始一头扎进医书古籍之中去。庄子里的书房里有很多医书,这些都是以前丁大夫放在这里的。 这些日子以来,沈依依基本上已经把这些医书翻遍了,可是,这里面都没有针对丁香病情的。 沈依依不罢休,开始一面研究,一面琢磨。一有时间就往其他医馆就丁香的病情和其他大夫研究。 今日早朝,朝廷谈论的重点依旧是灾情! 早朝进行到了一半时,有内侍亟亟来禀报,“陛下,魏国公回来了!此刻正在殿外候着呢。” “宣!” 宣轻扬身穿朝服,带着一路的风尘从殿外而入,站在左亭衣身边。 “吾皇万岁!”行过大礼,轩辕云霄赶紧让他起身,询问他从襄赣那边带来的情况。 “回陛下的话,襄赣灾情的确远比臣等之前想象的严重许多,只是目前灾情已经得到完全的控制。臣已经令襄赣同知以及各州知府县衙重新安置百姓。赈灾银两业已发到各家各户当中,帮助百姓能够安然度过年节,等候来年春耕。” “太好了!” 轩辕云霄神情舒展,总算是懈下一口气了。 这是三个月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陛下心情舒畅,大臣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正是因为襄赣那边的灾情,沈依依的父亲沈傲天到现在都还在刑部大牢关着。而听到魏国公亲口说出襄赣的情况,沈擎天心口压了整整三个月的大石总算落地了。 灾情控制,陛下心情愉悦,找个好时机,说不定就能把沈傲天放出来。 散朝之后,左亭衣和宣轻扬慢慢走出皇宫。 “你干嘛不提浙北雪灾之事?”宣轻扬有些奇怪,这事的严重可以说乃是当下最重要的一件事了。 “你没见陛下今日心情不错嘛?浙北雪灾的事情,我给他提过,他心里有数的。” 两人说着牵着马走出城门。 宣轻扬打了个哈欠,这些日子他在襄赣吃不好睡不好,他明显瘦了一大圈。眼底之下的黑青一片。 “回去睡一会儿吧,瞧你累成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灾民呢。”左亭衣揶揄道。 宣轻扬哼了一声,“你没去当然不知道。还不是你说的要修建一个大型的焚化炉用来焚烧感染者的尸体。你知不知道那火自从点燃之后,整整燃烧了一个月!” 成千上万的尸体,灼烧的味道,那场面一想起来,宣轻扬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知道你辛苦了,今晚眠月楼给你接风,去不去?”左亭衣翻身上马,淡淡扫了宣轻扬一眼。 “你请客还是小楼请客?”去归去,还是把出钱的主确定再说。 左亭衣一个冷眼扫去,“我请!” “那就去!”宣轻扬轻笑起来。小楼请客的话,还不如去左亭衣府中蹭吃呢。他跟着翻身上马,勒马缓行到左亭衣前面,“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楼有多吝啬。” 他说笑着,目光却扫过左亭衣左手。他诧异的咦了一声,指着左亭衣的手问道:“你怎么受伤了?“ 左亭衣低头瞥了一眼自己手背上那道伤痕,亏他眼神够好,已经好的差不多的伤,他也能发现。 左亭衣的功夫,宣轻扬可是心里有数的,什么人能够伤了他? 显然左亭衣不想回答。可是宣轻扬就是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左亭衣这才咸淡的说了一句,“被猫挠的。” “猫?你府上什么时候养猫的?家猫还是野猫?喂!别急着走啊?给我说说嘛……” 入夜,京都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乃是锦衣巷,之所以叫做锦衣巷,乃是因为出入这条街的人,人人身穿锦衣华服! 而这里白日里没有人,入夜时分却格外的热闹,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胭脂香粉的味道从街头就能闻到街尾。 而这里最大的一家青楼雅馆名为眠月楼。 这里独占了街头处,占地面积足有七千平米。当中楼宇交错,别致异常。而这里的老板正是聂小楼。 他今日特意换上了一袭绯色的宽大的锦衣,衣襟袖口处镶嵌了白色的绒毛,妖孽的五官在垂下的发丝间愈发显得妖孽。 蝶韵身形灵巧轻盈的从人群中穿过,来到聂小楼身边,“主上,他们到了。” “走!咱们亲自去迎接魏国公的大驾。” 两顶轿子停在了眠月楼门口,左亭衣和宣轻扬从轿子里出来时,聂小楼也刚刚到了门口。 “哟!我的魏国公,您可算回来了。”聂小楼故意拉长了语调。 宣轻扬呲了他一眼,“少来!今日亭衣做东,你可不许再弄些次品糊弄我们了。” “哪儿能啊。一早准备了,快去吧。” 看着两人打趣,左亭衣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笑痕。 这两人,都不是缺钱少银的主。可是一个比一个吝啬。 “眠月楼今日似乎要比平日热闹啊?”宣轻扬轻叹道。 “我的生意向来都是好的,天天皆是这般热闹。”聂小楼极不服气。 两人从一见面就开始斗起嘴来。 一直进了内庭,都还没有分出个胜负来。 “咦,左大人!”远远的有人认出了左亭衣。 顺着声音,三人转身,只见疏离的灯影下缓缓而来一人。 一袭湛蓝色的锦袍,衣襟处刺绣着繁复的银纹,领口和袖口镶嵌着上等黑色的裘毛,发冠上缀有九颗相等大小,色泽和润的东珠。 等他走进了,众人看清来人。 左亭衣和宣轻扬施礼,躬身道:“原来是四皇子殿下。” 君琰虚扶一把。 “这不是在宫中,此等繁文缛节能省就省吧。”君琰说着,反而拱手对着左亭衣和宣轻扬施了一礼。 “四殿下这是做甚?折煞微臣。” “二位大人为了此次襄赣灾情鞠躬尽瘁,本宫代襄赣百姓感谢二位大人。” 宣轻扬和左亭衣对视一眼,连忙伸手去扶。 在这里见到四殿下本不足为奇,只是四殿下却对着臣子行礼。 一番客套之后,得知今日是左亭衣为宣轻扬接风洗尘,宣轻扬自然顺口邀约四殿下同往。本来,他也只是出于礼貌。 却 不想话一出口,四殿下欣然答应了。 不管怎样,君琰始终是君。 聂小楼令人重新置办了席位后,便悄然退下。 本来好好的接风宴会却吃出了君臣之味来。 眠月楼带着青楼的性质,但是里面服侍的姑娘却都是卖艺不卖身的,这里面从食物到酒,茶,糕点水果,一应都是顶极之物。 用了几口菜肴后,君琰不住的点头称许。 “难怪,左大人要在这里为宣大人接风,这味道堪比皇宫御厨了。” 宣轻扬替君琰斟了一杯酒,“那还请四殿下再尝尝这里的女儿红。” 君琰饮了一口亦是赞不绝口,而这时,从外又来了一人。 左亭衣一见,目中都有几分触动。 他和宣轻扬立刻起身,“悦嘉公主!您怎么也来了?” 悦嘉一身男儿衣帽打扮,她笑着说了一声免礼,径直跳到君琰身边,“四哥哥。” 这下可好玩了,皇子带着公主来逛青楼雅馆,这事要传出去可还得了。 左亭衣立刻吩咐下去,让人把他们所在的这座楼全都围了起来,没有允许,不让任何陌生人靠近。 看样子悦嘉公主是偷跑出皇宫的,他在布置好周围一切,同时也暗中让卫洛赶往皇宫照应,一但皇宫那边有什么情况,他们也能有所准备。 见状,悦嘉嘟囔着嘴,“左大人您可真没趣!”她说着挽着君琰的手就开始撒娇,“四哥哥……” 君琰道:“好了,你要求可别太多了。左大人没有立刻送你回宫,已经是很给你面子的,毕竟你一个姑娘家来这种地方传出去可不好。” “还不都是因为你。”悦嘉公主撅着嘴,瞪大了一双杏眼,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你之前答应了要带我去找沈之章的,结果没找到人,现在带我来这里,是你答应的。” 在听到沈之章三个字的时候,左亭衣端到唇边的酒杯骤然顿了顿,却在片刻后神色如常的将杯中之酒一口饮尽。 第五十六章 寻找古籍 沈依依把手里的书合上,略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 “究竟丁香的病情要如何才能得到缓解呢?”她神色悒郁,以笔蘸了墨汁,在白纸上写了一道方子,可是写完后,细细看了一遍,却不对,她把方子揉皱丢在一旁。 此刻在她脚下已经丢了好多纸团了。 可是对于丁香的病情她却想不出一张合适的方子。 在房间里走了走,沈乐康给她端茶过来,见状,搁下茶杯,把地上的纸团一一捡起,摊平放在桌角。 沈依依踱步走来说道:“别弄了!” 见到她明显的不耐烦了。沈乐康走到到她面前,用手在她面前比划。 “我知道你想让我慢慢来,不用着急,可是你也看到了的,丁香身上的皮肤虽然已经逐渐愈合了,但是……” 沈乐康以手型来问,很严重? 沈依依叹了一声气,微步可察的点了点头,这是第一次,她承认丁香的病情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 她身体表面的肌肤慢慢愈合着,看上去好了很多,而她也精神了几分。可是,她的身体越发的消瘦,在消瘦的同时,她的腹部处开始微微隆起。 之前张妈妈还说,这是丁香姑娘吃的东西没有消化积食在了腹部。 沈依依却在一次诊脉时,查出来端倪。 那是肝癌,已经开始出现了腹水。 这在她上一世都是不那么容易医治的疾病,在这里更加不可能治好的。之前丁香皮肤龟裂,看上去格外的吓人,以至于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而到现在她才明确缘由。 沈依依顿时心都凉了半截。 这要怎么治?无法手术,无法精确的检测,这是第一次的她遭遇到最为棘手的病症。阿全又依照丁大夫的吩咐送来了很多医药典籍,可是这些医术完全没有用。 沈乐康也是格外的着急,他听过张妈妈说过沈依依在丁大夫家中时,丁香对沈依依百般照顾的。所以,他也替丁香的病情担忧。 所以,一有空,他就钻进书房,捧着沈依依的医书啃。 理解沈乐康的心情,可是心里烦闷,沈依依见到他翻看医书,她道:“没用的,这些书我都看过了。里面没有关于丁香病情的记录。” 沈乐康放下书,忽然想到什么,他用手比划,指了指这里,又指了指外面。 “咦!你提醒我了,既然这里找不到,我干什么不去外面找?” 话语一落,沈依依带着沈乐康进城,这里是京城,最大的好处就是城内一切应有尽有。 刚一入城,就见到了一个老熟人,张晓峰。 他身上裹着厚厚的袄子,头上带着一顶狗皮帽子,黑黑的皮毛垂下连眼睛都遮住了。尽管如此,他还是一眼看到策马而来的沈依依。 他对着她招了招手,一下就冲到马前。 他瞪着沈依依凝视了片刻才疑惑的问道:“沈……沈大夫?”远远的他是看到身影,可是走进了他却发现,马上之人竟然是个女子。他是在京城里里混的地头蛇,最大的能耐就是识人。 但凡是他见过的,认识了,再见第二面时,他绝对不会认错。 可是,今天他却有些不确定了。 一双眼瞪着沈依依,指着她,“沈大夫你是女人?” 今日不是去医馆,所以,沈依依没有穿男装,素淡的女装外面罩着一件墨色的斗篷,没想到这样也能被这张晓峰认出来。 见沈依依是女子,张晓峰无比的震惊。 大商王朝对女子也是有着天然的贬低,更不用说,沈依依是个女子却为男人看病,免不了与男人有触碰。 所以平日出入医馆,她皆是男儿形貌。 张晓峰眼神复杂的看着沈依依,尽管都看着眼前了,可是他还是不相信!一想到一个女子给自己看过病,他就觉得有些怪怪的,脸腾地一下竟然红了起来。 沈依依对张晓峰的窘迫当做没看见,开口相问:“对了,张兄弟,你可知这城内书馆在哪来?有多少吗?” 一提起这事,张晓峰连忙说道:“有啊,书馆可多了,而且大部分都汇聚在城中偏西的坊里。约摸也有二三十家呢。您要去书馆买书?” 没想到这里的书馆,数量多得连沈依依都有些咂舌。 她点点头。“我想寻一些医药方面的书籍。” “哦,那您去‘致涯阁’吧,那是城内最大的一家书馆了,里面有很多孤本古籍之类的,我大约也就知道这些,再多,我可就不清楚了。”说起书,张晓峰嘿嘿憨厚一笑。 那些字认识他,他可不认识那些字。去书馆的话,他就不参与了。 “谢了!” 找到地方,沈依依和沈乐康速速赶往。 一路打听,这才找到了地方。 进入坊中,这里的确开了很多的书店,画馆,茶楼,乐器坊。一入坊间,迎面而来的就是浓浓的书卷气息。 这是一处很大的店面,装修格外的雅致。还真如书店的名字,致涯阁! 一进入,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位年轻男子,书生装扮,身穿黑白素色的长衫,衣衫上刺绣着一抹翠竹。他见沈依依一进来就主动招呼,自称是书馆掌柜。 “请问姑娘想选择什么样的书?” 对于女子前来选书,他也有几分诧异。 “我想要医药方面的典籍,最好是孤本。” 那人一听,便吩咐小二去拿书来。 他则邀请了沈依依在旁边椅子上落座休息。 这个书店装潢很是别致,每一本书都放在书架上,旁边还摆置着香炉,香烟袅绕。 进入这里时,连沈依依都有一种好似走到现代咖啡馆的感觉。 她和乐康坐下不一会儿,书童以红木托盘托着拿来了几本书,书看上去颇有一些年代了。 掌柜介绍道:“这是淳于经,是三百年前有名的大夫亲手编织的,乃是孤本。这本华研传,亦同样是出自名家之手。姑娘不如先翻阅如何?” 见他小心谨慎的模样,沈依依也不由对这两本书心生敬意。 她翻看了几页,发现这两册书还真是孤本,内里记录的方子都是极为难得的,还对药材的搭配有了自己独到的见解。 沈依依一见大喜,说不定真能帮助丁香。 她开始坐下细细翻阅起来。 街道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随着时进正午逐渐多了起来。 骤然有一辆马车停在门口,从里面走下几位身穿大氅的公子,他们一下马车,掌柜就迎了上去,带着众人径直入内。 沈依依完全沉醉在书籍当中,没有理会周围发生的一切。 又过了好一会儿,巷子口又停了一辆马车。 从马车里下来两人。 一人身穿潋滟红色的襦裙,另一人则穿着鹅黄色的锦裙,身上披着纯白色的白狐裘大氅,整个人被白色的绒毛包裹着,格外的好看。 韩仙儿先下车,牵着另一人下来。 “悦嘉公主,您说的那个人真的那么英俊?” 悦嘉公主羞涩一笑,微微抬起下巴,对着韩仙儿骄傲道:“那时,本宫看上的人怎么可能不英俊非凡。他呀不但英俊不凡。而且飘逸,潇洒,柔情,豪迈……” 韩仙儿笑着用手指在脸颊上羞了羞,道:“我倒真想看看什么人能把我家公主一颗心给带走了。还飘逸潇洒呢,你可是金枝玉叶,也不害羞。” “那又什么!”悦嘉公主说道:“本宫就是喜欢他!之章,之章,这名字一听也有几分俊秀的味道。赶明儿,本宫就告诉父皇去,他这个驸马我是要定了!” “好好好!我的好公主,那是你的驸马!真有机会我一定要去见识一下,是否有你说的那样。” “连我四皇兄对他都是赞不绝口的。只是皇兄说,他好像回老家了,医馆也都是关着门写着年节歇业。” 心上的人见不到,悦嘉也有几分郁闷。 不过她转移话题忽然说道:“对了,上次听淮阳郡主说过你们去找沈府那个谁的麻烦?” 一说起这事,韩仙儿怒气就上来,她道:“沈依依!是沈傲天的女儿!” “是那个翰林院侍读学士的女儿?” “可不就是她么。” “可是,本宫听说她被沈家逐出了家门,说起来,她也是你的表姐啊。” 悦嘉公主不解,韩仙儿为何对沈依依这么痛恨。 韩仙儿连忙加油添醋的把事情的始末说给了悦嘉公主听。当中还特意的说沈依依是个不要脸的小贱人! 还说是因为她不要脸,才被沈家逐出家门的,可是她却想着来投靠韩家。 听到这里,悦嘉公主也道:“这人可真是……放心,找个时机,本宫替你出了这口恶气!” 韩仙儿大喜连忙叩谢。“多谢公主!” 两人说着来到致涯阁。 “到了!四皇兄在里面,咱们进去吧。” 韩仙儿和悦嘉公主进了书店。 掌柜同样起身相迎。 听说君琰在里面,就快要出来时,悦嘉就在旁边开始随意翻着书看。 而就在这时,韩仙儿却顿住脚步,她看着沈依依那边,脱口道:“沈依依!” 沈依依一心看书,听到有人喊着自己名字,她骤然抬头。 “韩仙儿。” 四目相对! 一声喊惊动了悦嘉公主。 “沈依依在这里吗?” 她走过来,细细打量着对面桌案前的那人,她突然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指着沈依依道:“你是沈之章?!” 第五十七章 急救引非议 “你是女的!” 今日的装扮再明显不过了,沈依依出门时只想着赶快找到自己需要的书籍孤本,也就没有换衣衫,却不想引来了这么多事端。 悦嘉公主在看到沈依依时,心里的震惊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在来的这一路,她还在和韩仙儿诉说自己对沈之章如何如何的爱慕,可是到了一看,天! 她所爱慕的那个人竟然是个女子! “沈依依就是你口中所说的沈之章?”韩仙儿也吃惊不小。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悦嘉口中的沈之章是沈依依。 突然她面部表情有些扭曲,说不出是震惊还是想笑,但是又忌惮公主。 这事说来可就有些好笑了。 悦嘉公主的脸色极为难看,她一瞬不瞬的死死瞪着沈依依,“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 她本就是少女心性,且又是皇宫中的尊贵不凡的公主,眼角眉梢天生带着几分骄傲与尊贵。 她只有就喜欢跟着君琰,君琰也格外疼爱和宝贝他这个妹妹,去哪只要她想,他都带着她。 可以说悦嘉是被从小宠大的。 而且公主的身份,这让她看到那些风流名仕却也带着几分轻看。因为那些人再怎么高傲,一听到自己尊贵的公主身份时,多少也会目露艳羡。 唯独沈之章,哦,不!是沈依依! 唯独她在见到自己时,他都是那样的从容平淡,浑身的气质清贵高雅。这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天生而成的那种风流韵味。 她对他可以说,真的是一见倾心! 之后好多次,她都央求着君琰悄悄带她出宫也是希望能够有机会见到沈之章。 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沈之章是个女子不说,竟然还是韩仙儿口中的那个因为名声问题而被沈家逐出家门的沈依依。 就算她在皇宫中对沈依依不甚了解,可是偏偏就在刚才,韩仙儿还特意的与她复习了沈依依的事迹。 当时间,悦嘉心里顿时就升腾起一股无名之火来。 她指着沈依依,脸色憋得发青,浑身气得直哆嗦。 沈依依哪里知道这位悦嘉公主为什么就莫名其妙的发火了。 “啊!来人啊,快救命啊,快找大夫!”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外面传来了一声惊喊声,紧跟着很多人也都大喊起来。 这动静太大,沈依依想不听到都不行。 因为突然而至的响动,大家都下意识的向外看去。 只见到街道中间突然有人浑身抽搐的倒在地上,而旁边一下涌了很多人。大家呼啦啦的围成一圈。 “怎么样了?他怎么突然就晕倒了呢?” 悦嘉贵为公主,所以在她身边一直都跟着侍卫。 听到外面的动静,悦嘉脸色不悦的质问:“发生什么了?” “回公主,外面像是有人突然得了急症。” 侍卫话音一落,沈依依立刻冲了出去。 速度极快,都出乎那侍卫的意料。 “大家让一让,我是大夫!” 沈依依拨开人群进去。 听到大夫来了,大家都让开。 只见人群中有一个中年男子躺在地上,表情痛苦,嘴唇发紫,肢体还时不时的出现抽搐。 而他旁边的一个中年妇女,一脸的焦急。她嘴里喊着救命,可是见到沈依依时,眼神中却闪过明显的不信任和犹豫。 沈依依对她郑重点头。 “大家让一让,给病人一些新鲜空气。”沈依依一面说着,一面开始查看病人的情况。沈依依看着,给沈乐康说道:“这是典型的心脏病发作。” 她嘴里说着,双手把病人就地放平,解开衣领扣子。 这一举动让周围的人顿时哗然。 她今日身穿女装,做着这样的动作,让周围人大呼惊讶。 而她却完全不在意周围人的看法。 然后手的中指对着病人颈部下方的凹陷处,掌心贴在胸廓正中,双掌根部重叠,非常标准的胸外按压心脏复苏手势。 嘴里开始数着,如此按压了三十次。 她却在这时,做了一个更加让人诧异的举动, 她用左手按压住那人的额头,稍加用力,右手食指和中指放在病人下颌出将其上提,然后深吸一口气,拇指、食指捏住病人鼻孔,双唇将病人嘴包严,再进行口对口吹气。 这是最常见的心脏病病人发病时的人工呼吸急救方法,施救及时得当能够成功的挽救病人的生命! 可是这里是大商朝!不是沈依依所熟知的前世! 见到一个女子与男人肌肤相接触就已经很不得了了。而她还嘴对嘴的…… 连那个病人的家属也都瞪大了双眼,大声呵斥:“你干什么?” 周围的人由最先开始的震惊继而转为盛怒,开始大声的喊着,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出来! 连沈乐康都听不下去了,他眉头紧皱,试图拉沈依依。 她却根本不理睬。 坚定的眼神,坚毅的背影,沈乐康也不再多言,认真的听着沈依依吩咐。 大家的非议,沈依依全都不管,此刻在她的眼里,只有面前这人的性命! 她吹气2次后,又再次按左前胸捶压。如此反复了很多次。 尽管大雪天气,沈依依额角已经渗出豆大的汗水。 她依然坚定的做着自己应该做的。 悦嘉看到这里,脸色依旧很难看,韩仙儿眉头也紧皱。倒不是她担心沈依依,而是她认为这太丢韩家的脸了。 而这么大的动静,在致涯阁二楼上有人探出头来,向着下方看去。 聂小楼蓦的眼底震动!心里惊叹:是她!竟然是她! 而在他身边的君琰,他知道八妹会来这里,想着会不会又是八妹闹出麻烦了,却不想见到沈之章,此刻的她一身女装,却正半跪在地上对着一个中年男子…… 沈依依连续施救,这才见到那心脏病发的病人胸廓慢慢的略有隆起。 她这才松一口气,说了几味药材,让沈乐康速速去取来。 沈乐康连忙跑到他们的马匹处,药箱一直挂在马背上。 他按照吩咐取来,又借了书馆一个杯子,将药末冲到一起,端着送来。 而此刻那病人也能自主呼吸了,沈依依让他把药服下。 过了片刻,他的脸色缓了过来,睁开眼,看到沈依依,他翻身就要给沈依依磕头。而之前都在谩骂沈依依的人在亲眼见到她把一个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时,人群中轰动爆发出雷动的掌声。 而这时,有人认出了沈依依。 “这不是沈氏医馆的沈大夫吗?” “沈大夫医术了得,可是神医!” “可是沈大夫竟然是个女子?” 沈依依医馆的名声一早就深入人心了的,虽然刚才大家对她颇有微词,可是亲眼所见后,大家的态度立刻发生了极大的转变。但是对于她救治的方法,还是 有些难以接受,毕竟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是根深蒂固的。 “医者,治病救人而已,男子女子又怎样?”沈依依轻描淡写的说罢又嘱咐了那人一些注意事项后,让他家人扶他回家。 她重新回到书馆时,书馆的掌柜再看向沈依依时,眼神也不由多了一份复杂。 悦嘉见她救了人,可是她还是气恼。再看向沈依依时,眼中多了几分厌恶,“你可真不知廉耻,不懂羞愧!” 沈依依根本就不打算理她。 可是沈乐康却不依了,他瞪大双眼,对着越嘉公主比划着,好像在为沈依依抱不平! “哼!难道不是吗?你身为女子却当街和陌生男子有肌肤之亲,你却还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本宫可真佩服你不要脸的勇气!” 沈依依转头以轻淡的眼神扫过悦嘉公主的脸,“那么你的意思是说,我就得眼睁睁看着那人能救而不救,就此死去么?” “旁人的生死与你何关?再者,他就算死了,也不过是一介平民,命如草芥。”悦嘉很不满沈依依的所作所为。尊贵的公主身份让她有着浓重的优越感,当然看不起寻常百姓的心脉! “他是一条人命!他也有可能是某个孩子的父亲,家里的支柱,他若死了,他的家人会有多伤心!你虽贵为金枝玉叶,可是你身上所穿戴的,每日食用的,都是普通劳动者辛苦创造的。” 沈依依本不想多言的,可是见到公主这样说,她忍不住说了起来,“如果所有你眼中的草芥都不耕作,不事生产的话,你吃什么穿什么?你瞧不起别人,如果你不是身在帝王之家,以你的能耐,怕是连乞讨都不会!” 这话说实在的的确是有些大逆不道!可是沈依依却见不到悦嘉公主对百姓的态度。 “你!”从来没有人敢对着悦嘉公主说这种话,她气得圆脸通红。“我一定会禀告父皇,让他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大不敬?治我救了他百姓的命的罪么?还是治我替他教训了你这个跋扈骄纵公主的罪?” 沈依依冷笑起来,眼眸中杀气逼得悦嘉步步后退,她身后的侍卫在这时,挡在她面前,对着沈依依,猛地刀剑出鞘。 一时间气氛凝重,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 而就在这时,从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跟着屏风后面走出来两个人影。沈依依凤眸一转,却发现来者是四皇子君琰。 方才沈依依的话让悦嘉格外难堪,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这般指责于她,更别说以这么凝重的口气对她说话。 她气得不行,胸脯起伏不停,而侍卫虽然挡在她的前面,可是她却能明显感觉到侍卫好像不是沈依依的对手,被她的气场给压制住了。 她心中一慌,却在这时见到最宠爱自己的兄长,顿时底气足了几分。 “四皇兄!她欺负我!替我杀了她!”悦嘉杏眼圆睁,撅着嘴气愤不已的说着。而看向沈依依的目光却格外的嚣张,刚才你说我,现在我要你为刚才对我说的话付出代价! 第五十八章 一本毒经 见到兄长,悦嘉公主底气足了七分,在看向沈依依时,神态也格外的嚣张。 可是她自顾自的说着,却没有听到君琰的反应。 她眼风往君琰身上扫去,原本就大的双眼瞪得更大了! 君琰看着沈依依,紧跟着啪啪啪响起了拍掌声。 “之章兄说得好!” 话一出口,悦嘉公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兄长说的什么。 “四哥哥!你说什么?”比起沈依依刚才的话,她固然气恼,可是,哥哥现在却摆明态度的在帮沈依依。 这更加让悦嘉感到委屈。再看向君琰时,眼泪汪汪。 刚才沈依依对那人做的一切,君琰都是看得一清二楚的。说实在的刚才是,他也同样很震惊。 可是见了她真的把人给救了回来,再听到刚才她说的那些话,已经她淡然的态度,只要那人可以活下去,人命比什么都重要。 这带给他震惊的同时,心里也有更强的震撼。 所以,他才对她鼓掌。 “四殿下。” 沈依依淡淡的行礼,并不因为被他发现自己是女子身份而担忧害怕。 她买下自己需要的书籍匆匆跟着离开。看着离开的背影君琰嘴角含笑,眼中多了一丝玩味。 聂小楼送走四殿下后,他回到书馆,找来掌柜问道:“刚才那人要的是什么书?” 掌柜道:“那位姑娘寻找与医药典籍有关的孤本。” “医药么?看来真是她!只是,她怎么长得这么好看。沈之章?沈依依?”聂小楼沉思片刻后,吩咐道:“去把我珍藏的那本书取来。” 掌柜脸上明显的震惊与不舍,却还是转身而去取来。 聂小楼坐在刚才沈依依坐过的位置上等着。 没过多久,掌柜取来了一个异常精致的锦盒,他接过锦盒,跃上马背。马鞭一甩,绝尘而去。 沈依依骑马而行,看似毫不在意,可是她却感觉到身后的跟踪者。 沈乐康看着沈依依,手里比划着什么。你看到之前在书馆跟在四殿下身后的那人了吗?沈乐康是想提醒她,那人此刻正在后面跟着。 沈依依点点头,她给沈乐康递来一个眼神。 沈乐康了然先行一步。 沈依依故意放满了速度。 聂小楼自然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他索性策马追上,看着沈乐康先行而去的背影,他道:“你该不会是让他在前面设个埋伏,然后等着手势我吧。” 沈依依回头看着他,“我自然不会有你这么无聊。” “无聊?我吗?”聂小楼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动作带着几分夸张,可是他一张脸长得极为妖冶,纵然作出如此夸张的表情也不觉得难看,相反还带着几分特别的韵味。 “我现在是称呼你为之章兄呢,还是其他?” “随你!” 沈依依翻身下马,沿着河堤而行,此刻大雪早已把河面冻结成冰,湖面上还有很多孩子在冰上欢乐的嬉戏着。欢声笑语不断传来。 见她下马,聂小楼也跟着下马而步行,而他的丝线一直都在沈依依身上。 “我想知道,今日你救了那个人,用的方法很奇怪。”他说着,语气多了几分缓慢。 说实话,聂小楼一直都是跟着左亭衣的,虽然他是什么风衣楼的主人,而风衣楼到底是个什么组织,她到现在也还没有彻底的弄清楚。却隐约猜到风衣楼乃是一个极其庞大而缜密的组织。 因为左亭衣的关系,所以沈依依见过聂小楼几次面的。 但是那时,大家的注意力和重心都在襄赣瘟疫上,几次匆忙相见也没有过多的交集。见面最长的时间唯有那一次,她去了聂府给聂小楼治伤的那一次。 每次见到聂小楼,他都从来没有个正性,可是他却以无比肃穆的表情对她说话,还真是破天荒头一次。 沈依依转眸看他。 “你也觉得我不应该用那样的方法救他?”人工呼吸本是最常见的急救方式,可是这里的人却认为她是个不守妇道的人。 再加上之前沈依依被逐出沈府时,名声不是很好,就算她起心救人,也免不了受人白眼。 “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很厉害。着实让我佩服。”他佩服她坦然面对的一切流言蜚语的勇气和态度,也佩服她竟然对生命以另一种带着信仰感觉的尊重。 这让一直跟着左亭衣,行事手段都带着几分狠戾的聂小楼很惊诧,也很感动。他同时也想到,当初或许如果不是沈依依对生命的这种信仰,她也不会对来历不明身受重伤的他施以援手了。 聂小楼取出那个锦盒,递给沈依依道:“这个给你,当是我送你的一个小礼物吧。” “什么东西?”沈依依也没有拒绝,坦然的接过,打开一看,却发现里面是一本书,只是这本书很独特,不是用纸张书写的,而是以竹片篆刻的。 她细细看着竹片上的字,惊奇的发现那竟然是一本医册,上面记录了一些看上去最为古老的药方。 而与现在的药方不同之处在于,这上面的药方竟然多是以毒虫毒草为药。与正常的医疗方式是大相径庭的。 可是沈依依认真看过其中一方后,她顿时犹如醍醐灌顶的清澈。可以说上面的有以毒攻毒的方式,也有从毒素中提炼出更为精妙的解药。 这书以竹片篆刻,可以想象当中的珍贵。 “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这本名为毒经!你若能有用,收好就行了。” “你真的送给我?”这书价值可以说是无价之宝形容了,聂小楼却说送就送了。 “当然!放在我这里,不过是束之高阁,而在你手中,才能真正发挥当中最珍贵的作用。” “如此,我多谢了!”沈依依也不推迟,她直接把书收好,这书太有用了,上面记录的东西或许对丁香有用! 她要赶紧回去研究研究。 “什么!你把那东西送给她了?”宣轻扬大吃一惊,连音量都放大了几分。他以看神经病的眼神打量着面前的聂小楼! 这里是左府书房。 左亭衣坐在书桌前,继续他的忙碌。轩辕云霄让人送了厚厚一叠奏折,让他处理,他自然在桌案前忙碌。 而特意到左府来蹭吃蹭喝的宣轻扬和聂小楼却突然发生了冲突。 听到宣轻扬的声音,左亭衣长眉一挑,清冷的眼风扫了过去。 “你疯了吧!那东西是你好不容易才拿回来的,为了这,你差点把命都丢在皇宫里。现在你却这么轻易的就送人了?” 就算他赠送的对方是沈依依,但是,这东西对于聂小楼来意味着什么,别人不知道,可是宣轻扬却清楚。 左亭衣淡淡说道:“小楼,你真的送给她了?” 聂小楼混不在意,嘿嘿一笑,他说道:“沈之章就是不久前被沈府逐出家门的沈依依,这事你们估计一早就知道了吧。而亭衣,你也应该清楚,那次在山里救下我的人也是她,对不对?” 左亭衣没有回答,清冷的眼神凝视着聂小楼。 “只是,为了那本毒经,已经有很多人就此送命,你确定,这书落在沈依依手里,是真的没错?” “我相信我的判断!”聂小楼眼神透出几分自信。“沈依依和别的女子都不一样!她对生命有着一种信仰!那种感觉,我曾经在祖父身上看到过,可是那时的我还太小,并不了解。现在想来,那本毒经会保存到现在,估计应该是我祖父在天有灵,想找到真正能够继承它的人吧。” 聂小楼祖上数代从医,聂家曾经也是无比的辉煌。聂家连续三代都是皇家的御医院判。而他们聂家医术了得,更是源自于聂家祖传的医书、医术。 可是,后来,成也医书,败也医书! 聂家珍藏了一本很是诡异的医书,名为毒经! 这书中记录了各种毒虫毒草的毒性以及如何入药。看上去很是平常,可是里面却内有玄机。 因为这本毒经,聂家就此遭到彻底的颠覆,整个聂家在一夜之间,族中近上百条人命为了这本毒经而断送。 尚在襁褓中的聂小楼是因为其母悄悄把他藏在枯井之中,才幸免于难。 所以,毒经之上沾染了聂家全族人的鲜血,而为了这本毒经,他甚至不惜夜入皇宫偷取回来,为此还差点丧命在大内暗卫之手。 也多亏他遇到了沈依依,否则以他那么严重的伤,落在其他人手里,也活不了。 他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和想法,他说道:“而且,沈依依那样的女子,正是我想娶的!” 突然之间,他话锋一转。 宣轻扬正在喝茶,一口茶水刚刚入口,听到聂小楼的话,登时一惊之下,茶水全都喷了出来。 水喷了聂小楼一身。 宣轻易顾不得给他擦拭,第一反应而是用手去试探他的额头,“你没事吧!确定不是发烧烧糊涂?完了,你完了!亭衣……” 而左亭衣手中狼嚎笔也是一抖,一滴浓重的墨汁不偏不倚滴在了他手下的纸上,本来他写了快满满一张纸的,却因为这一滴墨汁,只得全部作废。 沈依依,这个女子一直都给人很独特的感觉! 可是,他没想到,连聂小楼竟然也说出这种话来。 “亭衣,你快给找个大夫来好好瞧瞧小楼,他……”宣轻扬想喊左亭衣,可是一转眸却刚好看到左亭衣嘴角噙着的那抹笑痕。 第五十九章 桃花鬼面具 左亭衣刚刚搁下笔,就有属下来报。 “大人!牢里的沈大人求见您一面。” 左亭衣冷冷一晒:“他不是说要绝食吗?怎么还没死啊。” 那属下忍俊不禁,“大人要去看看吗?” 左亭衣略略沉思片刻,“沈傲天被关了多久了?” “三个月了。” “那还早着呢,让他今年的年节在刑部牢里过好了。对了,有没有谁来看过他?” 属下想了想回答:“沈夫人来过,还有沈家几位少爷,小姐。” “沈擎天呢?” “他没有去过,但是我们有人在门口见到过沈大人的官轿,只是停留片刻后,就没有进来了。”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左亭衣踱步到窗前,外面又开始下起了雪,院子里已是一片银装素裹。 “来人。”立在门外的侍女立刻进来。 潞安是侍候在书房的侍女,在整个左府,除了暗卫,唯有潞安能出入左亭衣的书房和水榭。潞安走进来,敛衽施礼:“主上。” 一阵香风袭来,左亭衣不由抬了狭长的眼眸淡淡扫了潞安一眼。淡青灰色的衣裙衬着她雪白的肌肤,俊眼秀眉,温柔沉默,远远看去好似一副山水画,而她则是从这画中走出来的仙子。 不知为何,见潞安穿着如此素淡的颜色,却显得多少有几分寡淡。不由让他想到另一人同样爱穿着这类颜色素淡衣物的人。 相差无几的这类极淡的青绿色,穿在潞安身上太过寡淡,可穿在沈依依身上却平添几分清冷独特的气质。 看到茶杯中水已尽,她赶紧上前,提了红炉上的铜壶,提水注入。 左亭衣的目光在潞安身上停顿了两秒,随后淡淡而道:“潞安,你以后别穿这类颜色的。” 潞安俯跪在地,听到这话,手一顿,倾泻的水流凝滞。 她微垂的眼睫一闪,收敛了目中的眼光。即刻恢复平日的沉默温婉。 她将茶杯奉上,一如从前。 从动作到眼神每一个细微之处,都别无二致。 可是,饮过一口茶的左亭衣却道:“潞安,今日你沏的茶不如往日茶味顺畅了。”他放下茶杯,“取我大氅来。” “主上,可是要出去?此刻外面风大雪大的,不若等雪缓一缓再行吧。” 左亭衣只一个眼神,潞安起身取了一袭墨狐皮的大氅来,替左亭衣细细披上,又替他换上黑底鹿皮肥靴,再先行一步打起帘栊。 卫洛一身劲装,完全没有因为大雪而多增添衣物。 左亭衣进了马车,卫洛一扬马鞭,马车在雪地里咯吱咯吱的滚动起来。 左亭衣本想去宣轻扬的魏国公府的,可是走了一半,却让卫洛改道,前往沈氏医馆。 医馆大门紧闭,不过在上面特意贴了一张告示:“店主歇息。正月十五后正式营业。” “主上,沈大夫回家过节去了。” “哦?”左亭衣轻诧一声,帘子被修长骨骼分明的手挑开,他狭长清冷的眼眸扫了一眼紧闭的大门。 门上纸上的字清秀隽永,一看就是出自沈依依之手。 看来她真没在医馆,只是,没在医馆,却绝对不是卫洛所言那般回什么家过节。沈家还能是她的家吗? 说来,三个月前,她就知道他将沈傲天带回了刑部衙门的,可是,这么久的时间,沈府阖府上下为了沈傲天都忙前忙后的,唯独她!沈傲天的嫡出女儿,却像个没事人一般。 “主上,咱们还要去哪儿?” “回府!” 马鞭清脆的扬起,马车继续前行。 此刻距离年节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了,纵然大雪纷飞,可是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亦是不绝。 有赶着回乡过节,也有从外乡归家的。 “依依姐!你说这东西真的能治病?”寇珠穿着红彤彤的新裙子,腰间还特意束着一条五色系花结的缨络坠子。 她手里拿着一块青黑色的东西,正好奇的研究。 而在她旁边的沈依依穿着一些湛蓝色的男装,外面是一袭绀青色的斗篷,白色的绒毛镶边,看上去越发清淡雅致。 在她另一边的是沈乐康,他手里正抱着好多包东西,开心的跟着沈依依。 “这个叫芜青,是一种有毒的毒虫。” 一听说有毒,寇珠吓得赶紧就要丢。却被沈依依一把接住,“虽然有毒,但是陪着适当的药材,也是能治病救人的。” 一行三人正说着,有个卖糖葫芦的吆喝着过来。 寇珠和沈乐康虽然都有着凄苦的经历,可是毕竟年幼,见到红彤彤的糖葫芦,他们的眼就瞪着那买糖葫芦的。 “要吗?去买三串来。”沈依依说着给了几块铜板给寇珠。 三人一人一串糖葫芦,就这么吃了起来。 时不时还相视一笑。 而沈依依也童心未泯的大口嚼着。 时近中午,街上买零嘴儿的多了起来,一但开了头,就有了停不下来的节奏。 三个人,手里除了沈依依购买的必要的药材后,其他的全都是各种各样的零食,还有玩具。 沈依依见到旁边有个卖面具的,她拿起一张面具来,面具上勾画的格外诡异,白面红唇,嘴唇的两侧还以粉色勾画出两朵桃花来,看上去非常的特别。 沈依依很是好奇,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面具。她伸手沿着面具上的桃花图案临摹而过。 老板见生意上门特意介绍,这是桃花鬼面具,是可以用来招桃花的。“公子买一个吧,放在家里增添桃花运也好啊。” 沈乐康和寇珠也都频频点头。 “桃花鬼?”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模样的面具,特别而又别有一番韵味。 寇珠连忙说道:“桃花鬼是桃花树修炼成精了的模样。桃花鬼素来美貌,最能拴住爱人的心,所以,商朝适龄的青年都会在年节时分买一个桃花鬼的面具来给自己增添桃花运的。对了,还有桃花妆,只是不是所有人都能适合桃花妆。不过依依姐,你要是画上桃花妆一定很漂亮!” 沈依依怮不过,她笑着买了一张面具,手里很多吃的,她索性直接把面具戴着,把面具放在头顶出,往嘴里塞了一块糖葫芦。 刚吃进嘴里,旁边传来一阵欢语,紧跟着就冲出来几个小孩,这几个小孩一面跑,一面把手里的炮仗点燃了往雪堆里丢。 炮仗发出啪啪的响声,小孩最爱的这种热闹,笑得更欢了。 可是,不料,就在这个时候,出了事了! 一枚炮仗被一个小孩不小心丢到了马路中间,而这时,一辆马车刚好驶来,炮仗直接在马腿上炸开,骤然一下惊了马车。 炮仗产生的冲击力,顿时让马儿吃惊吃痛,马儿嘶鸣一声,前蹄猛地撅起,开始了疯狂的挣扎。 马儿像是发了疯似的,向前猛冲。 而就在前面还有个大约才一岁的孩子,正是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大人在旁边的杂货铺里选购年货。 这小婴儿竟然向着大街上走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马儿吃惊! 所有的事情都在同一瞬间发生,没有人能够预料。 眼看着马蹄就要踩在那个小婴儿的身体了! 眼看那马的马蹄就要踏上那婴儿了,就在这个时候。 沈依依眼眸一扫,身体本能的调动起全身的肌肉,以迅猛的速度向前,她目的明确,要救这个婴孩。 她速度极快,可是有人速度更快! 几乎就在眨眼之间,从马车内猛地冲出来一道人影,这道人影若一阵狂风,瞬间俯冲向那个婴儿。 沈依依还没来得及到那里,就怔怔的站定。 只见左亭衣立在她不远处,手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婴孩在他怀里,甜甜的笑着,还想着伸手去抓他鬓角处垂下的发丝。 看着那个婴儿,他也不由的舒展的笑容,极淡的一抹,却是第一次这般毫无心机的笑。 沈依依看的惊呆了! 她绝对不是“好色”之人,只是,这样的笑,感染了婴儿,也感染着她。 原来,那辆马车中坐的人竟然是左亭衣! 直到婴儿安全之后,婴儿的娘亲这才反应过来,就在刚才,自己差点和孩子阴阳相隔了。看到左亭衣怀中的孩子,婴儿的娘亲赶忙跑过来,心有余悸的从左亭衣手里接过婴儿。神情激动的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接连感谢他的大恩大德。 沈依依看到左亭衣投来的目光,她倏然而笑。 头上桃花鬼面具的那抹红艳,在午时投来的光泽之下显得越发的柔媚。 一品轩上,小二赶紧送了菜肴上来。 知道今日的贵客可是刑部尚书,所上的每一道菜都是无比的精致,可口。 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菜品,寇珠和沈乐康不停咽着口水,手里的筷子举起放下,举起又放下,如此反复了好多次,却还是没有胆量把筷子伸到盘子里。 左亭衣把手里温好的酒轻轻摇晃着,倒了一杯递给沈依依。 沈依依刚接过酒杯而就在这时,从外面忽然传来一声笑。 人未到,声先入。 “依依姑娘的这杯酒,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替她喝的。” 聂小楼青衫一袭,款款而来。松柏绿色明缎锦衣,月银纹镶貂毛外袍领口、袖口,他完全不理会左亭衣一瞥投来的冷冷目光。 坦然落座,就在沈依依旁边。手一抬,接过酒杯,就是一饮而尽,而后特别骚包的把酒杯倒转,翻给左亭衣看。 左亭衣淡淡扫了聂小楼一眼,古井无波的眼神深邃,可是,沈依依看到却无端端的打了个寒颤。 “依依姑娘,你放心吧,我的酒量可是很好的。” 聂小楼说着,看到沈依依突然打了个寒颤,连忙温柔细致的嘘寒问暖,“依依,你冷么?小二,再上几个暖炉来。” 自作主张的替沈依依喝了一杯酒后,他的称呼直接由依依姑娘转到了依依了! 沈依依打了个寒颤,现在看着聂小楼向着自己靠近,沈依依咽了口口水,说道:“那个,聂公子,我不冷……” 沈依依话还未说完,一件带着杜若熏香的衣服还残留着温暖的气息,兜头就给沈依依罩来。 聂小楼脱下外套给沈依依披上。 第六十章 什么情况? 沈依依猝然一惊,她无比僵硬的转头,看到一张妖孽无比的脸正对着自己和悦微笑。 那种感觉让沈依依由衷感觉到惊悚! 她潜意识的就往后退,却不想,在她另一侧,坐的是左亭衣。 她往后一退,凳子倒了,她整个人就往后摔倒,腰上突然又多了一股力支撑。沈依依还在暗中庆幸自己没摔倒丢脸,刚要给左亭衣说一声谢谢,却感觉到手上的力道一转,她整个人就跌进了左亭衣的怀里。 聂小楼一见,手也是一挥,他捉住沈依依的手腕,想把她从左亭衣怀里给拉起来。“小心啊!你瞧你,就是个小马虎。坐个凳子也能摔倒。摔伤了没有。” 可是,腰间上的那股力,却明显的拒绝! 这是什么情况? 寇珠和沈乐康对视一眼,他们同时埋头,极其专注而认真扒拉着饭。只是眼睛却时不时的扫过去一眼。 他们怀疑沈依依今天会被这两人给撕成两半。 左亭衣依旧冷冷的,另一只手还悠闲都倒酒。 沈依依眉头一皱,这两人做嘛呢!故意拿她寻开心的吧! 沈依依脚下一沉,以一股巧劲从两人之间脱身,她赶紧把外套脱下来还给聂小楼。特意语重心长的嘱咐一句,当心着凉。 她赶紧跳到一旁,看着身上皱巴巴的衣服,这可是张妈妈新缝的,她到沈乐康和寇珠身边,“你们吃饱了吗?” 两人赶紧放下碗筷点了点头。 “那多谢左大人盛情款待了。告辞!” 说罢,拖着寇珠和沈乐康抱着东西逃似的走了。 聂小楼一手叉腰,“亭衣!你做什么呢?你忍心见我家中清冷么?还是……”他话锋一转,立刻凑到左亭衣脸前三寸远的距离,一瞬不瞬的盯着左亭衣,不放过他面上任何一丝表情。“还是说,你对沈依依动心了?” 左亭衣如常般,淡淡扫了聂小楼一眼,不动声色,也未置可否,饮下一杯酒。 动心?怎么可能! 可是,不可否认,自己对她有一种特别的关注。或许只是因为这个女子太过奇特的缘由吧。 “既然你又不喜欢她,就别妨碍我啊。” 左亭衣转眸看着聂小楼,极为认真的说道:“你不是她喜欢的那种类型。而且她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聂小楼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回到庄子里,沈依依第一件事就是沐浴! 看着换了的衣服,她才重重的舒了一口气。 回到书房,她开始翻看聂小楼送给她的那本毒经。 她用笔抄抄写写,门口有敲门声。 丁香略带虚弱的声音在外面,“依依姐。” “丁香!你身体还没有好,大雪天,你小心着凉。”沈依依连忙把丁香牵进来。 “我天天都躺在床上,好闷哦。”毕竟丁香也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女,让她天天躺在床上养病着实难受。 沈依依顺道替她把脉。 她眼神凝重,目光扫过她的腹部。伸手在她腹部按了按,肝脏处积水的情况似乎比之前更严重了。 “这里还疼吗?” 丁香点点头。 沈依依看了看毒经,上面有用毒治病这么一说,只是,她的确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果一个用不好,丁香很可能送命,但是再不加以治疗,她的病情也会逐渐的恶化。 这是左右为难的一个境地! 就算沈依依两世为人,对于这一点,她也不能果决的下决定。 虽然她已经让阿全带了她亲笔书写的关于丁香的病情给丁大夫了,可是现在丁大夫却没有回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路上出了什么事,以至于迟迟没有消息。 丁香也是个聪明敏锐的姑娘,她见到沈依依每次给自己把脉,眼中的凝重日渐加深,她道:“依依姐,我的病是不是没有办法医治?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她说这话时,语气很平静,并没有沈依依想象中的那种歇斯底里。 她素来不喜欢说谎话,可是,丁香还那么小,豆蔻般的年华,她不想对她说那样残酷的话。 丁香一直都在追问自己的病情,沈依依总是避而不谈,可是今日,似乎她没有办法在拒绝了。 可是…… 沈依依看着她,“丁香,有些事,我不想说。但是人定胜天这句话并不是针对所有事情。我只能向你保证,我会尽力。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救你!” 丁香已经开始迅速的消瘦了。脸上曾经的婴儿肥不见踪迹,有一种病态的骨瘦如柴。 但是她一双眼睛却依旧是那么闪亮、干净,和透澈。 沈依依如是说着,但还有话她没有说。 这是她来到这里,第一个说信任她的人。第一个带给她温暖干净感觉的人。如果沈乐康像是她的弟弟,那么丁香更像是她的妹妹。 她见到过她悉心的照料自己,不眠不休。见过她对一只受伤的兔子也都苦苦相求厨房的厨子放了它。 这么善良的一个小姑娘,没有做过什么错,可是却饱尝病痛的折磨。 手里的确有着充满传奇色彩的《毒经》,然而,毒经里记载的很多药方都是以毒制药。这些毒虫毒草配合起来,药效如何?分量又该如何掌控?能否契合病情? 这些问题统统都是关键的关键,一个不小心,就能轻易要了丁香的性命! 这些都让她迟迟不敢下手! 丁香信任她,对沈依依说的话,她极其认真的点了点头,可是为什么,沈依依却感觉到心里有一种忐忑和不安的感觉。 入夜后,沈依依根本就没办法入睡,她越想越不对劲,丁香的眼神! 她猛地翻身而起,披上衣服,就往丁香房间里去。 她敲了敲门,“丁香!丁香,你开开门,我是依依姐。” 门内异常的安静。 沈依依脸色骤然一沉,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越发的明显。 她眉心一拢,抬腿对着门就是狠狠一脚! 门骤然而开,可是,房间里空荡荡的,那里还有半点人影! 回想之前丁香的眼神,沈依依顿时无比的懊恼自己当时没有想到。丁香自幼跟着丁大夫,她对自己的病情自然应该不是特别的陌生,从一开始,沈依依发现病症之后,丁香就表现出一种异常的冷静和淡然。 现在想来,她应该一早就心里有数。 她进入房中,果然在梳妆台上留有一封书函。 的确是丁香留下的,上面以她特有的字体写着,其实,她一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她感觉到自己腹部日渐肿大,她不想承受别人的风言风语,还有异样的目光,所以,决定自我了结。 同时也对沈依依的努力表示感谢。 沈依依踹门制造出了很大的动静,庄子里的人都闻声而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张妈妈看到空荡荡的房间,“丁香姑娘呢?” 沈依依心道,丁香从进入庄子到现在,她根本就没有出去过,她的腹部积水也是最近才发生了,什么会给她风言风语?哪里来的异样的目光? 她猝然转头,问身后的人:“你们这些天,谁跟丁香说过什么?” 寇珠说道:“我只是每天按时给丁香姐姐送药,我没说什么啊。”她无辜的看了看周围的人。 因为这里的主院,居住的人除了沈依依外,还有张妈妈,丁香,寇珠和沈乐康。而其他的都在别的院子里。 所以,沈依依的疾言厉色,寇珠委屈的看着张妈妈。而突然在这时,她说道:“我想起来了。崔二昨天来过这里,他说他脚有些疼,丁管家就让他来这里找一些药。” “崔二!”这两个字几乎是从沈依依齿缝里钻出来的。 崔大钻进被子里,正要昏昏欲睡。 崔二却格外精神,他一只脚从被子里伸出来,用两个脚趾夹起鞋子来,他用力向着崔大狠狠的掷过去。 正好打在崔大的后脑勺上。 崔大的瞌睡被打醒了,他有些生气,可这是自己弟弟,他尽力压着火气。“干什么呢你!还让不让人睡?!” “睡!睡!睡!你他妈就知道睡!除了睡你还知道什么?” 对于自己这个弟弟,崔大的确有很多无奈。 “告诉你,昨儿个,我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见弟弟神秘兮兮的模样,崔大多少有几分好奇,可是被扰了清梦,他没好气的问。 “你知道丁老爷不是只有一个宝贝儿女儿丁香么?” “丁……丁小姐?”崔大眉头皱起,下意识的,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准没好事。丁香被送到庄子里的事,他也是知道的,而崔二天天都躺在床上好吃懒做,自然不清楚。 “我昨个儿看到她了!还说什么是来养病的,让沈依依那娘们给她看病。” “是沈姑娘!”崔大插嘴。对于沈依依,他打心眼儿里佩服。 “好好好!沈姑娘。”说到兴头上,崔二也顺着他哥。“丁老爷自己不是大夫么,有沈依依什么事。让丁香来看什么病。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不是看病,是藏丑的!”他笑得无比猥琐。 老实巴交的崔大自然没有弟弟那么多心眼。“什么藏丑?” “嗨!这你都不知道。丁香不知道被谁搞大了肚子,丁大夫家丑岂能外扬,特意送到庄子里,让她生下来,或者让沈依依帮忙给打掉丁香肚子里的孽种!” 话正说到这里,只听得砰地一声巨响。 紧跟着一阵寒风刮进房间。 崔二还没来得及看清,就感觉到眼前一花,脸颊上猛地一痛,一个大嘴巴子就被抽在脸上了。 他捂着脸,震惊不已的望着盛怒中的沈依依。 “你这臭娘儿们!我……”他本能就开骂。 啪的又是一声脆响! 崔二另一边脸吃痛,他甚至感觉到了嘴里有腥甜的味道,有液体渗出,他张嘴一吐,血里和着两颗牙一起吐了出来。 他彻底的蒙住了。 看向沈依依,眼中带着几分畏惧。 而一旁的崔大和随后赶来的众人也都怔愣住了。 沈依依怒气瞪着崔二,当初她留下崔二这条腿根本就是个错误! “说!你跟丁香说了什么?” 她怒目而视,浑身上下带着杀气,看得崔二连血也不敢吐出来,全给咽了下去。他的脸颊高高肿着,上面十个手指印清晰可见。 “说!” 第六十一章 丁香失踪 “我……我,我没说什么啊,我只是顺口问了她一声,孩子爹是谁……”他越说声音越低,到后面几乎听不到。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沈依依抬腿就是一脚窝着崔二心窝踹去。 崔二站立不稳,猛地向后倒去,后脑勺一下撞到桌角,桌上的茶杯猛地砸下来,不偏不倚刚好砸到他的额头,顿时划开一条大口子。鲜血一下就涌了出来。 “啊!杀人啦!沈依依杀人啦!” 有液体顺着脸上留下,崔二伸手摸了一把,低头一见到是血,登时杀猪似的哇哇大叫起来。 沈依依怒不可遏,还要去大。 崔家媳妇却跪在前面。不管这儿子如何混账,毕竟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 “沈姑娘!奴婢求求你,手下留情啊……” 张妈妈也连忙来劝,“姑娘,还是先找到丁香姑娘要紧啊!她身体那么弱,外面风大雪大,万一真出了什么问题,如何是好啊!” 沈依依这才压住火气收回腿,她瞪着崔二道:“你最好去求上天保佑丁香不会出什么差错,否则,我一定会要你生不如死的!” 撂下这话,她急急忙忙的安排众人四处去寻。 崔二吓得连呼吸都停住了,他绝不怀疑,如果丁香出事,沈依依定会杀了自己的,他看到沈依依眼中的杀气了。 她是真的动了杀机。 之前她连韩府的两位少爷都敢打,而且打了之后,他们连仇都不敢来报。 崔二这才心慌起来,“妈!怎么办?怎么办?……” 他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还在发抖的双腿和还在流血的额头,他连忙从床上抱起一张被子就要跑出去。 他要跑路! 万一丁香真有什么的话,他可不会傻乎乎的在这里等死。 “儿啊。你不能这样啊。”崔家媳妇想留下儿子,却被崔二反手一把推开,“去你的!” 崔家媳妇向后摔去,幸好被崔大接住。 却只能眼看着崔二一瘸一拐的向着外面跑。 沈依依里面只有一件薄衫,外面顺手扯来披上的一件外袍,连斗篷大氅都没来得及拿,翻身就上马。 她让庄子里所有的人全部出来找。 可是此刻,外面风大雪大,积雪都能漫过了小腿处,就算原本留下了印记的,却因为大雪的覆盖,一点线索都没有了。 而这么大的天,连阿福都没有办法嗅出味道来。 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天地,又黑又暗,又不知道丁香什么时候走的,现在已经是亥时了,自从晚饭后,到现在足足四五个小时了。 这可怎么找? 而庄子后面又有无数的高山丛林,万一…… 想到这里,沈依依都开始后怕起来。 附近村子里的居民也都自发的加入寻找的队伍来。火把在冬雪之夜里看上去像是莹莹星光。 “丁香!你在哪来?你出来啊,我是依依姐!”沈依依把手扩在唇边大声的喊着,可是喊出来的声音却都被风吹散。 积雪太厚,马在雪地里行走很是不便。 而就在这时,一前一后有两道黑影从庄子里猛地窜出来。 这两道黑影速度极快,且都是轻功高明之人。 他们可以瞒过庄子里的所有人,却瞒不过彼此。 见到对方时,这两人都是一惊。 可是细细一看,两人似乎相熟。 其中一人对另一人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关你什么事?不对!尊主什么时候关心庄子这边的动静的?” “我该问你才对,楼主什么时候派你来监视的?” “什么叫监视?这是关心!” 两人说着说着,却动手打了起来。 两道黑影顿时就扭打在了一起。双方对彼此的招数都格外的熟悉,现在就看谁更聪明一些了。 其中一人竟然使出了一招猴子偷桃,另外一人身体顿时一矮,指着那人骂道:“你竟然要我绝子绝孙?你太卑鄙了吧!” “嘿嘿!谁让你反应慢!”他说着趁着另一人吃痛,身体慢了那么一瞬的功夫,瞬间点了那人穴道,然后套出一根麻绳来五花大绑把那人给困了,顺手就旁旁边灌木丛一丢,拍了拍手,以极好的轻功从雪地上掠去。 卫洛看守在暗处,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他闪身而出。假山后走出来一位身穿黑衣劲装的男子。 “山庄那边出事了?” “是!” 话音一落,破风声骤然响起,一支毛笔顿时从屋里被人以内力掷了出来。 卫洛反手接住。 左亭衣的声音从房间里徐徐传来。 “发生什么事了?细细道来!“ 左亭衣骤然起身,从屏风上取下墨狐大氅。 “主上,让属下与您一道前往吧。” “不用!”他的声音清冷,他向着外面走去,可是面上却没有丝毫情绪。“你带上暗卫去找丁香的下落。” “是!”卫洛遵命! 而另一边,被丢在灌木里的那个黑衣人挣扎着挣脱绳索,骂骂咧咧的从地上爬起来。他吐了口唾沫,也以极快的速度而去。 聂小楼正搂着一位绝色女子,摇头晃脑的听着小曲,突然见到黑衣人。 “楼主。” “你不是在庄子里守着吗?跟谁打架了?这么狼狈。” 那人只得苦涩一笑。“楼主,尊主好像也对庄子里的人感兴趣。” “是吗?”聂小楼忽然笑了起来,眼中满是狡黠。 沈依依打着火把前后看了看,四处没有一个人,耳边除了风声,就是雪簌簌落下的声音,除此之外,还有她抬脚踩在雪里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她知道她迷路了,而且还和其他人走散了。 漫天风雪之下,又在夜间,很容易就迷路,就在半个时辰之前,一阵狂风袭来,卷起地上的雪沫,以迅猛之势就往众人眼里和身上狂砸。 这样的力度,让人根本就无法站稳。 等沈依依慢慢的从雪堆里爬出来时,放眼看去周围所有人都没有了。 幸好她手里覅拿着火把,用火折子点燃了,入目也只是一片白雪茫茫。 她心里惦记着丁香的安危,丁香她的身体根本就无法承受,万一被雪埋了起来,她连爬出雪堆的力气都没有。 沈依依急的不行,可是脚下的情况却无法让她走得更快。 就在这时,她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猛地跌倒在雪堆里,万万没想到的是,脚下放上去是厚厚的雪层,可是里面却是在兀自流淌的溪水。 她栽倒在溪水之中,火把沾了水顿时熄灭,四周离开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她从水里爬上来,风一吹,她牙齿禁不住咯咯打架!太冷了!她出来时,衣服穿得就不算很厚实,而现在被溪水湿透,风一吹,衣服瞬间结成冰,贴在身上。 沈依依毫不犹豫立刻脱下外袍。 衣服丢在地上,发出咔咔咔的声响,那是衣服面上的那层冰碎掉的声音。 幸好她果断的把衣服脱掉,否则,过不了多久,她自己都会被冻成冰棍。别丁香没有救回来,她却送命了! 见到溪水,她明白自己居然走到后山了。 可是,后山处有几条小溪,纵横交错。这路是那一条? 此刻,她身上仅仅穿着一条薄衫,如果再不能准确找到出去的路,在这样的温度下,很有可能在五至十分钟内就会被冻成冰棍! 这个时候,她必须要采取自保的措施了。 沈依依身体开始颤抖起来了,全身上下的血脉都好像从里面被冻结似的。她太大意了,从来没有想到在这里会遇到这么大的风雪,事实上,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因为放眼整个大商朝,自从开国以来,历史三百多年来,这么大的雪也是第一次! 左亭衣策马而行,在皇城之内速度倒也能行。可是当他出了皇城往山庄方向行走时,却也发现越行越艰难。 好不容易赶到山庄,却发现山庄里的无比焦急的在四处找着人。除了丁香之外,他们还在寻找沈依依。 沈乐康卯足劲的向往外冲,几次被荣叔给拦住。他又气又急,躲着脚,指着外面茫茫大雪咿咿呀呀大声喊着,比划着。 寇珠在旁边也是吓得直哭。 “你们都回去!找姑娘的事情,大人去!你们帮不了忙的!”荣叔吼着,又召集了几个汉子,嘱咐他们身上裹着厚厚的皮裘皮袄子,再带了很多火把还有狗。 “走!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左大……左公子。您怎么来了?”荣叔一转身见到迎面而来的左亭衣,他若是喊了左大人,一定会吓住其他人,甫一出口后连忙改口。 可是这夜半三更的,大风大雪的,左亭衣来这里做什么? “沈依依呢?” “丁香姑娘失踪了,小姐和我们去找人,结果半路上遇到大风暴,我们和小姐就此失散了,我们回来也没有见到小姐。这不正召集人手去找。” “你们出门时是往那个方向的?”左亭衣眸心一冷。刚才那股强大的风暴袭来时,连他都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而那时还只是在皇城之内,有无数的房屋和城墙抵挡的。 荣叔再抬头时,却只见到左亭衣匆匆而去的背影。 第六十二章 好心好报 阿福突然竖起耳朵,向外瞅了瞅,紧跟着从狗窝里猛地爬出来,叫了几声沿着左亭衣而去。 “阿福?”左亭衣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他扭头一看,却见到白色的积雪之上有一团黑乎乎的毛茸茸的东西几乎用滚动的姿势在雪地上奔跑过来。 阿福原本是韩璟书饲养的,可是被沈依依收缴之后,她就把阿福当做自己独有的宠物,她经常说狗狗是有灵性的。 每一次她回庄子,阿福老远的就知道小跑过来迎接了。 阿福与沈依依的感情,从暗卫们传来的消息,都是觉得很羡慕。 “阿福你知道沈依依?”左亭衣问了问。他本不奢望这只狗能听懂自己的话。 可是,阿福跑过来,狭长的眼眸却像是人一般淡淡的扫了左亭衣一眼,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那狗的神态在那一刻像极了沈依依。 果然是狗肖主人像啊! 阿福看到左亭衣时,神态中颇有些忌惮。它凑过去嗅了嗅,蹭的一声惊悚的往后跳开一步,然后瞪大了它的狗眼睛,审视片刻,对着左亭衣嗷呜叫了一声。一声后,它加快步伐径直从他身边绕过,向着山里面而去。 左亭衣犹豫片刻后,也紧跟过去。 阿福忽然加速,向着不远处猛冲过去。 左亭衣一见,也立刻跟上。 只见阿福骤然停下,然后用两个前爪不停的在雪堆里刨着。 见到这一幕,左亭衣心顿时一沉,揣度着莫非沈依依被埋在雪堆里了?他拼命往前,刚刚一去,却发现阿福刨着刨着从雪堆里扒拉出一件外袍来。 外袍都冻成了一块冰疙瘩。 “依依!”声音焦急而急促! 左亭衣眸色一惊,猛地一步跨去还以为沈依依被冻成冰了。可是,一过去,却发现那只是一块被冻成冰的衣服。 刚刚松懈下来的心却在一瞬间又别揪起来了,衣服在这里被冻成这样了,那么她人呢 ?应该不会离开太远。 那一刻,左亭衣的情绪是真的着急万分。一想到沈依依可能遇到的危险,他的心好像被什么狠狠抓了一把,骤然而生一股隐痛。 他锐利的目光四处巡视。 耳垂微微一动,好像有水泡的声音。 他立刻向前而去,阿福也在这时动了身体。 一人一犬在雪地里飞奔起来。 左亭衣赶到岸边时,见到了震惊的一幕。而这一幕,就此以后一直铭刻在他的脑海之中,无法忘记。 只见了飘渺的水雾间,清澈见底的溪水之中,一张绝美的容颜,沉在其中。 沈依依无比安详的躺在水底深处,水波在她面上微微荡漾,衣衫裙带随着水流而流淌,那一幕美到了极致,也让人震惊到了极致! 那一瞬,左亭衣连呼吸也为之一滞,心跳好似跳漏了半拍。 等了一瞬,知道阿福汪汪叫了起来,他才反应过来。伸手入冰冷的水中,把沈依依给提了起来。 甫一出水,左亭衣猛地一下把她搂紧怀中。 手指摸着她的脉搏,异常的微弱,可是她却没有呼吸。 “依依,醒醒!”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可是她却没有半点反应。 那一刻,左亭衣感觉心里某个地方砰然而碎,一丝隐隐的疼痛顺着他的血脉而迅速蔓延开来。 “我绝不允许你死!”他眼神冷漠而坚定,带着三分倔强,七分不容置疑。 可是,沈依依却毫无反应。 阿福见到一动不动的沈依依,趴在地上,嗷呜嗷呜的悲鸣着。 那一瞬间,左亭衣脑海中一片空白,沈依依的身体冰冷的,好像再也没有半点生气。而就在这时,一幅画面顿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左亭衣脱下自己的大氅,垫在雪地上,然后把沈依依平躺着放上去,接着,他出手压在沈依依的胸前,几次按压后,又俯身下去…… 人工呼吸的急救方法,这是之前,沈依依在书店外救过人的。 暗卫原样重复时,左亭衣都觉得很奇诡。当暗卫说他们也实验过好多次了,真的把脉搏呼吸都快没有的人给救回来时,左亭衣就对沈依依心里更多了几分好奇。 而现在,他突然想到那个急救方法。 对着她的嘴吹了三次气后,她突然有了反应,呛咳起来,同时还向外吐了好多的水。 左亭衣释然而笑,“太好了。真的有用!” 沈依依虚弱的看了他一眼,逆光之下,她根本看不清楚左亭衣的脸,却只见到一个格外模糊的影子。 “你……”她太累了,话也没说完,就此晕了过去。 “依依!”左亭衣格外着急,却发现她只是疲劳过度而晕了过去。 她的衣衫全都湿透了,这么下去,她还没回到庄子就会被冻僵。 “对不起,我没别的办法!为了救你,我只能这么做了。”左亭衣眼中清冷的神色扫了沈依依一眼。 却开始脱起沈依依的衣服来。 然后他把自己身上的外袍褪下给沈依依更换上。 雪地难行,左亭衣把他的墨狐皮大氅给她披上,再把沈依依背在背上。 正在众人四处寻找时,荣叔忽然看到左亭衣远远而来。 “沈姑娘!”他喊了一声,大家呼啦啦的涌了过去。 见到左亭衣找到沈依依了,却见到他还把人给背了回来,荣叔心里的震惊可想而知。 “姑娘回来了?在哪儿呢?”张妈妈焦急万分的出来,此刻的她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荣叔从左亭衣背上接过沈依依,见她昏死过去,赶紧往庄子里跑。一面跑还一面喊着,“快让丁大夫看看!” 收到消息的丁大夫一早赶了过来。听到外面的动静,他赶紧跑出来,而在他身后,丁香也跟着出来。 这一路,全是左亭衣背回来的,现在他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而庄子里的人全都记挂着沈依依,根本没来得及去看左亭衣。 左亭衣看着一群人一心关心沈依依,而那种关切不是装出来的,是由衷的。 卫洛见人散去之后,赶紧过来,他见到左亭衣后背的衣服全都湿透了,这样的雪天容易着凉,主上的身体才刚刚康复不久。 他赶紧脱下自己的披风给左亭衣披上。 “丁香回来了?” 卫洛点点头,“她本想自尽的,被属下发现了,把她送了回来。” “她没事吧?” “没有,只是有些虚弱。” “回府。”左亭衣简单两个字。 可是卫洛却惊讶的看到左亭衣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是!” 沈依依躺在床上,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感觉到自己好像陷入虚无之中,忽然之间,周围涌过来无穷无尽的水。她一惊之下,骤然睁眼。 一抬眼就看到熟悉的床帐。 原来自己竟然睡在床上。 那么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她的梦? 她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头好重,重得她好像抬不起来。 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张妈妈端着一个木托盘正进来,目光一扫看到,沈依依醒来,她赶紧放下托盘过来。“姑娘!你可算醒了。” “张妈妈。” 张妈妈一说着,就是眼泪汪汪的。“你知不道,好险啊,丁大夫说你再晚一点,你就,救不回来了……” 她哽咽,眼泪像是断线的珠串。 沈依依赶紧用袖子给她擦。“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别担心啊,乖。快别哭了,再哭可就不漂亮了。” “好好好,我不哭了。你快把药喝了,这可是丁大夫给你配的药。” 喝过药,沈依依放下碗,“对了,我晕了多久?” “一天一夜!” “那么长!”沈依依立刻翻身而起,“丁香呢!” “你放心吧,她没事,被人送回来了。” 沈依依再也躺不住便更衣起来了。她把衣服放在屏风上时,这才发现屏风上挂着一件狐裘,另外还有一件外袍,这件外袍乃是月白色的。 她取下来细细看了看,从式样和质地来看,这衣服不是她的,那会是谁的?混沌的脑海里有一个模糊的影像。 “是左亭衣的?” 他救了自己,还把他的衣服给自己换上的?那自己的衣服呢? 刹那间,沈依依把手捂在了胸口上。心里顿时有个莫名的情愫,她诧异心道一声,不会吧! 丁香躺在房中安详的睡着,丁大夫则守在一旁,一宿的折腾,他双目发红,布满血丝。 “沈姑娘,你好些没有?” 沈依依点点头,“丁香她怎么样了?” “没想到这个傻丫头这么想不开。”丁大夫疼惜的说着,眼神中也有几分后怕,如果不是发现及时,他这个女儿早就命归黄土了。 “丁大夫,有件事,我正说要和您商量,丁香的病不是不能救,要救的话,用药方面我还需和您斟酌。” “真的!”绝望中突然生出了希望。 只是似乎丁大夫高兴得太早了,当他看到沈依依拟出来的方子时,他格外的吃惊,犹豫了半天,嗫嚅道“姑娘确定这方子有用?” 沈依依开的药方中,竟然有不少蜈蚣、蝎子等毒虫。蝎子、蜈蚣这些虫,具有一定的毒性,不是有功底的医生是不敢乱用的。 “丁大夫可知《毒经》一书?” 第六十三章 毒虫入药 《毒经》乃是天下第一奇书,在医界颇有传奇色彩,丁大夫自然知晓。 “这方子出自《毒经》?”若真是如此,丁香也就有救了。 沈依依从荣叔那里多少也了解《毒经》的故事,她不会将聂小楼的事情说出去,她道:“这方子是我师傅传给我,据说是出自《毒经》,但是方子的效用如何,我也无法确定。而现在丁香病情严重,所以,我想搏一搏!” 在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死马当作活马医! 浓稠色黑的液体从药壶里倾倒而出,顿时房间里弥散一股说不出来的恶心的恶臭。 沈依依端着这药,她屏住呼吸,将药端给丁香。 看着丁香接过药,缓缓的放在唇边,此刻说她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她紧张的要死!这可是一条人命啊,她也没有万全的把握。丁香这要是真出什么事,她会愧疚一辈子,可是她却不得不这么做,就如同她对丁大夫所说的那样,搏一搏! 左亭衣以手支额靠在桌案前,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生疼。那日大雪天的,他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披给沈依依,结果他着凉了。 手下送来了药,他喝了一口,苦涩之极,不知怎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沈依依浅浅的微笑。 想到她曾经开出的药可不像这般苦涩,好像听她说起过,只要情况适宜,她都会在药方中加入甘草。原来她开出的药略带甘甜是因为这个。 左亭衣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随口却道:“药中可放入甘草?” 卫洛顿时一愣。不明白主上怎么说起这个来。 “算了,下去吧。等等,先替我准备马车。” 那日她差点丢了性命,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了,想到这里,左亭衣打算去看看,可是话一出口却又收了回来。 “算了,不用了。你先下去。” 卫洛彻底的愣住了,他跟随主人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纠结过。这在以往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卫洛依言下去,可是就在他刚刚走出书房时,远远的就见到一个红粉菲菲的身影。 今日的聂小楼竟然身穿一袭潋滟夺目的红色锦袍。 他见到卫洛远远的就打招呼,“卫洛!你家主子在不在?” 卫洛点点头,而这时,他目光一扫,却见到聂小楼身后有个熟人。卫洛心道,他今日来莫非是为了那日的事? 只见聂小楼笑嘻嘻的掠过卫洛,径直向书房而去。 “亭衣……” 左亭衣刚刚坐下,就听到聂小楼的声音传来。 他清冷眸光向着外面一扫,聂小楼已经到了门口,“亭衣,我听说沈依依生病了,正要去庄子上看她。” 他去看她,那你到我这儿来做什么? “是吗?” “可不,听说她病得不轻。之前我不是和你说起过吗,我想娶她,可是我又不好一个人去,所以特地过来,想让你陪我一同前往。只是,好像你生病了,那这样,我就先一个人去了。” 聂小楼说着耸耸肩,就要走。 听到这话,左亭衣冷眸一凛,“我陪你一起。”言毕,他当先而行。 聂小楼反而跟在了后面,看着左亭衣的背影,他忍不住轻笑,心道:我可真要好好看看,你是怎么想的。 马车在清月山庄门口停住了,左亭衣的出现最终还是打破了山庄的安静。 沈依依刚刚把药喂给丁香服下。她焦急的等着接下来的情况,以至于左亭衣和聂小楼都到了身后也没有察觉。 而这时,丁香突然有了反应。 她脸色霎时一白,紧跟着哇的一声,剧烈的呕吐起来。沈依依连忙过去给丁香把脉察看病情,浑然顾不得她吐出的黑乎乎的液体沾染了身上。 大家也都慌了神,可是沈依依却松了一口气,丁香吐完了,脸上竟然慢慢好转多了。 “你感觉怎么样?” “吐了,感觉腹部轻松了许多。现在就是有些累。” 沈依依端了清水让丁香漱口后,再扶着虚弱的丁香重新躺下,“放心吧,慢慢来,你会好起来的。” 丁香累极了,头一沾着枕头就熟睡过去。 而这时沈依依才发现左亭衣。 “左大人,你怎么来了?” 左亭衣点点头,他道:“小楼说来看你,我就……”他说着,一回头却发现聂小楼人呢? 刚才分明是和自己一道而来的聂小楼,怎么突然不见了? 左亭衣向后看了一眼,真的没人。他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这个聂小楼搞什么鬼? 沈依依挂着微笑,可是看得出还是有些疲惫。她没有听出左亭衣话中的含义。只是依旧笑这个点头,“都不知道你来,丁香歇着了,要不你去隔壁我房间坐坐吧。” 左亭衣也没有拒绝。 沈依依的房间里摆放的装饰物极少,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女儿家的闺房。 而且只一眼,左亭衣就看到一个奇诡的地方。 沈依依的衣物本就是极少,却全都放在包裹里。他指着那边的衣物问道:“你要搬家?” “没有啊。”沈依依不明白他怎么会这么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他是误会了。“哦,是这样。我平时把东西都收拾好,万一有一天要离开时,就不会让自己手忙脚乱了。” “去哪儿?”左亭衣紧跟着发问,语气难道的急促。 沈依依扬眸看他。 她并没有打算去哪儿啊,只是她在这里始终有一种过客的感觉。或许在潜意识里,她把自己封闭起来,不让人轻易触碰,也不让人轻易靠近。 沈依依没有回答,只是淡淡一笑。 显然她不想接这个话题。 左亭衣也没有再问。 落座之后,沈依依倒了茶水,递给左亭衣。 茶杯是最平常的瓷杯,上面还有一些明显的裂纹。左亭衣端着没有动,目光带着一丝诡异。 沈依依完全不在意这些,她是渴极了,仰首就把茶水喝了。再倒水,却发现茶水没了。她抬眼见左亭衣面前的杯子,茶水未动。 她嗓子渴得快冒烟了。 “我们这里只有这种粗茶,你喝不惯的话,我重新给你沏茶去。”她说着直接就把左亭衣面前的茶杯接过来,喝了一半。 这才起身说重新去倒茶。 “你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沈依依提着茶壶走了,桌子上只剩下那半杯她喝剩的茶。 左亭衣看着那半杯残茶出神,而这时,一股异香飘来,他头也没抬,,就知道那是聂小楼。 “你跑哪去儿了?” 聂小楼贼忒兮兮的笑道:“我只是想单独见见沈依依。” “你见到了?” “没,也不知道怎么的,一想到她,我的心就开始乱跳。”他说着,伸手就要端起桌上的茶水喝。 他可不是左亭衣,没那么多讲究。 就在他的手刚要触碰到茶杯的一瞬间,一股劲风拂面而来。 定睛一看,面前的茶杯已然落入左亭衣的手中。 左亭衣端着杯子,无比悠闲的把茶水喝下。并且清冷闲淡的说道:“这是我用过的。” 聂小楼耸耸肩,混不在意。可是心里却有几分窃笑。好你个左亭衣,这么多年朋友,我还不知道你…… 沈依依提着一个铜壶从外面走进来,扑了风雪,铜壶正往外冒着热气。 “小楼。”见到聂小楼,沈依依礼貌的喊了一句。毕竟那本医术《毒经》是他赠与的,而当她得知聂家也是医药世家时,她自然感觉多了几分亲近。 可是,她这一声喊,却让左亭衣长眉一挑。 聂小楼顿时咧嘴一笑,裹着一阵香风就扑过去,主动替沈依依接过铜壶。 而他在回身的刹那间,却对着左亭衣诡异一笑,眼神骄傲得意! 叫他为小楼,而叫左亭衣却是左大人,亲疏立显! 落座后,大家随意的讨论了一下丁香的病情。得知《毒经》有队类似病症的治疗用药时,连聂小楼也松一口气。 “我倒是真的希望这书能帮助你。” “放心吧,我会好好研究的。” 只有左亭衣没有说话,他安静的听着,时而小口的饮茶。 正聊着,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清啸,聂小楼一怔立刻向外看了一眼,他收敛了笑颜,对左亭衣投去一个眼神。 左亭衣微微点了点头。聂小楼对对沈依依笑道:“本来还说今天可以在这里蹭饭吃的,结果有事,唉,跟着一个剥削严重的老板可真不好。我先走了,下次再来找你。” 沈依依点点头,挥手再见。 聂小楼的个性本就随和、无赖。就算再不好相处的人,也相处的下来,而左亭衣整个人就如同一块冰块。 见到两人有说有笑的模样,左亭衣有一种感觉,自己在他们眼中好像空气哦。 他心里暗道:看来最近小楼太闲了。 刚才因为聂小楼的插科打诨,还好一些,可是现在聂小楼一走,气氛顿时就凝重下来。 沈依依看着左亭衣,突然间好像就找不到话可说。 “看来,你很喜欢和小楼在一起?”他放下茶杯,突然间说了这么一句。 沈依依一怔,旋即一笑,“也不是啊,我只是绝对他很搞笑。”一有话题气氛好了一些,沈依依忽然想到什么,转身跑开。 不一会儿,她拿着一个木制的托盘,上面折叠整齐的放着一件衣衫,却是左亭衣的。 “这是你的吧。谢了。”她回来时可是什么都没有穿,这件衣服也是左亭衣的,很明显这可是左亭衣给她换上的,她说的很不在意,可是,脸上却还是飞过了一抹红霞。 第六十四章 暗藏玄机 沈依依娇羞的模样看得左亭衣心里砰然一动。 他佯装轻咳一声。 沈依依说道:“我知道你素来喜爱洁净,衣服是我亲自洗过的,很干净的。希望你别介意。” “不会。”左亭衣说罢,用了个暗语,一直躲在暗处的暗卫突然出现,他把衣服递给暗卫。暗卫愣了一愣,只一个眼神就明白了,他让自己把这衣服送回去。 沈依依本想着以左亭衣的性格会丢了这件衣衫,她可是还记得上一次,见到沈乐康把衣服给他弄皱了,他也是直接丢弃的。 或许是给自己面子,他收下了。 而本来,她还在怀疑救自己的人是谁,再看到左亭衣的举动后,她猛然想起,之前她晕过去时,感觉有人在对自己以人工呼吸的方式急救。 她的手不自觉的抚上了唇。心却是砰砰乱跳! 左亭衣一眼瞥到,他眼神微动,有一股莫名的情愫在心里闪过。 刚一回到府上,就有暗卫来禀报。 “主上,沈府那边有动静。” 原来,襄赣的灾情局面已经得到控制,按说,这其实也是天灾人祸,可是,为了这个左亭衣却把沈傲天给丢进了大牢。 沈傲天一入大牢,沈擎天也就坐不住了,他想了很多办法,最后,还是把主意打到了他已经入宫了的女儿的身上,刚刚由才人晋封婕妤的沈依媛! 而她之所以能够一连越级晋升,那是因为,她刚刚怀有身孕。 接着女儿晋升为嫔的机会,沈擎天入宫探视,却在私下来授意女儿想想办法。 得知这个消息,左亭衣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陛下这个老来得子可真是……”他扫了身后暗卫一眼,“你把那个人带来没有?” 暗卫点点头。 “把人带去密室。” 左府的密室里,墙壁上沾满了满满的血迹。有些血迹因为干涸而色泽发黑。 左亭衣走过密室,在密室尽头隐约传来一阵凄惨的嘶喊,另闻着毛骨悚然。可是左亭衣却毫不在意的径直走过去。 进了密室,只见阴森的房间,只在四个角落放了烛火,在中央处却燃了一个大大的铜炉,火旺盛的燃烧着。 在铜炉的前面有个木桩,上面还绑着一个人。在他对面还有几位暗卫装扮的人,手里拿着挂着倒刺的皮鞭正在狠狠抽打着那个人。一鞭下去,挂出一抹浓重的血痕。顿时血肉模糊,看上去惨不忍睹。 那凄惨的声音就是来自这个人。 左亭衣走进去,看着那人。 “是他?” 跟着他身后的卫洛点点头,“属下已经查清楚了他是曲江都尉的私生子。进入羽林卫不过半年有余。” “他们是如何认识的?他招了吗?” “他之前认了,可是一听说她沈婕妤怀孕后,就抵死不从了。” “嘴硬?”左亭衣唇边挂着残忍和冷酷的笑。他一步一步向着那人走去。他一上前,卫洛就使了个眼神让旁边的人先下去。 待走得近了,才看清面前这个人长得倒也是眉清目秀的,只是眉宇间却还挂着稚嫩。 他约摸也才刚刚二十出头,尚算年轻。 “周明喻。”他一口道出他的名讳。“你倒是有种呢。” 周明喻浑身是血,他的眼睛已经被打肿了,鲜血顺着留下,他用力眨了眨,才看清面前的这人。本能的,他的声音颤抖起来,“左……左大人……” 左亭衣的名声,帝都之人谁不害怕,谁不胆寒。 而似乎到了现在周明喻才彻底的明白,自己所在的真的是刑部大牢! “放了我吧,左大人,小的再也不敢了。” “我不会杀你,你放心吧。”左亭衣清冷的说道。 可是周明喻脸色却越发的难看,谁不知道落入左亭衣的手里,死才是最好的出路,要是他不杀你,可他却会用最恐怖最残酷的手段。 周明喻在一见到左亭衣时,所有的心理防线彻底的崩溃了。“左大人!小的求求你!小的全招了!小的和沈才人的确有私情,只是,小的是真的爱她的。小的不想她母子两出事。” 左亭衣冷笑起来:“才人?看来周兄信息还真不够灵通的。沈才人因为怀有龙种,现在已经被晋封为婕妤娘娘了。你不想他们出事,他们的确不会出事,因为,只要你死了,他们才不会出事!” 左亭衣话中有话,却听得周明喻脸色剧变! “你这是什么意思?”周明喻哆嗦着问。 左亭衣冷笑道:“你到现在还没有明白?沈婕妤好歹也是皇上的女人,她真有那么大的胆子和你在一起,别无所求,只因为爱?是你太单纯了,还是你太蠢了?” 周明喻心里咯噔一下凉了,好像到了今日,他才明白过来。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他愣愣的看着左亭衣。 “你说的是真的?” 左亭衣从地上捡起撤掉的衣衫,亲手给周明喻披上,“我从不说谎!其实你心里也明白,只是一直不敢去想而已。” 周明喻陷入了沉思,他猝然抬头,一瞬不瞬的看着左亭衣身后的卫洛,愣愣的看了许久,后突然指着卫洛说道:“是你!” 卫洛笑道:“看来你还不傻嘛!那天如果不是我出手救了你,你早就被沈婕妤的人给杀了。”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卫洛看了左亭衣一眼,没有说话。 周明喻也不是个笨人,他道:“是你救的我,你怎么知道她要杀我?” “我不过是去查襄赣瘟疫之事,拘了沈傲天,他大哥要救他,自然会想到沈婕妤。救你,也不过是碰巧。” 周明喻沉默想了很久,这才说道:“那么你想要知道什么?”对方是左亭衣,做任何事都不会轻易出手,而他也明白自己现在或许对左亭衣有用,只要有用,他就能好好的保住小命。 “你痛快,我自然也会痛快!”左亭衣让卫洛给他松绑后,才说道:“你确定沈婕妤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周明喻再三犹豫后才点点了头。 “那你可知,这事的后果?虽说你是私生子,可是,你的父亲始终是个都督。真的连累起来,你全族十族人加起来上千条命。都要因为你的这件事就此送掉性命。你一直都想让你母亲的牌位名正言顺的进入周族的祠堂。现在别说是入住了,连你母亲的家族也会跟着受到牵连。” 左亭衣话一说完,周明喻早已吓得浑身是汗。 “左大人救救小人!”周明喻翻身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左亭衣道:“只要你答应我,救你自然不难。” “谢谢左大人!” 左亭衣从密室里出来,看着身上雪白的衣衫一角沾染了一滴血迹,他眉头皱了皱眉。潞安迎上来,很是体贴的说道:“主上还要出去?” “要去皇宫 一趟。你去给我取件衣衫来。我先沐浴。” “是!” “等等!”左亭衣叫住她,特地吩咐,“就那套月白色的。” 潞安一怔,月白色的那套,不就是今天卫洛才送回来的?虽然看得出来浆洗过的,可是,那样的浆洗方式根本就不适合这类材质的衣料,可以说,压根就是洗坏了。 见潞安未动,左亭衣道:“怎么了?” “那套衣衫也不知道是谁洗的,分明都洗坏了。今日绣娘才送了新衫来,要不奴婢给您取来吧。” 左亭衣一言不发,可是一个眼神就能让潞安住口。 他看着身上的衣衫,上面隐约还有沈依依身上的那种香味。他嘴角微微上扬,浮现一抹好看的笑容。 左亭衣刚刚出府,就看到在府门口停着的一辆精致的马车。 他上前撩开轿帘,就见到里面一张似笑非笑的笑脸。 宣轻扬得瑟一笑:“我正想着你差不多也该来了,走吧,去皇宫看看?”话一说完,他目光就落到左亭衣衣衫上,他微微蹙眉道:“亭衣,你这件衣服,嘿嘿,看来潞安偷懒了,衣服浆洗了也不给你熨熨。” “不管潞安的事,是别人洗的。”左亭衣随口一说,跨步就上去。 宣轻扬往旁边挪了挪,脸色的笑更加暧昧。“别人哦……”之前小楼说的原来是真的!嘿嘿,这个左亭衣真开窍了? 皇宫在日暮之下,金碧辉煌的琉璃瓦反射出耀眼的金色。只是在这一片金光璀璨之下隐藏着无数的黑暗。 他们进入皇宫时,宫内已经掌灯了。盏盏宫灯在重重宫纱背后透露出迷蒙的神秘感。冬夜雾雪,薄雾朦胧之下,越发幽静。 宣轻扬和左亭衣走在御花园中以鹅卵石铺就的曲径上,前面带路的公公走了一半,忽然顿住脚步,等后面两人跟上来后,轻声说了一句:“陛下还不知道这事。” 左亭衣点了点头,低声相问,“就没有怀疑过?” 公公摇了摇头,“陛下对这事很高兴。老奴多一句嘴,大人最好别提这事。” “多谢公公。” “哪里的话。”公公恭敬的躬身,对左亭衣神态无比的恭敬。这位公公一看就是陛下跟前的心腹,他的地位在宫中绝对不低的,可是却对着左亭衣恭敬的程度甚至超出了旁边的魏国公宣轻扬。 “左大人哪里的话。老奴也不过是为了陛下着想而已。” 又行了一会儿,到了御书房门口。 老公公进去通报后,让两人进去。 第六十五章 疑云重重 轩辕云霄见到二人前来,搁下手中的笔,说道:“你们来得正好,朕正在想给沈婕妤的孩子娶个什么名字好。过来看看,朕写的这几个字,那个好?” 宣轻扬和左亭衣低头对视一眼。依言上前,只见撒金的宣纸上以毛笔蘸朱砂写就几个苍劲有力的打字。 陛下让他们鉴赏,说得不外乎是客气话,他要的只是得到夸赞而已。 为人臣子,那里会不懂这个。 两人上前看了之后,自然是好一通夸赞。还察言观色的根据陛下的喜好推荐了几个字。 “陛下都选好了名讳,也不知道沈婕妤知道了该有多高兴。”宣轻扬故意说道。 轩辕云霄猛地一拍手,“对!”他对着旁边的公公道 :“去把沈婕妤请来。” “是!” 就在众人闲聊的时候,沈婕妤更衣而来。 她很年轻,自然是漂亮,远远看去,与沈依依有几分相似。只是她的美太过浓烈,不似沈依依那般清淡出尘脱俗。 沈依媛缓缓而来,脸上挂着盈盈笑意。她刚要施礼,就被轩辕云霄制止了,“你怀有身孕,就不用多礼了。”言罢,他还亲自下来扶她到自己身边。 “看,朕写了几个字,亭衣和轻扬都说这几个字不错。你说呢?” 沈依媛淡淡扫了左亭衣一眼,说道:“妾身哪里懂得这些,陛下说好,就好。”她笑着,神态娇媚。 这样的女子让男人见了也会心动。 左亭衣笑了起来,他说道:“陛下,臣倒是想到了一个字。” “什么字?” “沈婕妤对陛下拳拳情深,真切感人。如今又有龙脉,自然是喜上加喜。臣建议,就以‘真’字吧。” “真?” 众人转眸看着他,有些不明白。 只见左亭衣告了个罪,提笔以苍劲的笔力在白色的宣纸上写下了一个红色的字! “对!真相的真,真情的真。” 真字最后一点力透纸背。 他搁下笔,“陛下认为这个字如何?” 轩辕云霄尚在思索,而左亭衣却以一种诡异的目光扫向沈依媛,“不知道婕妤娘娘认为这个字怎样呢?” 左亭衣向着沈婕妤而问。 沈依媛看到他投来的目光,心里骤然一顿,从左亭衣的眸光中,她好像读出了一丝警告的意味。 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周明喻的尸体不翼而飞难道是他动了手脚? 一想到这个可能,再看向左亭衣,他的笑容变得那么诡异。 如果他真的知道什么?那么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想到这里,她本能的伸手抚摸上肚子。 脸色也随之而变。 轩辕云霄的手一直都在她的身上,突然见到沈依媛骤然而变的脸色,他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没……没有……”沈依媛唇嗫嚅着,想了想说道:“妾身初初有孕,是有些不适应。还请陛下恕罪,妾身能否先歇息?” 她说着福身而礼。 轩辕云霄心疼,自然是允了,还特意嘱咐让侍候的丫鬟悉心照料。 “谢陛下。” 沈依媛在丫鬟的搀扶下,她敛衽施礼告辞。动作娴雅而端庄。 可是出了门,她却加快了脚步,丫鬟连忙跟着扶着,“娘娘您慢着点。雪天路滑。要是摔着可怎么好?” 话一说完,沈依媛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就撞到旁边的假山上,她骤然出手,额头撞到自己的手背。 手心的肉一下被假山凸起的石块刺伤,丝丝鲜血溢了出来。 “哎呀,娘娘,你受伤了。”丫鬟吓坏了,赶紧抽出手绢替她捂住手上的伤口。又赶紧伸到她后背去扶她,而这时,丫鬟才发现沈依媛后背全都湿透了。 沈依媛捏着手,脸色惨白一片,她瞪大了双眼,看着丫鬟道:“初月!左亭衣好像知道什么了。” “什么!” “周明喻的事,刚才他看我的眼神,还有他对我说得那些话,还建议陛下赐名真,他说那是真相的真,你说,他这不是在暗示么?” 丫鬟被她的表情同样也吓坏了。 “娘娘,你会不会想多了!” “我想多什么!绝对不会!他是左亭衣,那样的眼神,我怎么可能看错。” 沈依媛猛地一抬腿,却发觉扯动腹部,骤然而痛。她眼神一寒,“这个孩子估计留不得了。” “娘娘!你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孩子,正是因为这个孩子,陛下才对您晋升的,要是孩子没有了,那……” “孩子重要还是命重要?”沈依媛出声喝道! 初月闭嘴了。她是跟着沈依媛的心腹,自然知道当中的严重性。她道:“娘娘您打算怎么做?” “左亭衣之所以不当众拆穿我,应该也是估计陛下的颜面才放我一条生路,可是,我的这个孩子不能救这么死了。我一定要想办法留住陛下的心!对了,你想办法替我给父亲带个口信……” 左亭衣和宣轻扬从皇宫出来时,天色已暗。 宣轻扬说道:“那个真字是你故意提醒沈婕妤的吧。” 左亭衣冷笑道:“你说呢!她能想出那种办法,也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应该知道怎么做。不过,依我看,她不会轻易这么放弃的。” “你想怎么做?”宣轻扬感觉左亭衣话中有话。 他淡淡一笑,却不多语。 左亭衣直接从马车上解下一匹马,翻身骑上去,“我先走一步了。”言罢一挥马鞭疾驰而去。 看着他,宣轻扬并不生气,只是摇了摇头。 沈依依刚刚想要入睡,寇珠一路小跑过来,“依依姐,那个左大人又来了。”她撅着小嘴,这个左大人,一天当中往山庄跑了两趟了,是何意思? “哦?”沈依依连忙重新穿上衣服。赶出来时,刚好见到左亭衣勒马而下。 看来他情绪很好,手里还提着两坛子酒,他手一甩,一坛酒就对着沈依依扔去。 幸好沈依依身手矫捷,眼明手快的接住,否则,这可是要砸死她的节奏。 “干嘛!” “上好的桃花酿!” 他说着,挥手拍开封纸。“借你的院子赏雪如何?”说罢,头一仰,酒像是一条细线直入口中。他动作风雅,宛若行云流水般,又好似出尘谪仙。如此飘渺,又如此潇洒不羁。 沈依依笑道:“有好酒送上门,自然得相陪一番。等着,我正想着宵夜呢,要不我弄几个小菜来?” “如此甚好!” 沈依依所做就做,前些日子她才研制了烧烤架子,又弄了些好炭来,此刻美酒当前,佐酒以烧烤,自然更好。 不一会儿,炭火熊熊燃起。她在架子上开始烤制起来。浓浓的烤肉香味顿时就飘散出来。 寇珠和沈乐康一人开心的捧着几串走了。 左亭衣看着那带着焦香的金黄色泽,他皱了皱眉,“这能吃?” 沈依依大笑起来,递来一串,“独家秘方,尝尝。” 他潜意识的拒绝,可是却架不住沈依依的盛情难却,只有伸手接过,学着她的样子吃了一小口,“的确味道不错。” 雪夜之下,两人围炉赏雪,聊天喝酒,倒也痛快。 就在酒坛子见底时,沈依依也醉得东倒西歪了。第一次,她这么放纵自己。又或者在左亭衣面前,她没有必要掩饰。 她脸上醉酡红,格外的诱人。 向前走了几步,脚步发虚踉跄起来,左亭衣一把搂住她的腰,“你喝醉了,原来你的酒量不怎么样啊。” “谁说的!”沈依依吼了一声,“我可是号称千杯不醉的!想当初,喝啤酒,我就从来没有醉过!” “啤酒?是什么酒?你醉了!” “人家才没有呢!”沈依依愤愤不平的说,“你才醉了呢!你呀,左亭衣,哈哈,你就是个冰块!臭冰块!整天绷着个脸,你什么时候也笑笑给我看啊?”她满身的酒气,眼神也迷离起来,却在这时,她竟然作出了一个格外大胆的举动。 只见她靠在左亭衣身边,伸手去戳了戳左亭衣的脸! 然后,她忽然又揪住左亭衣的脸,捏着向上提! “笑笑!对嘛!这样笑起来多好看!”她看着自己的杰作,嘿嘿的傻笑起来,“可是,你笑起来怎么比哭还难看!算了,别笑了。”她说着,赶紧松手,还顺手替左亭衣抚了抚脸颊。 这动作让躲在暗处的暗卫狠狠咂舌! 沈依依借着酒醉就去捏左亭衣的脸,最惊悚的还是左亭衣竟然没有生气! 幻觉,这一定是幻觉! 左亭衣看着怀中一会傻笑,一会儿又蹦又跳的女人,他的脸上依旧古井无波,可是眼眸中却多了一丝宠溺。 他无奈摇头,“你这个女人,喝醉了,真没有酒品。” 而就在他刚刚表示自己对沈依依酒品的看法后,她再一次刷新自己对她的看法。 沈依依不知怎的,看到左亭衣身上的衣衫,她好像觉得有些眼熟。 她伸手扣了扣衣襟,醉酗酗的说道:“咦,这不是我的衣服吗?怎么会在你的身上?好你个小偷,连我沈依依的衣服也敢偷!” 她说着,伸手就要去扒! 左亭衣万万没想到这丫头酒品差到没节操了! 而他一时大意,竟然真被她把衣服活生生的给扒开。 第六十六章 真相二字 沈依依说罢猝然出手,当她扒开左亭衣的衣服时,也露出了他精壮的胸膛。她愣了愣,说道:“好暖和哦。”紧跟着就把脸凑了过去,用自己的脸贴在了左亭衣的胸口上。 左亭衣脸色难得一红。 暗处的暗卫越发的震惊! 他也知道,这里可不只有他们二人,他轻咳一声,瞬间的功夫只听到有风声轻轻响起,数道暗影立刻向外围扩散而去。 左亭衣这才看着依旧把脸贴在自己胸膛取暖的人,他眉头都拧紧了。 “你这丫头酒品原来不是一般的差!以后不许在喝酒了!”他俯身却把沈依依打横抱起。抱着她向着屋内走去。 把她放在床上后,他替她盖上被子,可是却发现她的手竟然死死拽着他的衣襟。他动了动,想把衣襟从沈依依手里解救出来,可是他一动,沈依依就好像睡得极不安稳。 他拿她没有办法,索性也就趟在她的旁边,以手撑着头,借着昏黄的烛光看着身下的人。 不得不说,逆光剪影之下,她的醉颜格外让人心动。 她动了动,忍不住又向前靠了靠,越发贴着左亭衣。 她好像睡得不是很安稳,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像是蝴蝶的双翅。 而沈依依已经发现了在左亭衣的手臂,强行拖过来枕在脑后。这下舒服了,像是一只小猫蜷缩着窝在他的怀里。 而看着她,左亭衣嘴角浮现一抹好看的笑意, 这丫头,也只有如此温顺的一面。 “以后你要喝酒,也只能跟我喝!”他忍不住说着,还伸手在她鼻头上轻轻刮过。 沈依依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最晚睡得特别的舒服,可是,一睁眼后,才猛然想起自己在喝醉前好像和左亭衣喝酒来着。 现在他却不见了人影。 左亭衣下朝时,忍不住甩了甩手臂,昨晚被沈依依压了一个晚上,到现在手臂都还有些酸胀。 这丫头不但酒品不好,睡姿也极差,好几次差点把他给踹下床。却又强行把他给拖过来。 虽然酒品差,睡姿也差,但是,那样的她才更加真实有趣,想到这里,左亭衣嘴角掠过一抹笑痕。 “亭衣,你笑什么呢?”宣轻扬忍不住问道,“莫非你想到哪家姑娘了?要不要我给你提亲去?” 左亭衣回道:“上次给你提亲,沈傲天现在还被关在我的牢里,你要是不介意我的牢里关的全是你的未来老丈人,尽管……我没意见……” “无趣!”宣轻易嘟囔一句。又用手肘拐了一下他,“喂,给你说正事。” “讲!” 初月一大早就来到午门侧门前,她给了一袋子银钱收买了一个信得过可靠的小太监,让他亲自去一趟沈府。 “别忘了,就说,婕妤娘娘近日害喜,晨吐得厉害。娘娘想吃沈老夫人亲手腌制的咸柑橘,你给府上说一声就行,改明儿老爷上朝时自会给娘娘带来。对了,这块象牙板是皇上赏的,老夫人最爱的象牙,就麻烦你顺道给老夫人送去。” 收了钱,小太监连连点头。出了门,小太监带着东西就去了沈府。 沈擎天自然是出门早朝去了,见是宫里来的公公,管家不敢怠慢,亲自领了小太监进正厅,奉了茶,连忙遣人去找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正和沈依澜闲话女红。听到有公公带了沈依媛的话来,赶紧丢了东西出去。 小太监把东西交给沈老夫人后,又把话给带到了,闲谈了几句,告辞了。 看着手里的一块象牙版,沈老夫人没觉得什么,看了看就放在桌上了。 沈依澜却在这时拿过象牙版,“奇怪。” 沈老夫人原本也没在意,可是听到女儿这么说,她奇道:“什么奇怪?你姐姐在宫里正受宠呢,自然有好东西也想着我这个当母亲的,对了,她说想吃咸柑橘,我这就去给她做去。” “母亲等等!”沈依澜一颗七窍玲珑心,她想了想说道;“母亲不觉得很奇怪?宫里什么没有,唯独差了个咸柑橘?再者,姐姐说您喜爱象牙版这才巴巴的给您送来,可是,象牙版不是您最不喜欢的吗?” 身为女儿,她自然知道,自己母亲喜爱翡翠胜过其他,要是真得了母亲喜爱之物,姐姐也不可能只送个这么不起眼的象牙版啊。 这里面一定暗藏玄机。 听了沈依澜的话,沈老夫人也觉出些味来。 “那你说,你姐姐是故意让人给我们送这个的?” 沈依澜拿起象牙版,方寸不小的象牙版却要比正常的轻了一些,她拿着细细查看,果然!她发现,这块象牙版其实是由两块重叠在一起的。只是边缘缝隙处打磨得很是细,不仔细压根也看不出来。 而象牙版一被打开,只见里面果然掏空了一些,空间不是很大,但是里面去放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纱绢,纱绢上以簪花小楷密密麻麻的写着小字。 这块象牙版果然暗藏玄机! “这是什么?”沈老夫人拿起纱绢研究起来。 沈依澜猛然醒悟过来,这是姐姐在给他们暗通书信!一定是有极为要紧的事,才能让姐姐冒着这样的风险传递消息。这事要是被别人知晓了,后果可想而知了。 沈依澜连忙去关门! 回来后,她却看到母亲脸色惨白无比颓废的跌坐在凳子上。 “母亲,怎么了?”她连忙倒水给惊吓过度的沈夫人。 沈夫人手中的纱绢已经掉在地上,她惊恐的说道:“完了,完了!” 沈依澜眉头一皱,从地上捡起纱绢来,看了一遍,就已然吓得心惊肉跳了. “姐姐好糊涂!怎么会做出这么大的事来!” “依澜,依澜,这可怎么办?你姐姐说,这事左亭衣有可能知道了,他是什么人,活阎王啊!你二伯父现在还在刑部大牢没出来呢。他对老爷早就想动手,不过是碍着你姐姐的面子,勉强而已。现在这么大的把柄落到他的手里,他一定……” 想到刑部的那三十二种酷刑,没有谁能够抗得住! 沈依澜在片刻的惊慌之后,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母亲,千万不要慌!一定要镇定!如果左亭衣有真凭实据,一早就采取行动了,现在姐姐隆恩盛宠,他估计也在忌惮,传闻中,左亭衣对陛下忠心耿耿,想来,他还是应该会多少考虑一二的。” 沈依澜自幼行事就较常人多了几分心眼,否则上次,她也没有能力再陷害沈依依一把了,此刻她的确说的对!也能站在大局之位看清这一切。 听她如此分析,沈母也逐渐冷静几分。 她望着自己的女儿,眼神全是依赖,“那依你之见,该怎么做?” 沈依澜略微沉思片刻后,她说道:“这样,我先去打听一下消息。再做决定,只是姐姐要的堕胎药,母亲你得亲手准备,万事定要小心,切不可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要知道这事可关系到整个沈氏一族!” “好!” 母女两人又细细商议片刻后,沈依媛挑亮了烛灯,把纱绢焚烧,又把象牙版重洗契合起来,确保万无一失后,这才起身告辞。 沈府也是勋贵世家,要打听某事事情也很方便,可是当沈依澜听到近来左亭衣的行动都是在清月山庄那一带时,她的脸色也难免难看几分。 “又是沈依依?为什么所有的事都与她有关?”沈依澜眉头微蹙。脑海里浮现出往昔的沈依依和现在沈依依的两张脸.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可是为什么却有那么大的差别? 眼神!是眼神不一样了!多了六分坚毅,三分执着,一分凛然! 既然左亭衣和沈依依走得那么近,少不得我也得去一趟了! 沈依澜让车夫掉头,前往清月山庄。 “这能吃吗?吃下去没有病死也被毒死了。”张妈在厨房里忙碌起来,却不小心碰到了沈依依给丁香熬药的罐子,当她看到罐子里的那些药材时,她吓得跳脚! 她赶紧去找沈依依,把自己的担心像是爆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 沈依依听罢笑了起来,她指了指正在院子里坐着晒太阳的丁香说道:“你看,她现在是不是好多了?” 张妈愣了愣,最近她也发现丁香的腹水减轻了许多,而其他症状也在逐渐的好转。听到沈依依以以毒攻毒的解释后,张妈才放下心来。 而这时,听到外面有人来找沈依依。 张妈妈还以为是慕名而来的病人,她恼怒的说道:“真是的!后天就过年节了,还让不让人踹口气的啊!” “算了!病人嘛。” 沈依依和张妈走出院子,一到厅里,却见到一抹白影。 沈依澜一身纯洁的白色暗纹锦裙,身上披了一袭粉色斗篷正坐站在厅里,悠然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听到脚步声,她悠然转身,见到沈依依时,她眼底蓦地震动!短短数月不见,在沈依依的脸上和眼神里多了一种无法以言语形容的自信! 而这样的自信让她看上去更加璀璨夺目!就算身穿一袭简单的素色淡袍,也有着出尘不俗的气度和气质。 沈依澜很好的隐藏的眼里的感觉,她微微一笑,对着沈依依温婉而道:“五娘。” 沈依依万万没有想的来找自己的人竟然会是她! 她冷冷一晒,“可别这么叫!如果今天你是来看病的,希望你叫我一声沈大夫,如果不是,你可以叫我沈依依,五娘这个称呼与我可关系,我可不是你们沈家的人。” “可是你还是姓沈,不是?”沈依澜接口道。 沈依依笑了,她给她们可说不清,此沈非彼沈了!算了,无谓在称呼上和她们多做纠缠了。 她说道:“那沈家二小姐来我这里是做什么了?” 沈依澜想了想,说道:“我是来看病的,希望沈大夫可不要拒绝。” “看病?你就不怕,我在你的药中下药,毒死你?”沈依依面含微笑,却说着威胁的话。 第六十七章 心生一计 沈依依说着,手一指,在一旁的椅子上上坐下,她道:“既然这样,就把把脉吧,我也想看看,你究竟得了什么病,会不会是头上长疮脚下流脓?” 她对沈依澜完全没有好感,自然嘴上绝对不会留情!这也是她极力压着脾气的结果,否则,她一定会把沈依澜生生丢出去的。 沈依澜看上去无比的温婉文静,她也不介意沈依依话中的棍棒,坐到椅子上,把皓腕放在桌上。 沈依依把脉道:“你的身体没病,可是要是你的心是黑的,我也看不到,也治不好。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沈依依话一说完,一旁的张妈忍不住抿嘴噗嗤一笑,这姑娘什么时候嘴那么贫? 沈依澜脸色变了变,她缩回手道:“实不相瞒,今日我也不是来看病的。” “那你是来自讨没趣的?” 沈依澜纵然多加忍耐,眼神也闪了闪。这和当年的包子一样的沈依依完全不一样了。现在的她变成这样?是会不会是因为左亭衣的关系? 她对他们两人的关系越好的好奇。 今日来,她的目的就是为了查探虚实的。 “依依,不管怎么说,你始终是沈家的女儿,你就忍心你的父亲被关在刑部大牢里?再过两人就是年节了,你让他一个年迈的老人孤身一人在牢里过?你可知道,他是被左亭衣关的,已经好几个月了,无论我们怎么努力,也没有通融到刑部,所以……” “所以,你是想我在左亭衣面前说说好话?” 沈依依不耐烦的截口道:“那很抱歉了,我可没那么能耐!一来,我说过,我早已不是沈傲天的女儿,所以他的生死从今以后与我无关。二来,我和刑部不熟!爱莫能助!你的话说完了,好了,请你走吧。” 沈依依下了逐客令。 言罢,沈依依起身,再也不管沈依澜,更不去看她一眼,挽着张妈妈的手就走了。 沈依澜被一个人丢下,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冷遇的她,还真的在那里怔愣了好久。 看着沈依依的背影,她嘴唇微微扬起,一抹诡异的笑转瞬即逝。 “沈依依啊沈依依,原来,我倒是小瞧了你!没有想到你还有这份能耐。不过,我倒要看你,你的这份能耐能仗着左亭衣撑腰到几时?” 出了清月山庄,沈依澜的脸色很不好看,车夫都不敢多问。“二小姐,现在是回府吗?” 沈依澜回看了身后的清月山庄一眼,她说道:“不!去谢府!” 张妈暗中对沈依依伸了个大拇指,“哼!以前在府里的时候,我就见这丫头不惯,真是作!” 沈依依却心里在思考着什么,她对张妈说道:“别管她。但是,以后见到她,你就尽量绕着走,别和她对面。我觉得她一肚子坏水,小心的为好。” 张妈点了点头。“对了!姑娘,那位左大人,我看他人也挺好的,原来谣传还是不可多信的。人家都说他是活阎王,可是这些日子我见他,也不是那样的。上次他送你回来时,把全身的衣服都给你了,大雪天只穿着一件单衣,一定会着凉的,对了,我都听过他咳嗽……” 张妈絮絮叨叨的说,可是沈依依却听进去了! 咳嗽?细细想来,那天的确听到他掩唇轻咳过。 当时她完全没有在意,现在却发现过了那么久了,他着凉之后,还咳嗽了那么久,之前他受伤伤到过肺部,现在再着凉了,要是由一般的咳嗽变成了肺炎可怎么好! 想到这里,沈依依再也坐不住了,她给张妈妈说了声,有事出去,就带着必备的草药骑马而去。 到了左府门口,她勒马,看着门口森然,心里却又多了几分犹豫,这要不要进去。 门外的侍卫见到有人在左府门口转悠,自然要上前去呵斥,而这时,卫洛碰巧从里面走出来,见到沈依依,他咦了一声。 “沈大夫!您怎么在这里?”他看着她踌躇,说道:“您要见主上?他正在府中。” 刚才要来这里只是一时冲动,可是到了这里,她却又有了几分犹豫了。而就在她正打算要走的时候,却偏偏遇上了卫洛。 而卫洛一见沈依依,顿时就笑逐颜开起来,无比热情的把她迎接入府。 卫洛在左府的地位可是不低的,他可是左亭衣的心腹。门口的侍卫看到连他都对沈依依都如此,他们立刻对沈依依另眼相看,态度自然也就恭敬了很多。 沈依依架不住卫洛的“热情”,几乎是被生生的推进府中的。 他领着她来到书房院子外,见到了潞安。 卫洛还有事在身,就委托潞安带沈依依进去。 潞安手里捧着一个红木托盘,托盘上却是一套衣衫。沈依依一眼就看到那套衣衫可不就是之前自己亲手洗过的。 潞安跟着左亭衣多年,何等的敏锐,她见沈依依的目光在衣衫上流转片刻,忽然想到什么。 她漫步而行便随后说道:“这是我家主上的衣物。我家主上的衣物通常穿着也不会超过两次,只是奇怪了,这套衣服近来他很是喜爱。也不知道谁给他洗得都变了形,主上还舍不得丢弃,没办法,我只好让绣娘比照着重新做一套。” 她伸手理了理托盘上的衣衫,接着说道:“你瞧,这衣料上的暗纹可是以劈丝刺绣而成的,并非织就的,若是入水,水温稍热一丝,这些劈丝就会变形。这样的好衣料就这么生生的洗废了。” 她说着,扬眸扫了沈依依一眼。 沈依依眸光一闪,她那里知道什么劈丝不劈丝的,还劈死呢!这么大冷天,谁知道这衣服不能见热水啊,她也没用多热的水,那里变形了嘛,她看上去好端端的,也不知道这丫头的眼睛是x光扫描仪吗? 她唇角抽搐一下,说道:“长知识了。” 潞安淡淡一笑,“也没关系,主上不知道,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要把琐事替主上处理好。左府不留废人的。” 沈依依眸心一跳,再看向潞安时,眼中多了几分了然了。 她浅笑道:“那潞安姑娘,在下本来也没什么事,既然左大人很忙,那在下就先告辞好了。”说着,她打算转身就走。 “依依!” 就在沈依依转身之际,书房的门被人推开,一道清冷的身影站在门口。 潞安裣衽施礼,“主上!” 左亭衣自然会把刚才的话听进耳里了,他扫了潞安一眼,说道:“潞安,却把翠苑水榭打扫出来。” 潞安一怔,骤然抬头看向左亭衣。一双凤眼瞪得大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不过数秒钟的怔愣,她这才福身一拜,“是!” 沈依依见到潞安反应这么大,心想,作为一个下人,打扫个庭院也没什么啊,再说了,看样子这个潞安在府中地位也不低,她喊几个人去扫不就行了,那么激动的神情,好像不是让她打扫水榭,而是让她下油锅呢。 潞安走了,左亭衣负手而立,走下台阶,看着背着大大药箱的沈依依,他奇道:“你这是干嘛去?都快过年节了,你背着个大药箱要义诊吗?估计这个时候大家可都不想得病哦。” 难得见他说笑。 沈依依刚才还在因为潞安的话心里起疙瘩,现在却不由一笑,说道:“难得见你贫嘴啊。” 左亭衣也笑了笑,极为清淡的一个笑,可是却很好看。 沈依依都有些看得出神。 左亭衣掩唇轻咳了两声。 轻轻的声响,才让沈依依反应过来。她说道:“这大冬天的,你穿这么少,难怪你感冒好得那么慢。快进去,我今儿是来给你看病的!” 她不由分说的就把左亭衣往里面推。 到了书房,立刻给他把脉。 她道:“果然,寒气入肺了。我给你开一帖药,按时服用,过不了多久就好。” “原来是为了我啊。”左亭衣慵懒的靠在椅子上,还特意用靠垫靠着,他以手撑着下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沈依依感觉自己脸有些发烫,幸好这是室内,光线不算太好,他应该没有看到。 沈依依准备充分,把应用的药草也都准备好了,她没用多一会儿,就把药配齐了。沈依依说道:“好了,可别忘了。” 她赶紧收拾东西,就打算走,因为从刚才一开始,左亭衣的目光就一直在她的身上。纵然她脸皮再厚的话,她也扛不住的。 “既然你也知道是我救了你,那你就不打算亲口对我说一声谢谢么?” 沈依依一愣,看着左亭衣,她有几分疑惑,好像从那晚他找她喝了酒后,好像,两人再相处的感觉就多了几分微妙的不一样。 想想也对,她还真应该好好给他说一声谢,否则,现在的她也就不可能在这里了。 她放下东西,她轻咳一声,整理了衣衫,说道:“我沈依依非常感谢左大人的救命之恩。”她说罢躬身致礼。 左亭衣本来就是一句戏言,见她真如此了,他起来出手相互,却不想沈依依偏巧在这个时候抬头,她的后脑勺一下撞到了左亭衣的下巴上。 “哎呦!”沈依依捂着撞疼的后脑勺,看着左亭衣,他也是正在强忍着。两人一见,顿时相视一笑。 沈擎天回到府中时,这才听到夫人把事情的经过细说,他的脸色顿时剧变。浑身气得直哆嗦。连声叹息,“天要灭我沈氏一脉啊!” 沈夫人之前被沈依澜吼过了,所以现在她要比沈擎天冷静几分,她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锦盒,打开扫了一眼里面放置的一枚丸药,塞给沈擎天说道:“给!想办法拿给依媛!没了那个孩子,左亭衣也拿我们没办法!” 拿着那个锦盒,沈擎天手都在哆嗦着。 沈夫人同时也拿出了一坛子咸柑橘,说道:“依媛还不是为了咱们沈家,谁让你平日逼他逼得那么紧?” “我……” “别我我我的了!赶紧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沈擎天唉声叹气接过东西,脸色不霁的出门。 第六十八章 搅风搞雨 第二天一大早,沈擎天特意提早了半个多时辰出门。 明日就是年节了,今日没有早朝,而从正午开始,皇宫就有宴会,所有在京的官员都要携带家眷出席。而宫内的所有皇子公主,妃嫔都会参加。 这是一个好机会! 沈擎天打算接着这个机会把藏有堕胎药的那坛咸柑橘名正言顺的给沈依媛。 沈依澜换了一袭浅紫色的衣裙,外面罩着一条纯白色的毛茸茸的披帛,再梳着精美的发髻,浓妆淡抹,往人群里一站,顿时就能吸引无数人的目光。 悦嘉公主今日特意换上了红色的宫装,飞扬的三钗凤凰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她远远看到沈依澜,对这她招了招手。 “依澜你快过来!刚才君琰哥哥说过一会儿要带我去放花灯的,父皇也同意了,你和我一起去吧。” 沈依澜自然巴不得。她点点头,却想到一个问题,平日和悦嘉公主感情最好的人可是韩府的韩仙儿,可是今日好像没有见到她。 虽说韩家和沈家有着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可是在悦嘉公主眼里却没有这么多顾虑的。她只要自己高兴就好。其他的可没多过问的。 所以,找了个机会,沈依澜问道:“对了,今日怎么没见到仙儿?” “唉!别提了。”悦嘉说道:“说是她生病了,可是我知道她被韩老太太禁足了。” “哦?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那个人?”悦嘉把事情的经过简单一说。 沈依澜明白了,原来这一切竟然还是因为沈依依! 本来,她就在找机会,没想到,片片机会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原来是这样呢,不过,我可是听说,沈依依她和左大人关系甚好啊。” “是吗?”悦嘉只知道自己玩乐,从来没有想过其他的。所以沈依澜的话,她也没太在意。 沈依澜见状,想到如果由父亲亲自去给姐姐送那坛子咸柑橘,总归不妥,而看到眼前的悦嘉公主,沈依澜计上心来,她说道:“哦!对了,公主,我姐姐前些日子怀有身孕,只是害喜难受,我母亲特意给她亲手腌制了一坛子咸柑橘。我正想说给姐姐送去呢。” 悦嘉公主那里知道沈依澜的心机。她点头道:“那这样吧,本宫陪你一同前去吧。” 沈依澜等的就是悦嘉的这句话,她点头说道:“那最好不过了,我一个外眷对皇宫人生地不熟的,有公主陪同还真是我的福气呢。” 沈依澜说着这话时,她微微一笑,脸颊处的酒窝在微风中绽放,清纯而美丽。 谢吟风正和三皇子在不远处说笑着,他无意间的一瞥刚刚好看到了沈依澜。 她的笑温婉而美好,仿若不慎跌落人间的精灵,带着脱俗的灵气。他看到这一幕嘴角不由微微扬起,幸好,当初他和沈依依退婚了。否则,他也无法见到这么个美妙的女子。 三皇子君昊正在和谢吟风谈论着什么,忽然见到他目光都不在自己身上,他一转眸,也看到了远处的悦嘉和沈依澜。 他愣了愣继而笑了起来,打趣道 :“我还以为谢兄是坐怀不乱柳下惠呢,原来见了佳人,就连本宫也都可以视而不见了。” 谢吟风这才收回目光,解嘲而笑,“人不风流枉少年。三殿下又何苦来取笑于我。” 两人说着,脚下步伐却在慢慢的向着那边走去。 悦嘉公主感觉到沈依澜目光有异,转身一看,见到是君昊。 “悦嘉,你身边的这位宛若仙子的姑娘是哪家的千金?” “沈依澜见过三殿下,见过谢小公爷。”沈依澜屈膝一福,盈盈弱弱的模样,更加惹人心动。 听她自称姓沈,君昊愣了愣,放眼满朝,姓沈的不就只是那个有个女儿因为怀有龙裔而由才人晋升为婕妤的那位? 悦嘉也在这时向两人告退,“我和依澜还有事,就告辞了。” 她说着不由分说拖着沈依澜的手就走。 沈依澜很是诧异,向后看了一眼。 君昊看到沈依澜蓦然回首的那一幕,心里有着别样的一动。 不过,再看向悦嘉公主的背影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悦嘉,永远都是跟在老四身后的,而皇上又诸多宠爱悦嘉,迟早她会是一个障碍。 君昊对谢吟风低声说道:“你还是赶紧给我想想办法,老四现在表面上没有任何动静,可是保不齐,等太子一倒台了,他捷足先登了,我们岂不就是为他做了嫁衣?” 他说着,目光四处看了看又低声道:“现在沈婕妤又怀有身孕,本宫之前听到有消息,父皇亲自给她尚未出生的孩子取名。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看来陛下对沈家还是……” 谢吟风沉思片刻,目光扫过远处的两人。 他忽然想到什么道:“刚才我见到沈依澜手里捧着一个东西,好像是要送给沈婕妤的……” 他只是轻轻一提,君昊瞬间了然! 他笑了起来,拍了谢吟风一掌,道:“好你个老谢!一箭双雕的计策也被你想出来!” 谢吟风倏忽一笑,目光顺着沈依澜的背影飘向远处。 沈依澜和悦嘉公主辞别了三殿下和谢吟风,一路径直前往后宫若华苑。 若华苑乃是沈依媛晋升为婕妤之后,皇上单独赏赐的院子,院中风光优美,空气清新,格外适合养胎。 一入若华苑,连沈依澜也不由心生出几分对家姐的羡慕。不过那样的羡慕转瞬即逝,她把目光移到自己手中的瓷坛子里上。 她们刚刚进入就有丫鬟迎上来。 “公主!二小姐!你们怎么来了。”初月说着,“可不凑巧,娘娘刚刚出去了。” 她迎接着两人,目光却若有似无的在沈依澜手里的瓷坛子上面扫过。时而又和沈依澜目光交汇,避开悦嘉公主,沈依澜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初月明白,说道:“咦,这是老夫人给娘娘亲手腌制的咸柑橘吗?这可真是太好了,娘娘就想着这一口呢。” “我母亲也惦记着娘娘呢,只要她喜欢,我就让母亲给她常做好了。”沈依澜笑着,就要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从那里投来一支箭羽! 此箭没有箭头,只是包裹着一个沙包头,可是不偏不倚却刚刚好射在沈依澜的手背上,虽然没有箭头,可是,力度却不小。 她一惊再一痛之后,手里的罐子猛地一下砸在了地上碎成了两半。里面的咸柑橘洒落一地。 而就在柑橘之中突然蹦出来一个小瓷瓶子。 这一下的变故,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大惊失色! 悦嘉眉头一皱,她说道:“这是什么东西?”她说着向前跨了几步,就要伸手去捡。 沈依澜脸色都变了,她连忙说道:“那是秘方。” “什么秘方?” 沈依澜抢先一步捡起来,用手绢把上面的柑橘液抹掉,说道:“就是腌制咸柑橘的秘方啊,否则,我家姐也不会这么惦记着了。” “哦!”悦嘉说着,也就没再多疑。 沈依澜和初月递了个眼色,就在她们打算避开悦嘉公主,把瓷瓶传递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声音。 沈依澜迫不得已只有收回手把瓷瓶藏在自己的衣袖里,刚一缩手,再看前去时,只见外面进来一队人。 沈依媛走在最前面,而在她的身后竟然跟着四殿下君琰,再紧随其后的是谢吟风和三殿下君昊。 这几人走着,突然,又有一个大约十多岁的小男孩从人群后面冲了出来,到了最前面,而他的手里还握着一张精巧而小了很多倍的弓! 从他身上的穿着,沈依澜知道他就是皇上目前为止最小的一个皇子,十皇子君玮。 他一眼就看到地上的那个包着沙头的弓箭,跑过来赶紧捡了起来。他再抬眸看着沈依澜。 小小的年纪,却有着皇子的气势,“你是谁?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沈依澜连忙敛衽行礼。 沈依媛也赶到,“十殿下,这是本宫的妹妹。本来是给本宫送东西,不过,看来她送的东西,本宫吃不了。” 悦嘉笑了起来:“好你个老十,吓死我了!还不看打!刚才要是射到我身上,看我不告诉父皇!” 悦嘉和老十本是同母的姐弟,所以,她只是不会和他客气的。老十见了她,就像是老鼠见了猫,赶紧的就躲开了。 “跑!”悦嘉说着就追了上去,两人嬉笑着打闹开去。 可是,场中还有数人。 大家目光都落在地上的溅落的东西上。 君昊看似随意而笑道:“四弟,你看,要不是你的话,沈婕妤就能吃到她母亲亲手所做的东西了。” 君琰一脸抱歉,道:“沈婕妤可别介意,十弟向来顽皮。婕妤您想吃什么,本宫这就遣人却给你送来。” 沈婕妤本也知道妹妹亲自送来的东西可不仅仅是一罐咸柑橘而已,她心里本就气闷,再加上,又有几分担心怕人看出破绽。 现在她稳定心神,脸上挂出不在意的笑容,“两位殿下说的是那里的话。之前本宫也是突然想家了,让妹妹给东西来,本就是逾越了。” “沈婕妤初入皇宫,想家是自然的。以后,让你妹妹经常进宫相陪就好了。”三殿下说着,目光却在沈依澜身上扫过。 谢吟风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却选择了视而不见。 众目睽睽之下,沈依澜也不可能把东西暗中拿给沈依媛。 而在这时,有太监来奏请,说宴会开始了,让众人同去。 这件事就此告一段了,然而,问题却是从这里开始的。 因为,君琰在过后,让人命令御厨在上菜时特意加了一味咸柑橘烹煮的汤。 而就是这碗汤在整个皇宫掀起了腥风血雨。 第六十九章 第一步棋 看着这几人同行而来,皇上也是意外。 而左亭衣和宣轻扬对视一眼时,眼中却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两人借着举杯的空隙,眼神交流。看来有一出好戏即将上演了。 宴会进行到了一半,御厨特意送来了汤。 沈依媛从见到沈依澜带来的东西被打碎后脸色就不是特别的好,看到是君琰特意备的汤,对方是皇子,她自然不能得罪。 所以,她以调羹饮了几口。 可是,就在几口之后汤刚刚入喉之后,有太监惊慌失措的来报! “陛下!不好了!御厨有人自尽了!” 本是好好的年节宴会,这对于商朝来说,可是最重大的事了, 但是偏偏出现了人命案,而且还是在皇宫御厨里。 这很容易让人联想有人好谋杀陛下! 在那一瞬间,躲藏在暗中的暗卫和侍从立刻从阴影里出来,手上的刀全部出鞘。在第一时间将大厅里的所有人全部都围了起来。暗卫是绝对服从轩辕云霄的,并且都是以他为最重的。 那一刹那,气氛凝重到极点! 场中原本还是翩翩起舞的舞娘吓得尖叫抱成一团。 诸位大臣也都是震惊无比。唯有左亭衣长眉一挑,目光却有意无意的扫过沈依媛和沈依澜姐妹两人。最后却停在叫嚣着要把整个事情查得水落石出的君昊身上。 轩辕云霄怒视着在座的每一个人! 究竟是谁!这件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说!细细道来!”轩辕云霄压制着满腔的怒火,对着那个太监吼道。 太监吓得磕头如捣蒜,这才在无比紧张和惊恐之下把事情说了出来。 那小太监这才说道:“回陛下的话……” 刚才君琰正在皇宫里溜达的时候,被十殿下君玮碰到了,缠着他要教他练习射箭,他纠缠不过,只好陪着他。 却不想,这一箭却射出了麻烦来。 砸了沈依澜送给沈依媛的东西。 对方是自己父皇近来颇为受宠的婕妤娘娘,再者,目前她还身怀有孕,他自然也要给几分面子。 所以,事后,他特意吩咐了厨房煮了一碗汤来。 却不想,当小侍从把汤端上来后,御厨却有人在这时上吊自尽了。 话一说完,气氛越发的凝重! 大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沈依媛刚才喝的那碗汤上。 沈依媛吓得啊了一声,手里的白瓷调羹顿时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轩辕云霄眸色一冷,一把就端起汤来,递给身后一名暗卫。 那暗卫结果汤,先是闻了闻,然后,用手指蘸了些,放在唇间细探。 他的动作并不慢,可是却看得在座的众人心惊肉跳,那一刻感觉心都在顿住了似的。 片刻后,暗卫在轩辕云霄耳边轻声说道:“堕胎药。” 堕胎药三个字一出,众人大惊! 轩辕云霄一把夺过碗来,狠狠的砸在地上! 汤液四溅,碗也碎成了碎片。 沈依媛脸色骤然一变,紧跟着脸色一白,她突然间捂住腹部,神情痛苦呻吟起来。“陛下!陛下……” 轩辕云霄连忙出手扶住,“媛儿别怕,朕在这里。” 那名暗卫也赶来,出手查探沈依媛的脉搏,片刻后他摇了摇头,“胎儿保不住了。” “混账东西!”轩辕云霄气愤之前大喝道,有人赶紧宣来了御医。顿时场面无比的混乱起来。 沈依媛被人抬了下去,而就在她起身之后,刚才坐的地方却是一片血渍。 沈依澜看的是心惊肉跳,暗地里却把手里的瓷瓶紧紧的捏住。 这事说来也太过蹊跷了。的确,她本来也是要给自己的姐姐送堕胎药的,可是,药还没送出去,姐姐却被别人给下了堕胎药。 是谁干的?左亭衣吗? 她把目光转到左亭衣处,却不想,正好与左亭衣投来的目光相对。 只有那么一瞬间!沈依澜感觉自己就好像被一股强大的气场牢牢的压制住,她甚至感觉到自己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都由不得自己了。心跳得好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似的。 左亭衣眸中的那股冷,真的可以让人匍匐在地。难怪,他成为刑部尚书后,被人称为了活阎王。 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汇,沈依澜就彻底的败下来。 她赶紧转开视线,把目光投向其他地方。 她透过外面的重重纱帘看到自己的父亲。 沈擎天在听到这个消息时,顿时也蒙住了。他知道沈依澜会把药想办法拿给沈依媛的,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事情的发生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和控制。 看样子,这事,完全不是他们之前所想到的那样简单!暗中有人! 在座的众人,有人向他投来了惋惜的目光,女儿好不容易怀孕正受宠时,却被人下药了。而有人投来的却是幸灾乐祸,比如韩家的那位。 轩辕云霄盛怒之下,宴席自然是要撤的。 但是,这事却没有完。 陛下要彻查,却又不能把在座的所有大臣给扣下来一一盘问吧,他只有自己的办法。所以,在短暂的混乱之后,诸位大臣就开始慢慢的告退了。 宣轻扬看了自己的皇后姐姐一眼,以示安慰后,他也告辞了。 而左亭衣也刚要走时,轩辕云霄却出声喊住了他. “亭衣!你等等!” 左亭衣躬身而立,道:“陛下。” “这事你怎么看?” 轩辕云霄最信任的人就是左亭衣。这件事看上去很是蹊跷,他自然也是要询问左亭衣的意见的。 左亭衣也早有准备,他依旧如故,脸色眼中没有半点波澜,他道:“陛下,这事究竟是谁做的,其实没有太大的意义。陛下要想知道也不过是之后会发生什么而已。既然陛下也有此想法,何不安心等着看?” 轩辕云霄略一思索,也就没在多问了。让身边侍候的老奴相送。 老太监在送左亭衣时,走到没人处,他忍不住问道:“沈婕妤娘娘的事,左大人真的不知道是谁干的吗?” 这位公公正是之前给左亭衣递过消息的老太监,他在陛下的心里,地位也是超然的。 “孟常公公已经好心提醒了,本官又怎么会辜负。” “那以左大人看,是后宫的人做的?”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陛下心里多少也是有数的,孟公公不用担心。” “只是,老奴见陛下对沈婕妤还是宠爱的,刚才可是让人把沈婕妤特地送到御书房的。有这般的独宠,沈家的人,左大人还是当给几分面子的。”他好意提醒的是,此时此刻还在牢房里关着的沈傲天。 要想在朝堂中混,整个家族都必须齐心协力。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家族势力。所以,如果有一天沈婕妤真的抓住了陛下的心,左亭衣对付过沈傲天,沈家自然是不会放过他的。 左亭衣淡淡一笑,拱手相谢。“孟公公放心,我省得。” 都是聪明人,话是不用说明的。 出了皇宫,刚一回到左府,就见到宣轻扬和聂小楼都在。 左亭衣上了水榭,找来暗卫。 “把你看到的情形说来听听。” “是主上!十殿下不是突然去找四殿下的。而是三殿下暗中安排的。而那只碰巧射中沈依澜的箭也是有人暗中使力故意砸去的。” 听到这里,宣轻扬皱眉道:“沈婕妤的事,不是只有亭衣你一人知晓的吗?难道老三也看出破绽了?” 左亭衣略一沉思,“应该是巧合。”他把目光投向暗卫。 暗卫点点头,“的确是的,属下暗中听到,三殿下好像也说,四殿下是他将来路上的障碍,想要找个机会,把四殿下给解决了。依属下看,整件事也是由三殿下安排的。只是,属下迟了一步,没有把御厨的小太监给救回来。” 自己暗卫的能力,左亭衣再清楚不过了,他说没有救下来,那就是根本没有能够相救的机会。 他挥了挥手让暗卫先下去。 宣轻扬道:“亭衣,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做?看样子,还真是老三和老四在斗。只是现在沈婕妤胎已堕了,再说什么也是没有证据了,况且,以陛下对沈婕妤的宠爱程度,他应该不会相信沈婕妤背着他所做那些勾当。” 左亭衣点头,“我知道。刚才孟公公特意告诉我,陛下让人把沈婕妤送到御书房。此刻为了安慰沈婕妤失去胎儿的痛苦,他正打算将她册封为昭仪,九嫔之首。 ” 一听这话,宣轻扬顿时就跳了起来。 “什么!昭仪?”一下就由才人晋升到九嫔之首了,这未免也太快了一点。他的姐姐乃是皇后,他道:“我姐姐不会这么同意的,这根本不符合祖制。” “这事,宣皇后也不好多说什么,比较当着那么多王公大臣的面,这事的阴差阳错,也远远出乎我的意料。” 聂小楼这时才插话道:“如果真是这样,不是还有个沈家的人关在你的刑部大牢里吗?” 沈傲天,沈依依的亲生父亲。 此刻的沈傲天整个人瘦了好几圈,他好像是一个干焉的老头,蜷缩在地上,看着有人送来的饭菜,尽管饭菜是冷的馊的,他也毫不介意。 上次,他打算绝食要挟,可是,人家根本就不管他。在饿了一天半之后,他自己受不了了。 现在他什么都不想了,只知道,有吃的就吃。 第七十章 暗箭难防 饭菜塞了一半到嘴里,他猛然抬头,看到高高墙体上的透气孔,有雪花飘进来,落在他乱糟糟的头发之上。 他伸手又接住一片。 年节到了,他在这里已经很久了,却没有人来看他。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隐约的,他却感觉好像,年节一过,春天应该就不远了,他还在坚信着,自己应该很快就能出去。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大哥不会丢下他的。 而他却不知道,他的大哥现在在沈府里正在考虑着,要不要彻底的放弃自己这个弟弟。因为,现在他连自己女儿的事情都操心不完,是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操心这个落在了左亭衣手里的弟弟了。 而沈依澜却说出了相反的话。 “父亲,如果真的丢下二伯不管,有些不妥。” 自己的儿子出不了什么主意,可是自己的这几个女儿却是一个比一个思虑周全。沈擎天不由蹙眉,“澜儿,依你之言,是让为父尽力相救?可是,你姐姐那边……” “父亲您细细想,虽然姐姐之前出了岔子,可是今日来看,陛下对姐姐的隆恩盛宠的,相比姐姐在宫中也过得不错。胎掉了,反而更好了,陛下对姐姐更好了,如果姐姐再多加一把力,牢牢得了陛下的宠爱,再怀上胎也不难了。可是,将来姐姐若在宫中要想站稳脚,朝堂之上必须也得要家族的扶持。” 她眼眸看向沈擎天,“如今朝堂之上,针对我们沈家的人可不少,所以,我们更要团结所有的力量。只有我们自己力量壮大了,别人才能靠过来,这就是一个滚雪球的状态。所以,二伯必须救!” 沈擎天也把沈依澜的话好好思考了一番,也觉得女儿言之有理,他说道:“那么这么说,你有什么主意?” 沈依澜自信一笑,“父亲且安心,女儿只有主张。” 沈依澜回到房间,想到的却是那日从沈依依处回来后,她径直前往的是谢府。 本来她是想与谢吟风商议与沈依依有关的事宜。可是在交谈的过程中,谢吟风如是说道:“沈依依好像与之前不太一样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依澜,她也是你们沈家的人,本来也是我的未婚妻,可是,每次年节,我从来都没有在皇宴上看到过她。听说,她性格极为懦弱的,可是,那日我见她竟然能对沈伯父动手,似乎传言有假吧。” 听到这话时,沈依澜还没有过多的想到什么。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反正就好像是在一夜之间,她就变了一个人了。府上的人都在说她是不是魔怔了。” “魔怔?”谢吟风笑了笑,沉吟片刻后,说道:“我倒是不觉得她魔怔,相反的,我倒是觉得她很独特。一种强悍的独特,更像是一匹胭脂马,很有挑战性。” 他不过是随口一说。其实,这也不是他真实的想法。 可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沈依澜却记住了这句话。 直到今天,那句话就好像是一根刺深深扎进了心里,如鲠在喉。 原本以为事情会变得复杂更多,却不想峰回路转了。 但是,左亭衣那边她总是觉得不妥,再加上还有一个沈依依,她心里在揣测听着谢吟风的口气,好像对沈依依有什么别样的情感。 她莫名的有些担心,现在的沈依依的确变了,诚如谢吟风所言,很是独特,这样独特的女人很难不会给男人带新鲜感,和想征服的感觉。 如果还是以前的沈依依,她完全不放在心上,但是,那天去了一趟清月山庄后,她发现沈依依真的和以前太不一样了。 看来,为了自己以后考虑,她有必要做些事情了。 第二日一大早,沈依澜就开始安排好了一切。 沈依依也给丁香诊过脉,她的病情好转了不少,可是却因为服用那么多带有毒性的药物,这在治疗她的病情的时候,却又免不了给她身体增加一些额外的负担。 就好像化疗,在杀灭癌细胞的同时,也会牵连到一些好的细胞。 她开始在研究更改药方,所以一连很多天,她都把心思放在研究毒经之上。 而随着她愈来愈深入的研究,慢慢的发现了毒经,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毒经当中竟然还包含了极大的秘密! 或许,这也就是为何毒经会给整个聂氏家族带来毁灭性的打击的原因。 沈依依揉了揉额头,她在纸上开始研究着方子。 她从毒经中看到了一味草药,这味草药有着能够缓解毒素的奇效时,她很是兴奋,当时就和丁大夫四处寻找。可是,这味草药生长的环境极为特别,且存活率非常的低,后来,功夫不负有心人,丁大夫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他寻找到了一株!已经快马加鞭的让阿全给她这边送来,这株叫做回阳草的草药是丁大夫找遍了很多地方,才寻到的唯一一株。 而这一株也就是代表着丁香的命! 沈依依知道,今天阿全就能把草药带来了,丁香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药物的使用也都到了一定的疗程,这是最后一步,也是最为重要的一步了。 如果,成功,丁香就能活下去,健健康康的。如果失败了,那就意味着死亡…… 所以,沈依依无比慎重的在研究着药方。正在这时,却听到了吵闹声。 此刻外面,寇珠又和沈乐康又在争吵着什么。 沈依依写好了药方,这才走出门去。 这两人就好像一对小冤家似的,整日里都爱吵。可是,吵归吵,却没有影响到两人的感情,沈依依有时候也在想着,或许这两人以后能成为一对,也说不一定的。 “喂!你们又在吵什么呢?” 寇珠一张利嘴对着沈乐康说个不停,沈乐康额偶咿咿呀呀说几声,更多是用手不停的比划着。 沈依依一声,两人全都顿住,转过头来看着沈依依,大家又都笑了起来。原来,寇珠想进来给沈依依送吃的,可是,沈乐康却知道沈依依在研究方子时,一般是不喜欢让人打搅的,所以就严格职守的守在门口。 一点小事,两人就开始互不相让起来。 沈依依无奈一笑,“你们呀,可真是一对冤家。” 沈依依把药方交给张妈妈,现在所有丁香熬药的事都是由张妈妈负责的,她还特意嘱咐道,等阿全把回阳草一送来,就取了上面盛开的花蕾来给做为药引子。 张妈妈接过药方下去熬药了,沈依依又和那两个小冤家在院子里说笑着。 正说着,荣叔却在这时皱着眉头又进来了,“姑娘,沈家的二小姐又来了。” 寇珠心直口快的说道:“她来干嘛?” 沈依依也皱了皱眉头,虽然不明白,可是她也不可能把人轰走的。 “我去见见她,看她又要玩什么。她人在哪儿?” “大门口。” 沈依澜今日做了一辆马车来的,她下了马车,看着沈依依居住的山庄,上面清月二字写的格外的娟秀,一看就是出自沈依依的手笔。 她自出沈府时,身无分文的,后来,她也了解到,沈依依当时也是投奔了韩府的,可是到如今,韩老太爷和韩老夫人也没有开口让沈依依回到韩府。 她那里来的钱? 上次听山庄里的下人叫沈依依为姑娘和主人。这格外让沈依澜震惊,沈依依究竟如何做到的? 难道是因为左亭衣的关系? 其实在这一刻,沈依澜的心就开始有些不是滋味了。 离开了沈府庞大的家族势力的庇护,沈依依非但没有过得很凄惨的日子,相反,还混得如鱼得水。 沈依澜正想着时,看到沈依依出来时,她立刻把背挺直,以一种格外骄傲的目光迎上去。 “你又来做什么?”沈依依一开口就没有好话的。 沈依澜微微一笑,显得自己很是大度从容。她说道:“年节了,五娘就不想回家吗?” 沈依依听她旧话重提,冷笑道:“上次我就说过了,我和你们沈家再无关系,也不知道你长得那么好看的脸,脸皮竟然这么厚。” 开门见山的挖苦。 她还记得上次沈依澜用计陷害自己。 沈依澜脸色微囧,瞬间后,她说道:“我不过是看到年节了,好意来请你回去。等五娘你回去了,我姐姐现在已经成为了九嫔之首的昭仪娘娘,她会去求陛下格外开恩,放二伯回家的,俗话说,一家人没有隔夜仇。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左亭衣为了你,不也把二伯关了那么就吗?” 她在试探! 因为此时此刻,众人都在怀疑沈依依和左亭衣的关系,所以,沈依澜在开口时,有意无意的也在刺探。 沈依依长眉一拧,她看向沈依澜,“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沈傲天被关,是因为襄赣灾情,和我绝对没有任何的关系。” “是吗?”沈依澜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模样。“那未免也太凑巧了吧。你前脚出了沈家大门,左大人后脚就来提人了,要说没关系,谁相信啊。” “如果你今天来这里,只是为了说这些的话,对不起,你找错人了。”沈依依说罢转身就走。 可是,就在她刚刚要走时,沈依澜出口道:“沈依依!原来我们大家都看错你了,原想着你是和林家表哥有染,没想到你手段更狠,眼光更毒,一早就勾搭上了左亭衣!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这句话字字带着毒刺,一根一根刺进沈依依的心里。 她猝然转身,一双寒眸死死盯着沈依澜。 她一步一步的向她逼近,“你说什么?” 那道寒眸如同一把利剑直逼沈依澜心底,莫名的让她想到了之前见到过的左亭衣的目光,两人的目光里的杀气太相像了。 第七十一章 矛盾加深 见到这般犀利的目光,沈依澜本能的向后退,胸口也开始剧烈的起伏,可是她却咬牙强颜而笑,“不是吗?难道是我说错了?还是说你做了见不得人的,怕别人知道?” “沈依澜,对你们沈家的人,我一再的忍让,可是,所有的忍让也是有限度的,别逼我动手!” 沈依依明显盛怒了,可是沈依澜要的就是故意要挑起沈依依的怒火。 沈依澜平常都是柔弱的模样,可是,她能够稳定着自己的情绪去给自己的姐姐暗中送堕胎药就能看出端倪来。 她冷笑道:“生气了?是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沈依澜没有避开沈依依的目光。反而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沈依依,之前沈依莲就说过你是个荡妇,清远表哥拿着你的肚兜找上门时,我原本还说是下人们不下心弄出的事端,现在看来,你手段可以嘛,连刑部尚书左大人都摆到在你的石榴裙下,你手段可厉害着呢。” 沈依依脸色已经非常的难看了。 沈依澜却并没有就此打住,她接着说道:“看来,谢小公爷退亲倒还真是明智的选择呢。否则你这么个人嫁过去,不是丢了我们沈家脸,而是牵连我们整个沈氏一族!你……” 啪的一声脆响! 这一声响制止了沈依澜说的话。 她捂着脸,猝然抬眸看着沈依依。 她出手打她! “这一巴掌我是替你父亲教育你,做人不要空口说白话!”沈依依喝道。 啪! 又是一个清脆的巴掌! 沈依澜脚下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她看着沈依依,脸上火辣辣的疼的厉害,可是她的心里却闪过一丝诡异的笑。 因为在那一瞬间,她看到了身后的来人。 沈依依不是那种可以忍受的包子性格,如果对方不识时务,她不介意让对方吃些苦头! 特别是在沈依澜说得这么不分黑白的情况下,她果断的甩了两个巴掌给她。上次面对她,她就吃过亏了。所以,连本带息的,她要一并讨回来! 然而就在她第二巴掌刚刚落下时,忽然有道疾风向着她袭来。 靠着本能的反应,沈依依快速一躲,就在她刚一侧身而过时,一道黑影瞬间击中她刚刚站立的地方,顿时,地面长抽出了一道细长而明显的痕迹。 而这条马鞭被人瞬间抽回去,紧跟着再一次袭来。 沈依依仰仗着矫捷的身手快速的躲避着。 接连着数次后,她瞅准机会,一把揪住马鞭,顺势用力在手腕上一缠,就在两股力量僵持的时候,她这才看清来人竟然是谢吟风。 谢吟风冷眼看着沈依依,用力的抽出马鞭,马鞭上有倒刺,沈依依只得撒手。却在撒手的同时,向后跳开。 谢吟风翻身下马,把沈依澜从地上扶起来,他看着她的脸颊,原本白皙细腻的肌肤顿时出现了两片手印,且又红又肿,再陪着她梨花带雨神情,如水的眸子好像能够融化所有的男人坚硬的心肠。 沈依澜意外的谢吟风,又惊又喜的表情,越发的让人心动。 “小公爷。您怎么来了。”她眼中满是委屈,可是嘴角却挂着清浅无辜的笑意。 谢吟风一见,越发的动心,他扶着她的腰,柔声的问道:“你还好吧?”他的手指轻柔的抚摸上她的脸颊。 “还疼吗?” 见到他们这般模样,沈依依忍不住一个哆嗦。沈依澜刚才在自己面前是那个模样,现在却是另一番神情。 果然,这个女人不容小觑。 沈依澜轻轻摇头,示意自己还好。 谢吟风看向沈依依时,眼神带了几抹怨恨。他说道:“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恶毒的女人!” 听到这话,沈依澜心中才算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她一直就在怀疑谢吟风对沈依依会不会有独特的情愫,所以,今日,她就算用了两个耳光却换来了谢吟风对沈依依的仇恨! 值得! 沈依依目光扫过沈依澜的面上,只一眼,她就看到她眼眸中转瞬即逝的满意。 瞬间,她就明白了,沈依澜这是在唱苦肉计呢。 果然,她从来都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 沈依依冷笑的看着她。 看到她露出这样的笑,谢吟风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明明对她还是有几分的欣赏的,可是现在却全被对沈依澜心疼的怒气所掩盖了。 谢吟风愤恨而道:“果然是我小瞧了你!没想到你竟然对你的亲人也能出这么重的手。” 他也是刚刚赶到,正好看到沈依依出手打了沈依澜,却没有听到沈依澜之前所说的话。况且现在就算沈依依说什么,他也不会相信。而在他的心里,本来就是要偏重与沈依澜。 见到梨花带雨,柔弱无辜的模样,心里更加疼惜。 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提前一步赶到,否则也不会让沈依澜平白受了这两巴掌。所以,他手里的马鞭握得更紧了,好像就在下一秒就会把马鞭对准沈依依甩出去。 沈依依只是冷笑,却再不打算与他们虚耗时光,沈依澜要唱苦肉计也好,要干嘛都随她去,和自己可没有关系,她才不想陪着演戏。 “这里是清月山庄,你们最好离开。这里不欢迎你。”她的手有些隐隐生疼,刚才她强行拽谢吟风马鞭的时候,马鞭上的倒刺将她的手心蹭破了。而现在更加看清来人的目的后,她淡淡的说,言语间却下了逐客令。 一语罢,她转身就 要走。 谢吟风越发的气恼,他跨前一步,马鞭就同时甩出。 沈依依头也不会,紧跟着却从门内蹿出来一道身影,这身影极快,一下掠到沈依依的面前,抢先一把夺过谢吟风的马鞭。 而这股力道可比之前沈依依的更加强大,一拽之下,谢吟风踉跄着差点摔倒。 手里的马鞭再也把持不住,脱手而出。 荣叔把马鞭卷在手里,冷冷的看着面前的谢吟风,“想对姑娘动手,可得先过我这关!”曾经的大内侍卫统领,那一身的功夫可不是用来开玩笑的。 谢吟风再怎么练,始终他的身份也是小公爷,和荣叔没法比。 只用了一个照面,手里的马鞭就落到荣叔手里,谢吟风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他脸色阴郁起来。 见到自己的主子吃了暗亏,一直跟在谢吟风身后的两名侍卫同时从马背上跃起,立在他的前面,以身为盾,护卫着。 一时气氛凝重!两方对垒,一切都在千钧一发间! 沈依依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丁香身上,她根本就没有太多的精力去过问其他,今日如果不是沈依澜找上门来,她根本就不会去理会沈家的一切。本来,她与他们再没有关系的。 见到这一幕,站在最后面的沈依澜眼角却似在笑!如果今日,谢吟风能与沈依依的矛盾再激化就更好了。 而老天好像故意要考验沈依依似的! 就在这个时候,阿全骑马到了! 他一路疾行而来,满脸的疲惫,风尘仆仆。在他的怀里捧着花盆一样的东西,而这花盆的外围还以温水滋养着,袅袅的热气氤氲着。 阿全已经足有两日没有休息过了,累倒了两匹马,手里的花也始终不曾放下过,每日都以温泉水滋润着,可是这是在冬日,而这花要开,必须要热气。眼看花期将至,所以,不得已,他都是用自己的胸口的热度来滋养的。 他远远的看到沈依依,“沈姑娘!沈姑娘!”他高兴极了。花费了这么久的精力,总算能救回丁香了。 沈依依一见到阿全,顿时绽开了笑颜。 她越过谢吟风等人立刻迎了上去。 她看着阿全怀里的花,“太好了!”这一举动完全的忽略了谢吟风。第一次,谢府家的小公爷尝到被人忽略的滋味,这让他格外的愤怒,也让他心里愈发的恼火。 沈依依万万没有料到,正是自己这一疏忽,却给后面带来了无数的隐患,如果她一早知道是那样的话,现在的她一定会对谢吟风好言相说,像是请菩萨一般的把他给供养起来。 阿全把花递给沈依依,他说道:“只有这一株快要盛开了,老爷说,一切就请姑娘尽力而为。” “好!好!”沈依依接过花盆。完全都不看谢吟风一眼,转身就往山庄大门走。 谢吟风气恼到了极致,他猝然出手,喝道:“休走!” 出口的同时,一脚踹出。 沈依依有些措手不及,但也在同一时候,她的身体以本能的向后折倒过去,手里的花盆一直死死的搂住。 谢吟风的腿堪堪擦过她的面前。 荣叔一见,谢吟风竟然动手了,他大喝一声,猛地冲过来。 他身形一动,谢吟风的两名侍卫也紧随其后,猛地纠缠上来。 荣叔功夫不错,可是他年事已高,再加上这两个侍卫也不是那么好对付,一番纠缠,他再摆脱时,时间也慢了半拍。 而就是这半拍的关键时刻。 沈依依向后退去,因为要顾及手里的花盆,她生生硬挨了谢吟风一脚,正踹中她的右臂。 手顿时一软,她猝然咬牙,硬撑着,花盆还在。 她长眉一拧,眼中杀气顿出! 可是谢吟风一击攻出,却在瞬间拔出了自己腰间的软剑,用力刺了过来。 沈依依侧身避开,阿全见状也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他要保护那盆花,可是,他根本就不会功夫,这样硬冲,身前破绽打开。 谢吟风一剑刺出正中他的肩头,阿全身体一僵,谢吟风抽剑带出了一蓬血来。溅落在地上,同时也溅出了一些到沈依依怀中的花上。 原本即将盛开的花蕾,在这个时候,猛然一下,瞬间枯萎了。 沈依依不可思议的看着手里花,那一刻,说实话,她的脑海里是一片空白的。 荣叔也在这时,赶了上来,他劈手一把夺过谢吟风手里的软剑,反手一指,剑尖对准了谢吟风的喉头。 所有人在那一刻全都停了下来。 谢吟风的侍卫威胁道:“你要做什么!快放下剑!” 场面顿时控制住了,荣叔这才转头相问,“姑娘你没事吧?” 沈依依右臂受伤,虽然不轻,可是,她却在意的是手里的花。回阳草这种植物在毒经上记载的确有解毒的奇效,可是,这种植物却娇气无比,花期是在冬日,却又喜爱温暖方能开花,而更惧怕腥味和惊动。 刚才阿全身上的血只是溅落几滴,这花就在眨眼间,如同昙花一现般瞬间枯萎。回阳草一旦枯萎就再无生机了。毒经上记载的,这也正是此等奇草不能为之所用的原因。 沈依依的心由片刻的空白后,转为盛怒! “我要杀了你!” 她把花盆猛地一下砸在地上,冲上去躲过荣叔手里的剑,就要刺向谢吟风。 对方可是小公爷,若是沈依依真的杀了他,那就是连左亭衣也救不了的,荣叔是在皇宫里待了几十年的,没有人能被他更懂得这些厉害关系。他侧身闪过。“姑娘,你冷静!” “他会害死丁香!你叫我怎么能冷静!” 第七十二章 命如草芥 到了现在谢吟风也算看明白了,沈依依在意的是那盆草。 而听她和荣叔的对话,也大致猜到,好像是一个叫丁香的人需要这花治病。而在此之前,谢吟风也做过一些了解,他知道沈依依所居住的这处宅院是一个丁姓大夫的。 看来应该是沈依依答应了替他医治他的女儿。 知道自己刚才做的一切后,谢吟风却没有任何感觉。 一条人命,可是在他眼里却不过如同草芥。 沈依依被荣叔拦下,她愤恨的看着谢吟风。 谢吟风被那样充满杀气的目光看着,他心里有些发毛,却道:“为了一棵莫名其妙的草,你却想要杀我?”他冷笑起来,“我可是国公府的人。” 沈依依指着谢吟风大骂道:“国公府又如何,与你又何干系,如果不是你投胎投得好,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在我眼里,你比任何都不如,仗着祖上的福荫,从来都没有任何贡献的人!” “你!”谢吟风恼羞成怒!“你们不过是一介草民而已,命薄如草。我谢府血脉高贵,勋贵世家,其实一个小小草芥所能比拟的?”他着实气恼,沈依依竟然会为了一个平民女子的生死而在这里大声的斥责和吼他。 话都说到这里,沈依依的愤怒依旧,却也逐渐冷静下来,她看到地上的枯萎的花,还有花上面鲜艳夺目的鲜血,阿全受伤了,当前救人要紧,她再与谢吟风纠缠也无意义。 她以无比清冷的眼神看了一眼担心她出事而死死扣住她手腕的荣叔,她点点头。“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 荣叔这才试着松开她的手,但是,他还是高度的紧张,若有一点不妥,他一定会抢先出手。 沈依依再也不去看谢吟风一眼,她从怀中去过手巾捂在阿全肩头的伤口,先止血。 阿全受的只是皮肉伤,不算太过严重。但是不及时治疗,也会有感染的危险。 沈依依扶着阿全往山庄里去,可是阿全却不走,目光却落在地上枯萎掉了的回阳草之上。他神情凝重而痛苦,“姑娘,回阳草!” 沈依依摇了摇头。 她对着谢吟风等人道:“滚!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了。” 谢吟风根本就气不过,可是,他却感受到沈依依眼中的杀气。这是第一次,他在一个女人眼中看到这样的杀气,瞬间也让他心里猝然而动。 旁边的侍卫也感觉到,在瞬间移动身体到前面,他们扶着保护着自己的主人。 沈依依冷笑着扫了他们一眼,和荣叔一道挽着阿全先进去了。 那种轻蔑的态度,谢吟风本来也是无法接受的,可是就在这时,其中一个侍卫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小公爷,左亭衣。” 谢吟风转眸看去,远远的只见到左亭衣的马车正向着这边而来。马车上代表着左亭衣身份的标志太过醒目。 他眉头一蹙,略一沉凝,道:“走!”谢吟风没有多说什么,他转身挽着沈依澜的手就此离开。 却是从另一条路走的。 片刻之后,山庄外面又恢复了宁静。 然而门口处白雪上的血迹还有破碎的花盆却在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左亭衣的马车在清月山庄门口停下。 卫洛查看了一番,再回到马车前躬身禀报:“主上,刚才这里发生过打斗。” 左亭衣修长骨骼分明的手缓缓挑开车帘,他向着地上扫了一眼,视线落在被摔碎的花盆,还有花盆旁边的血迹之上。 “她受伤了?” 卫洛撮唇为哨,一声清啸响起,不一会儿,从暗处闪出一个身影来。 是左亭衣一早就安排在这里的暗卫。 那名暗卫单膝跪见,“属下常见主上。” 卫洛问道:“不是让你在这里保护沈姑娘的么,这是这么回事?她受伤了?” “回主上的话,那些血迹不是沈姑娘的……”他简要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卫洛沉凝道:“谢府的人怎么来这里找沈姑娘的麻烦?难道沈府也打算投靠三殿下?”他向着左亭衣请示,接下去该做什么。 左亭衣淡淡一笑,“她的个性,我太了解,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你继续守着。”他顿了顿又道:“去查查那盆花是什么?” “那主上您还进去吗?” 左亭衣松开帘子,“回府!卫洛,你去请魏国公和小楼过来。” “属下遵命!” 沈依依和荣叔在山庄里忙着处理阿全的伤口,却不知道,左亭衣在门口已经转悠了一圈了。 而谁也不知道,在这里,还有个人正躲在暗处,窥探着这一切。当他看到左亭衣走后,他也跟着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谢吟风在回去的路上,却对一件事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左亭衣和沈依依究竟有什么关系?” 沈依澜摇了摇头,“具体我也不知道,只是,他好像对沈依依格外的关照。” “以左亭衣的性格,他绝对不会轻易的关照别人。除非,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他说着忽然想到了一个,连忙让属下却把林清远找来。 林清远听到谢小公爷的召唤,连忙赶来。 “清远,你说实话。你和沈依依之间究竟有什么?” 谢府的书房里,谢吟风郑重其事的相问。 与此同时,沈依澜在脸上覆盖了一张白纱巾,遮住被沈依依打肿的脸,她也在书房内,不过却是站在屏风之后,静静的听着外面两人的对话。 林清远脸色微微一窘,他说道:“小公爷,这种极私密的事,让我如何启齿呢。” 谢吟风今日在清月山庄门口吃了瘪,心里正郁闷不已,他却在这里诸多推辞,他勃然而怒,一掌拍在书桌上。巨大的响动,把砚台上的毛笔也震落骨碌碌的滚到地上。 “混账!本公爷问话,你照实说,若有半句虚言,你明日大可不必活在这个世上了,要知道,本公爷若要一个消失,有很多种办法。” 林清远万万没有想到谢吟风今日如此盛怒,他吓得不轻,猛地一下就双膝跪地,“小公爷息怒,小的这就直说。” “讲!” “是……是这样的。小的原本是和沈府的丫鬟私会,却不小心被人撞破了。” 屏风后面的沈依澜听到这里,顿时一惊。她感觉到心跳加快,脑海里想到了各种可能,她赶紧屏息静气继续听下去。 “是谁?”谢吟风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他问得愈发详细。 林清远嗫嚅半天,这才说道:“是沈依依身边的贴身丫鬟抹香。” “继续说!一个字也不准给我漏掉!” 林清远知道这事再也瞒不过去了,迫于无奈也只得把整个事情和盘托出了。 他本是沈府的远方表亲,后来家道中落,他进京赶考之际就暂时借宿在了沈府。一日在后花园,他见到了沈依依身边的丫鬟抹香正为了一点小事和沈依莲的丫鬟起了冲突,被沈依莲给推下了池塘。 却不想抹香压根就不会游泳,等人远走后,他跳下池塘把人救了上来。 抹香自从跟着沈依依后,很多时候日子过得自然很差的,而就在这时,林清远的甜言蜜语下,就在一个夜晚,抹香和林清远就在后花园私会了。 正在颠鸾倒凤之际,却不想沈依依出现了。 她看到了这一幕,只是因为太黑,她看不清对方是谁。 但是她身上的荷包却不慎掉了下来。 抹香捡起来一看,顿时吓得不轻,想到如果沈依依讲出去后的种种可能,她吓坏了。而这时林清远也狠下心来,他是来入京赶考,说白了就是希望巴结着沈府的地位为自己的将来谋个出路。 他绝对不允许谁在这个时候来破坏他的好事。 当他得知沈依依在沈府的地位后,他便由此想出了一条毒计。 就是让抹香偷出沈依依的肚兜,以此来诬陷沈依依,为的就是要置他于死地。而沈依依之所以会上吊,也正是他们暗害的。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却不想,后来事情的发展竟然超出了众人的意料。 沈依依变了一个人似的,从沈府打了出去! 听完林清远的话,谢吟风忽然笑了起来。 “这么说,你和沈依依之间没有任何关系。那你问过抹香,沈依依之前和左亭衣又有何关系。” “回小公爷的话,沈依依在沈府地位很差的,虽然是嫡出的女儿,可是,却向来都不受人待见的。更别说她能出门了,抹香一直都是她的贴身丫鬟,走哪儿她都带着这两个丫鬟,按说她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左亭衣的。” 谢吟风沉思片刻道:“如果,他们没有见过,为什么左亭衣会这么帮她?难道……左亭衣看上了这个女人不曾。左亭衣的身份一向就是一个密,谁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来的,突然间就被陛下册封为刑部尚书。授予大权。看来,我得好好去把这件事查个清楚了。” 谢吟风说着,把目光投在了林清远的身上,这道目光看得林清远心里发麻,他真的很担心,谢吟风要杀了自己,连忙跪地求饶,“小公爷饶命啊!小的真的是句句属实啊,绝无半句虚言。” “我知道!你起来吧。” 林清远再三确认之后,这才胆战心惊的缓缓站起来。 “有件事,交给你去做。” 林清远嘴角止不住的抽搐,“小公爷请吩咐,小的……小的……” “我给你一队人马,你……”谢吟风再林清远耳边低低的说着。 林清远的脸色顿时吓得惨白,他双腿发软,再也站不住,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带着哭腔求饶“小公爷,您饶了小的吧,这件事,小的做不来啊!” “混账东西!别给脸不要脸!这件事你若做不好的话,我留你何用!” 第七十三章 记在心里 林清远哭丧着脸走出谢府。 心里却不断的想着谢吟风的话,他让他做的事,当真都是左右一个死字。“哎哟,这可如何是好啊!” 沈依澜避在屏风后面,大致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但是最后,她却不知道谢吟风要林清远做什么, 从谢府出来后,她就让人寻着林清远的路而去。 从沈府搬出来后,林清远在谢吟风的关照下暂时寄居在谢府的一处外宅里,这里虽然很小,但是一应俱全。 林清远看着门口,他现在完全觉得绝望。 刚要扶门而入时,身后有勒马的声响。 沈依澜的声音幽幽传来,“清远表哥。” 林清远慢慢转身过来,“依澜?” 沈依澜点了点头,“我们进去再说。”她向四周看了看,先林清远一步进入。 林清远见状也只得跟了进去。 进了房间,沈依澜已经坐在桌前,她定定的看着林清远,林清远撇了撇嘴,只好先关了门。 “你有什么事?” 沈依澜这么远特意跟过来,不会是没事可做的。 “我只想问你,谢吟风要你做什么事?” “谢小公爷吩咐的事,我岂能轻易告诉他人。”事关重大,林清远也不可能什么都说。 沈依澜听罢微微一笑,一副人畜无伤的模样。 她道:“可是,我刚才在屏风后面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你和沈依依的丫鬟勾搭,却串通了丫鬟来陷害沈府嫡出的小姐,你可知要是这件事我说出去了,后果如何?你自己不妨好好想想,以我父亲和我二伯的脾气会好好放过你吗?” “你……”林清远一怔,看着沈依澜时,心里翻腾不断,这个女人太厉害!而今日他方才知晓,沈家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清远表哥,你真不打算告诉我吗?既然如此……”她说着站了起来了,向前走了几步,作势要离开了,“也罢,估计谢小公爷安排的事,凭你也做不好的,我又何必来操这份闲心。” 就在沈依澜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林清远想通了,“等等!” 沈依澜背对着他,嘴角微微扬起,她早就算到了。“你也别说了,我不过是念在你也是我们沈家远亲的份上,既然我是多此一举,你就自求多福吧。” 林清远原本还有一丝犹豫,现在却全都没有,他抢步到沈依澜面前,拦住她的去路,“姑奶奶,算我求你,帮帮表哥这一次。” “好!他要你做什么?” 林清远小心谨慎的把门虚开向外看了看,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他让我刺杀左亭衣,连带一并解决了沈依依。” “刺杀……”两个字甫一出口,沈依澜也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她在片刻的惊恐后镇定下来,“怎么可能?就算有矛盾的,小公爷也不会这么安排。” 林清远非常无奈的说道:“这那里是他的主意,这是三殿下的安排。” “那你打算怎么做?”沈依澜听到父亲说起过,三殿下之前遇到土匪劫走了赈灾银两,事后连三殿下也身受重伤,这事,陛下暂时没有过问,可是听父亲话中隐藏的深意, 似乎事情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如果三殿下要对左亭衣动手了,为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宝座,现在虽然太子尚还在为,可是太子庸碌无为,陛下迟早也是要废掉太子的。最有可能的就是三殿下和四殿下了。 如果左亭衣投靠了四殿下,那么三殿下绝对会兵行险着抢先将其除去。 而,再一细想,之前,姐姐被人下了堕胎药之事,表面所有证据都是指向的四殿下,如今四殿下已经被陛下禁足,等待彻查结果了。 要真是这样,左亭衣再被除去,那么继承大统之位的就是三殿下了。 如今姐姐身在皇宫,很是受宠,虽然失了龙胎,可是陛下非但没有责怪,还接连晋升好几级了。这么说,陛下还是很希望能再有孩子的,如果是那样的话,今天三殿下安排谢吟风指使林清远刺杀左亭衣,就更加有意思了。 如果这事成了,左亭衣死了,对三殿下来说,只有好处。 万一,要是事败了,查出来是林清远做的,以林清远和沈家的关系,沈家必然受到牵连,姐姐在宫中的地位绝对不保。 无论结果如何,对三殿下都是有百利无一害的! 想到这里,沈依澜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来。这一步棋下得极深,可以说是步步为营。 林清远倒没有沈依澜想的这么周详,他只知道,左亭衣身边有无数的暗卫,要刺杀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他想的只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 沈依澜连忙说道:“清远表哥,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 “我当然知道,左亭衣是能说杀就能杀掉的人吗?” “不是!”沈依澜有几分焦虑,“这件事真的是牵连甚广,弄不好,整个沈府都会搭进去,更别说你的小命了,九族之类,你我均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依澜,你别吓我!” “我吓你做什么。你听我说,这件事,你若不做,他们也会逼着你,你表面应付着,可是要动手时,千万要告诉我。” 见到她如此郑重,林清远不由点头,“好表妹,好歹我们也是亲戚,你可千万要救我。” 沈依澜没空多说,这事牵连甚广,她一人可做不了主,等告诉父亲去。她再三嘱咐了连忙赶回沈府。 宣轻扬和聂小楼从左亭衣的水榭里出来,两人并肩走着。 宣轻扬问道:“你可知,亭衣这么急着找那什么回阳草是什么东西?”这是之前,他无意中听到卫洛说起的。 “回阳草?”聂小楼在毒经上看到过这种植物,他道:“他怎么对这东西感兴趣了?回阳草可是一种奇草,能有起死回生的奇效呢。” “是么?那你知道在什么地方有?” “当然,那种草,我家祖上曾经培育过,只是不晓得现在还在不在。要不,咱们现在去看看?” 宣轻扬此刻左右也无事,他便陪着聂小楼前去。 左亭衣依旧在水榭里。潞安侍奉着沏茶,他看着茶杯里平静的茶水,脑海里却总想起沈依依的模样来。之前听说她被谢吟风踹了一脚,也不知道有事没有。 以前他安排暗卫在清月山庄时,还特意吩咐了,如果没有特别要紧的事,不要轻易的现身,现在想想又多了几分失策。 她虽然也是强,可是她毕竟也是一个女子,且现在的她一心扑在想办法救丁香的事情上,看来,要重新吩咐下去,不让任何人伤害她,甚至靠近都不行。 潞安看到左亭衣端着茶杯久久不入口。而等到他喝茶时,茶水早已凉透了,他却完全没有察觉。 这和平日里的左亭衣对生活细微之处的较真,简直是大相径庭。 潞安斗胆看去,竟然在刹那间看到左亭衣眼中一闪而过的温柔。她严重怀疑自己看错了,可是,她却知道,没错的!那抹眼神真的是温柔。 他在想什么?竟然会出现这样的眼神? 莫名的,潞安只觉得心里猛地一沉。再想到之前,左亭衣最近特别喜爱的那件衣衫,又联想到,之前沈依依来时,她无意中说起这事,沈依依眼中古怪的神情,潞安心里咯噔一下,主上莫非因为沈依依而…… 想到这里,潞安第一次感觉到很难受。心里有莫名的酸楚。 入夜时分,她看到左亭衣书房的灯还亮着,她推门进去,本想劝说主上早点歇着的,可是,她却发现书房里空无一人。 一阵风顺着她推开的门而吹来,见桌上的纸张吹落在地。她赶紧上前捡了起来,在整理摆放的时候,却见到里面卡着一张宣纸。 洒金的宣纸上,笔墨缱绻的写着三个字——沈依依! 寒风吹来,一滴水迹落在潞安手里的宣纸之上,将字体氤氲开来,她赶紧把东西放回原处,重新把门关上。 清月山庄,沈依依焦急的坐在桌前,毒经被她翻了很多遍,可是却再也找不到任何替代的方子。 她细细问过阿全了,就连这株回阳草都是丁大夫好不容易得来的,且只有一株。 丁香的病情,必须依靠这株回阳草。 阿全不顾身上的伤,他噗通一下,双膝跪倒在沈依依面前,“沈姑娘,小的求你,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吧。没有回阳草,小的还有我的命!如果可以,我能用我自己的性命。” 沈依依这才发现,原来阿全竟然有这样的心思。难怪之前在谢吟风一剑刺来时,阿全会不顾一切的挡在沈依依的身前,原来,他是为了丁香。 丁香见状也吓得不轻,她和沈依依连忙把阿全扶起来。 “你傻啊!你的性命也是命啊!我的病本来就好不了的,能多活一日是一日,你干嘛……”丁香泪流满面。她也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姑娘,见到这样深刻的情感时,自然也是激动不已。 沈依依却摇了摇头,“除了回阳草,我也是在是没有办法。不过你们也别担心,这世上有一颗回阳草,就会有第二颗的,我现在想办法用其他的药方暂时控制丁香的病情,以便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沈依依安顿好一切后,无尽的疲惫让她在翻看毒经的时候,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而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幽幽落在门外。 第七十四章 心有挂碍 此时此刻,沈依依趴在桌上,枕着自己的手臂熟睡,或许因为压着了今天被谢吟风伤到的地方,所以,睡得很不安稳。 而因为她太累了,也没有觉察到门外的动静。 门被轻轻的推开,一人影闪了进来。 跟着,一块小碎银子击中了沈依依的睡穴,她睡得更沉了。 只见这道黑影一直走到沈依依的身边,一只修长的骨骼分明的手轻柔的落在她的头顶,微微用力,就把她搂在了怀中。 她完全没有任何感觉。 左亭衣看着怀中的女子,她的睡容是如此的恬淡。他忍不住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抚过。而后他的手顺着她的脸颊完美的曲线慢慢的划过,掠过她的下颌。 最后,停留在她右手手臂处。 就在他的手刚刚一触碰到她的手臂时,沈依依尽管被点了睡穴,可是却还是本能的蹙着眉头。 左亭衣见状长眉一拧,他慢慢的解开了沈依依的衣带。 衣带一松,凉风袭来,沈依依哆嗦了一下,左亭衣手一挥,掌风便将门窗全部关上。他把沈依依抱着放在床上,这才褪了她右手的衣衫,她里面穿着独特的抹胸裹衣,纤细的手臂洁白宛若凝脂。 而这片洁白之中,却有一片淤青格外的明显。 左亭衣细细查看后,确定只是一些淤青,而没有伤及筋骨,他这才松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个精巧的小瓷瓶,里面是一些紫色的凝膏。 他以小指挑了一些,非常仔细的给沈依依涂抹上,动作温柔而轻缓,深怕弄痛了她。 片刻后,他把沈依依的衣服重新穿好,然后替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又静静的陪她坐了好一会儿。 此刻,已经子夜时分了,左亭衣起身,却坐在了沈依依身边,以手撑着她的头,手指绕过一缕沈依依的长发,随意的在手指上绕着。 时间就是这样安安静静的度过…… 天渐渐的要明亮起来,左亭衣这才松开怀里的人儿,他微笑的看着她一夜的安睡。 他今日还要进宫的。 左亭衣走后,又过了两个时辰,沈依依才渐渐醒来。 “奇怪了,昨晚我明明在桌边看书的,怎么会到床上的。”她压根就没有想到左亭衣会在入夜后来。 张妈给她送早餐进来时,看到身上的衣服都被压得皱巴巴的,“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再怎样,也得好好歇着啊。” 张妈格外的心疼,“瞧你脸都尖了。眼下面也是黑青的。我去给你打桶热水来,你要不好好泡一泡?” “好!”怮不过张妈,沈依依只有答应。 温热的水洗净了所有的疲惫,沈依依把整个人全都埋在水里,最近好像压力太大了,头发都爱打结。 她刚刚梳洗完后,顿时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 寇珠在外面敲了敲门,“沈姐姐,沈姐姐。” “进来吧,寇珠。”沈依依穿了衣衫,正对镜梳理长发。 寇珠推门,帮着梳理沈依依的长发,她说道:“沈姐姐,外面有人来了。”她说着,话语间很是不满,最近这么多人来找沈依依,却无端端的惹了很多的麻烦,每个人都没有让她好受过的。 虽然今天来的那人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可是万一又惹姐姐生气呢。 “沈姐姐,你要是不想见,就不见,我把人轰出去好了。” 沈依依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这就去看看。”她用干毛巾把头发抹干。用一根青玉簪子别住一半,剩下的垂落在两侧,看上去显得非常的温婉动人。 沈依依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今天来到清月山庄的人竟然会是四殿下君琰! “咦!是你!” 君琰转身,看着沈依依,露出淡淡一笑。 君琰挥了挥手,跟随他的侍从鱼贯而入,在桌上摆了好几个锦盒。沈依依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今日不请自来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君琰笑道:“昨日我得了些好东西,思索着好东西得找好友分享。可我思前想后,放眼整个帝都,我君琰唯一的君子之交倒竟然只有你之章兄一人而已。” 明明见她是女子装扮,也明明知道沈之章是她的假名,可是,君琰却毫不在意的说着,风轻云淡的从容倒还真让佩服。 沈依依也是一笑,“那好,既然君琰兄台不弃,那么愚弟就陪兄长了。” 君琰爽朗而笑,“还是之章兄有趣!也不妄被禁足的我偷跑出来了。” “此话何意?”沈依依压根就不知道前几天发生在皇宫事情,更加不知道当所有证据都指向君琰时,陛下盛怒,责令起禁足。 可是,他却在这个时候带着东西来找沈依依。 君琰不想过多的讨论这个话题,他淡淡一笑,“放心吧,不过一些俗事缠身而已。”他说着打开其中一个锦盒,之间里面是一个紫色的紫檀壶。 “这可是好东西!之前进宫的极品雪茶。” 君琰说着,又打开一个锦盒,里面也是一个稍大一些的紫檀罐子,“这是去年我收集的一瓮梅蕊上的雪。” 他今日是有心来邀请沈依依与他共同品茶的。 沈依依的茶艺算不得很好,可是却还是略懂一二,她和君琰研究着茶道,品茶倾谈。 闲谈中,君琰听得沈依依说起她要寻找回阳草一事,他对这草很是感兴趣,“世上竟然还有这种奇草?” 沈依依点点头。 “所以,我现在也在忧心,去哪儿找这种草来医治丁香姑娘的病。” 君琰道:“如果之章兄当我君琰是朋友的话,不如就把这事交托于我,我让下人去找找看,多个人也多份力量。” 他尊贵为皇子,可是却有心帮人,这着实让沈依依意外。 “如此甚好了!”她说着,转身跑到书房取来笔墨,“我把回阳草的模样画下来。” 她一手簪花小楷写得极好,丹青更是传神。再加上她用上了素描的手法,一棵活灵活现的回阳草跃然纸上。 “如此,多谢君琰兄。”她躬身依托,并不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是格外郑重其事的托付。 品了茶,君琰接过画稿便告辞了。 皇宫中,左亭衣正躬身立在轩辕云霄的身边。 轩辕云霄似乎比之前气色又弱了几分。他没坐多一会儿,就感觉到有些疲惫,他靠着椅背,歇息片刻后,他道:“亭衣啊,朕老了啊。” 左亭衣道:“陛下这话从何说起。” 轩辕云霄慢慢的站起身来,却发现要比平时也要多费些力了。 左亭衣和孟常公公连忙上前去扶。 见到陛下把手递给了左亭衣,孟常自然的把手缩了回来,他侍候了年代帝王,最是知晓分寸的。 左亭衣扶着轩辕云霄走到窗前,外面大雪纷飞,可是一树寒梅却在冰天雪地中努力盛开着。 轩辕云霄叹一口气,“朕原本以为老天还会给朕一个孩子,只是没想到,这有可能是最后的一个孩子,也被老四给……” 听到这话,左亭衣大概也知晓了,这个孩子好像对于轩辕云霄有着不一样的意义,只是他不知道,连这个孩子其实也不是他的,现在这个结果,也算在情理当中。 左亭衣沉默不言。 轩辕云霄又道:“你给朕查清楚,这事究竟是不是老四做的?”他的暗卫查过了,可是,对方下手太干净利落了,没有太多痕迹可寻。 左亭衣道:“微臣认为,陛下是否真的怀疑四殿下。” “你这话什么意思?”轩辕云霄觉出了些味来。“你是说不是老四做的,还是在为老四开脱?” 左亭衣淡然一笑,他无惧轩辕云霄的猜忌,“臣认为,这事事发后,对谁谁有利?” 轩辕云霄沉思片刻,才道:“这件事,朕全全交给你处理。切记,朕要的是什么,你最清楚了。” “臣明白。” 宣轻扬和聂小楼经过几日的长途跋涉,总算到达了目的地。 一座荒山看上去荒废了很久,山林里几乎没有路可行。 宣轻扬微微蹙眉,“你确定是这里?” “相信我,这可是我的老家。我能找错地?” “如果不是相信你的话,我还以为这是走到那个原始森林里去了。” 两人说笑着,取出随身的长刀利剑披荆斩棘艰难而行。行了约摸两个时辰,总算到了目的地。 穿过一线天后,顿时豁然开朗,入目所见的是一片花海丛林。这里面有无数的草药,都是自然的生长着。可是长势却是极好的。 聂小楼一眼就看到靠着温泉附近生长的大约有十多株回阳草。他指着那边说道:“轻扬,你看!还真有!” 宣轻扬猛地拍了聂小楼肩膀一下,“这可太好了!走!咱们全都带回去。” 聂小楼笑着摇了摇头,“这里最多只有三株有用的。” “为什么?” “回阳草是要区分雌雄的,只有雌草能解毒,而雄草可是标准的毒药。”两人挖了三株打包好重新回到京都。 看着放在桌上的三株草药,又看了看一旁的聂小楼,宣轻扬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聂小楼似乎对沈依依的事格外的上心啊。又想到之前,他说过,想要娶沈依依。 他心里猛地冒出一个念头来。 趁着聂小楼出去的时候,他一挥手,招来一个手下。 “国公爷,有何要事?” 他指着那几株回阳草,低声吩咐起来。 第七十五章 阴错阳差 宣轻扬的吩咐让那侍从明显震惊不已。“国公爷,这……” 他有没有听错啊!魏国公和聂小楼费尽心力的移来了这几株草药,聂小楼当宝贝一样呵护备至的。现在魏国公却让他只留下一株,其他的全都要拿去毁掉? 宣轻扬挑眉道:“怎么?我的话你也不听了?” “是!小的遵命!”那侍从连忙说道,选了一株最强壮的留下,就把其他的回阳草带走了。 “等等!”宣轻扬突然说道,那侍从还以为他又回心转意了,连忙止步。 却听到他说,“只留下一株,不过,这一株若是出了半点岔子,我可饶不了你的。”看着侍从汗流浃背的下去后,宣轻扬笑了起来。 小楼啊小楼,你瞧,我对你有多好!给你制造这么好的机会,让你给沈依依一份惊喜,你要是不好好把握,我可不依的,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对沈依依动心。 就在宣轻扬为自己做了一个高兴的决定时,满身是土的聂小楼也刚刚回到风衣楼,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刚刚泡到水里,就打了一个大大喷嚏。 聂小楼心里顿时有不好的感觉,他连忙起身,却不想脚下一滑,一不当心,整个人就往前猛扑过去。 幸好,前面有重纱帷幔,他顺势一抓,这才止住去势。 不过,他实在是太不幸了,帷幔的背后是一道柱子,当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得咚的一声巨响,他一脑袋撞了上去。 这一撞声势惊人。 连带着外面的蝶韵也吓了一大跳,赶紧着跑进浴室来。可是见到聂小楼此刻的模样,她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又心疼他伤着没有。 “你伤到哪儿啊?”蝶韵连忙扶他起来,却看到他额头上的凸起的有大块包,总是忍不住笑了出声。“楼主,你……” 聂小楼气哼哼的瞪了蝶韵一眼,没说什么,却是拂袖而去。 蝶韵被丢在原处,忍着笑意去寻来膏药。 第二日一大早,宣轻扬就遣人去风衣楼寻聂小楼,然而,却遍寻不着人。 听得属下的回话说聂小楼昨晚都还在,只是一早起来就再也没见到人了。 宣轻扬摸了摸下巴,眉头蹙着,忍不住埋怨道:“这个小楼做什么呢?”他百无聊赖之下,让人备车。 “国公爷,你要去哪儿?”管家拉了马缰绳小心的侍候着。 “就去亭衣府上吧。” “可是,国公爷,今日是元宵节,悦嘉公主之前不是下过帖子,邀请您去一品楼用晚膳吗?” 悦嘉公主的帖子前些日子就送到了,今日国公爷要出门,而且是去左府的话,摆明了一去一整日。估计自家主子一早就把公主的事给抛在脑后了。 旁的人也就罢了,可是悦嘉公主…… 宣轻扬眉头皱得更紧,他想了想道:“我知道了,晚上你看着时辰让人去左府接我。” “是!”有了准信儿就好办多了。 就在宣轻扬赶往左府的时候,他遍寻不着的聂小楼却盯着一个艳红色的大斗篷来到沈依依的清月山庄外。 沈依依半抬了眼帘看着面前不请自来的聂小楼以及他从进门就再也没有从额头上放下来的手。 她微微诧异,“你这是干嘛呢?”她说着起身走到聂小楼的面前,用力把他的手从额头上掰下来,这才看到他手一直捂住的地方有一个大包。 她细细查看着,可是嘴角扬起的那抹笑意,却出卖了她此刻的内心。 “多大的孩子了,还这么不小心。” 面对她的揶揄,聂小楼完全不生气。反而憨憨一笑,“我这个病人可是最乖的,这不就来找你了么。” 他嬉皮笑脸的模样,让沈依依鸡皮疙瘩掉满地。她拖着他去了内堂,给他上药。 就在沈依依替聂小楼疗伤的时候,在另一边,却正进行着让人所有人始料不及的事情。 宣府的大门外在宣轻扬离开了不久,突然勒马停了一辆马车。马车上下来了两位身穿锦衣华服的姑娘。 风雪飘过间,红衣那位赫然正是韩家的千金韩仙儿。她向一步跳下来,又扶着马车里的另一位姑娘下车。 可见后面那位身穿湖蓝色衣裙的姑娘身份更加显贵。 车夫早就敲门寻来了魏国公府上的管家。 管家也是见过场面的,可是一见到那蓝衣女子也登时一惊。 “公主,您怎么亲自来了?”他说着连忙迎上去。 悦嘉公主淡淡一笑,“无碍的,本宫特来接国公爷同往。” “可不巧,国公爷去了左大人府上……”管家心里咯噔一下,谁不知道悦嘉公主是出了名的刁钻任性难侍候。 本来她送了帖子的,可谁想到她竟然自己来了。主子不在,又总不能把她往外撵吧。 管家连忙换上恭敬谦卑的笑脸把悦嘉公主引进去后,又赶紧遣人去左亭衣府上,把主子请回来。 听管家的安排,悦嘉转头说道:“也罢,你去请的时候,顺道给四殿下带个口信,说本宫在这里。” “遵命,小的这就遣人去宫里捎口信。” “不用,四殿下应该也去了左大人府上。”韩仙儿补充道。 管家立刻吩咐下人按照公主的吩咐去做。 将两位姑奶奶迎进来后,管家自然要跟着侍候。 可是,悦嘉公主却不乐意了,她扫了管家一眼,“你有事就先下去得了,国公府本宫又不是第一次来。” 公主吩咐了,管家自然不会反驳,寻了聪明机灵的丫头随行侍候后,自己只好下去。 管家一走,韩仙儿与悦嘉公主对视一眼,她便问着随行的丫头雁卿道:“对了,最近听人说魏国公的府上有座后花园,里面住满了美人,不知道这是传言还是确有其事呢?” 雁卿被管家特意叫来陪着两位,自然也是个有着七窍玲珑心之人。 她含笑恭敬回答:“回公主和韩小姐的话,这些自然是传言了。坊间的话哪里做的真的。” 悦嘉忽然脸色一变道:“胡说,本宫亲耳听四哥哥与国公爷闲聊时说起过,好像叫什么绘月楼,一听名字就香艳得不行。你若是胆敢欺瞒本宫的话,那可是欺君之罪。” “公主息怒,奴婢不敢。”雁卿立刻跪下求饶。 韩仙儿暗中与悦嘉公主使了个眼色。 此刻,她们正行到水桥之上,韩仙儿无意中却瞥到宣府的东南角处,有个纸鸢正被人慢慢的放起。 纸鸢?见状,韩仙儿顿时了然。她悄悄指了指那边。 悦嘉微微点头,抬腿就要往那边去。 见状本是跪在地上的雁卿连忙转身去阻拦,她算是看明白,这两位姑奶奶今天就是铁了心的。可是,那里是整个国公府的禁区,里面居住的人那可都是主子的心肝宝贝儿们,可都不是省油的灯,万一和公主有所冲撞那还了得! 情急之下雁卿就要阻拦,却不想一个冲动,竟然抱住了悦嘉的腿。 “放肆!”悦嘉大怒,出言呵斥。 雁卿一惊,立刻撒手。 就是这个空档,悦嘉和韩仙儿抬腿就往那边而去,而雁卿再想阻拦也迟了一步。 此刻,悦嘉已经和韩仙儿走到了院子门口了。 到了门口就听到盈盈笑语从里面传来。 悦嘉公主推门而进,霎时一阵和煦暖风拂面,入目处见到的是一片花海缤纷间,无数美人身穿着单薄的衣衫,就在花海间嬉戏玩闹,好不惬意。 此刻乃是隆冬天气,可是这里却是百花争艳。 见到这一幕,韩仙儿都惊呆,还以为自己是否误入了仙境。 悦嘉乃公主,见多识广,她一眼就发现,整个院子水雾氤氲,而铺设在院子地面上的竟然全是暖玉。 此处地底应该是引来了温泉水,再加上暖玉,这才能生生的让百花在隆冬时节竞相开放。 难怪刚才雁卿拼命阻止,这样的美景,自然是要藏着掖着的,这么多暖玉铺设,也不知道花费几何呢? 不过,宣轻扬可是皇后的亲弟弟,宣家乃是勋贵世家,不会缺这些钱,但是,这如同三宫六院的规模传到皇上耳中的话,自然也不太好。 雁卿匆忙赶来,她道:“公主……” 一听雁卿的称呼,花园里的那些美人们先是一怔,旋即以扇掩唇笑了起来。 这些美人们也不知道宣轻扬从什么地方收集来的,容貌不凡的同时,脾气也是不小的。这些美人一个赛一个的美貌,平日里都被宣轻扬宠在手心里的主。她们压根就没有把悦嘉公主放在眼里。 原本美貌上就招人嫉妒了,再加上连堂堂公主也没有放在眼里,这让悦嘉着实气恼,她瞪着这些美人,气得牙根痒痒。 悦嘉跨前一步,怒吼道:“笑什么!” “哟,小姑娘,脾气可不小呢。这样可没男人喜欢的哟。”一个年纪稍大的美人走过来,迎面就带来一股香风。话语间,眼角眉梢全是风情。 韩仙儿看着那人靠近,妒忌之火就窜上心口,她猛地出手往那人心口上推了一把,“大胆!敢对公主无礼!” 她自幼习武,这一出手,虽然她自己感觉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可是对方乃是娇滴滴的美人,这一推,她脚步踉跄就往后急退,压根就站不住,直接倒在了花丛里。 泥土溅起,污了她的脸颊,弄花了她精心勾绘的妆容。 见她狼狈的模样,韩仙儿和悦嘉公主顿时心情大好。 而闻讯赶来的管家也在这时到达门口。 管家身后有位侍从却在这个时候哇的大叫了一声。 悦嘉一惊,一脸愠色。 韩仙儿也是吓了一跳,怒道:“你鬼叫什么!” 那侍从顾不得其他,匆匆忙忙的跑到那个摔倒的美人身边,就在众人还以为他是关心美人有没有摔伤时,却看到那侍从一脸悲惨的神情跪倒在被践踏的一片花草之中。 而这里,有很多花草都被刚才那美人压坏了,其中还有一株草看上去和其他花草格外不同,只是原本是含苞待放的,可是现在却拦腰折断了。 那侍从哀嚎了一声,“完了!回阳草!” 第七十六章 女子群殴 左府,外表平静,实则暗里却波诡云谲。 左府书房之外,所有的暗卫和侍从全都被支开,整个书房包括外围的一大片园子都是空荡荡的,除了空气中若有似无的一丝丝的凝重。 书房内,仅有两人! 一人身穿青玄色暗云纹的长衫,敛尽所有的风华清贵。而对面那人则依旧一袭锦衣白袍,清淡的颜色,却掩不住他眼角眉梢的阴冷。 左亭衣伸手把面前的茶杯往君琰面前递去。 脆嫩的茶叶在茶水中上下轻浮,如同两人双眸间异样的电光。 “四殿下突然到访,微臣惶恐。”明明一身的气度,与君对坐品茗,哪里有半分惶恐? 君琰接过茶杯却是淡淡一笑,这茶形神皆与清月山庄无异,传闻,沈依依与刑部尚书走得很近,看来传闻不假啊。只是,不知道左亭衣这样是否是与沈府有关?左亭衣一方面关押沈依依的父亲,另一方面却又和沈依依关系匪浅。 左亭衣和沈家,这段关系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格外的暧昧。 君琰品了一口茶,淡淡说道:“果然是好茶!外表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没想到,这嫩芽为茶,滋味清单却不简单啊。” 大商朝的茶皆是取自茶树上叶面舒展的茶叶制作而成的,烘焙后研沫熬煮。沈依依喝不惯,所以自己采摘嫩芽炒制,手法虽然不怎么样,可是这样清淡的茶味却是深得左亭衣的喜爱。 府中专供他饮用的茶品都是从沈依依处而来的,为此,沈依依也是小赚了一笔,同时,在暗地里,她还开设了茶铺。此乃后话,而此时此刻,君琰却是借着说茶,暗中映射左亭衣。 皆是聪明人,左亭衣岂有听不明白的。 他眼风扫过君琰。 之前轩辕云霄把沈昭仪孩子流产一事交给左亭衣彻查,可是左亭衣查到关键地方却发现暗中有人在掩盖事实毁灭证据,硬是把所有矛头全都指向四殿下君琰。 此事,就连陛下也在猜测这件事是否真是君琰所为了。 纵然对于此事,大家没有直接的证据,可是,左亭衣却觉得,事情太过刻意了,以他的话说,一切都暗示是君琰做的,未免太过巧合。 而君琰对于此事的态度竟然是不分辨,不解释,甚至不说一句话,一切如常,让禁足就禁足,让解禁就解禁。然而,正是这样的态度,左亭衣甚至不得不怀疑事情有另外一面…… 一双云淡风轻的眸子里满满的干净清透,可是,观人入微的左亭衣却还是在这双干净清澈的眸子看到了一丝隐藏得极深的城府。不知道君琰是有心避世,还是另有计较。 特别是,今日,他接着与悦嘉公主同行的机会,专程来了刑部尚书府,又有何意? “四殿下,请恕微臣直言,沈昭仪之事尚未大白,虽然陛下解禁,可是,殿下却好似没事人一般,这样的心态与境界,微臣可真是佩服的紧啊。” 左亭衣的话让君琰长眸微佻,君琰没有想到左亭衣会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之前他就听闻左亭衣为人嚣张,可是却是陛下的心腹。现在看来,他能直接说出这样的话来,如果没有一定的底气是说不出的。 “左大人说笑了,我不过是想自保而已。”君琰在左亭衣面前没有自称本宫,而是说我。 “自保?有人暗中想陷害殿下,殿下的自保竟然就是顺着别人的安排而行,难道殿下另有打算?” 直言不讳! 君琰没想到左亭衣竟然当面说出来。 的确,老三的计划,他一早就知道,明明可以避开,他却冒着危险掉进老三的陷阱。如同和宣轻扬私下交谈一般,这个君琰绝不简单。 “明人面前不说假。难道左大人一早不知道周明喻的存在?如今此人是消失了,可是,有些事却还是存在的。” 话到这里,左亭衣明白了。君琰为何就算明知是计也要走的原因。而今日,他特意的以悦嘉公主为由为借口亲临左府,为的是周明喻。君琰在说这话之前就在猜测左亭衣与沈家的关系,他说出周明喻,也是在赌,左亭衣与沈家究竟有什么关系。 如果左亭衣断然否认周明喻与沈昭仪之事,就怎么,左亭衣与沈家已经是同气连枝了,再加上沈家暗中倚着谢家想巴结三老三这事,那么在君琰心里,左亭衣也实在是没有存在的必要,左亭衣必须除去。 如果事情相反,那他就希望能拉拢左亭衣,就算他不肯,只要左亭衣是保持中立的也好。 听了这话,左亭衣冷冷一晒,却道:“既然四殿下仅仅想要自保,那么臣倒是想到一事。前些日子,三殿下奉命前往襄赣赈灾,却不想,半路丢了赈灾银一事,不知四殿下可还记得?” 君琰点点头,“陛下如今也还在彻查此事。只是,上次一事,三哥也是身受重伤,前些日子也才痊愈。” “是么?”左亭衣说着,却有意无意的说起了另一个话题,他道:“对了,臣听闻,三殿下的侍妾怀孕了,说起来,倒是应该恭喜四殿下要当伯父了。” 一听这话,君琰愣着了。他丢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出来,没想到紧跟着左亭衣给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来,然而他知道左亭衣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样的话,必有所指。 门为有脚步声传来,潞安叩门而入,施礼后,方道:“主上,魏国公到了。” 宣轻扬的到访让话中暗藏机锋的两人说到此处之后也就戛然而止了。 紧跟着便是君臣家宴,空气中原本的凝重感也因宴会的乐曲响起而骤然消失。 只是宴席进行到一半,魏国公府上却有人来,来着在魏国公耳边轻语几声后,宣轻扬脸色骤然而变。“什么!怎么会这样?” 宣轻扬平日里对任何事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难得见到他动容。他腾地一下从座位而起,目光扫过在座两人,“回府!” 本来听到侍从的回禀是说,悦嘉公主擅闯了宣轻扬的“百花园”,这虽然不太妥当,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见到宣轻扬的神情,君琰心里咯噔一下。 当下,二人就打算回去看看,左亭衣向来对任何事情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可不打算去凑这个热闹。 宣轻扬一步跨出,见他纹丝未动,只是低头说了一句,“我和小楼寻来的回阳草,只剩下那一株了,小楼对沈姑娘有意思,若是这你都不帮忙,就太不够意思了。” 左亭衣眼中神色微微一动,这才动身。 三人策马匆匆赶往魏国公府上。 刚一到,之前负责看守回阳草的侍从正一脸的哀怨的站在门口,见到宣轻扬顿时噗通跪倒在地,“国公爷!” 宣轻扬脸色极为难看,出言呵斥道:“废物!一点小事也办不好!” 侍从磕头如捣蒜,“小的办事不利,任凭主子责罚,只是,主子您先进去看看吧。” “前面带路!” 三人顾不得其他,跟着侍从向府中而行,进入府中,尚未踏入院子,就听到女子或哭或叫的声音。 这些声音,于三人而言并不算太过陌生。 三人面面相觑,加快步伐。一进院子里,所见一幕便颇为震撼了。 只见鲜花丛中,几名女子正扭打在一起,锦衣华裙之上全是泥污。旁边还有几名女子正试图把人拉开,老管家急的满头大汗,和一些侍从在旁边像插手却硬是插不进脚。 这些女子身份全都是特殊,他们也不敢贸然出手,这才让这一幕荒唐持续下来。 见状,闻讯赶来的三人眼中色彩分外精彩,女子群殴战况震惊,可是这些女子有金枝玉叶的悦嘉公主,大家千金的韩仙儿,以及无数风情的宣府金屋藏娇,现在全都缠打在一处,出拳出腿毫无章法。 韩仙儿好歹也有些拳脚功夫的,现在却和众女子扭打在一起,抓头发,扯衣服的…… 宣轻扬和君琰同时出声喝止。 奈何这些人根本就听不到。 悦嘉头发的发簪落了一地,却被一名美妇揪住额前长发,悦嘉伸手死死掰着那人的手指,而韩仙儿为了帮悦嘉也顾不得自己被人狠踹了几脚,伸手也扯住了那美妇的头发,而她的脸颊上也不只被谁挠出了几道抓痕。 “放手!本宫一定要狠狠治你的罪,让你抄家灭族。” “要放你先放!我是国公爷的侍妾,应该也在你的九族之内!” “放开公主!你们这是欺君犯上!” …… “住手!” 宣轻扬脸色沉得可以滴出水来了。他猛地向前跨去,一把扣在那几名美妇的手腕上,“还不放手!” 那几名美妇一怔,见是魏国公,这才撒了手,可是只一瞬的功夫,她们个个全都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望着宣轻扬,大家围拢过来,哭诉道:“爷,您可要为奴家做主啊,这丫头自称什么公主母主的,一进来就喊打喊杀,奴家吓坏了,她先动手,为了自保,奴家这才……” 说罢,一众女子嘤嘤哭了起来。 这倒打一耙,瞬间把自己推脱个干净的本事着实令人震惊。 君琰也感觉自愧不如,悦嘉气得脸都白了,她指着那美妇,竟然是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君琰连忙褪下袍子给悦嘉披上。 见了亲人,悦嘉一跺脚,“四哥,他们……”她以为向来疼爱自己的四殿下一定会为自己出口气,可是没想到,君琰却冷冷扫了她一眼,只一眼成功的把悦嘉的气愤浇灭,她愤恨的瞪着她们却再也没出声。 可是就在这时,从外面却又来两人,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沈依依和聂小楼。 第七十七章 最后一株 沈依依和聂小楼的到来,顿时让原本一松的气氛重新凝固起来。 本来见到女子群殴,脸上挂着看好戏笑容的聂小楼却在目光扫过地上时,倏然一变。他几步跨出,越过众人来到一片被人践踏的花丛中。 他伸手落在一株枝叶卷曲看似要枯萎的草木上,顿时一脸的阴郁,他怒而转眸阴冷的扫过众人,“说!谁弄的!”向来都是脸带笑容的聂小楼骤然发火盛怒之下,也让人颇感压力。 沈依依一身的男装,平静的站在一侧。顺着聂小楼,她也看到了那株枯萎的植物竟然是被拦腰压断的回阳草。 当她看到被毁坏的回阳草时,她心里的失落自不言语。之前聂小楼来找她时,说他替她找到了几株回阳草,两人这才快速赶往宣府。却不想一来就见到回阳草被毁的一幕。 之前宣轻扬曾说过草在人在,现在草亡了,负责看守的侍从心想是不是应该寻个合适的时候替这株草药陪葬了。 “奴才该死,没有守住这最后一株回阳草。”他跪在地上,等候发落,可是却还不甘心的把目光扫先悦嘉公主。 聂小楼听得侍从说,这是唯一的一株回阳草时,他顿时就火冒三丈,看向悦嘉时,根本就顾不得那么多,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就揪住悦嘉的衣襟,他可顾不得她是什么金枝玉叶,尊贵身份。 悦嘉自幼娇生惯养的,那里惊得这般惊吓,顿时就哇哇大哭起来。韩仙儿就要来相助,却被聂小楼一个眼神就给瞪了回去,惊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聂小楼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韩仙儿压根就惹不起,却瞥到了旁边的沈依依。韩仙儿把气往沈依依身上撒,她道:“又是你!你存心和我过不去是不是?” 经过上次的事情后,韩仙儿对沈依依有一种惧怕感,可是又憋不住心里对她的恨意。悦嘉吓得怔愣住了,随后哭得是梨花带雨,而在她旁边的韩仙儿也是红了眼,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原本安抚了众人,宣轻扬正和君琰商量着如何处理这事,却不想聂小楼和沈依依突然来了。 而聂小楼更是不顾一切的揪住了悦嘉公主的衣襟!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 “小楼!”见到聂小楼这么对待公主,不管怎么,对方终究是公主,身份尊贵特殊。宣轻扬立刻开口。 两人对视一眼,聂小楼目光扫到左亭衣,见他微不可查的对自己摇了摇头,纵然一心怒火,聂小楼还是松了手。 悦嘉向后退了半步,猛地扑到君琰怀中,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委屈得眼泪扑簌簌直落,她紧紧的搂住君琰,委屈的眼泪将君琰的衣襟浸湿了一大片。 君琰不好说什么,只是先安抚住悦嘉。 再投向聂小楼的目光中却带着七分愠怒和三分探究。 刚才听得宣轻扬喊他小楼,转念一想,心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风衣楼的楼主聂小楼,他目光一扫,却也看到了立在旁边的沈依依,她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的? 宣轻扬连忙打圆场,“这是怎么了?今儿可是元宵佳节呢。来!我没尽到地主之谊,一会儿我自罚三杯,走,大家进去坐,这些美人儿可都是解语花呢。”他说着给院子里那些歌姬美妾们使了个眼色。 那些美人儿何等的聪慧,立刻莺莺燕燕的就围拢过来,簇拥着所有人往院子内走去。 君琰原本打算带着悦嘉离开的,可是,眸色一转,今日,他特意来到左府,就是为了某些事而来的,然而他才刚刚到达左府,一杯清茶尚未入口,话更加没有说到正题。这边厢,就听到悦嘉闯了祸事。 本来,今日之事只有作罢,现在却遇到了风衣楼楼主,不若索性接着这个机会…… 思及此处,君琰同意了。悦嘉本来想仗着君琰发作,却收到君琰投来的眼神,她暂时按下火气。随着君琰的脚步向里走去。 刚才的一幕就像是一个小插曲,过了也就过了。 向里走的时候,沈依依却无比郁闷的回头看了一眼侍从面前断掉的回阳草。 她知道今日的场合,她不好说什么,可是心里却万分的惋惜,如果这株回阳草没被悦嘉公主弄坏,丁香的病就能多了更大的希望。 宣轻扬亲自下令,不一会儿在院子里面就置办好了一座酒席。 宣轻扬果真先自罚了三杯酒,宴会提前开了,无数的美人儿争相献艺,莺莺燕燕的让人眼花缭乱。 重新梳洗过后的悦嘉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再加上宣轻扬又暗中命令送了好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悦嘉不一会儿就把不愉快抛诸脑后了。而得了宣轻扬的暗示,那些美人儿瞬间就和公主打成了一片。再过一会儿,她们就拖着悦嘉和韩仙儿下去讨论打扮妆容去了。 直到这时,氛围才为之一缓。 而看准时机,君琰饮一口酒后,徐徐说道:“不知道,这位公子该如何称呼?” 他话中有话,大家都听出来了。 宣轻扬淡淡一笑,“明人面前不说假话,四殿下既然相问,我自然会说,只是,在这之前,我倒有一事不明了。大家都说因为沈昭仪之事,四殿下被陛下禁足了。可是,现在除了沈家越发风光,四殿下却也好像未受影响嘛。宫里此刻谣言四起的,我们这些身处在外围的人却是如履薄冰。” 他摆明的拒绝回答聂小楼的真实身份,却让四殿下先说明来意。 君琰倏然一笑,转瞬即逝的笑容中暗藏几分苦涩,此事左亭衣也暗示过,现在宣轻扬又重提此事,他顿了顿方道:“实不相瞒,今日,借着悦嘉,本宫前来,只是想希望能得到国公爷和左大人的相助。” 他说罢,拱手一礼,态度极为诚恳。 宣轻扬说这话,没有避开沈依依,而君琰也视沈依依为知己,也没有刻意的隐瞒。左亭衣却在入了院子喝了杯酒后就不见人影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沈依依人在这里,心却想着其他。只是大家的对话她还是听进去了,她明白这些话,听得多了,对她可没太大的好处。 她轻咳一声,举杯饮酒,却似有意无意的把酒杯摔在地上,清脆的声响让众人侧目。沈依依略带尴尬而笑,“不好意思诸位,在下不胜酒力,两杯酒入腹,就有了醉意,这里风景独好,可容在下四处看看?” “沈姑娘请便。”宣轻扬颔首,让丫环领路带沈依依下去四处逛逛。 沈依依一走出水榭,这才大大的松一口气,里面的气氛太过压抑,这些人说话全都是说一半,藏一半,玄机暗藏的。 宣轻扬注重享受,所以,整个宣府的布局装潢也全都是奢侈繁华。 沈依依一面欣赏着,一面向着丫鬟打听刚才进门捧着回阳草的侍从。 此刻侍从还在哀伤着,他在想各种方法想挽救这株回阳草的性命,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始终不见成效。 回阳草即将盛开的花蕊已经枯萎了,叶子也焉得垂下。 侍从道:“左大人,小的已经尽力了。这里气温和湿度原本都很适合回阳草生长的,只是小的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左亭衣立在一旁,“这就是回阳草?宣轻扬让你把其他的草毁掉,你就真毁了?” 那侍从满脸的懊悔,“早知道,小的就偷偷留下一株了。” 左亭衣蹲下身体,细细的查看回阳草的模样,神情无比的专注。 沈依依也在这时走到这里,远远的她就看到左亭衣的背影,背影挺拔,一袭白衣仿若谪仙。 可是,当她绕过一条人工湖再过来时,却再也没有见到任何人影了。她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而这个时候,左亭衣却走到水榭之中。他一出现,让原本凝重的氛围变得更加的凝重。 刚才君琰谈论起沈家正获盛宠之事。言下之意,他在暗示,以沈依媛受宠的程度,若是她真的再有一儿半女的,位列贵妃指日可待的。 这绝对会危急到宣皇后的地位,因为,目前位置,宣皇后膝下仅有太子一个儿子,可是,太子性格懦弱,难继大统,被废掉是迟早之事。 说道此时,左亭衣从屏风外踱步而入,他道:“诚如四殿下所言,陛下现在打算立三殿下为储君了?” 他一言起,在座所有人都把目光转了过来。 君琰道:“谁继承大统都不要紧,只是,本宫却认为,沈昭仪落胎之事,当中牵连甚广。” 君琰说着这话时,目光灼灼,一瞬不瞬的看着左亭衣。 因为此刻,皇宫里正是处在波诡云谲之际。 沈家除了还被关在牢里的沈大人外,一时风头无两。而三殿下也仿佛更得陛下信任,已经领了好几件事情去做,而四殿下在被禁足之后,支持他的臣工或多或少因一些小事被罢黜出京。 朝堂上臣工们原本尚在观望形势的人也开始蠢蠢欲动了。据说与三殿下走的颇近的谢府可谓门庭若市。 左亭衣坦然落座,他端着一杯酒,一饮而尽,淡淡的说了一句,“四殿下言下之意是想得王位?”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从左亭衣嘴里说出来,却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般。 第七十八章 一路同行 君琰猝然一怔,眼底深处一抹异色闪过。这话要是在仅仅当着两人说也就罢了,可是,此刻席上尚有皇后亲弟弟官拜三公的宣轻扬,还有不知底细的风衣楼楼主聂小楼,左亭衣这样一说,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他不要则罢了,他有着陛下无比的荣宠,可是自己却不能陪着疯,沈昭仪之事未了,万不能再出任何无法掌控的差错了。 转念间,君琰却想到了,当着这么多人说这些话,这其中隐藏的深意难道是,左亭衣与宣轻扬以及在京都充满神秘色彩的风衣楼有着不一样的关系? 不过仅是片刻间,可是,君琰却已经将所有可能考虑在内。再看向左亭衣时,眼神业已多了七分警惕和三分防备。 左亭衣怡然悠闲的端着酒杯自斟自饮,可是,一双如鹰的眸子却没有放过君琰脸上任何表情。 见到左亭衣到此也没有太多的表情,宣轻扬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打起了圆场呵呵轻笑道:“四殿下,来,臣敬您一杯,元宵佳节,臣恭祝殿下来年顺顺当当。” 宣轻扬的一番打岔,让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 君琰顺势而下与宣轻扬喝过一杯酒,聂小楼也顺势,端起酒杯说道:“京都人人都说风衣楼如何如何,其实在下不过一介平民,干些平日里经商的营生,魏国公与左大人都是性情中人,不嫌弃草民低贱,以朋友相称。” 聂小楼说的话,目的在于为君琰解释,可是君琰却深知所谓的风衣楼,风衣楼表面上的确是做生意,可是门下生意竟多达千种,设计到整个大商朝商业的各个方方面面,而在暗地里,却是贩卖消息、提供杀手,精通刺杀,暗杀等事宜。 直到此时,左亭衣总算开口说道:“微臣别无他意,今日之事,仅有在座四人知晓。微臣想知道的不过是四殿下的心意。实不相瞒,沈昭仪之事,陛下已全权交由微臣处理,今日微臣只是逾越的提个建议。陛下已对前产生了疑问,若殿下没有争储之心,那么殿下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切莫再趟三殿下的这趟浑水了。” 左亭衣口里说着的是建议,可是,这当中的威胁,君琰不是听不出来,同时,他也在传达一个暗藏其中的含义。 那就是陛下对此事的慎重,事情关乎王储之位!而左亭衣已经摆明了立场。如果陛下意属太子,他绝对的服从,如果谁要对太子动手,他绝对的不会置身事外的。 悦嘉公主和韩仙儿与一众美姬重新回到了宴会上,看得出来,现在的她们更是经过了一番精心的装扮,连其貌不扬的韩仙儿此刻看上去也顺眼了不少,虽然依旧算不上佳人,但是也算是清丽了。 歌舞重新响起,宴会更是恢复了方才的热闹。 歌姬们载歌载舞,左亭衣却好似无心欣赏,之间他手指轻轻一动,不一会,一个侍从躬身上前。 左亭衣低声在侍从耳边吩咐,那侍从频频点头。 就在国公府看似安宁平静时,一道密令悄然而出,顿时左府上下无数暗卫出动,向着京都四面八方涌出。 沈依依在宣轻扬的府上转悠了一圈,此刻她的心情也是绝对的郁闷的,好不容易知道回阳草的消息,谁承想,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她叹一口气,伸手在石廊上拍了一下。 “你若再叹气,就不怕小楼一会儿气急了来杀我?”宣轻扬更了衣衫眼含歉意的过来。“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的。”他本是好意,却横生枝节,而悦嘉公主闹的这一出也着实是他没有料到的。 宣轻扬身份尊贵,虽然好似玩笑话,可是沈依依却也读出了他的道歉。 “没关系,之前我找到过一株回阳草,可是却在临门了被毁,当时我也很绝望,也认为那可能是这世上最后一株了,可是,小楼给我说他找到了,虽然又被毁了。但是,你没发现当我们认为绝望的时候,也还有希望的。” 沈依依说着,扬眸看向宣轻扬,眸色干净清澈,她带着坚信的笑容继续说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所以,我相信会有奇迹的。” 看着这样的她,连宣轻扬心里也是猝然一动!他府中姬妾成群,那些女子个个都与众不同,可是,面前的沈依依却让他有着另一种感觉。 这样的女子太过闪耀,太吸引人的目光,难怪连聂小楼那样人也会对她认真。就连左亭衣也对她另眼相待。 宴席散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而今日的元宵佳节,在京都会有一年一度热闹的花灯会!悦嘉出门本就是奔着花灯会去的,她嚷嚷着要去,君琰自然不会拒绝,而宣轻扬更是得亲自作陪了。不过在临行前,他却拉了聂小楼的壮丁,硬是让他陪着一路。 沈依依对这种宴会和花灯会是一定兴趣都没有,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回阳草的事,宴席散后,沈依依翻身上马打道回府,可就在她约摸走了三条路的时候,却听到身后有马蹄声沿路跟随而来。 她扭头看去,却见到左亭衣就在她身后不远处。 沈依依勒马而停,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左亭衣赶上,却并没有停顿,在与她擦身而过时,却说了一句,“跟我来。” 如果不是沈依依听得清清楚楚,以及刚才那一瞬眼神的触碰,她简直是要在怀疑,刚才左亭衣说的话是在对她说的吗? 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鬼使神差的沈依依竟然扬起马鞭跟随着左亭衣的身后而去。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行进着,远远看去,颇有默契。 可是如此走了半个时辰,左亭衣却都没有与她说一句话,沈依依心里还记挂着清月山庄里的丁香,再加上回阳草被毁之事,心情多少也有 几分郁闷,左亭衣又一句解释都没有让她跟着。 沈依依有些心烦了,她勒住马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喂!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再不说,我就回去了!” 左亭衣也勒马而停,而这时,远处响起得得得马蹄声。 一辆马车正向着这边疾驰行来,离得近了,沈依依也看清了,这辆由八匹上等汗血宝马拉着的马车无比的奢华和宽大。而马车上充当车夫的人也正是熟人,是左亭衣的心腹暗卫卫洛。 马车停住后,车帘挑起,潞安身穿玫红色的百褶裙装从里面而出,态度恭敬的对着左亭衣行礼。 看样子,卫洛他们是专程来接左亭衣的。 而这时,左亭衣的眼风慢慢扫过来,不徐不疾的对沈依依说道:“你不是要找回阳草吗,我知道在哪。” 他说着这话,翻身下马,向着马车而去。 一听有回阳草的消息,沈依依心里就是砰然一动。 卫洛知道沈依依和左亭衣关系匪浅,道:“沈姑娘上车吧,此处前去还有两日的功夫呢。” 如果同行,就是说要与左亭衣在一辆马车里同住两日?就在沈依依刚要动身时,脑海中却想起了韩老太太的话。 “依依,你要切记,左亭衣这人高深莫测,一定要对他避而远之。他那种人,做任何事都有着强烈的目的性,而且他为人阴狠,手里狠戾。当年他入朝时不过是以末品之位,可是却在短短的时间位极人臣。在他的脚下有多少人的尸骨鲜血可想而知。你不是他的对手!见到他一定要离得远远的,前往不要与他有任何瓜葛!” 韩老太太识人于微,她的话,沈依依自然是相信的。 可是,有些事,也不是她想避开就能避开的。 一场瘟疫,还真的就将自己与左亭衣多少牵连在了一起。 这些日子的相处,沈依依对左亭衣的感觉还真有几分微妙与纠结。就在沈依依对他颇有改观时,一想到那场瘟疫里,被左亭衣下令亲手处决的无辜百姓,沈依依心里总有几分不寒而栗。 之前,左亭衣前面策马而行,沈依依在身后跟随时,不知为何,听到身后的马蹄声,鼻尖若有似无的萦绕她的气息时,他的心感觉到几分莫名的踏实与满足感,左亭衣阴冷的眼神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丝暖意。可是在见到沈依依此时此刻的犹豫,阴冷瞬间冰封住了那丝极其难得的暖意。 左亭衣道:“去不去,你自己决定!” 言罢,他忽然撩开车帘而入,骤然垂落的帘子好像也显示出了左亭衣莫名的怒火。 去不去三字,却另有含义! 想到这极有可能是丁香最后一次机会了,不管怎样,她说什么也要赌一把! 她弃马上了马车,马车速度极快的疾驰,可是,却不怎么感觉到颠簸,这点倒真是出乎沈依依的意料。 而进入马车后,她这才发现,马车比她想象中的要大。 最里面是以锦缎铺就的睡塌,白色的上等皮毛,一看就感觉又软又暖。车里有四盏仙鹤形状的铜灯,让整个马车看上去宽敞而明亮。 而在马车中间,有一紫檀木的茶几。 宽大的桌面上干净整齐的摆放着笔墨纸砚文房四宝,而在最桌子最左角放着一叠书册,那些书册好像经常被人翻阅,沈依依扫了一眼,发现是些兵书等。 而她的目光却被右侧摆放的一叠册子所吸引。 这些册子是用明黄色的锦缎包裹封皮,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些可是王公大臣撰写,只有皇帝才有资格翻阅的奏疏! 可是现在这些奏疏却在左亭衣这里出现。 笔架上搁着一只玉管狼毫笔,笔尖处呈现红色,砚台里的竟然的朱红色的朱砂墨! 而此刻左亭衣正认真翻阅着这些奏疏,时不时提笔在奏疏圈画着,御笔朱批! 沈依依惊悚的发现一个事实,左亭衣竟然做的是,皇帝才有资格做的事! 第七十九章 茶有醋味 嘘嘘…… 一阵清脆的哨音响起,让沈依依彻底回神过来。 马车里很暖和,是因为车里有火盆,而此时火盆上放置的红炉里水已然沸腾起来。 潞安听到声响连忙从车外进入,水沸沏茶,这是身为侍女的她应该做的事,可是却不想,左亭衣忽然抬头,一个眼风扫来。 潞安一怔,旋即明白,她便在边上跪坐下来。 沈依依看着潞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左亭衣以极其低沉好听的声线提示道:“茶罐在你身后柜子的左边第三个抽屉里。” 啊?感情他还真把自己当仆人使唤了!算了,为了回阳草,我忍!沈依依仰起头,嘴角上扬勾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好的,请稍等!”短短五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间溢出。 左亭衣垂下的眼帘里却浮现一丝满意的笑意。 拉开柜子,里面放满了茶罐,这里面的茶叶的品种极其丰富,琳琅满目。 “白色罐子里的雪茶。”左亭衣发话了。 沸水一线注入茶盏之中,茶香四溢,顿时氤氲一室清幽。 沈依依品了一口,茶味清冽甘醇,回味悠长。“果然好茶!”她忍不住赞许,这茶的滋味要比上次君琰带来的贡茶好药好上一个档次! 果然,这左亭衣吃穿用度什么都是极品啊! “只是这水……”上次君琰带的是梅蕊上的雪水,而这水更加甘冽,隐约还有股清香,沈依依一时也说不上来是什么。 左亭衣一心在奏折上,好像没有在意沈依依的话。 而一直跪坐在一旁的潞安却开口解释道:“此水来是取自盛夏暴雨下至午夜后,清晨晨曦初升时,嫩竹尖上的晨露。” 沈依依听罢,只是哦了一声!也没太放在心上。 见她毫不在意的模样,潞安忍不住又道:“此水异常珍贵,一夏也得此一瓮而已。以此水冲泡雪山之巅的雪茶,茶味便更加甘冽!若以凡水冲泡,便会失了茶味,如此珍贵的茶也就浪费了。” 这话看似说的是茶艺。沈依依也没觉得什么,只是心想,虽然茶道颇有讲究,可这是在赶路,喝茶的作用便只是解渴而已,有必要弄得这么复杂么? 可是,一直在低头看书的左亭衣却突然开口了,“潞安。” 只一句话,方才还在说话的潞安骤然一个激灵,眼神满是惊恐。她知道自己失言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见到沈依依,心里就会生成一丝愤怒来! “主上!”潞安伏地,声音里满是哀求。“奴婢多言了。” 左亭衣合上书册,眼风扫过她有些抽动的肩头说道:“既然知道了,为何再三而犯?” 潞安眼中顿时充满了绝望,她道:“主上保重!”一咬牙,抬起头来,可是,沈依依却见到,潞安的左手手里却多了一把短小而锋利的匕首。 沈依依眸色一惊,就见到,寒光一闪,匕首锋利尖锐的刃就已经对准潞安自己的胸口,眼看就要插入了,这一刀入了心口,她还能再活? 沈依依就不明白了,她也没说什么啊?怎么眨眼间就要“以死谢罪”了? 她连忙出手去阻挡,可是她距离潞安还有一段距离,就算出手了,还是会慢一步,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一道白影以极快的速度向着潞安左手而去。一下正中她左手手腕,生生将她刺向胸口的力道打偏! 匕首落下时,却还伴随了咔嚓一声轻响。 沈依依却在再熟悉这个声音不过。 潞安额头顿时溢出汗珠,脸上血色也在瞬间褪尽。此时此刻,匕首落在地上,可是她的左手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角度,刚才那声咔嚓的轻响,正是她手腕骨折的声音。 马车里只有他们三人,沈依依距离潞安还有距离,而左亭衣纹丝不动,可是击中潞安手腕的却是方才沈依依放在左亭衣面前的茶杯。 此刻,白影落地,杯中的茶水竟然一滴也没有溅出。 沈依依这才发觉左亭衣不但人高深莫测,连他的功夫也是高深莫测。 “这一次算是小惩大诫。”说完,左亭衣又继续看书,好像刚才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见到潞安折断的手,想去帮忙接上。可是,潞安有意无意的拒绝。 “不劳烦沈姑娘了。”潞安忍痛行礼而出。 沈依依看着茶杯,她捡回去放在茶几上,而直到现在,她才觉出一些味来。联想到之前再左府潞安说的话,已经今天的表现。 沈依依冷笑着,把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半,却撩开窗帘,把茶全部泼了出去。 寒风一入,让车内的灯火一闪,左亭衣抬眸看她,“怎么,这茶不合胃口?” “不是。”沈依依抄手慵懒的靠在车壁上,“你没觉得,这茶有些酸么?” 左亭衣明知她所指何事,却偏偏说道:“没有。” 沈依依身体前倾,直面左亭衣,“她也没说什么,你何必……” 左亭衣一瞬不瞬看着沈依依,缓缓说道:“她是女婢,应当知道自己的本分!” 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到车外,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的传到潞安的耳中,玫红色的衣裙愈发衬得潞安脸比雪白。 卫洛正在替潞安接好腕骨,方才里面发生的一切,他听得清清楚楚,抬眸看向潞安时,眼中多了一分怜惜,他低声道:“你这是何必?你向来聪慧,不会看不出主上待沈姑娘不同。而我等身为暗卫,有些东西一早就与我们无关的……” “别说了!”卫洛的话被潞安打断,他替她处理好伤口,也只得无奈的摇头。 如此又继续前行了一日。左亭衣一直都在桌案前处理,一些奏折他处理好了,被暗卫拿下去时,又会有暗卫送来新的奏折。 他的忙碌好像没有止境似的。 沈依依看得无趣,便闭目养神,马车极有规律的晃动是最好的催眠曲,沈依依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左亭衣搁笔,自己端过杯子时,却发现茶已经凉透了。之前他想喝茶时,沈依依总会递给他一杯热茶。 他抬头去看,竟然发现沈依依靠着桌子睡得正香。 他摇了摇头,伸手取过旁边的毯子轻轻为她披上。 卫洛在外面低声道:“主上,风衣楼那边有消息传来,说有人在京都集结了一大批杀手。” 左亭衣长眉一挑,道:“让小楼去查清楚,是什么人所为?” “是!” “还有多远?” “回主人,距离火云崖尚有半日路程,已有暗卫先行一步前往,消息明确,请主人放心。” 就在左亭衣与沈依依赶路的时候,京都一处普通的巷子口,一辆马车经过,车夫勒马,从马车里走下来一名覆着面色的绯衣女子。 而林清远正焦急的在屋门口等着,听到马车声,他赶紧迎了出来。 “好妹子,你总算来了。” “进去再说。”绯衣女子无比谨慎安排人守在门外后,才与林清远进入屋内。取下面纱,沈依澜才问道:“记住,不管什么事,你一定要沉住气!” 林清远一跺脚道:“我那里还沉得住气啊,今早谢小公爷就遣人来说,人已经替我准备好了,让我赶紧动手!” “那你怎么说的?”沈依澜眉色一沉。 “我还能怎么办?那人说的清清楚楚,如果我没有能耐替小公爷办事,我活着也是浪费粮食。好妹妹!你一定要救我啊!”林清远神色惊慌,吓得不轻。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沈依澜看着林清远一副没用的模样,心道,以谢小公爷知人善用的能耐,不会不清楚,林清远根本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刺杀左亭衣这样的大事,他怎么可能交给林清远来做? 再者,谢小公爷背后更是有三殿下,更不愁手下没有办事干净利落之人,这无论如何也说不通啊! 沈依澜心如电转,忽然间一个念头好像晴天霹雳一般! 除非,他是故意,要暴露林清远的!事情这样就能说得通了,可是,暴露林清远对他有什么好处? “怎么办?依澜?” “事到如今,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他们让你带人刺杀左亭衣,表哥,你记住了,不管这一次的行动结果如何,你切记一定不要暴露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刺杀行动开始前,你要逃走。” “逃走?”怎么个逃法? 沈依澜放低声音,在林清远耳边低声说道。 “这个办法真可行吗?”林清远半信半疑看着沈依澜,却还是打算照做。 如此大规模的调动杀手,自然是瞒不过左亭衣的,而以左亭衣身边的防范来说,再多一倍的人手也伤不了左亭衣分毫,他要的就是要林清远暴露,只要林清远一暴露了,沈家必然受到牵连。 沈依澜想到谢吟风的打算,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谢吟风的动机! 就在日前,沈依澜离开谢府没多久时,三殿下人就亲自到了谢府府上。 三殿下突然到访,谢吟风没有决定太突然,因为他一早就猜到了君昊来的意图。 第八十章 骤然一吻 咯噔一个诡异的声响之后,紧跟着的是一阵猛烈的颠簸。 “吁!”卫洛赶紧勒住马缰,好在这些马匹均是训练有素,一会全都安静下来。 沈依依随着这一颠簸也在瞬间睁开双眼,眼中在瞬间恢复一片清明,骤然起身时,才发现身上搭着一条毯子,不用说,是左亭衣为她披上的。 她倏然转眸,却正与左亭衣目光相对,那一瞬间,沈依依仿佛看到了左亭衣眼中有一丝温柔转瞬即逝,片刻恢复的是他惯有的冷漠, 潞安此刻挑开帘子进来,眸色微微一扫,却见到沈依依身上披着的毯子,那可是白狐裘织成的,极为珍贵不说,更是罕见,而那更是左亭衣素来最喜爱的东西之一,平日对这毯子的打扫功夫都只能由专人带着手套清扫,其他人都不能直接触碰的。 可是偏偏就是这样珍贵的东西,左亭衣却随意的盖在沈依依的身上。真的如同卫洛所言,主上对这个沈依依是真的不一样,可是,她……凭什么? 尽管,潞安半垂着眼帘,但是,出自本能的,沈依依却感觉到了潞安对自己的敌意。这不由的让她瞳孔微微一缩。 而这时,潞安已躬身道:“主上,前方湖面冰化了,马车不能前行了,得乘船而行。” “火云崖距这里还有多远?” “不远了,过了这湖,再往西行八十里。” 众人下了马车,湖面上业已停着一艘画舫,画舫不大,却颇为精致。 卫洛前方带路,众人登船,可是,在上船后,沈依依却发现卫洛特意在画舫入口的门廊边上略有停顿。 而画舫里只有一个管事,态度无比恭敬的迎了众人。 左亭衣态度极淡,却对着卫洛潞安略微点头示意。得令后的两人便先行下去了,沈依依觉得很是奇怪,刚想出言询问,却发现左亭衣转身向着厅外而去。 她紧跟着而行,见到左亭衣站在甲板船头上,清冷的目光在远处流转,那时那样的他有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威严,好像更似一位帝君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此刻夕阳西下,橘红色的光逆影投下,让左亭衣一袭白衣沾染了温暖的颜色,湖面水汽之上,他更加好似出尘谪仙。只是,他那双清冷的眸子,深邃不见底的眼神,却给人一种他来自地狱的错觉。 在那一刻,沈依依更加觉得,这人仿佛天生就是天使与魔鬼的综合体! 船突然间动了起来,沈依依正望着左亭衣看的出神,一时没有站稳,整个人就先前扑去,骤然间,一股强大的力量席卷了她的腰部,猝然抬头时,她在对方的瞳孔里发现了自己的倒影。 而他们此刻的距离却是如此的近! 就在瞬间,沈依依仿佛觉得除了平日里与左亭衣的相处,好像还在什么地方,她见过他! “小心!”他在她耳边低声轻语,话语间的热气,悉数喷在沈依依的耳中,一种酥麻的感觉像是电流一般瞬间弥漫全身。 那就在那一刻,沈依依仿佛置身与混沌之中,一双琥珀色的琉璃眸里只有面前的左亭衣,他的手段,他的阴暗,以及韩老太太对她的嘱咐,还有自己明知的要对他的敬而远之,她统统都忘记了。 甚至连应该推开左亭衣也没有。 左亭衣只用一个眼神,只用了一个动作就已经将她完全攫获。 更让她愕然和愣住的是,左亭衣接下去的动作,他揽在她腰上的手并没有松开,而就在下一秒,他的唇却突然覆盖而上,目的地只有一个,沈依依的唇。 左亭衣就在这么突然的情况和时间下吻住了她。 而这一吻,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但是他的唇只是在她的唇瓣上覆盖,没有探入,更加没有攻城略地般的长驱直入的扫荡。 左亭衣向来都是一身白衣,干净的同时却又给人清冷的感觉,再配上他阴冷的双眸,总让人感觉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是他的唇却完全不同,那样柔软,那样的温暖。 沈依依彻底的恍惚了。 她却不知道,左亭衣右手搂住她的腰,可是,在他的左手上面却握着一只箭羽!箭羽的三棱铁矢正对准着沈依依的背后正中央。 沈依依天生敏锐,感觉到了不妥,她本能的想要转眸去看。 左亭衣随手一扔,箭羽被抛到湖中,箭羽瞬间沉入水中,可是,不一会,却有一股血水从底下涌出,紧跟着,一具尸体浮出水面,随着水流远远流去。 左亭衣阴鸷的眼神向上一扫,在画舫二楼上,数名身穿暗卫服饰的人正和一群身穿下人服侍的船工激烈的缠斗在一起。 这些船工衣着模样皆为普通,可是,手底下的功夫却是不弱的。 而当中卫洛出手如电结果了一名手拿弓箭的刺客,在刺客倒地时,他收到了左亭衣投来的眼神,接住刺客尸体时,都是极为小心的。 不过是瞬间的功夫,这些暗卫都已经结果了数十名刺客的性命,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潞安一手手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可是另一只手却在瞬间挥出一些粉末,这些粉末沾染上刺客后,数人顿时倒地不起。 而在瞬间就从其他地方出现很多暗卫,地上的尸体在瞬间就被打扫清理了。 这一切发生不过是在眨眼间,可是,就是这眨眼间的功夫,却发生了反转的变化。 潞安在粉末挥出的瞬间,却无意中瞥到了左亭衣正对沈依依做的事!只一眼,她就愣在了那里,心里某个地方有什么在碎裂的声音。 也正是这一出神,却让身后一名刺客有了机会,他向着潞安后背砍出一刀,在其他暗卫过来的时候,他猛地跳入湖水之中。 水面顿时发出哗啦的声响,沈依依猝然一惊! 她双手撑住左亭衣的胸口猛地一推,紧接着,她向后退了两步,站稳脚步后,骤然转身。 她潜意识的觉得身后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是转身看去时,却发现身后什么也没有。 潞安安静的站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双手敛衽在身前交叉,一切如常。而在她的后背血水却早已浸透了衣衫,而沈依依也觉察出了潞安苍白而无血色。 她刚想出声询问时,左亭衣却先一步道:“潞安,你先下去。” “是!”潞安回答,向后退了数步,退到转角处这才转身。 而这一转身,却脱力的靠在墙壁上,眼看要倒下时,却被卫洛一把扶住。 潞安眼神有些迷路,她靠着卫洛,迷迷糊糊的呢喃,“为什么?为什么……” 沈依依转眸看向左亭衣,眼中神色复杂,惊悚的才记得刚才自己和左亭衣做了什么,心念及此处,她却骤然出手,快如电,一记掌刀兜头就向着左亭衣劈去。 左亭衣嘴角竟然勾起一抹坏笑,他身体微微一动,错身让过沈依依袭来的劲道,却道:“平日对陌生人,你都能,对我就这般计较,出手就要人命?” 沈依依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话中指的是自己实施人工呼吸急救之事。当下反唇相讥,“等你快没命时,我也可以这么救!”随着说话,她再次出手,这一次,右手掌中多了一把匕首,看来,她还真的动怒了! 左亭衣耸了耸肩,模样竟有几分痞气,“现在就盼着我死?不怕你的回阳草没着落。” 左亭衣的威胁不多不少刚刚好,沈依依停止进攻,反手一掷,匕首扎进左亭衣面前甲板上,尖刃没入木板之中,“好!咱们这笔账先欠着,等我找到回阳草救回了丁香再一并清算!” 她转身回房。 这一路在船上,她真就一句话也没有和左亭衣说,更加没出房门。 回到房中,砰地一声关上门,沈依依着才吐了一口气,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而心也在这时扑通扑通的跳起来,心跳的声音又快又响,在空荡荡的房间清晰可闻,刚才她一直都是憋着一口气,否则,给左亭衣听见可就丢人了。 她手指覆盖上自己的唇,真没想到,他竟然就吻了自己! “他吻我?这……”太诡异了!而且太不可思议了! 一定要和他保持距离,他太危险了! 而沈依依离开后没一会儿,卫洛就悄然出现在左亭衣身边,“主上,逃了一人,其余十七名刺客全部解决妥当。” 他点点头,“查出来是谁做的没有?” 卫洛回答:“只查到召集刺客的人是林清远。” 听到这个答案,左亭衣微微冷晒,“是他?他没有这个能耐,也没有这些资金,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属下猜想,会不会是沈家?” “是沈家?还是另有其人,把这件事交给小楼去处理,他知道该怎么做。免得他最近无聊太闲了。”左亭衣吩咐下去,“对了,让宣轻扬去趟三殿下府。他也该忙了,省的他每日都想改行做媒人似的。” 卫洛微微一怔,自己的主子今天说得话真的是…… 但是,主子的事,当属下的照做就行。 卫洛下去后,左亭衣负手而立,看着宽阔的湖面,嘴角微微扬起勾勒出一丝好看的弧度,唇边仿佛还残留着的气息却是来自那人,倔强而有趣! 明明羞红了脸,却还装着满不在乎的模样,当真有趣极了。 第八十一章 到达火云崖 过了湖,画舫在岸边停下,而岸边一早就拴着四匹骏马。 卫洛解释道:“从这往西行,八十里路后就到火云崖,只是这一路全是山林之地,小路崎岖难行,马车多有不便。” 沈依依却暗中松一口气,幸好骑马,都是各骑各的,如果再与左亭衣一同坐在马车里,她还真会有几分尴尬。 没等卫洛说完,她解下一匹马缰,翻身而上,向着西边打马先行一步。 约摸两个时辰后,天色全部暗了下来,而乌云压顶,眼看大雨就要下了。卫洛一早就有所准备,让众人在前方不远处的一处破庙内歇息一晚。 可是,众人还未赶到破庙,大雨就倾盆而下。 到了破庙时,众人衣衫全湿透了。 左亭衣有洁癖,虽然身处在破庙,卫洛和潞安也是尽力把破庙打扫干净整洁。支了火,众人开始烘烤衣物。 沈依依其实就是在半路被左亭衣威逼利诱给带来,她根本就没有更换的衣物,左亭衣行事都是思虑周全的,可他好像是有意无意的,压根就没有给沈依依准备。 这时冬季,浑身湿透,不及时更换衣物容易着凉,沈依依本打算想问问潞安有没有多余的衣物。 潞安都准备去取了,卫洛却在这时投来一个眼风。 左亭衣随意的从包裹里取出一袭衣袍,无比随意的兜头丢给沈依依,“借给你,记得浆洗干净了还我!” 跟着主上这么久,要是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也就真是白混了。潞安岂有不明白的,她抱歉的拒绝了沈依依。 沈依依看着手里的衣服,她愤恨的瞪了左亭衣一眼,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放心!一定洗得很干净!” 左亭衣身量本就挺拔修长,他的衣服套在沈依依身上,显得有些宽大,但好在沈依依身高也并不矮小,宽宽大大的衣服套在身上,越发显得清瘦俊雅。 她故意坐在距离左亭衣较远的地方。 沈依依靠着柱头闭目养神,左亭衣却借着火光翻阅着什么。潞安一旁小心侍候,卫洛则站在外面警惕的守卫。 “都到这个时候,你就不打算给我好好说说,那个火云崖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沈依依歇了一会,睁眼忍不住相问。 可是左亭衣一心就在手里的书册上,根本不理睬她。 沈依依捡了地上的小石子对着左亭衣丢去,小石子落在左亭衣脚边,他这才徐徐抬头,不紧不慢的说道:“要知道,过来说话。” 沈依依拿他没办法,心里默念一百遍忍!方才挪身过去。 “你难道不是商朝人?”左亭衣不答反问。 “什么意思?” “但凡是我大商人无不知晓火云崖这个地方。” 沈依依眼角微微抽搐一下,她的确不是商朝人,不过事后她也恶补过,可是也没有注意到火云崖这个地方。 好在左亭衣没有继续追究,他道:“火云山是商朝唯一的一座山体特异的山,此山山体内部虚空,内里堆积了无数火红的液体。据史料记载,上百年前,这座山体内部的液体还向外喷发过。” 说道这里,沈依依立刻明白了,这就是一座火山,喷发过,应该是座活火山!火山周围温度都比较高,且温泉矿产丰富,这样的地方的确适宜回阳草的生长。 大致了解了相关的情况后,沈依依默默点着头,心里好像在盘算着什么,雨声霖霖好像催眠曲,沈依依慢慢的也就睡去,只是睡梦中却很不安稳,外面大雨中好像隐约夹杂着什么声响。 沈依依并不知道,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又有十多名刺客丧生在左亭衣的暗卫刀下。 在另一边,林清远在客栈的房间里,他看着窗外的雨像是线般一丝一丝不断,他的额头满是汗水。 他咽了口水,喉头动了动,一滴豆大的汗珠落下。他赶紧掏出手巾抹了抹,眼神哀怨恐惧的看着坐在一旁的男子。 声音带着颤抖,“那些人真的能杀得了左亭衣?” 二十多名集结的刺客真的能杀得了让整个帝都闻风丧胆的左亭衣?当时,他简直就是被人给生拉硬拽的弄到这里来的。 只是好在,在他临走前,丢了线索在房间里,希望沈依澜能够看到,救自己一命吧。 那人冷笑的看了林清远一眼,眼中的不屑显而易见。“放心!我们也并不是真要杀了左亭衣,只是探探虚实而已。” 笑话,当初,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动手,却不想左亭衣竟然在一百多人的围攻下还能逃出来,他身上中了一支毒箭,本来该一早归西的,没想到他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不过这一次,他应该不会再有命活着回到京都了。 听到这人这么说,林清远才哆嗦的哦了一声,他的双腿早就软了,唉!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命苦,和这些人搀和在一起了,如果左亭衣知道是自己做的,那自己还能有命活吗?想到这里,冷汗又下来了。 沈依澜果然没有辜负林清远的期望,当她遣人在屋子里没有见到林清远人后,她知道他们已经行动了! 当下,她便来到林清远的家里,在抽屉里看到留言,她没有片刻停顿,当即回府。她本想借助父亲的人脉打听消息,却不想回家正见到父亲在一名心腹说话。 像沈家这样的大族深谙要想能彻底的立足必须要有足够的消息网。所以,这名心腹正是为沈家收集消息的。 “你说,左亭衣今日没有早朝,甚至也没有告假,他会去哪儿?”出了沈傲天的事后,沈擎天对左亭衣越发的忌惮,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是关于左亭衣的,他就无比的紧张,想要彻底的弄清楚左亭衣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属下多方打听,据说左亭衣人不在京都。” 沈依澜回来找沈擎天时,刚好在书房外听到这里,她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推门而入,“父亲,你说左亭衣人不在京都,他在什么地方?” 见到沈依澜突然的闯进来,沈擎天脸色自然不好看,刚要呵斥,沈依澜便快速把有人要暗杀左亭衣之事和盘托出,却故意隐瞒了此事是谢吟风决定的。 “如果真有人能杀了左亭衣,老夫今夜就能好眠了。” “可是,父亲,要是左亭衣不死,而他又知道这事与我们沈家有关系,您所他会一点动作都没有?”沈依澜虽然不知道谢吟风为何要这么做,但是她还是说出了当中的利害关系。 沈擎天脸色骤变,“你把事情说清楚!” “有人要利用林清远去暗杀左亭衣,左亭衣死了就罢了,要是他还活着,查出来指使之人是林清远,您以为他会相信林清远有这个能耐和本事刺杀他吗?而林清远可是沈家的远方表亲,他唯一能够怀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沈家!” 沈擎天听罢此话,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快!即刻备马!说什么也要阻止林清远这个混蛋,什么事不做,偏偏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招惹那个活阎王!” “来不及了父亲!林清远早就没影了。”沈依澜道。 她的话刚一说完,沈擎天眼中浮现一抹石灰,他栽倒在椅子上,脸色灰白,喃喃说道:“天要亡我沈家一族!”事情太过突然,再加上之前沈傲天以及沈昭仪之事,为了这些,沈擎天早已四处奔走疲惫不堪,乍一听到这事,顿时也没有了主意。 沈依澜见状连忙端茶又替父亲顺气,她想了想,脑海里灵光一闪说道:“父亲,您现在去宣府吧!” 沈擎天不明白,眼神询问。 沈依澜思索片刻后方道:“为今之计,我们只有如此弃车保帅了!左亭衣与魏国公关系匪浅。父亲您若此刻把林清远要行刺之事告知魏国公,一来卖个人情给魏国公,二来,若是左亭衣无事,也可表明沈家的清白,咱们与林清远毫无瓜葛的。” 听罢,沈擎天脸上顿时恢复生气,他连声夸赞,“好主意!好女儿,若这一事了结了,你就是我沈家大功臣啊!” 话及此处,众人便分头行事。 沈依澜在父亲走后,也跟着出门,却是来到谢府,之前,她并没有把这事谢吟风是主谋告诉父亲,可是,她却要去打听清楚,谢吟风此举究竟是为了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醒来,本该守夜的卫洛却是靠着柱头睡得死死的。 左亭衣眉心一拧,第一眼就望向沈依依处,却见沈依依还蜷缩在衣服堆里睡着,他一个眼神,潞安便上前去说要摇醒沈依依,可是,她这一摇,却惊讶的发现,昨晚在沈依依躺着的地方只堆着一堆衣服,她用衣服包着稻草做了个假人,造成她还在这里睡着的模样。 卫洛一怔连忙出去打探,却发现他们骑来的马,此刻一匹都没有了。 卫洛连忙嘬唇为哨,一阵清啸后不久,不远处跑来了三匹马。 左亭衣跟着出门看到这一幕,他嘴角扬起笑意道:“这丫头……”难怪昨天肯纡尊降贵的打听,原来打着这算盘。 而此时此刻的沈依依骑马早已驰骋着。 她昨晚半夜时,就捏碎了怀中的药丸,药丸里藏着迷香。她安置好一切后,便换了衣服,做了假人,骑马开溜了。 临走前,还故意放跑了其他马。 她从半夜开始走,一路走一路观察打听,此刻终于看到了远处高耸的一座山。 “果然是座火山!” 第八十二章 心机算计 看到奔跑过来的马儿,左亭衣就猜到沈依依的去向了。 他们正打算翻身上马追赶时,卫洛眸色一凝,他突然趴在地上,把耳朵贴着地面,仔细听了起来。 “主上,有人来了!” “大约三十多人,快马而行,速度不弱。” 卫洛打了个暗号,立刻从四面八方暗处现身出来二十多名暗卫。这些人平时隐藏在左亭衣的四周。 昨晚,他们已经结果了好几拨刺客了。没想到,这些刺客就好像在用车轮战似的,连番而行。 对于这些刺客,左亭衣从来都不会放在眼里,他向着火云崖方向而去,而这些暗卫则并列一排对付着那些刺客。 潞安本想跟着左亭衣一路,却被他一个眼神喝止。 沈依依到达山下时,已经快下午了。 她看着这座火山周围,仔细分辨着哪里是回阳草生存的地方,总算让她发现一处山头,回阳草最喜热,却也格外怕火,且回阳草都会生长在温泉附近。 沈依依仔细寻找着温泉,找到后顺着温泉向上而行寻找。 这样寻找颇为费时费力,可是,却也只有如此。 当她接连搜寻了好久处温泉无果,目标放在另一处温泉,她却发现这条温泉的水格外清澈,便寻着水流向上而走。 这条路要比之前的任何一条路都更加难行,胯下的马脚下已经打滑很多次了。沈依依不得不下马,将马系在附近的树干上,自己背上干粮步行而上。 这路越发的崎岖艰难,因为这条山脉的对面是一座更大的山脉,遮住了阳光,造成了这条路潮湿,生长在这里的喜阴的植物格外的茂盛,好多地方几乎就没有下脚的处了。 而在这边上就是万丈的悬崖,两山相隔间的悬崖深不见底,浓浓的雾气让视线不佳。才下午的光景,这里就好像提前到了傍晚。 沈依依砍了根木棍做了个简单的火把,手里以刀探路。这刀还是昨晚她先行一步时,从卫洛身上顺来的,不过,现在用起来还刚刚好,格外顺手。 她艰难的行着,虽然路途崎岖,可是,在这里她见到好多毒经上记载的一些珍贵的药物时,她更加坚定再往上一定可以看到回阳草的信心。 沈依依走着,却不想,脚下一滑,整个人就先前摔去,山路本就湿滑难行,这一摔,她像根木棍似的骨碌碌的就滚下山去。 好不容易她才靠着手中的刀止住去势,这一摔却不知道自己摔到了那里。 浑身都疼,沈依依皱了皱眉头,刚要爬起来时,目光却被一处吸引。 她的火把在她摔下来时,也跟着掉了下来,现在火光将熄未熄前,她却注意到火把下方的叶子上有团异样。 她忍着疼,捡起火把细细查看,却发现那片叶子上竟然是一团血迹。 她伸手一抹,血有腥味,血迹未干,时间应该没过多久。 沈依依打着火把在周围看了一圈,发现向前一路都有点点血迹,有些地方的血迹被人刻意隐藏了,但是以她追踪的经验来看,却还是能够找到点点蛛丝马迹。 有人受伤了?会是什么人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 她脑海里疑惑着,却还是顺着痕迹而去。 越往前走,血迹越来越少,而耳边传来的溪水声更加清晰,沈依依绕过这片时,发现血迹全部不见了。 而眼前有处温泉水形成的溪流,她用手探了探,这水应该是刚才她寻到的那条温泉另一条分支。 而血迹到这里已经不见了,甚至也没有人行过的痕迹! 沈依依没有再多想,在水里简单梳洗后,顺着水流前行。毕竟此时此刻找到回阳草才最重要。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时,当她找到水里尽头的泉眼时,却发现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事。 撩开前面的枝叶茂盛的枝桠,温泉里面却躺着一人。 那人背转过去的,身体半浮在水面上,只见到他的侧目,水汽氤氲,好像晕染了一团艳,格外的美艳动人,湿透了的衣服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把完美的身形显现无遗。这虽然是一副“美男”出浴图,可是,沈依依却没有心情来欣赏,因为她发现这人非常的熟悉。 而那人身边的水呈现出一丝丝红色,却瞬间与泉水融合,难怪走到一半,就没有见到血迹了,原来,他顺着溪水而行,很好的掩盖了痕迹。 “左亭衣!”她忍不住脱口而出,丢了手里的火把和刀,赶紧跳到水里,左亭衣脸色有些发白,眼帘微微垂下,眼神带着半分迷离。 见到是沈依依,却还是牵出一抹笑意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沈依依问着,语气里竟然带着几分埋怨。 她低头一看,左亭衣身上有伤,难怪他会如此虚弱,因为他伤的地方正是沈依依第一次遇见他时,为他处理的伤口处。当时是当胸的一箭,可是现在却是多了一道刀伤。 这一刀不偏不倚却正是对准了左亭衣的旧伤处,好像是经过了精确的计算似的。 难怪,他会躲起来,他旧患本就伤得极重,如果不是遇到沈依依,他或许一早就真见阎王了,而当时沈依依还特意嘱咐过,他的伤一定要好好精心调养,可是,这才过多久啊,旧伤上再加伤。 沈依依无端的感觉到心一把揪紧了。 她连忙把他拽到边上,第一时间就是替他止血。 沈依依以极妙的手法替他止血后,又赶紧取出自己身上随身携带的背包,里面有药包和一些她的工具。 她刚要替左亭衣把伤口缝合时,却不想左亭衣双眼睁开,眼中迸射出寒意。 与此同时,沈依依也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声音。 “大家四处去找!他受了伤,应该跑不远的!仔细找!记住无论是谁,四个字,格杀勿论!” 沈依依抬眸看向左亭衣,压低声音道:“这些人要杀你?” 左亭衣点点头,说道:“不过是些宵小,不足挂齿。”他看着面前的沈依依,此刻她也身在水中,长长的秀发湿漉漉,一缕一缕曲卷的贴在她的脖颈上,她的脸精巧而美艳,清澈的眸子干净得不染铅尘。 他的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最后在她额前落下一吻,他道:“你会闭气么?” 沈依依点点头。 他笑了笑,“很好,一会儿躲在水里,我去引开他们。别怕,你会没事的。”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温泉水的原因,连带向来冷冰冰的左亭衣也有了温度,他说出的话也带着暖意。 可是沈依依心里却骤然抽痛! 左亭衣伤得这么重,是那些人干的,而他能从那些人手里逃走,他的本事自然了得,他若要躲起来,那些人或许不一定能找到他,可是,现在那些人摆明了杀人灭口,他却要以身犯险的替自己去引开他们! 沈依依只感觉到一股暖流带着左亭衣的气息直冲脑海,她想也不想的说道:“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你躲在这里,我去引开他们。” 她说着连忙硬塞了一粒丹药到左亭衣的嘴里,接着就从水里起来。 左亭衣眼神微微一眯,看着沈依依离去的背影,而那些人也顺着她制造出来的动静追去。 这一切本来就是是他算计好了的! 他为了城府极深,太清楚沈依依的个性与脾气了。而他本意就是要沈依依替自己引开这些人,因为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根本就没办法摆脱他们。 这些刺客的确筹划有素,先是以车轮战消耗暗卫的体内,再各个击破,左亭衣的确有些小看了他们。 后来,他一人去追沈依依时,一直埋伏在这里的人骤然发难,三百多名刺客统一行动,纵然左亭衣身手了得,却不想又见到了“旧友”。 他牵动了旧伤,又是孤身一人,给了那人可乘之机,这才在旧伤处再添一伤。 幸好赶来的暗卫,这才让左亭衣从众人的围攻中逃了出来。 而他身受重伤,本想着躲过那些人暗杀,不料,他们还是找来了。 能见到沈依依,倒也是出乎他的意料。 在这种情况之下本来当他计算好了,让沈依依替自己引开众人的,可是现在看到她真的那么做了。向来只算利益,从不将他人生死放在眼里的左亭衣第一次感觉到后悔! 他真的后悔自己用计让沈依依替自己了,他明知道沈依依不是那些人的对手,明知道,沈依依要是被抓,或许…… 他还是这么做了,可是,做了之后却后悔了! 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捶了一捶,那样的疼竟然在瞬间让他呼吸一滞。 左亭衣一咬牙,捂着伤口慢慢出了水面。 受伤之后,他在这一路都留下了暗号,他相信不用多久暗卫一定会找到自己的。而既然沈依依已经做了决定,他本应该扭头而走,好好利用沈依依为他争取来的机会的。 拂面而来的风声中还夹杂着一些缠斗的声响,那些人似乎已经发现了沈依依。 可是,不知为何,左亭衣在跨出几步后,却是猝然转眸,目光看着沈依依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动容。 他能算尽所有人的心,却从来没有算清自己的心! 第八十三章 半路厮杀 沈依依一路狂奔,身后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了。 刚才她离开左亭衣时,顺手拿了他的外套披在身上,她一奔跑,那些刺客瞬间就将她当做了左亭衣,一路追杀而去。 好几只箭羽几乎都是贴着沈依依的脸颊而过。 她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靠!是要毁我容吗? 就在此刻,破风声在身后响起,无需后看,沈依依也知道这箭的力道非同小可!她全身肌肉在一瞬间绷紧,骤然之间,她矮身一顿,以灵巧的姿势向旁边躲开! 只是那一秒的功夫,就在她闪身到旁边的树干之后时,刚才她站立过的那个地方,一只箭没入地面,只剩下白色的尾羽在外。 见状,沈依依也不由倒吸一口气! 幸好她躲得快,否则,这一箭要是射中了,绝对能见身体贯穿! 而身后那些人真的是下了死手的,他们距离沈依依还有一段距离,他们全部放箭! 嗖!嗖!嗖! 又是三声,三支箭几乎是同时射中沈依依藏身的树干上。 一味的躲与跑根本不是办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这些人给追上,置之死地而后生,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反击!主动出击在特定的情况下才是最好的保命法则! 沈依依脑海飞快的运转,目光在瞬间就把周围的一切打量完毕。 她迅速丢下自己的外袍,内里的衣衫都是紧紧的贴在身上,这倒是把她完美的身形包裹了。 而看到前面那团泥浆,沈依依没有半点犹豫翻身在泥浆里滚过去。她要保护色,能够让自己与周围环境融在一体的保护色。 现在唯一能用的就是这些泥浆! 她从靴子里拔出匕首,咬在唇边,借助着旁边从树上垂下的枝蔓,她快速爬到一株大树上。 在那些人追上来的瞬间,她向着前方甩出手里的石子,制造出的动静果然引得那些人向前跑去。 居高临下,她把握最为有利的地势,看到大约有二十多人。她慢慢的从树下滑下来,瞅准机会,出手干净利落,手中匕首划过最后一人的脖颈,一刀隔断他的动脉和气管,只一瞬间的功夫,就将那人性命结果。 在前面的人有所察觉之前,沈依依拖着尸体躲在树干后面。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与这些人正面相对,她不是对手! 借着身上的保护色,以及愈来愈暗的天色,和这里丰茂的植物,她身体灵巧的穿梭其中隐藏着。竟也在不一会儿成功解决了三人。 不过这些人也绝非等闲之辈,不过一会儿功夫,他们也就发现了不妥。 为首的一人身上手里紧握着一把大刀,背上还背着一张弓,这弓要比其他人的弓更大!沈依依知道刚才差点要了自己命的那只箭应该就是这人所为了。所以,对于他,她更加小心。 想到此时,左亭衣应该走得很远了,沈依依也没有必要再和这些人纠缠下去,她如是想着,打算悄悄离开。 可就在这时,吱的一声轻响后,沈依依闻声脸色骤然一变,她一动都不敢再动,因为,就在她脚下不远处,一条蛇正吐着信子,看向她这边。原本以为只有一条蛇,可是等沈依依看清楚时,却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竟然是蛇堆之中。 在她四面八方慢慢的涌来无数条蛇。 这个时节根本就不可能有蛇出没才对! 而且这些蛇好像经过训练一般,就对准着她。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忽然在距离她不远之处响起,“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不会乱动。”这个声音正是那个身背大弓之人所言。 沈依依知道自己暴露了。 “好,我不动。”她慢慢的说着,慢慢的把双手举高到让那些人能够看到自己双手没有武器,也没有威胁,这才慢慢起身。 那人倒是很意外,他嘴里微微轻动着,却没有丝声音出来,而沈依依却发现,围绕着自己的蛇慢慢的在退开,好像让出一条道来。 这蛇果然是那人训练出来的。 沈依依走出来,那人看清她后道:“是个女人?你倒颇有能耐杀了我三人。还扰乱了我的视线放走了左亭衣。这么说来,你是左亭衣的暗卫了?” 沈依依耸耸肩,“我不知道你是说,也不知道你说的是说,我只是来这山上摘草药的。”只要对方没有立刻动手杀她,她一面拖延时间,一面想着逃跑的办法。 那人眼睛微微眯起,显然并不相信沈依依的话。 而这时,在那人身后忽然有人认出了沈依依,附耳相道:“这人沈氏医馆的沈大夫。” 听到这话,头领哦了一声,“襄赣瘟疫的药是你研制的?” 沈依依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路,更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不过,察言观色,她感觉这些人要杀自己的可能性倒减少了一些后,她索性承认道:“我就是沈之章。” 那人哈哈笑了起来,“上次左亭衣中了我一箭,后来有人救了他,我倒在想是谁能够在我的箭下救人,原来是你!看在你救了很多百姓的份上,我本也应该放了你,可是,你却不该坏我大事,放了左亭衣。沈大夫,对不住了!” 说话间,他忽然色变,举起手中的大刀迎面就要向着沈依依劈来。 沈依依想要侧身躲过却是来不及,眼看大刀就要落下,那一瞬间,她心道:我终于又要死了!而就在这时,脑海里竟然浮现了左亭衣的脸来,却是在这不久前,画舫上,他强吻了自己,带着坏笑的痞样。 原来,自己在这里走了一圈,在临死前唯一想到的人竟然是他!看来自己为他而死倒也是命中注定的。 沈依依如是想着,既然逃不了,索性不逃了。她闭了双眼,等待着生命尽头的到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徐徐传来,“放了她!” 头上的刀没有再落下,沈依依猝然一惊,猛烈睁开双眼,却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人,黄昏之下,一袭白衣清艳,隔绝了世间所有的色彩。 左亭衣负手而立,站在距离他们不远处,一双眸子里毫无情绪。 头领收了刀,冷笑起来,“看你现在还能逃到那里!” “你们要的人是我,何必为难其他人,放了她,我跟你们走。”左亭衣说着,眼风若有似无的扫过沈依依。刚才他一路追来的时候都在后悔,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是沈依依会不会受伤?伤的重不重?她还好不好? 而在这一路,他看到了三具死尸,以及那人射出的箭羽,他的心就像是被狠狠揪住一样,那种急迫的心情,那种焦虑和担忧,是从来没有有过的情感。 现在亲眼见到她安然无事时,他心里才骤然一松。 幸好!自己来得不算迟! 幸好!自己总算赶到了! 情绪一松,他的嘴角上挂起了一抹笑痕,沈依依的心却揪起来,她不是让他走吗?不是让他躲起来吗?他怎么自己跑来送死啊!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沈依依和左亭衣两人都不知道对方的心情,可是,那头领却看出一丝端倪。 “有着活阎王之称的左亭衣,竟然会为了一个人折返回来?”他把目光重新转移到沈依依身上。 他们得到的信息是,左亭衣对京都一名大夫交往过密,现在看来,事情可不是这么简单的。 那头领仔细打量着沈依依。 为了方便沈依依出门都是男装,所以内里的衣衫也皆是男子装束。 那头领从怀里取出一张手巾,亲自抹去了沈依依脸色的泥浆,露出她的脸来,他冷笑起来,手中刀忽然一挥,沈依依腰带断掉,衣襟前的纽襻也被撤掉,衣襟敞开,露出里面的裹胸。 左亭衣眼睛骤然一眯,眼神充满危险。他发誓,一定要亲手宰下这人的手,剜了他的双眼! 那头顶道:“我还以为左亭衣又迷上了男风,原来,你还是喜欢女的。” 他手中刀随意的挥动着,却是贴着沈依依的脖颈要穴,只要再吐一分力,沈依依随时会命丧当下。 “当初你要是乖乖的跟我回去,主上绝对不会亏欠你,可是你偏偏不知好歹,今日是你自找的!不过,要是主上知道你中意这个女子,你猜主上会怎样对付她?” 左亭衣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眼中的阴鸷完全不加保留,一股强大的杀气让他的衣襟无风而动。 “苏摩儿!我再说最后一遍放了她!” 原来他们竟然是认识的,沈依依心里咯噔一下,左亭衣的身世太过离奇了,一团又一团的迷雾笼罩着他,让人看不清。而他的铁血手腕也让人对他避而远之。 苏摩儿不受威胁,继续说道:“妄你在大商朝位列人臣,可是,那么多人都想杀你,我看你还是跟我回……”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左亭衣手里紧紧握着的几块银子他当做暗器向着苏摩儿袭来。 苏摩儿对左亭衣还是颇有几分忌惮,连忙挥刀挡住,银子在他的大刀上生生嵌出痕迹来。 接着这个机会,沈依依骤然转身,双脚急出,瞬间踹中身边看守自己的两人的下颌上,只听得咔嚓两声脆响,那两人下颌骨已然断裂。 他们吃痛,手一松,沈依依骤然脱身。 她忌惮前面的蛇,只有顺着边上快速跑开。 见到沈依依脱身,苏摩儿脸色一寒,骤然出手,手中大刀夹着强劲的力道向着沈依依劈来。 第八十四章 骤然出手 这一招,且快亦凶狠非常! 沈依依只感觉到身体好像是风中脱线的风筝,随着强劲的气浪摆动,完全不受控制,而此时此刻,她才看清。 苏摩儿那一刀竟然生生劈断了她脚下的巨石。 而在她身边却是万丈悬崖。 那一瞬间,她随着巨石一同摔落下了悬崖。而就在她落下之前,身体漂浮在空中的一瞬间,她目光却只来得及扫过左亭衣,只一眼,却分明看清楚了他目中骤然而生的隐痛! 苏摩儿也没想到,沈依依所站立的那块巨石之下本是悬空凸起的一块岩石,这一刀之力,岩石应声而断,沈依依却和断石一同向着悬崖下面摔去。 此时此刻,他们却只有眼睁睁的看着! 而就在这时,一道白色的影子正以极快的速度掠去,苏摩儿察觉的时候也迟了一步,他想阻止却来不及了,骤然出手却只抓住了左亭衣一处衣角,只听得裂帛在空中响起,他手上多了一角白色的衣角。 他望着手里的衣角怔怔出神,他与左亭衣绝对不是一两次的相识了,以他对左亭衣的了解,有人为他引开了追杀,他反转回来,已经是奇迹了,现在他却是想也不想的纵身一跃,这个女人对他而言,竟然有那么重要? 直到左亭衣的身影消失在众人面前,他们才回过神来。 苏摩儿身边一人依旧是满脸震惊,他道:“将军,这……”他满眼担忧的看向苏摩儿,如果左亭衣真死了,那么回去如何与主上交代? “我绝不相信左亭衣就这么死了!派人下去,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众人抱拳答应。 此刻,天空上骤然升起一颗燃弹,是用来传递信号的。 苏摩儿抬头看了看,从怀中取出一张人皮似的东西,套在脸上,然后把弓箭取下丢给心腹,又脱下外袍,露出里面的衣衫,他道:“我先回谢府,你们留在这里。一定要把人给找到,再派人却打听那女人的情况。” 吩咐完后,他边向着信号发射的方向而去。 其他人得令也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沈依依一路落下,耳边只有风声的呼啸,身上很多地方被荆棘和倒刺刮伤。她知道自己掉下了悬崖,可是,她还并不想死。 在落下时,她感觉到身边有无数的藤蔓荆棘,虽然有刺,她却顾不得疼痛,咬牙伸手去抓住这些藤蔓。 无数倒刺瞬间扎入手中,疼痛却也让她越发清醒。 摔下的巨大冲击力度让她攀着这些藤蔓滑下很长才止住去势。 她刚松一口气,还没想到攀爬上去的办法,这一抬头就见到上面有道影子正以极快的速度俯冲下来。 “靠!”一个字只发出了半个音,那影子就已经到了面前。 是和她一同坠落下来的巨石! 巨石当头砸下去,她躲都没有办法躲..她来不及感慨她今天的人生是用命运多舛形容还还是用真倒霉好,藤蔓全部断裂,她又跟着摔了下。 “依依!”有人喊着她的名字。沈依依惊然抬眸! 左亭衣就在她面前,一股熟悉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左亭衣是纵身跳下去的,速度远比沈依依更迅猛,他一脚踩上那块巨石,借力用力,一把搂住沈依依,石块先落下,许久才发出沉闷的声响,这里有多高显而易见。 他的手正拉着一根藤蔓,一手却扣住沈依依的手腕。 两人就这么掉在了半空中。 “别松手!”左亭衣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此刻,他们已经快接近悬崖底部了,这里一片黑暗,沈依依抬头,入眼的全是浓浓的雾气,像是一块黑色的纱布覆盖在双眼之上。 她尽力抬眸却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在这黑暗之中,左亭衣是如何做到一把拉住她的手的。 下坠之势顿住了。沈依依的手被左亭衣牢牢扣住,她也不想死,尽管身处黑暗之中,她的双脚却在摸索着想勾住一些藤蔓。可是就在她刚刚找到藤蔓时,有什么东西猛地滴入到她的眼睛里。 这莫名的液体带着一丝温热,却也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是血! 如果此时有光的话,沈依依一定会看到左亭衣半边身子的衣衫全都被血色浸染。 又是一滴血滴在她的脸上,紧跟着这些血好似断了线的珠子,不断的滴下。 沈依依的心跳在那一刻好似全都被这些血滴说牵引。 她知道,左亭衣之前受伤,现在也不过是强撑而已,她是大夫,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会没命的。 如果没有自己,他或许能支撑上去。 而自己,刚才苏摩儿一刀砍在石块上,可是劲风却已经将她所伤,她道:“左亭衣,你松手吧,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人都要死在这里。” 左亭衣没有说话。 “左亭衣,你听我说,你松手,你……” 温泉边上,她见左亭衣重伤,杀手就在身边,危机当临,她说她替他去引开杀手,让他先走。 他猝然而惊,可是眼中的算计,沈依依亦是看得分明。她却从潜意识的不愿承认,她对他说,“还记得上次大雪里,你救了我回来,我说过,我欠你一命,自此之后我们两不相欠。” 左亭衣的手原本紧紧扣住她的肩头,却在片刻后终于还是松了手,亲眼看着她离开。 有些事,沈依依看得出来,也明白。但是,当左亭衣出现时,为了自己竟然情愿跟着苏摩儿而去时,沈依依的心口好像被电骤然击中,而当在山崖下,他的气息在瞬间将她包围,他的手紧紧扣住她的手时,她的心有颗种子在深深的埋下,并且在心里迅速生根发芽。 只是,那种子还没来得及开花结果时,她却要让他松手,藤蔓应该支撑不了两人这么久,更何况左亭衣的伤口…… 左亭衣看不到沈依依现在眼中氤氲而出感动。她之前的一生太过短暂,短暂到她没有来得及去感受某些情感,而这一生也太过凄苦与飘零。 可是,现在沈依依却很是满足! 左亭衣素来是个无情之人,但是当无情之人一旦动情,却是无比的深情…… 沈依依的话被左亭衣突然开口打断,“住口!” 声线依旧冷漠,但沈依依却听出了当中霸道隐藏的坚定! 藤蔓断裂的声响细碎,可是在这宁静到极致的空间中,两人却听得分明,藤蔓断裂的速度要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快。 一股强力袭来,两人再一次的下坠! 这一次左亭衣再没有力气却攀附住藤蔓了,而沈依依也在下坠时,身体猛地撞击到悬崖壁上凸出来的岩石之上。 而这一撞,剧烈的疼痛瞬间让沈依依陷入了昏迷! 嘀嗒!嘀嗒! 有声音像是来自遥远的天际…… 一下又一下的凉意不断的刺激着沈依依,随即而来的是身体的疼痛…… 她眼珠动了动,感觉到有什么顺着脸颊流进嘴里,她本能的吞咽起来,冰凉的液体顺着口腔流入胃里。 长时间形成的警惕让她猛然睁大了双眼,一道微弱的光射进眼里,她闭了眼慢慢适应后又在睁开。 这才发现,那道微弱的光影原来是从悬崖之上照射到这里的微弱的光! 或许在上面已经是中午,所以,现在才有光透过重重的枝蔓顽强的照射到悬崖底部。 枝蔓上树叶的叶子上凝聚的点点露珠正一点一滴的滴落下来,有些正好滴入沈依依的唇里。 “我没死?”她动了动身体,身体勉强能动,但是一动,剧痛就疼的她额头冷汗淋漓。 肋骨断了,好在断骨没有刺入五脏,否则,她早就见阎王了。她伸手摸了摸身下的地。,悬崖地下倒不全是嶙峋的怪石,这里植物不断腐蚀又在腐蚀的泥土上再生长,也不知道过了多少的年岁,才让这里的地面竟然保持着一些松软。 但是饶是如此,从高处落下的冲击却也不容小觑。 一想到阎王,她猝然想到左亭衣!、 转眸寻去,发现左亭衣就在距离她不远处,但是,接着微弱的光,她的脸色并不好看。因为此时此刻的左亭衣整个人仿佛陷入了血海之中。 原本一袭白衣的左亭衣,此刻如沐血水中,此刻,他一动不动,生死难料! “左亭衣!”沈依依喊了一声,强撑着伤体向着他挪过去。短短的几米距离,她用的时间却好像海枯石烂般漫长。 恍惚中,她隐约想起,她被撞到岩石落下时,左亭衣用自己的身体搂住了她,而当她掉下时,左亭衣却用自己的身体…… 一想到这里,沈依依感觉到眼前一片模糊,浓重的水雾溢满眼眶,让她看什么都是模糊不清。 她反手拭去眼泪,却注意到自己全身上下全是血迹,而这些血迹是都左亭衣的。他的血流了她一身,那些血更好像融入她的骨髓,嵌入了她的生命…… 看着面前的人,她伸出的手眼看要触碰到了,却哆嗦着不敢再向前一寸,她害怕! 第一次,她感觉到那种害怕和绝望的情绪…… “左亭衣……你不能死……” 第八十五章 崖下岁月 沈擎天从魏国公府上出来了! 今日天气是难得的艳阳天,这还是入冬以来,大雪过来第一次这么大的太阳,阳光照射在身上暖暖的。 可是,此时此刻的沈擎天却好像并没有感觉到一丝暖意。 他下台阶的脚依旧有些发虚,后背的衣衫全部湿濡贴在身上,微风拂过,他冻的一哆嗦。 沈家的侍从见到自家老爷出来了,赶紧的上前搀扶着上马车。 一只脚刚刚踏上,沈擎天转头看了一眼,耀金般的阳光下魏国公府威严无比,甚至就连门口的那两只大石狮子龇牙咧嘴的神情都带着几分狰狞。 原来…… 沈擎天心寒了几分!是当初他真的小看了这些后辈?还是他真的老了? 左亭衣的手段以及他这人厉害只是不用说,可是,他还是在想一个左亭衣或许只是例外,而,今日,他才幡然醒悟,所谓物以类聚,与左亭衣走得近的这些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宣轻扬,平日里看他,不过是一个仗恃着家族势力的纨绔子弟,他是宣皇后最疼爱的弟弟,是陛下的小舅子。宣家勋贵一脉虽然持续了百年,可是,当中的颓势,有心也是看得出来的。 而宣轻扬平日里处事张狂,但凡出了岔子,还没等他开口,陛下也会念及这个小舅子,主动就把责任给他撇开了。 特别是宣轻扬府中的“百花园”在朝臣中早就是风流有名了,这样的人,靠近左亭衣不过是想接着左亭衣的恶名狐假虎威吧了。 可是,今日,待女儿提及此事时,沈擎天不得不亲自来了一趟魏国公府。 刚一入门,宣府管家压根就没有把他这位朝中大臣看在眼里似的,奉的茶全是次品也就罢了,言语上还道:“沈大人切莫怪罪,这茶是差了些,比不得大人府上,魏国公府也只是徒有其表而已。” 一进门,沈擎天就吃了一个闷棍!想着事关重大,他暂时不去计较这些,但是最可气的还是后面,他在凳子上坐了足足一个时辰,偌大的厅里连火盆也没有,他冻得瑟瑟发抖,却还只有强忍着。 在冷凳次茶中捱着,好不容易见到宣轻扬,他浑身的香粉味还没有靠近就能闻到,干嘛去了只不用说。 当沈擎天斟酌半天把左亭衣之事告诉宣轻扬时,却见到他眼皮连抬都没有抬一下,只是百无聊赖的转动着手中翡翠扳指。 “沈大人消息可真灵通啊,连有人想要行刺尚书大人都是清清楚楚的。莫不是这事你亲自参与了?” 沈擎天也知道宣轻扬的身份特殊,他连忙说道:“国公爷这是说得哪里的话!都怪在下教导无方,才让林清远这个混小子走了混路。只是,这事老夫也是偶然知晓的,这不紧赶着就来找国公爷商议办法。” 宣轻扬耸耸肩,“我可没办法,刺杀朝廷命官这个罪可大了去了,我可不想掺和。要不这样吧,林清远既然是沈大人的外侄,这事还是沈大人看着办好,只是,以我对尚书大人的了解,和陛下对他的宠爱,这事……”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下来,呲了一声,一眼无辜的看向沈擎天,“要不,我建议沈大人即刻进宫的好,昭仪娘娘冰雪聪明,特别是鬼主意最多,敢想常人不敢想之事。您摆驾去找她商议商议……来人,送客!” 说完,他转身就走,沈擎天当即就愣在哪里,久久无法回神。 宣轻扬的话看似轻佻,可是内里的内容却丰富的很!特别是最后一句,分明就是意有所指! “老爷,是回府吗?”下人见沈擎天看着宣府大门直发愣,忍不住问道。 沈擎天这才收回眼神,他略一思索道:“去皇宫!不,先回府!”虽然沈依媛是他的女儿,可是,现在的沈依媛乃是沈昭仪了,他是外臣自然不是说见就能见到的。这事还需从长计较。 宣轻扬打发了沈擎天,身体转过屏风时,脸上原本的无所谓全都不见,而隐隐有着几分担忧。 书房里,有左亭衣的暗卫,他带来的消息是让宣轻扬去一趟三殿下府,可是,书房里还有一人。 聂小楼见他回来道:“沈擎天打发了走?” 宣轻扬点点头,“他来的目的不过是想把自己与这事撇开。” “我的人查到的情况时,杀手有两拨!的确是有人在背后指使林清远,不过,那些人根本就是不亭衣的对手,不足挂齿的。但是我担忧的另外一拨人……” 说道这里,聂小楼无比的严肃,完全没有平日里嬉笑没个正性的模样。 “你是说她?” 聂小楼点点头,“有可能是她!” “坏了!”宣轻扬脸色骤变,急道:“你赶快派人去!” 一令下后,整个风衣楼上下所有的高手全都出发,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地方火云崖!只是他们却浑然不知,此时此刻左亭衣却和沈依依双双坠入崖底! 沈依依浑浑噩噩的醒来,却发现左亭衣正躺在血泊之中,生死未卜。 她看着一动不动的他,那一刻,心好像都无法再跳动了,她犹豫了片刻,却又好似数百年光阴那么长。 手指探到左亭衣的鼻尖,一股微弱的气息许久才喷在她的指尖。 那一刻,沈依依只感觉到自己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好久她才恢复过来,左亭衣还活着!太好了!他还活着! 那一刻,她要的只是他活着。 她连忙把查看他的身上的伤势。 他伤得最重的还是胸前的那一刀,几乎就能要了他的性命,不过好在,在温泉的时候,她及时替他止血,并给他服过药。伤口有些地方崩开了,沈依依连忙替他重新缝合伤口。 触及他的身体时,沈依依才发现左亭衣的身体冷得吓人。 她想把他抱到有阳光的地方取暖,刚一搬动他的身体,她惊悚的发现左亭衣的后背全是被荆棘和藤条刮得血肉模糊的背。 而他的右脚此刻正以一种诡异的扭曲形状。 原来,从上面摔下来时,她撞上石块晕过去后,左亭衣抱着她翻转自己的身体,把自己垫在她的身下,所以,他的背部才会出现这些血肉模糊的伤。而他的脚也是因此摔断的。 心猛地的被揪住,疼痛顺着呼吸的节奏布满了全身,如果不是他,自己早就摔死了!而他明明有机会走的,却还是…… 沈依依小心仔细的处理他身上的伤,虽然这里是悬崖底下,可是周围植物丰茂,当中能用的草药倒也不少! 沈依依取了草药替左亭衣敷在伤口上,同时扯下自己的衣衫为他包裹。 眼泪却不由自主的顺着眼角滴落下来。 此时,她的双手正拿着一条布条,穿过他的肋下,她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他的胸前,眼泪顺着她的动作不偏不倚正好滴落在左亭衣的唇角。 他微微一动,眼泪顺着唇角落进口腔。 他睁开时,正见到沈依依匍匐在自己的身上,胸前的软糯与自己距离近的好像连空气都无法容纳了。 而此时她身上的衣服为了撕成能包裹伤口的布条,剩下的也不多了,她的腰部以上胸部以下的部分全暴露在空气中,光洁的肌肤宛如羊脂白玉,平坦的小腹肌理分明,再配上这有够暧昧的姿势。 左亭衣素来严谨,可此时此刻嘴角也忍不住向上勾起,他清了清嗓子,用喑哑的声线说道:“我们这样要是被别人看到,我的名声岂不是被你给毁了。” 听到声音沈依依先是一怔,手里的动作顿时停下,一双琥珀色的琉璃眸看着左亭衣,四目相对,发现他竟然醒来,而且还清醒无比的说话了,她的心情自然喜不自胜,可是随即她却反应过来,左亭衣竟然在这种时候还在调侃自己。 她脸色一转,愤恨道:“你还没死啊!难怪,你那么讨厌,阎王都不想要你。” “错了!阎王说,我死了,很多人都会笑,可是,你却会哭,所以,他便不打算收我的性命。” 共同经历了生死的两人,此时此刻却开始互相调侃起来。而他们却没有发现到了这时到了这里,他们对话要比任何时候都轻松自如。 沈依依白他一眼,把事先准备好的木棍做成夹板替左亭衣固定在脚上,手里的布条不够用,她想也不想的又打算去撕衣服,却听到头顶上传来有人的轻咳。 “你再撕下去,不如把衣服直接脱了好了。” 裂帛声响起,一双骨骼修长的手递来了布条,却是从左亭衣自己身上扯下的,而一股暖意袭来,他却是不由分说的把自己的外袍兜头罩下给沈依依披上。 “你真傻!”左亭衣看着她,突然开口说道:“明知道我利用你,还傻傻的被人抓住!”他话语间竟然难得有些埋怨,还有一些连他也无法分辨的情绪。 沈依依轻声而笑,立刻接口道:“你不是更傻,都有机会逃了,却还陪我掉下来!” 话一说完,两人对视一眼,顿时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一定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左亭衣怎么可能会说出那种话?他怎么可能出现那种笑容? 第八十六章 红梅花瓣 气氛尴尬,一种若有似无的感觉在瞬间将两人围绕。 沈依依感觉到一丝窘迫,她下意识的转眸避免与左亭衣的对视,可是,似乎,不管她目光投向哪里,都能感觉到左亭衣的目光。 索性,她转眸看他,故若无事的转移话题,“对了!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你?我看他们好像不像是一般的杀手……” 沈依依观察处事绝对的细心谨慎,只一个照面,她就察觉出那些人身上的问题,而且这些人明显是与左亭衣的身份有关,不是她特别的想知道,一则身处崖底,什么都没有,除了时间还真是大把,二来,左亭衣身份之谜太过蹊跷了,让她都不得不想一窥究竟。 左亭衣道:“你想知道我是什么人?”他倒是一针见血。 沈依依沉思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如果你想说,我便听,你若不想说,我也不勉强。” 左亭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现在还不是时候,只是,我能告诉你的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我相信!” 相信两个字说起来很轻松,可是,这当中的含义却很重,信任,就意味着要在前路未卜中,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相互依靠着前行,或者,对方从背后给一冷箭! 左亭衣腿摔骨折了,行动多有不便,沈依依便寻来宽大的叶子接了露珠来解渴,又寻了些能果腹的草药。 这些东西,她能吃,可是一想到向来衣食讲究的左亭衣,“这些味道不是很好……”她说着,话音未落,却见到左亭衣毫不在意的接过,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沈依依万分惊讶,怔怔的看着他,整个人处于震惊之中,话与思想完全没有同步,“只能暂时吃一吃……” 左亭衣见状笑了笑道:“别以为我不能吃苦,想当年,我过的日子比这……”话甫一出口,他顿时住口,脸上神色变了变,片刻后才像是没事人一般,抬头看了看周围,转口说道:“还是赶紧想办法出去吧。” 沈依依耸耸肩,“刚才寻吃的时,我就看过了,如果我没受伤,要出去难度应该不大,可是……” 且不说她此时肋骨断了几根左亭衣脚也骨折了,两人要想这样爬出去,简直是不可能! 沈依依想了想,她忽然蹲下身来,却是一把撩开左亭衣的衣袖,他的腕上配着一只袖箭,她说道:“再等等,确定那些杀手走后,我再想办法。” 太阳光只照射了不一会就消失了,四周重新涌出黑暗,又冷又潮的环境对他们而言绝对是折磨。 火折子也不知道掉在什么地方了。 沈依依骤然想起怀里的瓷瓶。 左亭衣就眼看着她从药包里取出一个玻璃小瓶,她以巧劲敲碎玻璃瓶,留下了外凹内凸的一小块玻璃。 “你这是干什么?” 沈依依笑道:“等会你就知道了。” 接着,就见到她取出一小块纸,凹透镜借着那一丝丝阳光,瞬间就把纸片烧着了,她赶紧着寻来一些易燃的枯叶,不一会在太阳消失前就生出了一小堆火来。 左亭衣取过那块玻璃片放在手里细细的看了看,这是之前,沈依依让他寻来做的琉璃瓶,可是,经过她加工提纯之后,这瓶子变得越发的透明清澈,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小玩意还能生火。 而最让他意外的是沈依依竟然知道这些稀奇古怪的方式,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怎么会知道这些? 沈依依感受到他异样的眼光,她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长眉一佻,说道:“你有秘密,我自然也有。要不这样,改天时机成熟了,咱两交换?” 她不过一句戏言,左亭衣却笑道:“一言为定!” 彼时沈依澜到达谢府,却得知谢小公爷此时正在见客。侍女将她领到偏厅稍作歇息,约摸过了半个时辰,谢吟风才出现在门口。 “沈小姐。”尚未进门,他谢吟风笑意盈盈的喊了一声,虽然眼中笑意依旧,可是,称呼上却透着几分疏离。 沈依澜何等敏锐,瞬间察觉到了,她未动声色道:“谢公子,今日依澜冒昧前来,是想请公子帮忙。” “沈小姐但说无妨。谢某一定竭尽所能。” 沈依澜察觉到今日谢吟风有些奇怪,可是,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大事当前,她也顾不得便道:“谢公子,可知林清远此时在什么地方?” 谢吟风眼风一扫,眸中警惕显而易见。“沈小姐莫不是找不到家兄?那好办,我这就遣人替你去寻。” 沈依澜顿时明白他在推诿,索性直截了当道:“林清远召集了杀手要去刺杀尚书大人左亭衣,以左大人的能耐应该无大碍的,可是,旁人不知道,我却再清楚不过,以林清远的能耐,他能召集杀手?他敢去刺杀刑部尚书?家父得知此事后,也当即赶往了魏国公府。小女子思来想去觉得这事绝不简单,所以才来找公子商议。” 谢吟风微微一顿,瞬间明白,沈依澜话中暗含的深意,你们要对付左亭衣是你们的事,可是千万不要把这件事牵扯到了沈家。 他神色自如,从后伸手轻轻的拍在沈依澜的双肩,“澜儿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受苦的。只是……”他说道这里,手中微微用力,扳过沈依澜的肩头,让她正对着自己。 他低头看着眼前的人儿,精致的五官,一丝不苟的妆容,双眸中闪烁的光,这个女人的确很完美、耀眼,只是这样的人放在哪里都太过引人注目。 任何男人都想拥有这样的女人,他的手轻轻的拂过她的脸颊,修长的手指掠过她的唇,她微微抬眸,贝齿轻轻咬着下唇。 清纯的容颜,让他恨不得将她拥入怀中。 他慢慢的俯身,唇有意无意的滑过她的耳边,“依澜,你的确是太美,这样的美能够引得男人遐想,只是,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坏。” 沈依澜还没明白他话中的含义。 谢吟风就松开了手,负手而去。 虽然不明白,但是她来这里的目的也算达到了,脑海里还不住的回响着谢吟风的话,出了门也没注意其他。 直到上了马车,行了许久,她才反应过来,这条路回府应该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沈依澜撩开车帘刚想要发问,却发现驾驶马车的竟然不是自家府上的车夫! 虽然惊慌,她还是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驾车之人慢慢转头,沈依澜猝然一惊,这人她虽然不认识,可是却也是见过的,这人不是三殿下身边的随从么? 她一惊就要开口,骤然间,勃颈处突然一痛,她连为什么都来不及开口,就晕了过去。 等她逐渐清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躺在软榻之上,四周全是重重的纱幔,朦朦胧胧隔绝一切。 而她的身体就好像从楼梯上摔下来过似的,酸疼无比。她慢慢的撑着身体想起来,这才惊然发觉,自己身上未着片缕,身上只是随意搭着一条丝被。 沈依澜脸色骤然就变,一瞬间血色褪尽,大脑里嗡的一声,瞬间空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双手紧紧裹着丝被,一下坐起来,处于身体的自保的本能,她蜷缩着先后退去,可是一退之下,她看到,刚才自己躺过的地方,白色的丝锦床单上有一片红色,红色娇艳宛若红梅花瓣随风飘落…… 那是…… 处子的落红! “我……”沈依澜怔怔的望着那块落红,紧紧咬住下唇,直到口腔里溢满了腥甜。 这里仿佛只有她一人,她很想痛哭,可是,眼泪却始终在眼眶里打转,她在回忆着,她还有意识前所见到是什么。 而这时,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了。 一个修长的身影慢慢的踱了进来。那人进来后,反手将门关上,步子带着几分凝重向着这边而来。 细碎的脚步一下一下像是踩过沈依澜的心。 她猛地一下伸手撩开面前的纱幔。 却见到谢吟风一脸愠色的正漠然的看着她。 “是你!”沈依澜怨恨而道。 谢吟风摇了摇头,俯身捡起被随意丢在地上的衣裙,他走到沈依澜身边,替她披在身上了。 “以你的聪慧,应该猜出来是谁。” 她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眼中神色变了又变,最终凝聚成痛。她扑进谢吟风怀中,哇的一下就痛哭起来。 谢吟风轻轻的搂着她,手在她背上轻轻的拍抚着。“你的美貌……” 这就是之前谢吟风说话的深意? “为什么?为什么?” 沈依澜连问了两个为什么?猝然抬头,一双眸子充满的质问,死死盯着谢吟风。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你明知道这一切会发生,却不保护我,就眼睁睁的见到我被……?明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你为什么什么也不做? 她看着他,见到他眸中闪过的一丝神色,沈依澜心好像碎了,她在谢吟风眼中看到的是那丝情绪,叫做野心! 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她明白了,这个人的心! 而自己在他的心里也许只是一颗有利用价值的棋子。 忽然间,她想到了沈依依! 第八十七章 急转直下 沈依澜在谢吟风怀里失声痛哭,可是当她看到他眼中的野心后,那一瞬间,她有了一种觉悟。 自己看似沈家的掌上明珠,享受到父母的宠爱,衣食住行无一不是好的,就连身边的丫头吃穿用度也都是整个沈府中拔尖的。 可是,她一直以来知道自己将来一定满足父母的期望要过得更好,而今天,希望破灭后,她才幡然明白,自己从来都是一颗棋子。 父母的宠爱,不过是为了沈氏家族,而今天,谢吟风…… 思来想去,当初沈依依以那样极端的方式离开,如今看来,她舍弃沈家的一切,得到的却是自由,或许那样的方式才是最好的! 只是,沈依澜却不甘心! 她慢慢的起身,双手松开,原本紧紧揪住胸前裹住的丝被在她一松手时就从身上滑下去,谢吟风先是一怔,看着沈依澜裸露在空气中的后背,她的胴体毫无遮掩,性感却又无比的神圣,那一刻,她由少女转眼成为了女人,心里充满了野心和报复的女人。 她从地上一一捡起衣服慢慢的穿上,神情淡然,仿佛之前的事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似的,仿佛此时此刻,连谢吟风都没有在她的身后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穿好衣服,拉开门,门外光线瞬间照射进来,逆光之下,她笼罩在光芒之中,好像下一秒就要融入光芒之中一般。 而当谢吟风反应过来时,却发现房间里空荡荡的,他低了头,看着手,手里有一滴晶莹,那原本是沈依澜的眼泪,只是,这滴泪早已冰凉但却灼伤了他的眼眸。 她出门时,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处僻静的庄子,此时的她再不是之前的沈依澜了。她目光中凝结成冰,外面的人看着她,下意识的都在侧身让过。 沈府的车夫蜷缩在门口,抄着手焦急的向着里面打量。刚一抬头,就见到沈依澜,他连忙上前,“小姐,您没事吧?小的本来在外等着的,可是不知道怎么的……” 沈依澜骤然抬了手,转眸扫了那车夫一眼,车夫瞬间闭嘴了。 她冷冷的声音传来,“今日的事,你若说出去,我就勾了你的舌头!” “是!是!小的不敢。”车夫吓得一瑟缩,沈依澜的眼神冰冷的太吓人了。 “好了,回府吧。”沈依澜缓了缓语气,抬步上了马车,这一路,藏在袖中的手都紧紧握成拳头,没有一刻松开。 而直到回到沈府,她让丫环打了洗澡水后,遣走了所有人,只剩她一人时,她才松开手,里面是一张丝绢,只是这张丝绢上有斑驳的血迹。 她拿着丝绢慢慢走到火盆前,火盆里的火烧得正旺,她把丝绢丢在火里,火舌一舔,丝绢顿时蜷缩在一团,仿佛曾经的她,随后成为了灰烬。 沈依澜一瞬不瞬的看着,直到丝绢彻底融入火里,她这才转身离开,眼角最后一滴泪水滑过,滴在火炭上,发出嗤的一声,变成了一股青烟。 她把自己沉入温水中,慢慢的浸泡着,心里却在飞速的想着。之前姐姐成为昭仪,但是,姐姐腹中胎儿的事情,万一有一天暴露了,这件事造成的后果总归会连累整个沈家,父亲虽然口中没说,可是,她却知道。 如今,自己已经这样了,父亲打算送自己入宫之事已然不成,谢吟风野心满满,他既然想要和三殿下联手,为了自己的将来,我必须得堵上一把! 沈依澜把身体沉入水里,当水漫过口鼻,窒息的感觉涌出,当她耗尽肺里的最后一口气后,这才浮出水面,她抹去了脸上的水和泪,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置之死地而后生原来是这个感觉!”忽然间,她笑了起来,笑容带着几分诡艳。 “君昊,你在我身上夺走的东西,我一定会要让你十倍的偿还!谢吟风……” 沈依依用匕首割了些藤条来,再用匕首细致的把藤条上的倒刺剔除,再编成粗粗的绳索,同时每个绳索距离一定距离后就打成一个极为特别的结。 左亭衣姿势舒服的靠着好整以暇的看着。 “你这是做什么?” 沈依依把藤条一甩,测量了长度后,又把一些藤条围在身上,这看得左亭衣一个劲的皱眉。 “你不懂了吧。山人自有妙计。” 沈依依取出袖箭,在箭的末尾处系上她搓好的麻绳,对准上面有些凸起的地方,然后猛地射出,箭带着绳索向着前面射出,并且成功的勾住凸起的岩石。 沈依依用布条把肋骨处的伤口紧紧裹上,确保自己一会儿的动作不会加重伤势后,这才背负麻绳慢慢攀爬起来。 她的身形苗条修长,在山壁上攀爬显得格外的轻盈。 爬到袖箭射出的地方,她停下来,把身上的绳索牢牢扣在岩石之上,又继续向着高处射出袖箭,如此反复多次,但凡她攀爬过的地方都有那种藤蔓制成的麻绳并且格外的牢固。 只是,这悬崖高达百丈,这样的功夫,沈依依一共持续了数日方才到达一半的距离。 每日重复这样的事情格外的耗费体力,特别是在这崖底,除了一些植物再没有其他能够补充体力的东西。而她的身体本就有伤,基本上每一次的攀爬,都会扯动她断裂的肋骨。 可是,她却没有办法,虽然每天,左亭衣都与她调侃说笑,可是,她却知道,他是在硬撑,他的身体状况,她再清楚不过了,左亭衣的脸色越来越差,再不想办法上去,他有可能会死在这里。 所以,她也在强撑,强忍着伤痛攀爬着,务必要铺就一条能行的“路”。 聂小楼一路疾驰,活生生的跑死了两匹马也总算抵达了火云崖,见到卫洛时,他已经着人在这里搜寻了好久日了,然而却没有一点消息。 聂小楼忍不住呵斥,“你们是怎么跟着主子的!你们……”眼风一扫,这些暗卫脸色都不是很好,身上或多或少都还带着伤,他知道他们之前与那些杀手有交锋,可是也没想到这些由左亭衣亲自训练出来的暗卫竟然遭受到如此的重创,可见对方的实力绝对的不容小觑。 责备的话也就压了下去,他道:“你们有沈依依的下落没有?” 卫洛摇了摇头,脸上一片灰败之色,“见到她的马,却没有见到她人。” 聂小楼太眸子在整个山脉上扫过,这片山脉极为广袤,真要寻找两人,无疑是大海捞针。最怕的就是这边人还没有找到,那边杀手再一次的动手。 “希望亭衣与沈依依在一起,多少也能有个照应。” 他不过是无意一句,可是听到这话潞安却是一怔。她之前与人搜寻时,无意中发现过在一处有沈依依走过的痕迹,那里还遗漏了她的药丸。 但是只有她一人见到,后来,她顺着痕迹找过,后来她找到了悬崖边,见到地下的脚印,她最为擅长的就是跟踪,从脚印上来判断,她怀疑沈依依有极大的可能是摔下悬崖了。 当她看到那些痕迹时,她就打算告诉卫洛,可是,就在她刚要张开时,却突然顿住了。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左亭衣书房里那张宣纸上,极为工整的写下的沈依依三个字。想到这里,潞安心里顿时冒出一个念头,她不由自主的蹲下身体,伸出手来来却是将地上的痕迹抹了去。 沈依依,你可不要怪我,我自知身份卑微,本就不奢求能与主上有什么,只求能尽心尽力服侍主上一生一世,但是,你的出现……情报上说你曾经自杀过,其实你若是真死了倒也不失为解脱…… 她选择对这件事视而不见,心存的就是希望沈依依就此消失。 “潞安!潞安!”聂小楼喊了她几声,却发现她好像在神游太虚一般,根本就没听到他的声音。 卫洛眉头皱了皱眉,见一旁的潞安还是没有反应,悄悄扯了她的衣襟。 潞安这才回神过来,她目光带着几分慌乱看了聂小楼一眼,连忙敛衽垂眸。 聂小楼心想她或许是太累了,也没太往心里去,便道:“你最擅长追踪术,可有发现?” 潞安心里咯噔一下,她抬眸看了聂小楼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聂小楼长眉微微一拧,潞安是左亭衣的心腹,她不会背叛他的,可是,他怎么觉得今日的潞安有些不对劲。 众人寻找了数日皆是疲惫不堪,聂小楼心急如焚,奈何这如同大海捞针的事也不是他急就行了的。 如此过了一日,第二日一大早,众人再次出去寻找,却只带回了左亭衣一件染血的衣衫,一并的还有三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你们在哪来寻来的?亭衣他人呢?” “回楼主,这衣衫是在草丛里寻到的,想来是尊主受伤后丢弃的。” 聂小楼眉心紧锁,他仔细打量着这三具尸体,发现他们都是被利刃割破喉咙致死,可以说是一刀毙命,这样的手法有些像左亭衣的手段,可是,以他对左亭衣的了解,他却是不会这样做。因为,鲜血溅出会污了他的眼。 剩下一个可能就是沈依依了! 只是,这三具尸体么,聂小楼心如电转,却遣走了所有人,他取出匕首扳过一具尸体,以刀割破衣衫,尸体的背部暴露在空气中,肌肤上除了死亡带来的尸斑外,其背部中央处赫然有个纹身。一只面容狰狞的狼头。 “果真是她派来的人!她还没放弃!”聂小楼心骤然一紧。 而就在这时,一骑轻骑飞速向着这边而来。 来人抵达后,翻身而下,却是女扮男装的蝶韵,她全身风尘仆仆。她一见到聂小楼后急忙道:“楼主不好了。” 第八十八章 形势逆转 蝶韵骤然出现的那一瞬间,聂小楼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什么情况?” “楼主,京都那边不知道是谁在广发消息,尚书大人已经过世!” “什么!”他们这一群人在这里搜寻半天为的就是要寻找了左亭衣的下落,可是京都那边却有左亭衣去世的消息?搞什么?事发突然,他一时也没弄明白。 “魏国公那边有什么消息?”这样的消息,宣轻扬不可能没有得到消息。 “就是魏国公让属下来的,他说这消息是昨日早朝时得到的消息,属下连夜兼程而来,魏国公想知道楼主您这边的确切消息。” 他这边哪里有什么消息,一群人在这边寻找了数日,半点消息都没有,刚才发现了三具尸体,可是得到的线索却都不是好的。不过他想破头也没想明白,这消息是怎么传到京都,却又怎么会由朝堂上传来的讯息。 “哦,对了。”蝶韵说着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绢布,她道:“这是我在半路上收到的飞鸽传书。” 聂小楼打开一看,是宣轻扬发出的消息。 只见绢布上写道:小楼,事有蹊跷速归!情况有变,皇宫有亭衣尸体,三日后出殡。 一见到卷条所言,聂小楼眼底骤然震动。 他一把捏碎卷条,脸色冰寒如冰,脑海中飞速思考,整件事的所有联系。 “走!回京都!” 事情急转直下逆转过来,聂小楼当机立断召集所有人速回京都。 就在沈依依还在悬崖下忙着铺路时,却不知道悬崖上的所有事,更不知道此时此刻整个京都都处在波诡云谲的阴谋之中。 接连数日,聂小楼都没有合眼,满身风尘一到京都直接前往宣轻扬府上。 此刻傍晚时分,聂小楼刚刚到达时,宣轻扬也正从外回府,身上还穿着朝服,显然是刚从皇宫回来,他的脸色凝重,眸色里却是疲惫,他没有长途跋涉,可是在这边也显然累的不轻。 “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在飞鸽传书中为何这么说?”一见到宣轻扬的面,聂小楼就迫不及待的问。 宣轻扬道:“我也不知道,这事发生在昨日的早朝!” 宣轻扬如平日一般的早朝,轩辕云霄的神情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宣轻扬还打算着退了早朝后想个什么由头去三殿下府中探探风声。 可是,还没等早朝结束,陛下身边的心腹孟公公就急急慌慌的从后面一路小跑而来。 孟公公跟随轩辕云霄多年,最是稳妥,可是今日他却沉不住气。 看到他的到来,大臣们心里却在嘲笑着孟公公今日的失态,可是宣轻扬心里却无比的忐忑,别人看孟公公只当他是陛下的心腹,可是他却是知道孟公公的身份更是陛下暗卫的头领。 什么事能让他如此惊慌?一定出什么大事了。 果不其然!孟公公在陛下耳边低语了几句,轩辕云霄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的手紧紧的扣住龙椅上鎏金的龙头,压低了声音问道:“此事当真?” 孟公公点了点头。 轩辕云霄骤然起身,起得猛了以至于头一阵晕眩,孟公公急忙搀扶,随后,速速退去。 整个朝堂之上在一瞬间有了喧哗,大家纷纷开始议论出了什么事时。孟公公再次出来,却是让人请了宣轻扬进去。 这些众人把目光全都转移到宣轻扬身上。 到了内廷,却见到轩辕云霄坐在一处,背着光,宣轻扬看不清他的脸色,可是见到他的背影却好像在一瞬间老了很多。 孟公公做了个请的姿势,引导他向里面而去。 撩开了垂下的帷幔,大厅的中间却是放在一具棺材,棺材的盖子打开放在旁边。一股一股的臭气正从棺材里散发出来,就算旁边点了无数的龙涎熏香也压不住尸臭的腐朽味。 宣轻扬眉头紧锁,他转眸看向孟公公以眼神询问。 孟公公收到了陛下的眼色才回答道:“陛下知道国公爷与尚书大人相交甚笃,素以特请您来看看,棺材之中,可是左大人?” 一听这话,宣轻扬的震动显而易见。之前左亭衣的消息才来,后来,听说发生了行刺事件,向下里聂小楼已然前往火云崖,可是,这边却有一具左亭衣的尸体。 他道:“怎么可能?孟公公不会弄错了吧,这尸体您是从何处来的,为何就说是左亭衣。” 面对质问,孟公公也并没有不高兴,他道:“此事洒家就不必向国公爷多说了,国公爷还是先看看为好。” 宣轻扬感受到身后有道目光殷切的注视,他只得向棺材看去。棺材之中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一人,纵然身上的衣服更换干净了,可是那浓浓的尸臭迎面扑来,尸体的腐烂程度依然超乎了想象。 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要从何判断真伪? 这个具尸身损毁极为严重,整个身体的皮肤全部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腐烂,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中毒之后死亡的症状。 宣轻扬一眼看去就有种想吐的冲动,好在他之前襄赣疫区待过,对各式各样的死尸见得有了免疫,他强忍着仔细的查看。 虽然看得无比仔细,可是,在他的内心他绝对不相信这具尸体乃是左亭衣的,且不说左亭衣与他之前的情谊,单以他对左亭衣的了解,他命硬的很,当年经历了那么多风浪都没能要了他的命,他们平日玩笑都说,阎王估计怕了左亭衣所以轻易不会收他的性命。这么可能以这样的情形躺在这里? 接过孟公公递来的银质的验棍,他挑开尸体的衣襟,从五官已经看不出模样了,他记得左亭衣的胸口处有道箭伤为愈,那道伤可还是沈依依缝制的。 衣襟被挑开,他用匕首割破衣衫,当胸的皮肤溃烂严重,可是那里赫然有道伤口呈现出来。 宣轻扬眼底蓦地震动,他倒吸一口,“怎么会这样?” 孟公公看来也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宣轻扬身上,却见到他脸色骤然一变,心道一声不好,他连忙相问:“国公爷,可是?” 宣轻扬眼中蕴满不可思议,他与孟公公四目相对,说实在,在见到那道箭伤后,连他都有些不确定了。他胸口剧烈的起伏,大殿安静得几乎能听到呼吸声在逐渐的加重和紊乱。 突然!乒乓一声轻响在空旷的大殿响起! 两人循声而去,却见到轩辕云霄蓦然起身,这一动作不慎将身边几上的茶杯给拂到地上。 茶杯破碎,茶水溅落一地。 轩辕云霄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却还是沉声质问:“当真是亭衣?” 孟公公连忙扶住轩辕云霄:“陛下,可要保重龙体。” 却不想轩辕云霄一把推开孟公公,他几步跨到宣轻扬的面前,目光扫过他身后的棺材最后落在宣轻扬的脸上,“朕问你,里面躺着的是不是亭衣?” 两人间的距离格外的近,近到宣轻扬能清晰的看到他眼中强忍的伤痛。好似受伤的狮子却强撑着保持自己的威严。 宣轻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他思虑片刻后道:“陛下,臣无法确定,虽说这具尸体身形与左大人相仿,很多地方也存在相似,可这并不说明这就是他啊!恳请陛下容臣这就前往尚书府带贴身服侍左大人的侍女来。” 轩辕云霄从宣轻扬之前眼中的震惊中就大概猜出来,他说的去找侍女不过是他的不愿相行而已。 这具尸体在送来时,孟公公就已经经过仔细的查勘了,特意找来宣轻扬不过是也他自己的不愿相信。 轩辕云霄身上的王者气度依旧,可是他毕竟也是人。向后蹒跚退了两步没有拒绝的孟公公的搀扶,他靠着椅子坐下,虚弱的摆了摆手,这才说道:“你去吧。只是朕不希望再让亭衣这样,给你两天时间,三日后,厚葬。” 宣轻扬依旧跪着,轩辕云霄什么时候走的,他都没有感觉到,整个人都处在震惊之中,他绝不相信这里躺着的是左亭衣,就算胸口上那道箭伤又如何,他还是不想相信。可是,为什么, 陛下要这么容易就相信左亭衣死了呢? “国公爷,国公爷,您快起来吧。”孟公公安顿了陛下后又匆匆折返回来,见到宣轻扬还跪在地上,他连忙扶他起来。 “孟公公,他绝对不是左亭衣,他不会这么容易死的。你告诉陛下,在事情尚未查清前不能下葬的!” 孟公公摇了摇头道:“实不相瞒,国公爷,刚才陛下亲自查勘过了,不知您是否知道在左大人的右臂上有一块月牙形的胎记。”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只见锦盒里放置着一枚月牙形状的银簪子。 “那块胎记和这枚簪子……”宣轻扬目光充满疑惑,心里却瞬间想明白了曾经不明白的事。 孟公公点点头,也不点破某些事他道:“洒家核对过,的确吻合。” 既然核对过,胎记也吻合,应该也能断定这棺材里躺着的就是左亭衣了,当然,不知道为什么,宣轻扬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聂小楼现在大约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可是,他也在疑惑,“你能确定那就是亭衣?” “伤口一致,胎记也一致,但是我还是不能确定某些事,我总觉得不妥。” 今日一整天他都在皇宫,虽然事有蹊跷,可是,轩辕云霄已然下令厚葬,相关事宜宣轻扬自然不放心这事交给其他人来办理,所以,便奏请交由他处理。 他速速遣人寻来了聂小楼就是期望与他一同商议。 “火云崖那边就一点消息也没有?“ 聂小楼摇摇头,“发现了三具杀手尸体,还有亭衣染血的外袍,其他一无所知。我已经命人四处打听了。” “明日就要出殡,今晚无论如何,你和我进宫一趟。” “你是打算把尸体偷出来?” 第八十九章 偷运尸体 入夜时分,一辆马车在安静的道路上飞速的行驶,目的前往皇宫。 马车内细细碎碎的传来有人说话交谈的声音。 “轻扬,你确信我有必要以这样的方式去皇宫?上次我也去过,不也没事?”言语中颇有埋怨的意思。 “上次?你还好意思说上次,也不知道上次是谁差点丢了半条小命,要不是遇到沈……” 话说到这里,宣轻扬沉默了片刻才道:“沈姑娘和亭衣一道随行的。也不知道她究竟如何了。” “她人那么好,应该没事。” “但愿如此。” 马车停住在皇宫的神武门口,此刻九门已然关闭,守门将领见到魏国公的腰牌后,赶紧下来,“原来是国公爷,不知马车中可有他人?” 九门守将见对方是魏国公,也不敢得罪,但还是循例相问。 宣轻扬撩开车帘道:“是尚书大人府上的侍女,奉命随我一同进宫的。” 那守将也还是向里看了一眼,马车内处了宣轻扬外,还有一名体态婀娜,姿色艳丽的女子。 女子眼中娇媚,柔若无骨的对着守将微微点头颔首。 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且又是得令而行,守将自然放行。 他目送马车行入后自言自语说道:“这尚书大人都死了,府中的却还有这样的美妾,还真是浪费。” 成功进宫后,宣轻扬看着男扮女装的聂小楼道:“你这一打扮倒还真是倾国倾城,早知如此,你当初用个美人计就进来了,何必让人当做飞贼打?” 那娇媚美姬顿时一番白眼,聂小楼瞪了宣轻扬一眼说道:“等亭衣的事又了结果,今天这笔账我可要好好和你算一算。” 说话间,车夫勒马,含光殿到了。 两人下了马车,孟公公一早就安排了人接应,一个小太监施礼将两人迎入殿中。 含光殿大殿之中摆设了一处灵堂,白色的帷幔在寒风中飘曳。 整个殿显得格外的阴冷。 还没靠近,一股浓浓的腐臭味就传了出来。 小太监在这里倒是颇有几分威望,将人迎入后,他便带着所有的侍从宫女以及侍卫们全部下去了。 人走之后,聂小楼这才皱眉道:“这味道怎么这么大?现在乃是冬日,按说就算是尸体也没有这么快腐臭的?” 宣轻扬向前而行,带着聂小楼来到棺木前,棺材里安详的躺着一个人,却是左亭衣的模样,尸体倒也是完好无损的。这和之前宣轻扬所见的绝不一样。而宣轻扬上前却是微微用力,把那人从棺材里替了出来,随意的丢在一边。 聂小楼只一眼就道:“这是这么回事?” 宣轻扬手扣住棺材旁边的机括,用力一扭,只见棺材里面轻轻一动,竟然露出一个夹层来,在棺材的夹层里面还躺着一人,只是这人身上用黑布裹着。 宣轻扬解释道:“陛下说亭衣尸体腐坏的不行,文武百官上香时见到会不妥,借着这个机会,我便想到了将这具尸体偷龙转凤。这是我特意从死牢里找了个身形与亭衣相差不远的死囚易容后暂时代替的。” 他嘴上说着,手里也没闲着,他揭开黑布,那具腐坏极为严重的尸体便暴露在两人面前。 宣轻扬挑开尸体的衣襟,露出胸前那里的伤口,他说道:“伤口大小位置一模一样,而且孟公公说,肩膀处的月牙胎记也是一直的。而且这尸体身上中毒太过严重,导致其他地方根本就腐烂得太严重,无法辨认了。” 聂小楼也严肃认真起来,顾不得尸体发出一阵又一阵的腐臭,他俯身一一查看。 这具尸体的体型和左亭衣一模一样,而面部已然全部腐烂了,想从面部辨认完全行不通,唯一就只有身体其他细微处入手。 除去那块月牙形状的胎记,聂小楼却把目光放在了尸体胸前的伤口处。“这伤……” 他骤然伸手摸了过去,眉头不由紧锁起来。 “轻扬,你说得对,这事情有蹊跷。如果没有这伤口,我肯定不相信这是亭衣,可是有了伤口,我却更不确定了” “什么意思?” 聂小楼也不解释,却突然解开起自己衣襟,一件外袍解开,他又解开里衫,宣轻扬吓了一跳,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你这是做什么?” 见他误会,聂小楼又气又笑道:“你害怕什么,我又不好男风。” “我也不好。”宣轻扬嘟囔一句,还是把目光投向聂小楼。 只见此时,他已经将衣襟全部解开了。他精壮的胸膛下方,却又一道明显的伤口,而伤口已经愈合了,但是经过缝针的伤口却和一般伤口愈合的不一样,没有起那种明显的疤痕。 “这是做什么?” “这是上次我入宫后留下的伤,但是伤口很深,经过沈依依诊治后,才逐渐愈合。”他指着伤口的缝合处道:“你仔细看,我伤口的缝合和这具尸体伤口的缝合是不是不太一样?” 经他一提醒,宣轻扬也发现的确有些区别,“但你也不能凭借伤口的缝合来说明问题啊。” “你想左亭衣当初有伤,沈依依给他诊治过的。你说得对,我们要先把这具尸体运出去,去找沈依依的医馆。” 皇宫守卫极为森严,要偷运尸体谈何容易。 就在这时,有个声音在两人身后不远处想起,“你们说得可是真的?” 两人一惊,以他们的功夫能靠近不让人发现,来人的功夫必在他们之上,转眸却发现来者是孟公公,显然孟公公将两人的话全听了去。 “孟公公。” 孟公公略一点头,“明日一早,陛下就吩咐出殡了。你们若是对这尸体真有怀疑,只能私下偷运。” “公公,我去面见陛下,既然亭衣生死未知,岂能轻易出殡?” 孟公公低声而道:“陛下此刻不会见任何人。你们若要行事,现在就想办法出去,或许明日一早,尚书大人出殡之日,就是九门封锁之际。国公爷,此事事关重大,你切记万不可出任何差错。” 他说着竟然对着宣轻扬躬身一辑。他可是陛下的心腹,更是皇宫暗卫统领,却对着宣轻扬行此大礼,好像在郑重其事的托付什么事。 宣轻扬连忙出手去扶,就在这一扶之间,他的手里好像被塞了什么东西一般,他一惊,看向孟公公。 但见他不动声色站直身体,朗声道:“陛下有旨,刑部尚书大人左亭衣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理应厚葬,现着魏国公全权处理此事,明日出殡,在尚书府中安放,七日后择风水宝地下葬入土为安。” “臣遵旨。” 有了孟公公的暗中帮忙要偷运尸体便简单了很多。 重重的帷幔垂下,一丝风都透不进来,房间里充满了浓浓的药味混合着龙涎香的味道,空气凝重的让行走其中的人的步履也格外的沉重。 孟公公进来时,刚刚遇到一个宫女端着玉盏出来,玉盏里的清粥依旧满满的,好像动也没动过。 宫女看着孟公公,神情焦虑,“公公,陛下还是一口未动。” “给我吧。”孟公公接过玉盏,走进大殿之中,“陛下,您要保重龙体。” 轩辕云霄半躺在床上,手里握着丝绢咳嗽了几声,摇了摇头道:“轻扬过来了?” “陛下放心,奴才已经安排下去了。” “但愿他是对的!”轩辕云霄说罢又是一阵咳嗽。“亭衣他……唉,我亏欠他太多。希望她娘亲在天有灵能佑他平安无事。” “陛下宽心,左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安然无事的。” 轩辕云霄几声压得极低的咳嗽后,他吩咐道:“接下去的事,你去替朕办了吧。”孟公公应了一声,默默的走进殿外浓重的黑暗之中。 清月山庄,因为年节所以庄内只有荣叔,张妈和沈乐康和寇珠和养病的丁香几人。夜已深沉,他们早已休息,却被马车声惊醒。 沈依依已经几日未归,虽说之前有口信捎来说她知道有个地方可能有回阳草,特意去看看。可是,这么多天一点消息都没有,今日市集上还传出消息说,刑部尚书遇刺身亡了。 整个京都闹得是满城风雨。 他们所有人都在担心,荣叔还四处打听消息。躺在床上也是久久无法入眠,一听到外面马车声时,他腾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还以为是沈依依回来了,却不想来着竟然是宣轻扬和聂小楼,同时,他们身上还带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你们这是做什么?” 一进门,聂小楼就搬了桌子把尸体放在上面,他露出尸体身上的伤口问道荣叔:“荣叔,您老细细看看,这伤口的缝合处可是出自沈依依之手?” 没有多余的话,开门见山的严肃,荣叔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这些日子,他跟着沈依依在医馆里,有些时候还帮忙照顾一些外伤的病患,所以他对沈依依缝针手法倒是颇为熟悉。 他挑亮了油灯打算细细查看,“这针法和姑娘的倒是颇有几分相似,只是,有些奇怪。”看着像,但是又不是很想,具体区别在哪里,他也说不上来。 这时听到外面动静的沈乐康走了出来。 见到他,荣叔连忙招呼他过去帮忙,见到这么恐怖的尸体,沈乐康极为害怕,但还是仔细的查看。 沈乐康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指着伤口比划起来。 有点头又摇头的,看得众人一头雾水。 “什么意思?” 第九十章 成为侧妃 只一天的功夫,刑部尚书左亭衣遇刺身亡之中就在整个京都里闹得是沸沸扬扬。大家对左亭衣的死,更多是惊愕! 而他的这一死,让众人对他更添了几分神秘。 短短数年位极人臣,一手铁腕以及刑部大牢里的血腥,这些都成为了京都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对比百姓们的惊愕,京都的官员们倒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在他们看来,左亭衣死了真的是太好了! 沈家听到这个消息时,阖府上下就差敲锣打鼓的欢庆了,左亭衣一死,关押在刑部大牢里的人应该也就容易释放出来了。 特别是现在刑部大牢里还有沈家的二老爷沈傲天。 早朝时得知这事,沈擎天心情格外的高兴,听到陛下亲口允诺明日出殡,想来这事也假不了了。 沈擎天笑道:“左亭衣真是死得太好了!”回到府中他就自斟自饮了一杯。 齐氏也陪着笑道:“这样一来,女儿那边就不用担心有谁握着她的把柄了,你都不知道,自从那事过来,我就没睡个一个安稳觉,老是噩梦说左亭衣那个活阎王冲入府中抄家灭族。呸呸……瞧我说的什么,老爷咱们好好干一杯,改明儿想办法把二爷弄出来。澜儿岁数也不小了,咱们也该好好考虑考虑澜儿的婚事了。” “好!好!”沈擎天今日心情格外的好,接连干了好几杯酒。酒入腹后,他忽然想到什么便道:“对了!说起澜儿,我倒是想起来了,澜儿这几日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被丈夫提醒,齐氏想了想道:“也不知道这丫头在做什么,老是忙忙碌碌的,此刻她应该也在午休,等会我让丫环去叫她过来请安,你顺便也问问澜儿心里可有何打算。” 毕竟是做母亲的,希望自己的女儿的终身大事也多少能顺着点她的心意。 可是这个提议却被沈擎天的驳回了,“她既然是我沈家的女儿,自然由不得她。你是没察觉,之前我以为澜儿和谢小公爷能成,可是最近我发现,三殿下好像对澜儿有些意思,如果澜儿真的能入三殿下府中,将来攀上了三殿下这条路,我们再加以辅佐,等陛下龙御归天后,澜儿自然而然能在后宫中立足,以她的能耐,位及中宫也不是没这可能。” “如果真能成倒也是不错的,就怕澜儿心高气傲不会答应吧,比较,她们姐妹二人嫁给父子两人,这……”齐氏倒也是真心心疼自己的女儿。“只是,谁都知道三殿下府中王妃可是将军之女……” 沈擎天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就黑了,他呵斥道:“妇人之见!你懂什么,要想在帝都安稳的过,皇宫没人能行吗?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能干,唯一的儿子却不成器,要是将来我两腿一蹬走了,沈家的无限风光就没了!不管依澜愿意不愿意,这事我只有主张!” 沈擎天一通呵斥后,齐氏也就闭嘴不言语了。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此时此刻,沈依澜就在门外,将两人的对话全都听了进去。而她眸中的神采却因为父亲的话逐渐变得的黯淡。 彼时她的手已经放在门上打算推门而入的,却在下一秒缩回了手。蓦地,她忽然转身离开。 谢吟风正在书房里听着属下的汇报,之前听闻左亭衣已死时他带着怀疑的,所以特意将负责此事的林清远带了回来。 林清远那里敢有隐瞒,把所有事情全都和盘托出,他又道:“左亭衣着实厉害,那十几个杀手根本就不是他暗卫的对手。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又出现了一批人。如果他真死了,应该就是这批人所为。” 谢吟风长眉一挑,挥了挥手让人带他下去。 他的心腹道:“小公爷,这人留不得。” “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这人暂时留着还有用。你且先去查查,看看林清远所说的那批人可是三殿下派出的。如果是,你也暗中查看那些人的来路。” 三殿下能有几分能耐,居然派出的人能杀了左亭衣?谢吟风自然是不相信的,当初他选择投靠三殿下不是因为他有能人之处,而是因为,在将来他或许可以成为自己的傀儡。如果三殿下背后还藏有能者,他必然要除之,一山决不能容二虎。 谢吟风心腹刚刚要出门就见到管家领着沈依澜往这边走,心腹反转回来,“小公爷,沈姑娘来了。” 谢吟风点了点头,往外走去。 “沈小姐。”他倒是异常她能在短短时间内恢复过来。 沈依澜眸色冷冷的看着他,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带我去见轩辕君昊。” 直呼姓名! 这样的她,谢吟风倒有了兴趣想看看她要做什么。 三殿下府中,沈依澜在偏厅内坐着,她身形未动,目光却将周围尽收眼底。 一听到沈依澜来了,书房内,君昊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他道:“你怎么把她给带来了!”语气间颇有埋怨。 谢吟风淡淡而笑:“殿下您怕什么?” “我可不是怕,只是,只是,这事总归不太好。今日朝堂上,说左亭衣死了,他一死对我可是大有裨益的,只要太子党他们那帮人一倒,我就能成为太子,如果这个时候,沈依澜把这事闹开了,虽然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要是父皇就此责问,岂不便宜了君琰那小子!” 谢吟风看着君昊,嘴角扬起笑意,可是眼神却格外的清冷,他太了解君昊了,不过是贪图沈依澜的美貌,但是忌讳的却是府中的三王妃。 “她要来,就算臣不带她,她也会想到办法过来,索性,今日臣也在,三殿下还是去看看的好,有话好说。依臣来看,殿下今日不见她,沈依澜应该也不会走的,您总不能着人将她轰出去吧。” 君昊细细一想,的确如此。“算了,去见见吧。” 二人前往偏厅,可是却发现沈依澜并不在偏厅。 “人呢?” 侍奉的丫鬟道:“王妃将沈姑娘请去了。” 一听这话,君昊脸色变了变。 三殿下的王妃乃是商朝淳于将军的独生女儿,淳于家族在商朝可是名门望族,当初也是他听了谢吟风的建议求娶的淳于燕,为的是得到淳于家族的支持,可是,只是没想到淳于燕的个性。 王妃的院子在整个王府左边独立设置。这处院子还设立了马场,他们赶去时,淳于燕正一生骑马装,她坐在高头大马上,俯视着下首跪拜的沈依澜。 沈依澜一身白衣敛尽所有风华,清纯的好似水中的白莲,那种我见犹怜的感觉,对比着淳于燕的飞扬跋扈,当下便见了分晓。 淳于燕冷冷的扫过她的脸,她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柔柔弱弱的女人,一阵风来好像都能伤了一半,偏偏男人对这种女人最感兴趣。 她手中马鞭一扬,对着沈依澜就抽过去,眼看就要伤到了,君昊一见,就要动身过去,却被谢吟风一把拉住。 马鞭擦过她的身体抽在地上,淳于燕看着她眼中没有一点惧色,倒也颇有几分意外,“你想要什么?侧王妃之位?还是我这个王妃的头衔?” 沈依澜说道:“谁都知道,王妃本是驰骋草原的巾帼,却被困在这一方小小的马场之内,王妃您,甘心吗?区区侍妾仗着有了身孕在府中专横跋扈,王妃,您甘心吗?” 沈依澜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说中了淳于燕的死穴,府中有个侍妾最近有了身孕,仗着怀有三殿下的骨肉在府中作威作福,淳于燕气不过,可是这些女子表面柔弱却是多得很的手段,她出身武家,这些事本就不擅长,却又奈何不得,心中正是憋屈,这才日日在马场上骑马度日,此刻,沈依澜却见事情挑明了说,她脸色数变。 “你们这些毒蝎心肠的女人……”淳于燕冷笑几声,“你想怎样?” “我要入府。希望王妃成全。” “我能得到什么?” 沈依澜从地上捡起淳于燕的马鞭,捧在手里,极为恭敬的高举过头顶递上,“我愿成为王妃手里的鞭子。” 淳于燕眼中猝然一动。“你甘心吗?”这句话刚才沈依澜问过她,现在她却用来还她。 “无谓甘心不甘心,我们女子皆是棋子,纵然身为棋子,我却想能做有用的棋子,只有有用,才不会被丢弃。”她抬眸看着淳于燕,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双眼。 都不是因为爱而嫁的女子,淳于燕扯了马缰向着另一边而去,刚才透过眼角余光,她看到君昊进了马车。 听不到她们的对话,却见到淳于燕向这边而来,本能的,君昊就想走。对于这个王妃,他还是有几分忌惮的,新婚之夜,他们的婚床不是用来睡的,而是用来打架的。碍于老岳父身份特殊,所以,新婚之夜后,两人便是分床而眠。 见她提着马鞭过来,君昊本能的就退后一步,却被谢吟风暗中拉住。 淳于燕用眼角扫了他一眼道:“自我嫁入王府后,也没给你添了一儿半女,于父皇着实不孝,我这就去皇宫奏请皇后娘娘,替你要了沈小姐。不管怎么说,沈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不能亏待了,侧妃之位这事,我替你定下了。” 沈依澜的美貌,君昊自然是垂涎的。现在听到淳于燕亲口答应当然高兴。 谢吟风却看向那边,沈依澜一袭白衣立于马场之中,有一种绝代佳人遗世独立的感觉,可是,他却知道这个女人绝不简单。 只是此刻,他们的所有精力都放在明日左亭衣出殡之事,明日,就是他们行动之日,如果顺利,或许明日过后,整个商朝的天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是谁都不知道,今晚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第九十一章 风雨欲来 太子东宫书房内,太子满脸悒郁看着窗外暗下来的天色。所有的心腹都在书房内,大家屏息静气的看着太子。 “殿下,此时此刻,也该到了您下决断的时候了。”有人忍不住开了口,这一提议等到了众人的附议。 太子转眸看着他们,“决断?本宫该做什么决断?逆反么?”他叹一口气道。 “殿下定要三思,左大人之死定是与三殿下有关。左大人在时,三殿下也不会轻举妄动,可是现在左大人已经死了,三殿下那边可是得到了淳于家族的支持,自从四殿下被禁足后,陛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御药房那边得的消息时,陛下骤闻左大人之事后,已经吐了血。要是三殿下率先发难,殿下您可就错失先机了。” “本宫已经是太子了,父皇要是有什么,本宫自然而然成为新皇。这事若是出了半点岔子,岂不葬送所有?” “如果左大人还在,这事自然不是问题,可如今……明日卯时一过,魏国公就要扶灵出宫了,魏国公这一去,整个朝堂上,还有多少人?三殿下的淳于王妃今日下午已经奏请了宣皇后,要纳沈家小姐为侧妃,宣皇后同意了。沈家现在已经是三殿下府中的人了,这种情况之下,胜负难料。” 太子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上,“本宫不能,本宫不能……”他抬头看着自己的心腹,“只要父皇还在一日,本宫岂能对手足……” “殿下,您有心放过三殿下,三殿下能念在手足之情放过你吗?太子殿下您不妨细想,从迎娶淳于燕开始,三殿下就在步步为营,处心积虑的要谋夺太子之位,当初赈灾之事,不也是他从您这强抢过去吗?丢了赈灾银,陛下也没有责罚。” 那心腹见到太子眼中的犹豫,继续说道:“陛下已经快不行了,这个万人之上的王位,本是您的,到头了, 您却要拱手相让?” 天子的宝座对任何人都有足够的吸引力。 太子心里防线早已崩塌,他看着心腹道:“那你说本宫应该怎么做?” “明日,魏国公扶灵出宫时,太子您下令封锁九门,囚住所有王公大臣,如今九门守将还是您的人,没有人能出去,御林军谁也调动不进来,这个时候只要陛下一断气,您就是新皇!”心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塞进太子的手中。 那瓷瓶很是小巧,可是放在手中却好似千钧之重,太子看着手里的瓷瓶久久移不开目光! 片刻之后,就在太子东宫人头攒动时,宣轻扬和聂小楼也已经在孟公公的帮助下成功的把尸体偷运出去。 左亭衣出殡之日,第二日一大早,宣轻扬更换了朝服从皇宫里扶棺而出。 大家也都知道陛下对左亭衣是有着特殊的荣宠的,由魏国公亲自扶灵出宫。今日特地休朝一日。 文武百官站立在通天道旁边,左亭衣的棺材就顺着九龙塔慢慢的被八人抬下。 大家目送着棺材徐徐而过,安静!诡异的安静!只剩下抬棺人细琐的脚步声。只是在众人的心中却是各怀心事的看着棺材从自己面前走过。 宣轻扬护送着棺材前往刑部尚书府衙,刑部尚书府白色的帷幔,白色的灯笼,整个府中除了黑白二色,再无其他。 停棺七日后,便入土为安。这是陛下的旨意。 只是当左亭衣的棺材一出皇宫后不久,九门顿时垂下九道重门,九门关闭,皇宫中的一切就与外界隔绝。 这座象征着皇权的城池俨然一座孤岛! 宣轻扬得知这个消息时,刚刚将左亭衣的棺材在刑部尚书府中安置。 聂小楼也在这时悄声而入,“九门关了!” “亭衣之前说过,他们一定忍不住要反了,果不其然,只是……唉!”他叹一口气说道:“今日如果是太子赢了,亭衣倒还能入土为安,要是得天下的老三,咱们可就等着亭衣的坟被毁了。” 聂小楼耸耸肩道:“毁就毁呗!放心吧,所有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只是,我还是觉得,那尸体应该不是他的。你没看到沈乐康看那具尸体时,眼中带着一股坏笑么? 果然是跟着沈依依混的人。” “是么?我怎么没发现。” “那是你笨。” “……” 九门关闭,皇城就彻底与外界隔绝了。 可是身在其中的人却不还不知道暗中发生了什么事,那些王公大臣们还是和平常一样等着陛下早朝。 而此时此刻轩辕云霄却躺在榻上,他的目光带着一丝凝重与绝望,看着红木大门外有谁会进来,他什么都不做,只是这么静静的看着、等着…… 日光在正午的时候总是特别的刺眼,在林间小路上,一个女子眯着眼向前看了看,她转头对着身后一人说道:“前面好像有户人家,我都看到炊烟了。咱们过去吧。” 身后那人点点头,两人搀扶着在路上行走着。 这两人身上衣衫褴褛,活脱脱的就是沿街乞讨的乞丐夫妻。 那是一家很平常的农户。 屋子里只有一个农妇在饲养鸡鸭,见到有人来,她格外的热情将人迎了进去,毫不介意对方身上的衣着。 女子对着农妇咧着嘴笑着说要讨口水喝,又说自己的男人身体不太好,若是可以,能讨口薄粥也行。 那农妇道:“这荒山野岭的你们若是不嫌弃,姑娘你就跟着我去厨房吧。” 那女子脸上全是泥污,她憨笑着连连点头道谢。她跟着农妇进了厨房,厨房里的火烧得倒是正旺,只是锅里的水一早就沸腾了,水明显这样烧了很久,以至于锅边上都透出明显的水渍。 那农妇道:“水开了,你等着,我去拿米来,粥一会儿就好。”她说着就向着一个水罐边走去。 她就在她俯身去取时,她身后的女子骤然出手如电,一下击向那农妇的脖颈。而那农妇竟然以极为迅猛的速度躲开,女子那一击只是打在那农妇的胳膊上。农妇手里拿着的东西因吃痛掉在地上,却是一把匕首。 那农妇捂着胳膊,冷眼看着面前的女子,哪里还有刚才淳朴农妇的模样,双眸里蕴满寒意。 对面女子混不在意的笑了笑,手里却猛的挥出一道烟雾,这烟雾带着一丝诡异的色彩,沾染到一点,那农妇顿时便感觉浑身酥软。 她靠着墙壁,骤然呵道:“上!” 话音一落,从窗户外面猛地破窗而入来了几人。 女子一一数了起来,“一二三四,连着你,一共五人。人倒是来得很齐,这样最好,省的我挨个去找。” “上!”那农妇着了迷烟,使不上劲,却喝令。等着那四人冲上去与女子缠斗在一起时,她却跌跌撞撞冲出门外。 外面院子里的石凳上,还坐着一个和女子一道而来的男人,这个男人脚上有些不方便,看着那个农妇出来,倒也不惊讶,却是懒懒的抬了手,农妇一见,瞳孔骤然一缩,之间他袖中藏着什么,等她看清那是一把袖弩时,想走却也来不及了。 破空声响起,一只箭羽赫然插在那农妇喉间,连着她整个人都钉在身后的木柱之上。 而这时,厨房内刚才进入的女子一面拍着手上的污渍一面走出来,看到被钉死的农妇时,她摇了摇头,对着男人埋怨道:“你应该等她跑得远些时,才动手的。瞧你,弄得这里全是血。” 那男人耸了耸肩肩,一副事不关己无所谓的模样。 女子好像也习惯了男人这模样,她白了他一眼,还是动手清理起这些尸体来。 男人懒洋洋的喝着女子熬的粥,听到外面动静,他一抬眼皮,见到女子进来。她全身上下都洗漱过,又自己寻来了干净的衣衫换上, 虽然都是些粗衣布服,可是却愈发显得她一张小脸清丽秀雅。 这个女子赫然就是沈依依。 她手里还捧着一套干净的衣衫说道:“我洗过了,又替你寻来了一套干净的衣衫。” 那男人道:“我可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 沈依依说道:“喂!我们现在可是在逃难啊!你将就一下好不好。再说,我看过了,这套衣服应该是原本这里的女主人给她男人新缝的,只是可惜了衣服没穿,就被人害死了。你替他们报了仇,这套衣服就当做酬劳吧。” 听她这么说,男人勉强结果衣服,“你倒是很会盘算嘛,什么时候去我府上做账房先生?” 沈依依不理他的调侃,刚要说什么,却见到一只鸽子突然从外面飞来,停在窗棂上,她骤然出手,一枚银针刺中鸽子的头部,鸽子顿时从窗棂上掉了下来。 “算你有口福,今晚我给你炖鸽子汤,鸽子汤可是大补。”她说着捡起鸽子,也顺便从鸽子腿上取出书信。 书信上写得密密麻麻的符号,显然这是刚才那些人用来传递讯息的暗号,沈依依自然看不明白,递给男人看,男人扫了一眼说道:“你不是留了活口吗,让他来告诉你。” 厨房里一个人被五花大绑的捆着,在他的身体四周放着好几根削尖的木刺,这些木刺与捆他的绳索连在一起的,如果这人乱动,木刺则会刺入,而这些木刺对准的不是他的命根子,就是他的眼珠子,那人满头大汗却是动也不敢乱动。 沈依依推门进来,那男人开始张嘴求饶:“姑奶奶,您饶命吧,我也不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您要不就索性杀了我好了。这……” 他一说话,这微微的动作,一个木刺在他眼皮上蹭来蹭去,他吓得动也不敢动。 沈依依微微一笑,“好说,你先替我看看这个。” 沈依依扯开一根木刺,把那份书信放在这人面前。 他不敢不从,道:“这上面写着,说京都有变。” 第九十二章 京都有变 那人倒是说了,可是眼神中分明有所保留,沈依依看着绢布上密密麻麻写那么多符号,他却说四个字。 她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道:“你再唬我试试!”她说着,忽然从身边的口袋里取出一条蛇来,那蛇被她捏着七寸,也是不敢乱动,却吐着信子,一队獠牙淬满毒光。 她握着蛇慢慢靠近那人,蛇的信子不断吐着,湿濡的感觉对着那人的脸就要跃跃欲试。 那人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求饶道:“小的说,小的说!上面写的是,左亭衣葬礼在七日后举行,今日中午从皇宫出殡,九门关闭,皇城事项不明,让小的们赶紧回去帮忙。” 这么多话,那人硬是憋着一口气说完,说完后,他求饶:“姑奶奶,您放了我吧……” 沈依依满意的把手里的蛇往灶台里的火里一丢,蛇肉被烤制的香味四散的时候,她满意的拍着手走了。 沈依依回到房中时,男人正坐在炕边上换衣服。 见到这么香艳的一幕,沈依依索性好整以暇的抄着手靠着门框看着。 男人已经梳洗了,长长的头发披散着,发梢处还有晶莹的水滴。他慵懒的靠着床头,目光扫过沈依依的脸,“你若是想看,何必走近些。” 衣衫松垮垮的垂在他的身上,精壮的身体若隐若现,俊朗的五官,慵懒的神色,这样的他以绝色形容也不为过,沈依依被他这么一番调笑,竟然红了脸。 她轻咳一声掩住窘迫,径直向前,替他系上纽襻,“我可是大夫,什么样的身体没见过。不会是你害羞了吧。” 她说着,可是目光却在他手臂停顿,这里有一块月牙形状的胎记,可是,这块胎记上面却又故意被纹身覆盖,那纹身描绘的是一只鹰,犀利的眸子,尖锐的爪子,振翅高飞的双翅强壮而有力。 沈依依明白,在这里,纹身应该是有另一种含义的,只是他不愿意说,她便不会问。 她把从那人套来的话告诉了他。 “真是不敢相信,你人还好好的活在这里,京都却在为你办着葬礼。” 众人遍寻不着的左亭衣现在却在这里活得好好的。 他淡淡一笑,“有人巴不得我死呢,我一死,他们才好行事。我若活着,岂不是碍事?” 沈依依摇了摇头,重新找来草药替左亭衣把身上的伤口清理上药,“这么辛苦的活着,还不如在崖底。” 她不过只是随口一说,可是听在左亭衣的耳中倒让他颇为触动。 砰地一声,外面好像有谁燃放起来了信号箭。 左亭衣扫了一眼,“是卫洛他们寻来了,你去接应吧。” 沈依依吐一口气道:“他们可总算找过来了!” 卫洛进了房门,见到左亭衣连忙跪下请罪,“属下无能,请主上责罚。” “你先起来,把京都的事情详细说来。” 见他们有要事要商议,沈依依便主动的退出来,刚一出来,却见到在门外守候着的潞安。 潞安正抬眸看向沈依依,乍一见到她,她眼底明显的震惊。可是,她却在瞬间便垂眸上前恭敬的喊了一声沈姑娘。 就算她再如何掩饰,沈依依却是看到了。 她说道:“潞安姑娘看到我,好像很惊讶嘛。” “姑娘的话,奴婢听不太明白。” “是否听得明白不要紧,我只是想说,我这个人性格有些古怪,别人对我好的话,我就滴水之恩当涌泉,如果要是别人害了我的话,我绝对不会以德报怨的。”她说着,却是笑意盈盈的看潞安。 潞安声色不动,却心如电转,她在想着自己究竟什么地方有过破绽,而当她见到左亭衣是与沈依依在一起时,她知道自己做错了,当初如果不是想着能让沈依依消失,她也不会故意抹去悬崖边上的痕迹。 人算不如天,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左亭衣竟然会与沈依依一起落下的,而起还是他心甘情愿的选择。 事实上,沈依依如此针对她,不过是出于对危险的本能。她对潞安心里多了几分芥蒂也是从这里的,此后对潞安,她都多了几分心眼,可是她也没有想到数年后,她还是在潞安手上吃了一次大亏,而那一次,让她在痛苦中度过了多少了岁月。 自从数日前,九门关闭后,整个皇宫与外界隔绝了所有的联系,外面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而里面的人也再也没有出来过。京都的所有王公大臣们像是全都被囚禁在皇宫一般。 早朝从早持续到晚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可是持续数日这就绝对不对劲了。 大臣们的家眷在当日入夜时分后就察觉到有什么事发生了,他们开始想尽一切办法去探究皇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却是一无所获。 而在第二日,当所有大臣的家眷打开大门的一瞬间,他们见到了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整个京都被宵禁了! 府门口外全部驻扎了官兵,这些官兵把所有府邸团团围住,甚至连一只苍蝇都没有放进去或者放出来。 而这些官兵只来自两个地方,御林军和刑部! 宣轻扬和聂小楼再一品轩最高的楼层,他们俯瞰着下面,这里是除了皇宫外整个京都建筑中最高的地方,看着所有大臣的府邸都被围困住,他们脸色也没有舒展过。 有暗卫不断的来报说捉拿了很多各个大臣们府中出来的想要探听消息的人,现在整个刑部大牢已经拥挤不堪,无法再继续维持了。 随着九门关闭的时间在延长,会有更多这样的人,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得知消息。 而别说他们,此刻宣轻扬更想知道里面的消息。 那日他与聂小楼去偷尸体偶遇孟公公时,孟公公接机就塞给他了一块兵符,那块兵符正是调动御林军的,他知道他们要的就是让他控制御林军,在京都御林军可是关键,所以,他排了御林军守住各大臣府邸后更封锁了整个京都外城。 孟公公代表的就是陛下,将御林军的调遣兵符交给他这事必然也是陛下的主意,为的就是让他守卫整个皇宫外围。 如果说皇上现在在皇宫里关门放狗的话,他就务必要把外面的所有事情做好。 可是,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两天两夜了,按耐不住的人会更多,就怕到时候成为无法控制的局面。 “你说,如果亭衣在的话,他会怎么做?”宣轻扬用手肘捅了捅小楼。 “他一定会说,既然关不下,就杀!” 宣轻扬微一颔首,对暗卫道:“听到了吧。” 暗卫领命下去,当他们杀到第十个想要暗中传递消息的人时,所有府邸现在暂时没有了动静。 外面是剑拔弩张,可是皇城中却更是波诡云谲!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左亭衣回到了京都! 知道京都是这个情况时,他没有大摇大摆的进去而是带着众人从密道了悄悄的进入。 沈依依见到封锁的京都,她第一件事却是想回清月山庄。 可是,有句俗话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而左亭衣就是一尊难以送走的神。 “想要回阳草,就跟我入宫。” 在回来的路上,因为左亭衣腿部骨折,行动多有不便,沈依依便在纸上大概画了轮椅的雏形,卫洛得了画也不过是先行一步打点,却不想大半日的功夫,他就照着图纸给左亭衣做了个轮椅。 此刻,左亭衣一袭白衣坐在轮椅上,扬眉看着沈依依。 她越想要脱离他,他就越要拖着她淌下这趟浑水。 “为什么?你们是要干逼宫的事,这事说来可大可小,我只是一介大夫,治病救人就好,其他的其实也没我什么事。” 那日他们跌落崖底,沈依依费劲千辛万苦才和左亭衣从悬崖下爬上来,不过也许是老天开眼了,当沈依依从悬崖下爬上来的时候,竟然倒让她偶遇了一株回阳草。 只是现在这株极为难得的回阳草却成为了左亭衣拿捏沈依依七寸的筹码。 无奈之下,沈依依只有寸步不离的跟在左亭衣后面。 卫城从卫洛那里得了消息,一早就在密道处等候多时,见到左亭衣旁边的沈依依时的惊讶倒也不亚于沈依依对亲眼见到皇宫密道的惊讶。 卫城扯了卫洛的衣襟,对着推着左亭衣的沈依依的背影努努嘴。 卫洛刚要回答,却好像见到沈依依正对左亭衣瞪眼。 敢这样对主子的人还真只有她。她还在埋怨主上把她拖在身边,她哪里知道,左亭衣这么做也是为了她的安全。 而她现在还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为了报复,还故意推着轮椅去走泥泞的路。看到左亭衣因震动到伤口而微微拧起的长眉,她心情在瞬间就变得格外的好。 这一路倒也没有行经多久,约摸一个时辰后,寂静的涌到里就多了一些杂乱的声音,沈依依侧耳倾听发现这些声音像是流水的声音,难怪脚下的路越发的潮湿,这里竟然是御湖下面。 “倒也真行,在偌大的御湖地下挖掘出密道来。” 她还记得荣叔说过,过了御湖,距离皇宫中心的太和殿就不远了。而太和殿只有一个人居住,那就是整个大商朝的天子,轩辕云霄! 潮湿的涌到渐渐干了,流水的声音被另一种杂乱的声音所代替,那声音却让在涌到内的所有人变色。 而随着距离地面越近,声音愈发的清晰,那是兵戎相见,以命相博的声音,甚至空气中都渐渐弥散开来浓重的血腥味,好似死神拖着索命的链条! 第九十三章 血浴皇宫 这个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在那一刻,时间、空间仿佛凝固下来。大家不由的停下了脚步。 而在甬道的尽头处,当初这个甬道的设计者更为巧妙的以光线折射的原理,使尽头的墙壁上形成了一整面墙都有着投影,而投影上所显示的正是此时此刻外面发生的一切。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墙壁上。 只见上面正显示无数的官兵与身穿黑衣的暗影们缠斗在一起,暗影们虽然武功高强,可是,这些官兵却是人数众多。此刻是胶着状态,可是,再继续这么下去,败迹终会显现。 而在另一边不远处,所有的大臣们都被身穿官兵服制的人控制着,所有人都蜷缩在一圈,吓得瑟瑟发抖,有些人还直接吓晕过去。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无数人的尸体,鲜血不断的从这些尸体里涌出,地面上干涸的血迹上重新又有鲜血流淌,血流成河。 这里哪里再有皇宫应有的气派与庄严,这里分明就是地狱,收割着众人性命的地狱。 太子脸色惨白如纸,他站在大殿院门的入口处,眼神颓然,他看着地上失去生命的尸体,再看着不断冲击的士兵。 那一刻谁都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他只是紧紧的看着,却不知朱红色的大门里却也有一双眼睛同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从一开始到现在,太子什么表情也没有,更加没有下任何决定,所有的命令都是太子身边的郑旦所为。 而这个时候,从外面有一小队人马护卫中中间一人从外面冲了进来。 是四殿下君琰。 他在护卫的协助下靠近太子,却又被刀剑逼回,他扯着嗓子喊道:“太子!太子……大哥!” 骤然听到大哥二字,太子终于又了反应,他慢慢转头看向君琰这边。 “大哥,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想要逼宫造反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父皇会有多伤心?收手吧大哥!” 君琰身边仅有十多个护卫,而这一路,又有数人丧命当场。 郑旦看到君琰,低声笑道:“自投罗网。”手一挥,无数兵士已经将君琰身边的侍卫戕杀殆尽。 眨眼的功夫,君琰被俘,他身边的侍卫全都命丧当场。 这一切的发生,太子也只是静静的看着,什么也没说。 郑旦看着满意的笑了,他对着君琰道:“今日之后,帝都风云际会,你若识时务,太子殿下自然会念在手足之情上放你一条生路。” 君琰狠狠看着郑旦,“郑旦,你这个混账!你知不知道你会害死太子?” “太子?他可是新皇!” “大哥你要想清楚,你已经贵为太子了,这样对你没有半点好处的。”他想尽自己最后一力唤醒太子。 太子凄然而笑,他从怀中取出一块黄色的绢布,丢在君琰面前说道:“太子?我从一出生到现在做了整整三十年的太子了,可是,你们所有人当过我是太子吗?而到了今日,左亭衣一死,你们就怂恿父皇改立诏书,要废了我,我还做什么太子?我要做皇帝!我要成为整个大商朝的真正的主人!” 太子的话让君琰顿时变了脸色,他看着地上的绢布,明黄色的锦缎那是皇上册立诏书时专用的御物,而绢布上面写着字,绢布有一角飘出,上面赫然写着,废太子,册立四殿下君琰登基为皇。 看到这张明黄色的绢布,好像所有问题都又能解释了。可是,为什么君琰会感觉到浓浓的阴谋和算计的味道? 陛下从前压根就没有提起过这件事,而且,太子之位从一出身就定下的,虽然这些年太子从来没有什么大的作为,可是,他也并没有犯过大错,陛下做事向来以江山社稷为重,不会轻易做出这种事。 太子个性平庸保守,创业不行,可是却是能够守业的人选,放眼天下,大商朝兵强马壮,民众富庶安康,若是换个个性锐利之人,少不得会厉兵秣马,而要想长久的保住天下,正需要性格温和的帝王,再加上忠诚明智的文官以及骁勇商战的武将。这一切都是安排得如此妥当,可是谁能想到太子会突然来这么一招。 “这事不对!大哥,这东西有蹊跷!”君琰并没有想到自己,而是提出了他心中的疑惑,“这东西大哥你从哪来得来的?如果陛下真有心要废你太子之位,还能等着今日?大哥你莫要被人欺骗了……” 实际上,自从宣轻扬扶灵而出后,轩辕云霄就一直在太和殿闭门不出,任何人也不见。 “呵呵!”太子冷笑,“这东西是……”太子忽然想到什么,他转眸看向郑旦。 郑旦立马上前,指着君琰喝道:“休得胡说!太子,这封密诏乃是属下费劲千辛万苦才得来的。陛下早有废储之心。” 郑旦转头看向君琰道:“你以为就凭你三言两语就能左右事实?你口口声声说事有蹊跷,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等着勤王罢了。毕竟如果陛下无事,稳坐太子之位的人可不就是你!” 他说罢给身边众人使了个眼色。 君琰听罢郑旦的话,又看了看双眼悒郁的太子,忽然间他明白了,今日之事,其实是郑旦一早就设计好了的,他张了口,想对太子说让他小心郑旦,可是一个音都未能发出,只感觉到腹部被人猛烈的撞击,那种疼痛好像要将他五脏六腑给撞烂,紧跟着,他感觉到后劲一痛,整个人顿时就晕了过去。 见到君琰倒在地上,而旁边还有一人手里握刀就要结果君琰的性命。 看到这里,沈依依整个人就跳了起来,想也不想就要冲出去救君琰性命,却被左亭衣死死扣住手腕。 她怒急猝然转头:“我要救他!”这是她在这里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了。君琰贵为皇子,可是与她相交时,身上全都没有那种飞扬跋扈的味道,反而温文儒雅。 眼见到他有生命之忧,她自然是要救的。 左亭衣的手死死扣住她的手腕。 沈依依喝道:“那是我的朋友!我可不像你铁石心肠!” 她不过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听在左亭衣耳中却又是另一种感觉了。此刻太子那边一早就控制了整个局面。 如果贸然而出,沈依依不但救不了君琰也有可能搭进去自己的性命。人固然是要救,可是却不能贸然行事。 如果他把心中的顾虑讲给沈依依听,她自然也会明白,可是,偏偏左亭衣却是个从不解释的性子。 朋友?君琰什么时候成为了她的朋友,他们笼统才见过几次面而已,就成为了朋友?再者,君琰始终也是皇家的人,单反与皇家沾边的人,没有一个不是心有算计的。 且说此刻,君琰看上去,命悬一线了,可是谁能猜透其中的缘由呢?他不是蠢人,明明知道现在乃是逼宫,他却偏偏带着一队十多人的侍卫从来上送死? 左亭衣之所以到现在还按兵不动就是要看清楚事情的所有方面! 孟公公眼见到郑旦控制了君琰,他眸色一寒,手一扬,就在那刀即将落在君琰的瞬间,他飞身而出向着那边掠去。 他的出现好像飞鹰从天直降。 手中双刀挥舞得是密不透风,他只有一个目标就是要救下君琰。 孟公公突然的行动,出乎郑旦和太子的意料,两人在护卫的守护下连退数步,看着昏迷的君琰被孟公公救。 太和殿的大门至此方才打开,君琰被送进去,朱红色的大门重新关上。 而在刚才那一瞬间,太子仿佛看到了孟公公眼中的杀气,刚才他过来明明是想取自己性命的。 幸好有两名侍卫及时的挡在了他的面前,饶是如此,孟公公手上的刀却还是刺中了那侍卫的心口,一刀贯穿身体,血飞溅而出,溅了太子一脸,血液里带有的温热在瞬间消失,如同面前侍卫的性命不过转瞬间就由生至死。 就在方才,他差点就死了! 在生死间一徘徊,太子双腿发软,两眼发黑。 士兵还在拼杀,刚才没有觉得,可是,现在那些声音却是无比清晰的传进耳里。兵刃相接的声音,利刃刺入肌肤的声音,甚至血蓬溅出的声音,以及伤者凄惨的哀嚎声…… 太子看着周围一切,尸横遍野,血流满地…… 他感觉到脸上有东西,他伸手一抹,却是一手的血,那样刺目红仿佛灼烧进他的心里。 “郑旦,撤了吧。”太子颓然的靠着墙壁支撑着自己站立。“已经死了太多人了……” 郑旦有些嫌恶的看了太子一眼,太子生性软弱,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可是郑旦还是不满足,他道:“事已至此,你若就此罢手,等着你的就只有一个死!都拼到这个时候了,你要放手?” “本宫说了,撤!你听到没有!那是我的父皇,我的父亲!为了一个王位,我要亲手弑父吗?”他怒气冲冲对着郑旦高声呵斥,一把上前,揪住郑旦的衣襟。 郑旦忽然冷笑起来,反手扣住太子的手,将自己的衣襟从太子的手里挣脱出来,他道:“现在已经由不得你了!你以为就凭你,能让这些人撤走吗?” 他的话让太子猝然一惊,太子看着还在拼杀的人,他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突然间想到什么,他大声高喊:“住手!都给本宫住手!” 可是,无论他怎么喊,那些士兵好像根本听不到一般。 太子骤然回身,他这时总算明白了,“你究竟是谁?” 郑旦冷笑着在他耳边轻声几句,只见太子整个人颓败的跌坐在地上。 随着郑旦再一次的发号施令,所有的兵士开始以共计阵型向着太和殿发出最后的攻击。 太和殿的大门紧紧关闭着,大门外站着一排暗影,这些人手持武器只有一个任务就是看守,但凡任何要靠近的人都会命丧当场。 第九十四章 后会无期 此时此刻,太和殿大门外的台阶下依然堆了无数的尸体,可是,郑旦全不在意,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了太和殿里面那人的性命。 暗影身上都负伤严重,这样的嗜血杀戮已经持续两日了。就算这些暗影身手了得,可他们终究也是人。 孟公公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背脊挺得笔直,他站在暗影们的最前面,目光如炬扫视着企图扑过来的这些人。藏在袖里的一把双刀,早已经是沾满了鲜血,血滴顺着刀刃滴落在地。 左亭衣在见到太子时也是颇为吃惊。 今日,他算到的出现在这里的人应该是老三,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逼宫的竟然是太子。 这倒也是出乎他的意料,见到君琰被救后,沈依依才松一口气。她长眉一拧,幽幽的说道:“那个位置真的有这么好?值得大家舍弃了性命来抢?就算得到了那个位置,又有什么能力保证长久?为了一个称呼和位置,一生活的都是战战兢兢的,值得吗?” 她的话让左亭衣陷入了沉思。那么多人只想想得到这个位置,可是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付出和搭进去的所有为了这个位置,是否值得? 眼看到郑旦发出了最后的一搏后,时机到了,他对卫洛使了个眼色,卫洛点头,一挥手,他们身后跟着的所有的暗卫在瞬间顺着密道的门而出。 直到现在左亭衣才松开了沈依依的手。“你走吧!” 他让她回去,现在这里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九门之外还有宣轻扬和聂小楼,她应该是安全的。 他关心和记挂的不过是她的安危而已,现在没有什么危险了,他自然不想把沈依依拖进去。 他松开了自己,还让自己走? 沈依依有些错愕,愣愣的看着左亭衣。 “放心吧,我一早就让人把回阳草送回清月山庄了。你现在可以回去了,今日过后,你应该能够安心的过日子了。”我会把所有的危险替你解除,为你隔绝。左亭衣说着一双漆黑的眸子极为认真的看着沈依依。 她清澈的双眸,坚毅的眼神,这样的女子干净的纤尘不染,而他,原本是从地狱里爬出的修罗,他与她之间有着十万八千里的差距。 他就算洗清身上血污也会污了她。 所以,此时此刻,他让她走,其实永别。 当他不顾一切随她跳下悬崖时,与她在崖底共度的这数日时,他看清了自己的内心,沈依依这个名字原来一早就在他的心里刻下了烙印。但是他却知道自己不能靠近她。他的心里存放着太多太多,他还有那么多的事,儿女情长或许就不适合他。而且,他也不能因此而让她有任何的危险。 这或许是最后一次这么近的看她了。他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痕,“快走吧,再见了,沈依依,后会无期……”他说罢,收回目光骤然转身,真的再也没有看沈依依一眼,双手推着轮椅,慢慢前行。 沈依依怔愣住了,她听懂了左亭衣的话,今日是永别?他与自己后会无期,他永远不再见自己了?是啊!之前是因为襄赣瘟疫,后来瘟疫缓解了。再后来是因为回阳草,现在回阳草也寻到了。 那么,他们之后也的确不应该再见了。 他是刑部尚书,暗藏的身份却是极为神秘了。 而自己…… 沈依依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左亭衣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瞬间,她好像感觉心里缺失了什么。 君琰已经被人救了,而左亭衣回来,显然也是一早就有所安排的了,她并不担心,今日过后,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应该都与她无关了,而她只是沈氏医馆的大夫,仅此而已…… 可是为什么左亭衣消失前的背影竟然是那样的模糊,她伸手揉了揉眼睛,却发现手心里一片湿濡。 沈依依转身背向而行。 之前穿过密道时用时不过一个多时辰,可是,现在走出去,她却感觉双脚好像灌了铅,每一步都那么重。左亭衣不过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现在过去了,她也该看清自己的路了。 出了密道,一束阳光照射下来,眼睛经历了黑暗骤然见过带了强烈的不适应,沈依依闭了双眼,等适应后方才睁开,却发现眼前的一切其实格外的清晰。 门口一早就有暗卫替她准备好的马,沈依依结果马缰,翻身而上,最后一眼,她看向身后,里面是皇城,此时此刻有无数的信号飞箭射向天空。 左亭衣应该已经控制了一切吧。 沈依依嘴角扬起微笑,“再见了左亭衣。” 她收回笑容,用力一夹马腹,马儿扬天嘶鸣一声,带着沈依依疾驰而去。 “吁!”沈依依勒住马缰,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屹立在连绵青山下的那座山庄,忽然间她感觉有种回家的感觉。 不知不觉中,在这里居住了半年的光阴,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是那么熟悉,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好像是她的家人。 重新回来,重新见到她熟悉的这一切,沈依依衷心而笑。 “家!我的家人!”她翻身下马,这匹马是左亭衣的座驾,她伸手摸了摸马鬃,“马儿,我到家了,你自己回去找你的主人吧。他说得对,我和他本就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现在也是时候让一切回归原位了。替我带话给他,让他保重!” 说罢她在马屁股上用力一拍,马儿扬蹄转身离去。 清月山庄大门敞开着,庄子里的人许是一早就得到了消息。张妈、荣叔还有沈乐康和寇珠都在庄子门口翘首以盼着。 看到他们时,沈依依扬起灿烂的笑容,她向着他们跑去。 “小姐!” “姑娘!” 庄子门口的人赶紧的向着沈依依跑去。 张妈红了眼眶,托着沈依依的手,细细的打量,“姑娘,你跑哪里去了?这么多日子都没有消息,瞧,你瘦得下巴都尖了。一定在外面吃了很多苦……” “小姐你回来就好。张妈,别哭了,小姐回来了,别让她在外站着,赶紧的,里面去,我这就去烧热水给小姐沐浴。” 沈乐康和寇珠也是紧紧抓住沈依依的衣襟,好像这些是梦境,一醒来,沈依依又不见了似的。 大家对她的关切可都是真心实意的,沈依依感动的眼睛湿润。 躺在温暖的热水里,沈依依舒服得叹一口气,对她而言,之前什么崖底,什么皇宫密道,这一切才像是在做梦。 而现在更像是梦醒了,水汽氤氲间,她不过是一个梦而已。 但是当她从水里出来,取屏风上挂着的衣服,这一抬手却不小心牵扯到了胸口处肋骨的伤,骤然一痛,她滋了一声,才发现,原来和左亭衣的一切都不是梦,而他说的那句后会无期也都是真实的。 曾经她是那么的想与他后会无期,可是现在,真实发生了,她却感觉到心里好像有种情绪,像是缺失了什么,也像是有几分失落。 她甩了甩头,让自己重新清醒过来,“沈依依,你现在还有很多事要做!” 沐浴后,在众人的注目下,她强行被灌了一碗大米饭,还有无数的菜,最后还“被迫”吞下两碗热气腾腾香喷喷的鸡汤。 见她实在是吃不下了,大家才放过她,却又赶着她回房休息。 沈依依怮不过只有照办。 可当她推开房门一进屋时,不过是瞬间,她看到眼前黑影一闪,一道人影立刻从窗户外掠去。 沈依依没有追去,而是她看到了原本空空如也的桌上放着一个花盆,花盆里一株回阳草生机勃勃,回阳草的顶端处,有个小小的花骨朵,紫色的花苞含苞待放。 她知道刚才那黑影一定是左亭衣吩咐过来照看回阳草的暗卫。 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看到回阳草,沈依依心里涌起无数的情绪,最后她却走到旁边书桌,打开一个暗格,暗格里放着毒经。 既然有了回阳草,那么她首要的任务就是替丁香治病! 之前离开时,因想着会有回阳草,所以庄子里很多的草药都是准备齐全的,现在她按照毒经上记载的方法开始炮制。 整个清月山庄恢复了往昔的安宁。 可是距离这里不远处的京都却是另一番的情形。 郑旦积蓄了所有的力量,想要突破暗影们最后的防守,而孟公公也不得不加入到了拼杀之中,他手起刀落,一把鸳鸯双刀在眨眼间已然收割了数人的性命。 而这些士兵更像是死士,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杀!生死已经不在他们的思考范围之内,孟公公也是杀红了双眼,可是,那些死士人数太多,眼看着自己身边的暗影人数越来越少,他猛然振奋双臂,今日就算血溅当场也不能让这些死士冲上太和殿的大门! 而就在这时,突然间破风声响起,天色顿时也是一暗,继而一种无形的压力骤然的笼罩了整个太和殿。 孟公公双眼微微眯起,他看到了漫天而至的箭羽! 三棱铁矢猛然间刺入那些死士的后背。 这样的变故只在一瞬间! 而就是这一瞬间的功夫,却让整个形势得到了逆转。 一阵箭雨一过,死士损失惨重。 郑旦猝然心惊,他转头一看,却发现整个太和殿好像被人包围了一样,外面高高耸立的围墙上满是人!而那些人身上穿着黑色的暗卫服,手中的弓箭对准了院子里的所有人。与此同时外面又冲进来无数身穿暗卫服饰的人,这些人浑身上下杀意满满。 “这是……” 这一变故让在场所有的人也都是悚然一惊,大家不可思议的看着。 一时间,所有声音消失了,空气中诡异的安静,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清晰听见。 嘎吱嘎吱的声音突然响起,声音格外的轻,但是却足以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眼光。 第九十五章 逆转局面 卫洛大喝一声:“全都住手!” 激烈的拼杀在瞬间停止了,大家耳中都能听到那嘎吱嘎吱的声响,不由循声看去,却见到暗卫们向着两个分开,主动地让出一条道路来。 有人推着一人慢慢的进入。 坐在轮椅上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被宣轻扬扶灵而出的左亭衣。 骤然见到他,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倒抽气的声音。 “是左亭衣!” “天啊!竟然是左亭衣!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会这样?” 郑旦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的双眼发红,藏在袖子里的手暗暗的拔出了匕首。 乍一见到左亭衣的出现,众人自然格外的震惊,可是,谁的震惊都没有太子来得复杂,太子颓废的看着面前的场景,左亭衣的出现,让所有事全都翻转过来。 他茫然无措的摇了摇头,“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他喃喃说道,忽然间却仰天大笑起来。 笑声中无数的情绪在瞬间勃然喷发。 笑着笑着,眼泪却顺着眼角滑落。原本,左亭衣一直以来都是他心里的定心丸,因为他知道,只要父皇没有宣布废除自己的太子之位,左亭衣会一直守护着自己的,不管旁人如何看待,左亭衣所做的一切都是严格遵守陛下的旨意。 可是,之前得到的消息是左亭衣遇刺身亡,他一死,原本支持自己的人却都在暗暗投靠其他皇子,原来没有了左亭衣,没有一个人是看好自己的。 偏巧这个时候,郑旦寻来了陛下的诏书。他原本就没有一点希望,现在更加如此! 在郑旦的怂恿下,他才做出了逼宫这样的打算。但是,当他得知真相时,却又发现左亭衣死而复生,这一切还真是格外的讽刺! 左亭衣冷冷的看着太子,只是淡淡的说了三个字,“为什么?”为什么要逼宫?为什么要这么做? 太子笑容越发的疯狂,“为什么?你以为我想这样?我不过也是一颗棋子,受人摆布罢了。” “是谁?” “他……” 太子刚刚说了一个字,却突然住口,他不可思议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处。 随着他这一看,大家这才注意到,太子胸口原本穿着的明黄色的衣服在瞬间被染成了红色,红色的痕迹还在不断的向外扩大,蔓延。 他猝然回头,却见到眼眸中带着诡异笑意的郑旦。 “太子,你太让我失望了!”郑旦诡异的笑着,可是有血迹从他唇角溢出。说着,他手上更加用力,一把锋利的匕首猛让戳穿了太子的身体,至背后透体而出,正好刺穿了他的心脏。 太子再也说不出一句话,身体慢慢的软了下去。 左亭衣眉心一拧,卫洛立刻一个飞身跃上前去。 却发现还带着诡异笑容的郑旦早已断气,他扳开他的嘴,摇了摇头对左亭衣道:“他咬破藏在牙齿里的毒,死了。”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就是在瞬间,可是整个事情却发生了逆转。郑旦看到左亭衣时,就猜到了今日之事已经没有了可能了。所以他杀了太子,又自杀当前。 其他死士眼看郑旦一死,像是收到了某种信号一般。 大家立刻倒转手中的宝剑瞬间开始了集体自杀。 左亭衣一见,眸色一寒道:“留活口!” 纵然他即刻下令,可是还是迟了一步。在场的死士一共七百三十二人,全部死亡! 这样集体的自杀,可见这些死士真的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而以他所知,太子从来都没有训练过死士。 那么这些训练有素的死士是从何而来的? 而且,太子临死前所说的话分明是意有所指,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他所知的一切就被郑旦所杀,郑旦刺杀太子以及他的自杀都是在为了掩盖真相。 从左亭衣前往火云崖开始,这一切都好像是有人在精心策划一般。 他知道这当中事有蹊跷,可是他始终查不出当中究竟是谁在捣鬼,所以,他将计就计不过是要引出幕后之人来。却不想引出的人是太子,但是太子不过也只是傀儡,那人太过精明,郑旦一死硬生生掐断了所有的线索。 “查!” 只有一个字,却重新在京都掀起了一阵风雨,与郑旦有关的所有人全都被丢入到刑部大牢,他们要查出郑旦背后隐藏的那个人。 但是这一切都像是被人切断了一般。 随着所有死士的死亡,整个太和殿陷入了诡异的凝重。 孟公公轻咳一声,收了手中的双刀,他弓着背,双手抄在袖子里,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来到左亭衣的面前。 “奴才见过左大人。” 左亭衣颔首点头,“陛下还好吧。” 孟公公微微一笑,“一切安好!见到左大人无碍,陛下想必也是欢喜的。剩下的事就交给左大人。奴才告辞了。” 孟公公说罢,只一挥手,不过瞬间,所有的暗影们骤然退下全都不见,重新隐藏在暗处。他告辞转身重新回到太和殿的大门,门开后,孟公公闪身进入,门重新关上。 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的轩辕云霄一直都在太和殿内,他如老僧入定一般的盘膝坐在座上,手里转动着佛祖,嘴里微微念着什么。 听到门声轻响,他这才抬了头,看向孟公公,“可是亭衣?” 孟公公点点头,“正是左大人。” “太子呢?” “太子……殁了。”孟公公轻声的说着,双眼密切的关注着陛下的脸色。 却见到陛下眼中闪过一丝苦涩,轩辕云霄重新闭了双眼,手里佛祖转动的更加快,嘴里默默念着往生咒。 所有的王公大臣在短短两日间就经过了血的洗礼。亲眼见到逼宫,亲眼见到厮杀,亲眼见到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生命竟然是这般的脆弱,果真的一将功成万骨枯! 而当左亭衣骤然出现,逆转了所有事情时,他们的心中愈发的复杂起来。 九门重新被打开了,宣轻扬和聂小楼策马站在神武门口。 见到当前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左亭衣时,两人眼中却都是带着笑意。 宣轻扬尽管两日未曾梳洗,下颌上布满了胡茬,衣服也是皱的,没有了往昔的风流倜傥,可是他却也是万分的欣喜,他扬了头,看向左亭衣道:“我就知道你这小子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聂小楼飞身下马,跑了过去,“你那尸体是怎么回事?你究竟藏哪儿去了?你的脚怎么了?你……” 他只管自己一口气的说,却不管左亭衣怎样才能把答案告诉他。 宣轻扬也走了过了,他看到左亭衣身后不远处由暗卫们搀扶着格外狼狈的一众王公大臣,见到左亭衣时,他就知道,皇宫的事情已经了解了。 “走,一品轩,我替你接风!今日小楼请客,咱们不醉不归!” “喂!怎么你说你替亭衣接风,却要我请客?”聂小楼说着立刻就和宣轻扬杠上了。见到他们,左亭衣忍不住微微而笑,这两人果然如此,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贪财吝啬的本性也绝对不会改变的…… 时间慢慢的在继续,在这世界,只有时间才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发生改变,他依旧会按着自己特有的步子前进。 时距逼宫之事后过去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的时间,沈依依和左亭衣竟再也没有见过一面。两人都忙碌着自己的事,京都经过逼宫的血洗,重新引来了朝阳,看上去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而年节过去后,回阳草的花开了。 沈依依在花开的那一瞬间摘下这好不容易得来的花,入药煎煮,每一个步骤她都亲自看守着,而丁香服下药后,身体日渐好转。 丁香的病症好转,这对于整个清月山庄而言是件极好的事。 一个月之后,丁香的身体基本上也没有大碍了,丁大夫对沈依依自然是千恩万谢。丁香病愈后,丁大夫就把她接走了。 而丁大夫走后没过几日,山庄里的众人也陆陆续续的探亲回来了。 沈依依吩咐大家打扫医馆,打算半月后正式开门营业。 寇珠和沈乐康正拿着笤帚在门口扫雪,忽然有辆马车在门口停住了。从里面跳出一位衣饰颇有些讲究的妈妈。 “请问,沈大夫在吗?” 寇珠见状还以为是来看诊的,她连忙道:“对不起,我家东家说了,半月过后三月十五正式营业,你们到时候在来吧。” 那妈妈一怔,随后听到马车里有人喊了一声:“绣妈。” 绣妈赶紧回去,马车帘子挑开,里面露出一个和蔼慈祥的老太太来,那她细细打量了寇珠后对绣妈低声吩咐了几句。 绣妈连连应声,然后对寇珠说道:“我们不是外人,你去告诉沈姑娘,就说韩老太太来了。” 寇珠愣了愣,用眼神去问沈乐康,沈乐康连忙给她比划让她快去,见她还愣着,乐康把笤帚丢在一边,过来给老太太和绣妈作个揖,示意她们等等,然后扯了寇珠就往里跑去。 大厅里,沈依依正挽着袖子自己用抹布擦着自己的诊桌。 一扭头就见到疯跑进来的沈乐康和寇珠。 “好哇,让你们去扫雪,却在这偷懒,今晚的秘制鸡翅可不要想了。” 沈乐康指了指外面,寇珠连忙说道:“有位韩老太太在外面,说问姑娘在不在。” “韩老太太?”沈依依猛地想起是谁,丢了抹布连忙出去。 第九十六章 沈家女儿 韩老太太骤然到访让沈依依有些吃惊,但是也是欢喜的,这位老太太对她可是真心的好,她亲昵的抚摸着沈依依的手。 “小丫头,瞧你,可真能干啊!原想着年节时过来看看你的,结果发生那么多事,就给耽搁了。这不,局面刚一稳定,我就来了,本来还给你带了些银两,没想到这一打听,才知道现在名满京都的沈大夫竟然是你。”韩老太太说着这话时,脸色的骄傲怎么也藏不住。 沈依依能有今日的成就,她是衷心的欣喜。 绣妈也道:“五姑娘,你可真是太能干!”她又笑着对老太太道:“太太,要是老爷知道姑娘这般本事,一定会同意将五姑娘接回去的。” 韩老太太连连点头,“是啊!五丫头,你别急,我一定会说服你外祖父,让你风风光光的回到韩家。” 沈依依笑道:“外祖母,其实我现在这样也是挺好的。有个铺子为生,也有地方住。”言下之意,她没有打算回韩家。 谁知韩老太太却道:“可你也不能在这里一辈子啊!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个姑娘家。”她说着,伸手摸了摸沈依依扎成的马尾的一把青丝。回到医馆,她又换成了男装打扮,可这样却引得韩老太太双眼发涩。 “你呀!好好的一头头发,本该用些极为漂亮精致的珠钗装饰,却一副男儿模样。”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丫头啊, 你年纪也不小了。回了韩府,入了宗祠,你就是我韩家的亲闺女,我韩家女儿要挑选夫婿,自然得是京城里的名门贵族。” 闹了半天,韩老太太一心让她回去,也是为她日后选女婿考虑。 沈依依不禁哑然失笑。 “祖母,这,这事急不来的。” “急!如何不急!我已经老了,唯一让我牵挂不就是漂泊在外的你么。你可是紫茵唯一的女儿,茵儿走得早,我不为你思虑周全,谁为你考虑?难道还靠着你那不成器的爹么?” 一说起这事,韩老太太就上火。 本来,见到沈傲天被关在刑部大牢里,她也是格外解气的。可是后来前不久却得知沈傲天被放了出来,她就想着一定要加快速度让沈依依回归韩家,只有这样,仰仗着韩家的名号,才能保得住沈依依安宁的日子。 毕竟她现在她是沈家女儿,如果沈家非要带她回去,韩家也着实不好说什么,只有入了韩家宗祠,她才能放下心来。 “所以啊,小丫头,你若要有了心上人,可要告诉我这个老太婆子。我的孙女要嫁自然要嫁好的。” 说道这里,沈依依脸色微微一窘,自己一点也不着急,可是身边的人却很热心。但是提心上人三个字,她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那人一袭白衣清冷的模样来。与他已经整整一月未见,她也特意不去打听与他有关的事情。 时间这般过去,就好像两个过客匆匆而过了。 但今日韩老太太的话却让沈依依心里有了几分触动,他,还好吗? “丫头,依依!”韩老太太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却发现沈依依神游太虚一般,根本就没有听自己在说。“你想什么呢?你的心上人?真有!快说来听听!” 说道这个话题,韩老太太顿时来了精神。 沈依依哭笑不得,想到刚才老太太提到沈傲天从刑部大牢里放了出来,便故意扯开话题。 便道:“沈傲天真的被放了?”她的确还真有几分好奇。毕竟在刑部大牢里关了这么久,突然说放就放,倒也有趣。 “这事,我倒是知道的。其实沈傲天也没什么过错,当初左亭衣不过是借着他在襄赣任过同知之事关他的,不过襄赣的河堤修建倒也没他沈傲天什么事。放也是该放的,只是,现在却以沈家嫁女之事特赦的。” “沈家嫁女?”沈家的女儿除了沈依依外,沈傲天名下的还有个沈依莲,是沈依莲么?沈依依道:“那可是真是谁家那么不开眼娶了沈依莲?” “沈依莲?”韩老太太想了想说道:“不是她!是沈依澜。” 一提到沈依澜,沈依依眸色一沉,那个向来一身白衣宛如莲花初绽的女子,可是她却知道她的手段,连自己也在她手里吃过暗亏。 “是她!她嫁给谁?是谢府的小公爷?”沈依依还记得沈依澜对自己这个曾经的挂名未婚夫倒是惦记的很。 “不,她是嫁入三殿下府中为侧妃,听说还是淳于王妃向皇后亲请的。所以陛下才说既然是沈家有喜,沈傲天被关了这么久,算是小惩大诫,便把他放了。” 听到这个消息,沈依依倒是有几分感慨,这事变化还真是快呢,以前看着沈依澜与谢吟风眉来眼去的,想不到转眼间,她就已经另投他人怀抱了。 韩老太太特意过来,一来是想看看沈依依是否安好,二来也是想让她好好想想,有没有谁能入得了她的眼。 眼见沈依依日子过得倒也是不错,她也就放心了。临走时,还再三嘱咐道:“你可得好好考虑。沈依澜嫁给老三又怎样,还不过只是个侧妃。要不你嫁给老四吧,他尚未立妃,这样一来,以后别说沈依澜那丫头,就算是你那不成器的父亲见到你也得躬身致礼。怎样?这个提议不错吧,可以好好考虑……” 韩老太太不过是随口一说,但是一说到这里,顿时兴奋起来,更加确定自己的这个想法不错。 “你真的可以好好考虑!四殿下为人不错。逼宫之事过后,陛下特意册封老四为洛城王,依依你……” 沈依依心下大窘,这老太太想做媒一定是想得魔怔了!她连忙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瓷瓶里是上次她无意中发现老太太身体有微恙后特意给她配置的丸药。现在正好用来打断老太太热情的想法。 “这个一日一粒,记住晨起后用膳前服用,忌食辛辣多盐的食物,多食水果蔬菜。”说着她连忙把瓷瓶递给绣妈,还道:“这是一个月的量,到时候我让人再给您送去。” 老太太知道沈依依故意扯开话题,只有笑笑作罢,“好好,你这丫头嫌我啰嗦咯。” 送走韩老太太,沈依依看着马车驶去,她嘴角的笑痕却在见到旁边不远处鬼鬼祟祟的一个身影后敛去。 她眸色一沉,佯装转身回屋。 拐角处探出一个头来,他见不到沈依依的人影,四处看了看,探出身体跟了上去,刚一过拐角,却见到沈依依骤然出现。 “你是谁?跟着我做什么?” 沈依依眉头一皱,看到这衣衫褴褛的人倒是有几分熟悉,再仔细一看,却发现这人竟然是林清远! 他的头发乱蓬蓬的,脸上全是污垢,有些地方青一块紫一块的,晃眼一看,还以为是乞丐呢。 对这人,沈依依绝对没有好感的。 见她脸色一寒,林清远连忙抱头跪下,“沈妹妹别打!”上次他的脸在她手里吃了亏,这次撞到她的手里,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他连忙告饶,沈依依瞪了他一眼,“说!你跟着我做什么?” 林清远忙道:“我,我……”话音未落,就听到他腹部发出咕噜一声响。 “好妹妹……” “住口!谁是你妹妹!再乱说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不是,沈姑娘……沈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吧。我已经好多天没吃东西了。沈家我是回不去了,现在,我连乞讨也要被其他人打,刚才远远的看到你,我还以为认错了,没想到真是你。我只求你,给我一口吃的吧。” 看样子,他最近的日子过得倒也不怎么样,想到之前他百般陷害,沈依依冷笑道:“这样最好,像你这样的混蛋,死了就解脱了,你现在向左走,半个时辰就能见到一条湖,跳下去,你就不饿了!” 看着沈依依的背影,林清远狠狠说道:“好你个沈依依!你给我记住!” 林清远愤恨,这时耳边响起一阵马蹄声,他猝然一惊,连忙回头去看,那样子好像在害怕着什么。他瑟缩着,谨慎的打量周围的一切,确认安全后才逃也似的跑了。 沈依依并未走远,站在树后的她把林清远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她皱着眉头道:“他在怕什么?” 她本想追上去看看,可是,远处一队人马却吸引了她。 那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而来,敲锣打鼓格外热闹。 这样的响动引得无数百姓的围观,有人说道:“是沈家女儿出嫁了。” “哦!沈家还真行啊,两个女儿一个嫁入皇宫,成为了昭仪娘娘,另一个成为晋城王的侧妃。” “这马队就是晋城王的迎亲队伍。” “看看!那轿子里的就是了!” 沈依依听到众人的交谈向着那边看去,大红色的轿子,迎亲队伍敲锣打鼓,可是,却只有她一人出嫁,因为是侧妃,所以,已经贵为晋城王的三殿下也是不可能亲自来接亲的,前面高头大马上只有一个管家牵马而行。 沈依澜素来心高气傲,却甘心为人侧妃? 想到这里,沈依依忽然想到在这里,不管自己将来嫁给谁,都会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会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如果真是那样,那她绝对不要嫁。 她的目光顺着迎亲的队伍而行,心里却想着其他事。 一个声音突然在沈依依耳边响起,“你在想什么?见到自己妹妹出嫁,莫不是你也想嫁人了?” 沈依依听了这话,骤然一惊,想反击,却不想被自己的口水呛了,咳了起来,她一面咳嗽着,一面看着旁边这人,“喂!你是故意的!” 君琰好笑的看着难得窘迫的沈依依,“没有关系的,咱们关系不错,要不我替你寻个好夫君?” 刚才韩老太太还在打趣她与君琰,不想却在这里见了她,沈依依白他一眼,“不是朋友,是损友。” “你若真伤心难过,喝酒去?” “谁怕谁!你请客!” 第九十七章 新婚之夜 沈依依绝对不与君琰客气,两人当即商议前去一品轩,品尝那里最出名的雪梨酒。 沈依依和君琰一面聊天一面走向一品轩。 可是就在他们离开时,从旁边的茶楼上却慢慢走下来一人,左亭衣目光一直停留在沈依依的身上。 当他见到与她并行的人是君琰时,眼眸中有道光影微微一暗。 卫洛一直跟在左亭衣身边,有些事,不用细想,他可是看得很清楚的,也比谁都更加明白。否则左亭衣也不会有事没事特意到这边这处茶楼来。只因为在这茶楼的楼上可以看到沈依依医馆后面的院子。 有时候,她会在院子里的秋千和沈乐康及寇珠玩耍一会儿,或者她会拿着草药在院子里炮制。 看到她忙碌的背影,莫名的他的心就会感觉格外的安稳,只是今日…… “主上,要不要属下去……” 左亭衣抬手止住他的话,“不必,她看上去很好。”只要她好就好了,其他的事,他不会过多的考虑,左亭衣想了想说道:“你去把暗卫都撤回来吧。” “是!”卫洛以撮唇为哨,一声过来,从暗处慢慢向着这边走来两人,这两人衣着极为普通,长相也格外寻常,属于那种站在人堆里立刻就会被掩盖的。而正是这种人才能成为成为暗卫。这两人行礼后便分散站在左亭衣身边护卫着。 “主上这是……”卫洛忍不住出声询问,就算不与沈依依联系,可是有暗卫守护着她总归是好的啊。 “以君琰的能耐,时间长了,他总归会发现的。”他神色依旧淡淡说道:“告诉掌柜,以后那间雅房不用再为我留着了。” 沈依依应该有着自己的日子,她也应该能保护自己,既然准备放手了,那么索性彻底,左亭衣在看到君琰的瞬间,便明白了,而她的身边将来会有人保护她的,只是那人或许不再是自己了。自己与沈依依总归是两个世界的人,要想真正的保护她,那就离她越远越好。 只是现在的左亭衣却不知道,在不久以后的将来,自己为这时做下的决定懊恼了很久。 迎亲的花轿带着庞大的嫁妆队伍穿行而过,最后停在了三殿下在宫外修建的晋城王府门口。 花轿停下,有人高喊三声新娘到。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推开,可是却只开了一扇。沈依澜毕竟是侧妃,只能从侧门入。 她下轿被喜娘背着进了侧门,直接到了大厅。 此刻有无数的王公大臣都赶来道贺,这一路,她听到无数人的说话的声音。这些人表面上说着恭贺新禧的恭维话,可是暗地里又有多少人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侧妃是不赔享受交拜天地的仪式,所以喜娘直接将她往后院准备的新房背去。 透过喜帕的流苏,她忽然看到一双黑底白锦的皂靴。 那一眼,她的心猝然一惊,是他? 而这时,喜娘忽然停了下来,沈依澜只有从喜娘身上下来,只听得喜娘道:“小公爷,您请便,民妇这就去外面替您看着。” 果然是他! 沈依澜直接揭开喜帕看着面前的那人,谢吟风一身玄红色的锦服就站在她的面前,一双长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沈依澜心里噗噗乱跳。今日是她嫁入王府为妃之日,他为何会偏偏在这里出现?她目光一扫,只见自己与谢吟风身处在七里香的藤蔓长廊之下,四周没有人,而刚才的喜娘却站的远远的背转身去。 沈依澜复又垂下喜帕,喜帕之下的那双眸子蕴满了水汽。 谢吟风轻声说道:“你就不想见我?”他的声音极轻且柔,温柔得好似可以融化人的心。 “今日之后,我便是晋王侧妃,皇室内眷,小公爷身份特殊,我们私下里相见恐怕不太好吧。” “澜儿,你何必拒我于千里?虽然那日非你所愿,可是,这个晋王侧妃是你自己去求了淳于燕要来的!” 沈依澜声音好像夹杂着冰,冷过长廊上藤蔓上的雪,“如果那日,小公爷直接对三殿下挑明,或者,您及时的出手,澜儿会有今日吗?” “你……” 谢吟风还要说什么,却见到沈依澜唤了喜娘过来,“你这是做什么?误了吉时,不怕王爷责怪?” 那喜娘尴尬的看了谢吟风一眼,见他无奈使了眼色,只有重新背起沈依澜离开。 沈依澜走后不久,长廊不远处缓缓走来一人,却是淳于燕。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远去的沈依澜的背影对谢吟风道:“我说过,她绝对不会想要见你。你偏不相信。我看得出她有野心,而且她的野心不小,不过就看她有没有真本事能坐稳侧妃之位了。” “燕儿,你这是何苦。你明知所有的事非她所愿。” 淳于燕骤然抬眸,冷冷扫过谢吟风的脸,“是吗?那你说有朝一日定然我稳坐皇后之位也是非你所愿?” 谢吟风忽的一笑,手指轻佻的勾起淳于燕的下颌,在她唇上轻轻一点,“你这丫头最是不知好歹,要做皇后,你也只能是做我一人的皇后……” 新婚的仪式尚在继续,可是,在晋王府中的新房里,沈依澜等来的不是新婚的夫君君昊。 听到杂乱的脚步声纷至沓来,她透过喜帕见到的却是几双女人的鞋子。 她觉得不对劲,撩开喜帕,还没看清面前的人,一个巴掌顿时抽在她的脸颊之上。 沈依澜骤然吃痛,猝然转眸看去,却见到面前一个腹部微微凸起的像是有了身孕的女子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慢慢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而她的面前一位年纪约摸三十左右的妇人正叉着腰横眼看着她,冷笑道:“沈家的小姐也不过如此,长得这副寒酸模样。” 刚才那巴掌就是这位妇人打的,不过片刻工夫,沈依澜已然明白这些人是什么人了。 那身怀有孕的女子就是君昊刚刚怀孕的侍妾,正因为仗着怀有身孕,她才会如此得意,一度连淳于燕也没放在眼里,更别说她这刚刚嫁入府中的侧妃了。 薛琴眼尾勾勒得极为妖艳,朱红色的眼线从眼尾向上飞翘,从她的骨子里向外透着妖艳二字,难怪君昊会这般宠爱她,薛琴的确有妖冶惑人的本钱。 可是,此时此刻,她会出现在这里却显得格外的奇怪了。 沈依澜手摸着脸颊,脸颊滚烫,看样子明天会肿起来,她侧目看着薛琴有恃无恐的样子,她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 虽然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可是,她却知道,像薛琴这样的人,最擅长的手段是什么。 如果现在君昊突然进来,就算他看到自己脸颊红肿,猜到了是薛琴动的手,可是薛琴极有可能说是自己好心来看看,却想被她羞辱,然后仆人看不过眼才动的手。她在配上无辜的表情再加几滴泪水,到时候吃亏的也还是自己。 这一招,当初她就用来对付了沈依依,没想到到了今天,有人却用这一招来对付自己。 而就在这时,门口有脚步传来,君昊果真在这个时候进来了。 大家的目光顿时都投向门口,而沈依澜明显看到薛琴眼中的猖狂和得意。 君昊进来见到沈依澜脸颊红肿,又看到一旁的薛琴,他先是一愣,接着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接着又对沈依澜问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沈依澜看到君昊第一个问的人是薛琴,自然也想到了自己无论如何也是比不过薛琴腹中胎儿的,当然,她知道对方的手段,同样也不会让薛琴得逞的。 薛琴慢慢在丫鬟的搀扶下才起身,她开口说道:“今日是姐姐的大喜日子,见喜房里只有姐姐一人,我便想着来看看姐姐,也给姐姐道喜。毕竟姐姐是来自大家的小姐,将来,我们姐妹还要多相处的,妹妹也还有很多地方要向姐姐学习的。” 薛琴说话时声音带着一种南方女子特有的软糯,尾音有一丝丝的抑扬顿挫,听上去足以酥软男人的骨头。 说得倒好,可是一进来就把人给打了。 君昊摇了摇头,“琴儿,本王说过了,你怀有本王的骨肉,以后别这么谨小慎微的模样,本王见了会心疼的。” 只一见面,君昊就完全无视被打的沈依澜。 “这样吧,本王这就送你回屋。”君昊说着伸手在揽住薛琴的手臂。这样活色生香的女人最是有滋味。 薛琴浅笑嫣然,却把君昊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挪开,一直滑到自己腰间,她的腰肢柔软轻动,虽然有孕在身,可是却丝毫不收到影响,同时,因为有着身孕,她的身体越发的丰满,更添了几分魅力。 纵然今日是沈依澜的大喜之日,可是薛琴却故意在这里明目张胆的要把君昊带往自己的屋。 薛琴就是要给沈依澜一个下马威。 沈依澜这才真的见识到薛琴的手段,难怪淳于燕宁愿自己苦守着自己的院子,却不管薛琴,原来是这样。 沈依澜心思百转千回,今日如果不扳过这一局,将来一定会被薛琴压着打,如果她生下的是个儿子,自己侧妃的位置分分钟就不保。 她坐直了身体说道:“原来薛琴妹妹是这样的想法。”她慢慢站起身来,向着君昊走去,道:“妹妹既然怀有王爷的骨肉,自然更要好生将养。” 她对着君昊羞涩一笑,“王爷,妾身倒认识京城有名的名医,沈之章,曾经听她说过,怀孕之人最好就是修身养性,否则生下的孩子智力有损。” 沈之章的名声在襄赣灾情发生之后名声大噪,沈之章这个名字君昊曾在朝堂上听陛下偶然间说起过,所以,听沈依澜这么说,他将信将疑道:“当真?” “妾身哪敢欺瞒,实不相瞒,沈大夫与沈家倒是关系匪浅,如有需要,将来妹妹生产的时候,姐姐我倒还是能替妹妹引荐。” 第九十八章 恣意的活 君昊当夜自然是留宿在了喜房内。明明是理所应当的事,可沈依澜却是用计换来的。 吩咐人再三嘱咐后,君昊让人送走了薛琴,关上房门,看着灯影下是沈依澜,对于她,他可是想了很久,并且还是用了手段才得到的人,可是已经到手了,再嫁给了自己,好像也缺少了些趣味了。 他骤然伸手一把扯开了沈依澜的衣襟,大红色的肚兜骤然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君昊借着酒劲猛地扯下她身上仅剩的衣物,裂帛声响起,衣衫被撕碎,一同撕碎的还有沈依澜的自尊以及她曾经对洞房花烛夜的美好憧憬。 她被君昊狠狠丢在床上,背脊撞上坚硬的床框,她疼的额上全是冷汗,可是他却混不在意,完全没有怜香惜玉。 她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今夜他完全没有必要要去怜惜她。沈依澜冷眼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在那一刻,她的心里只有恨! 为什么,自己会成为这样!想到自己被迫接受的一切,再想到当初不顾一切从沈府出去后混的很好的沈依依, 同样是沈家女儿,凭什么,她可以过得恣意,她却要这边屈辱? 沈依澜心中那团火开始了在疯狂的燃烧! 疯狂的折磨,无尽的疲惫过后,君昊身体疲软的倒在一旁呼呼大睡起来,看着躺在身边的人,沈依澜只感觉到无尽的恶心。 她慢慢拽着帷幔站起身来,走到屋后的浴室里,水是从山上温泉引来的活水,从水池里流淌后,又缓缓流走。 沈依澜把自己埋在水中,冷笑的看着自己身上留下的斑驳的伤痕,忽然间她诡异的笑了起来。 沈依依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这是她接连打的第三个喷嚏了。 君琰皱了皱眉,“你这是怎么了?不会是着凉了吧。” 她细细感觉了一下,身体很好,没有着凉的感觉了,她耸耸肩说道:“这应该不是着凉,而是背后有人在说我。算了,我还是先回去了,回去迟了,张妈定会在我耳边唠叨半个时辰。” “也罢,我送你吧。” 回到医馆,沈依依刚进房间,顿时一股奇香就往鼻尖里钻。 她一回头,就见到聂小楼正坐在桌前。 “你怎么来了?” 聂小楼没说却反倒先问起她来:“你和那四皇子是怎么一回事?” 他直接的问,沈依依皱了皱眉眉,“我应该没有义务要同你交代吧。” 聂小楼一个箭步跨到她面前,“那你和亭衣之间又是怎么一回事?” 左亭衣?她与他已经许久没见了,可是,这个名字却好像一直都围绕在她的身边。她扬眸看向聂小楼,“什么一回事?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也是这样,他也是这样,一问起来,两人连回答的语气都是一模一样。喂!你们之间也太有默契了吧,要说你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估计也没人相信。” 沈依依心里骤然乱跳起来,她扭动绕过聂小楼走到桌边拿起杯子喝水,竭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你大半夜的跑到我的房间,就是为了这些话,抱歉,我要休息了。”她开始下逐客令了。 聂小楼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扫过沈依依的脸,“骗得了我的话,你最好先问问能否骗的了你的心?” 聂小楼说罢连头也不回的转身而去。 沈依依听到他离去的动静,却没有回头,鼻尖空留残香,有些事,她该如何明说?左亭衣神秘之极的身份,还有他在皇宫密道时,他亲口对她说的后会无期。 事已至此,她又要如何去靠近他? 聂小楼特意跑来埋怨她,只是因为她与四殿下喝了一杯酒?为什么她做任何事,在背后都有那么多的人知道,又有那多的人跑来莫名其妙的质问她? 沈依依无端的有些气恼,她猛地坐在凳子上,看着手里的茶杯,突然坏情绪上来,她用力一扔,杯子被她从窗户外扔了出去。 她不管那么多,气哼哼的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了脸,沉沉睡去。 可是她却不知道,刚才扔出去的杯子却被人一把接住。左亭衣看着手里的杯子,又穿窗户外看向里面蒙头而睡的沈依依,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明明说不再管她的,也不再看她的,可是,他还是管不了自己的脚,却不想正看到她生气时娇嗔的模样。 今夜月色高悬,左亭衣纵身一跃,以手臂枕着头,躺在树干上,看着月,耳边却还能隐约听到沈依依均匀的呼吸声,他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这日一大早,沈依澜便开始梳洗打扮,今日早朝过后,她要跟着君昊入宫拜见父皇,虽然她是侧妃,但是总归有些名分,新婚三日后,也得入宫。 新婚那夜,她竟然能在薛琴手里留下了君昊,而且一连三日,君昊日日宿在她的房中,这倒是让淳于燕另眼相看。 今日,淳于燕与沈依澜同坐一辆马车进宫。 淳于燕打量她,一身天青色的朝服,精致的妆容,梳成堕马髻的发丝分毫不乱,她不愧是出自名门,倒也让她挑不出错来。 “你让薛琴吃了亏,倒也不简单,难怪这些日子王爷全都在你房中。” 沈依澜谦恭说道:“王妃恕罪。” “恕罪什么?你抢了我的丈夫?能留住他是你的本事,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既然如此,我情愿是你,毕竟一个大家名门的女子好过那些不知底细的下贱之流。”淳于燕说着,挑开马车的车帘,看着车外的景色,又抬眸看着蓝天。 莫名的,她感慨道:“今日的天真蓝,像极了草原上的天,只是不知道那四方城内的天会不会也是这么蓝?” 四方城,皇宫中的那片天依旧也是这么蓝,只是,一抬头能见到的却只有那四四方方的天空,只有那样的一片。 沈依澜跟随在淳于燕的身后,亦步亦趋的走着,这里是皇宫,虽然上一次她来过,可是,今次再来,身份却是不一样了,她已经成为了君昊的侧妃,决计是不能行差踏错一步的。 先去见了宣皇后,宣皇后自然是一番客套的教诲,众人闲聊着家常等着陛下退朝后的接见。 可是快到午时时,孟公公却派人来传话,说今日朝中事忙,就不见了。 既然见不到皇上,皇后勉强留了淳于燕和沈依澜用了午膳托辞自己乏了,两人便告退而去。 回去的路上马车在驶过沈氏医馆门口时,忽然听到好像有谁在高喊沈大夫,沈依澜微微一顿,伸手挑开了车帘看向外面。 此刻只见沈氏医馆外面人头攒动,好像是谁不小心摔伤了腿正赶来医治。众人合力见伤者送来。有人就在门口开始喊着沈大夫,语气中的焦急却又带着一丝放心,他们是如此的需要沈依依。 这种尊重和敬仰都是出自内心的,沈依澜看在眼里,却感觉心像是被刺扎了一下,隐隐的疼。 听到喊声沈依依一袭男装出现,直接就在医馆门口忙碌起来。 她可以恣意恣性的活着,可是自己却只能被圈在这一处四方天地里。 马车继续前行,心里骤然涌起无数的情绪全都堵在心口,压得难受,沈依澜忍不住叫停了马车。 她对淳于燕躬身行礼道:“王妃,妹妹有些不太舒服,想出去走走。” 淳于燕淡淡扫了她一眼,“以后都会被困着,现在能走,就去走吧。”她挑下帘子吩咐马车回府。 沈依澜目送马车离开后看到旁边有间成衣铺,她转身走了进去,再出来时,她已然换上了男装。 她只是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第一次穿着男装在街上,她感觉心好像真的放松了很多。 正当沈依澜走过一条巷子时,无意间却见到巷子尽头有个声音格外的熟悉,她驻足细细的看,一个乞丐模样的人鬼鬼祟祟的在巷子那头,正伸手从泔水桶里打捞着可以吃的东西。 那一幕看得她是极度恶心,本打算走时,那乞丐骤然间惊慌失色起来,他骤然回身,看到了沈依澜。 尽管她身穿男装,那乞丐的神情却好像还是认出她来。 可是,那乞丐并没有向着沈依澜这边走来,他惊慌的看了看后面猛地翻墙跑了。就在乞丐跑后没一会儿,从另外一处跑过来几个人,这些人明显在搜寻着什么。 他们见到沈依澜在这里,问道:“你有没有见到一个乞丐?” 沈依澜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他往那个发现跑了。”她伸手指着前面说道。 “追!” 见成功将那些人引开后,沈依澜绕过那道墙壁,在走了几条巷子后,她骤然出现在路口,却是成功的把人给拦下了。 那乞丐还以是被人追上了,他吓了一大跳,转身就要跑,却看到是沈依澜后,他停下了脚步,这才扶着墙壁大口大口的喘气。 沈依澜觉得这人熟悉,偏偏就是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你认识我?” 那乞丐冷笑起来,“如今的你贵为王妃了。当然认不出来我来的。”他冷冷的说着,伸手捋开垂在面前的乱发,露出原本的脸来。 乍一见到他的脸,沈依澜猝然一惊,“是你!” 这人从她得到消息他应该早就死了,可是他非但没有死,还活着回到了京都。 “你竟然还活着。” “那是当然!”那人自嘲道:“谁叫我向来命贱,没那么容易死。” “既然你还活着,干什么要回到京都来?” “见你!” “我?”沈依澜脸色骤然沉下来,她指着他道:“你差点害了我们整个沈家!” 第九十九章 再遇故人 沈依澜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还活着,当初为了把整个沈家和左亭衣遇刺之事撇开,她不惜出卖他。 后来左亭衣没事,但是也因为之前她做的这件事,让沈家倒也没遭遇血洗,不过他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你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他说着,撩开自己的衣襟,胸口上有很多伤口,“我命大,从悬崖上跳下来被树枝挂住,没摔死我。为了填饱肚子,我偷过地瓜,还被狗咬,我这一路费尽千辛万苦就是要回到京都。” 他向前走了一步,他一脸淫笑的看着沈依澜,声音带着怪异,“我要报仇,知道吗?谁害过我,谁就要付出代价!我的好妹妹!” 他每向前一步,在他的身上就有那种令人恶心的臭味扑面而来。 沈依澜屏住呼吸往后推了几步,身体却靠在了墙壁上,退无可退了。她索性抬眸看向对方,“林清远!你到底要做什么?” 林清远笑了,他揪起自己的衣襟闻了闻,“很臭,没你的香。不过话说回来,胭脂香的味道我的确很久没有闻过的了。” 翠云楼,一个华服公子却带着一个乞丐进来,顿时老鸨恶心得直想吐,她皱眉说道:“哪里来的臭乞丐,快给老娘叉出去。” 她的话还没说完,眼前金光一闪,她顿时闭了嘴,咽了口唾沫说道:“公子这是何意啊?” 沈依澜把手里那块金子丢进老鸨的手里,“要间大房,找几个姑娘好好把我身后的朋友给伺候了。” 有了钱,自然一切好说,乞丐也能在瞬间成为大爷。 老鸨连忙吩咐下去。 一个豪华的包间里,一个男人舒服的躺在木桶里,旁边有几个身穿薄纱的妙龄女子正在服侍着他沐浴。 这浴桶中的水已经是更换第二次了,而木头里的男人经过彻底的梳洗,也恢复了些往日的风采。 林清远舒服的直哼哼,张了张嘴,自然有懂事的姑娘为他上酒。而他的手却忙着用来在这些姑娘身上胡乱摸着。 一道垂帘外的厅里摆放了一桌酒菜,沈依澜背对着里面坐着,只是喝着茶。 “你好了没有!”听到耳中传来男女的调笑声,她眉头微皱。 林清远道:“急什么!大爷我这么就没有碰过女人了。”他说着哗啦水声响起,林清远赤身裸体的从水里站起来,却是不管不顾的一把搂住看入眼的姑娘,打横抱起就往床上走去。 “大爷,外面还有人呢?”那姑娘娇嗔的埋怨着,笑语晏晏中尽是风情。 林清远才不管那么多,他语带双关的说道:“要想留住一个男人的心,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要在床上把人给侍候好了,这个除了这儿可没地方可学。” 本来见他要做出出格的事了,沈依澜脸色骤然一变,蹭的一声就从凳子上起来,却听到林清远的话后,她犹疑着重新坐下。 耳边不时传来靡靡之音,空气中的味道都带着情欲。 女子的娇喘连连,独有的软糯之音越发的撩动男人的欲火,这样的女子就像是沼泽,让人心甘情愿的沉陷。 直到这时,沈依澜忽然想起,为什么淳于燕会对薛琴有那样的态度,不是她不原意对付薛琴,而是因为薛琴出身于风尘,迎合男人本来就是她拿手的,要是以这样的方式来对君昊,又格外的丢人,再者,若真的与她计较,又会被人说,岂不是自降身份? 所以,她才能在王府中这么嚣张跋扈,淳于燕宁愿把自己关在自己的院子里,连君昊的面也是能不见就不见。 自己要想真的在王府中站稳脚步,林清远说的对,有些东西还真要好好学学。 林清远舒服完了穿好衣服撩开帘子时发现沈依澜还在,他有些意外,却再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前些日子为了逃命,他什么没做过,所以,经历过那些,现在这些就不算什么了。 “你倒是还在啊。” 沈依澜重新取了银子让所有姑娘下去,整个房间里只剩下林清远和她两个人。 林清远笑容中带着诡异,“好妹妹,你遣走了众人,不会是想与我尝试一下你刚学会的招数吧。” 话音刚落,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沈依澜骤然抬手对着林清远的脸就是一个巴掌。 林清远捂着脸颊,愤恨看了沈依澜一眼,却又真不敢发火,他压住怒火讪讪一笑,“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嘛,我倒是皮糙肉厚,可仔细伤了你自己。” 沈依澜收回手,冷冷说道:“你给我听清楚,我能救你,也能杀了你!” “好好好!你是大爷,你说了算!反正我又不是没有被你出卖过。”他话语中带着几分讥讽。 “当初我知道你是被逼的,而我也是迫不得已。如果我不那么做,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活着在这里玩姑娘。” “这倒是。”林清远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饮尽,“说吧,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话题说开了,有些事就更好达成一致了。 “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你恨的人是谁,我恨的人也就是谁。”沈依澜特意拿起酒壶给林清远斟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上一杯。 她端起酒杯递给林清远,两人举杯一碰,异口同声的说出了一个名字。 “沈依依!” “沈依依!” 果然一致,两人笑着干杯,饮下一杯酒。 沈依依刚刚给一个腿伤的病者处理完伤口,下了处方又再三嘱咐后,那人在家属的搀扶下千恩万谢的离开。 沈依依送走他们,忽然想到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左亭衣的腿伤怎么样了?当初走的时候,应该为他留下处方的。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骤然划过,随后又被她强行压下,已经说了后会无期,就不要再多想了。 外面天色渐暗,所有病人都处理完了,沈依依让沈乐康关了医馆大门,大家聚在一起用起晚膳。 一夜无话! 如此安稳的日子又过了一月有余,商朝的寒冷在春寒过后彻底的结束了。 此刻已经是春天,柳树的枝头上迸出了几颗零星的嫩芽,点点的莹绿格外惹人喜欢。沈依依一早起来时,窗外阳光灿烂,她脱下了冬衣,穿上张妈给缝制的春装,感觉身上也轻松许多。 不过,她拉着裙摆对张妈说道:“张妈,这套衣裙的确很好看,可是,今日我还要问诊呢,你觉得我穿裙子合适么?” 张妈爱怜的取了桃木梳子细细的蘸上桃花发水为她梳理起来,“今日还问什么诊,今日可是踏春的好日子,你呀可不许再在医馆里待着了。再这么窝下去,你还怎么怎么去找婆家。医馆的事交给他们处理,让我给你梳个好看的发髻,然后叫上寇珠,我们去郊外玩如何?” 沈依依怮不过张妈,再加上今日天气晴朗,她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一个飞仙髻在张妈的巧手下不一会就成形了,高耸的发髻如乌云,似绸缎,张妈又特意取来一个锦盒,锦盒极为精致,沈依依倒好奇。 “张妈,你什么时候收藏了这么一个宝贝,我都不知道。” 张妈道:“这哪里是我的啊,这是你的!这里都是大小姐最喜欢的珠钗,姑娘你的确该好好打扮,如花似玉的脸颊,鲜花般的美貌却整日里埋在药草堆里。”她说着取出珠钗细细替沈依依装扮起来。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沈依依都有几分诧异,这样的打扮她可从来没有过。不过,既然是张妈的心意,她也就受领了。 她一出门时,连荣叔都有几分惊叹,“姑娘今日好漂亮。” 荣叔亲自驾了马车,搭着沈依依、张妈还有寇珠一同前往髻萝山。 果然春天到了万物复苏,髻萝山上入目皆是一片青绿。 而到了山脚下,沈依依才明白,今日的踏春原来张妈是早有预谋的。 沿路之上,好多小孩拍着手唱着童谣,“三月三,髻萝山,小伙俊,姑娘俏,看上眼,娶回家,欢欢喜喜配成双!” 三月三踏青髻萝山是京都历来皆有的传统,这一日,京都里的未婚的公子姑娘都会齐聚髻萝山,名为踏青,不过是京都人变相的聚众相亲大会而已。而有些已经许了婚约的小姐公子们也可借着这个机会来看看未来的良人,新妇是何模样。 得知真相的沈依依无奈的看了张妈一眼。 自从上次韩老太太来过后,张妈对这事就格外的上了心,连清月山庄也不回去了,就在医馆住下了。 近来绣妈也经常过来,两个妈妈明面上是在叙旧,可是暗地里却在想办法制造出各种意外来让沈依依与一些公子哥相识。 最离谱的时,这几日,有好多长相俊美家事清白的公子说生病了特意的来诊所问诊,沈依依一看就知道这些人没病,没病的人来看病,不过是接着看病的由头来相亲的。 为着沈依依还埋怨过张妈,得知姑娘的脾气,张妈也不敢在安排看病这种相亲模式,反而转战这种聚众相亲模式了。 沈依依无奈的叹一口气。 既来之则安之,且当来散散心。 髻萝山山不是特别高,但是通山的路有一排阶梯,共有九百九十九级台阶,山上还有座寺庙,长年香火旺盛。 一路上都能见到年轻男女们向着山上去。 马车全都在山下停住了,要上山就得步行,就算了公主皇子也不另外。 果然,沈依依在路上还真的见到了公主皇子,还有一些相熟的千金小姐,名门闺秀。 悦嘉公主和君琰都换了便服也在人群中,不过在他们的周围散布着很多侍卫宫女,佯装着寻常百姓一同前往山上的道路。 第一百章 偶遇髻萝 聂小楼猛地出现在在左亭衣的窗户外面,他以手支颐道:“你还在批奏折?你再这么批下去,你就会变成石像了。” 左亭衣眼帘都没抬,“那你在这里望着一尊塑像做什么?” “喂!知不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左亭衣嘴里说着,可是手里没有停下,笔蘸满了朱砂墨继续勾画着。 “三月三啊!去髻萝山踏青去。今日天气不错,走去晒晒太阳,省的你再这么下去,人都发霉了。”他说着就翻身跳进来。 “要去,你就自己去好了,我还有事要做。” 聂小楼拿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而就在这时,宣轻扬却在外面幽幽的说道:“小楼,他不去就算了。咱们去。对了,刚才我在来的路上猜我见到了谁?” 聂小楼瞬间领悟,“谁啊?” “也不知道是谁,但是我如果沈氏医馆的时候,还真见到一位大美女,看样子她也是要往髻萝山方向去的。” 他在说着沈氏医馆四个字时,特意的加重的语气。 听到那个沈字,左亭衣手上的笔忽的一顿。 聂小楼暗中给宣轻扬伸出一个大拇指来。 “哦!不会是沈依依吧,你说美女,她一向都是男装打扮的,你确定没看错?” 宣轻扬和聂小楼开始一唱一和起来。“刚开始,我差点没认出来,要不是见到寇珠那小丫头在旁边,我都不敢相信……喂,亭衣,你去哪里?” 左亭衣搁下笔,人已经在了门口。见他动了,他还以为有戏,却不想左亭衣冷冷说道:“我没你们这么无聊,我进宫去。” 看他真的走了,宣轻扬与聂小楼四目相对,耸耸肩道:“他真的就打算与沈依依从此不复相见?” “算了,走吧,咱们喝酒去。” 左亭衣策马向着皇宫方向而去,可是就在他即将要到皇宫时,他却勒住了马缰。片刻之后,他却策马向着相反的疾驰。 悦嘉公主看来格外的开心,欢呼雀跃的在前面走着,时不时还扭头过来喊着:“四哥哥,四哥哥,你快点啊。” 君琰宠溺的笑着摇了摇头,他嘱咐道:“八妹,你慢点,仔细一会摔疼了又要哭鼻子。” 看着眼前仿佛耸入云端的阶梯,悦嘉眨了眨大眼睛,“四哥哥,真要爬上去?” “可不是。你要想得遇良人,就得爬上去,心诚则灵,菩萨才会保佑你,给你安排个好的夫婿。” 悦嘉羞涩一笑,却又格外的激动,跃跃欲试。 君琰看着妹妹已经走了很远的距离,他对着周围的侍卫使了个眼神,有人立刻跟上去暗中保护。 而这时,他余光一扫,却见到沈依依。 第一眼,他竟然没有认出她来。 她身上穿着大红色的衣裙,这般潋滟到夺目的颜色,在她身上却没有半分的招摇,反而有一种惊艳,再配上她高高的发髻,紫红色的眼影,越发显得高贵而艳丽。 这一路来,沈依依已经被很多人打量了。男人眼中惊叹赞许,纷纷想着去打听这是谁家女子,女人眼中却多是嫉妒,却又暗暗把她装束的细节铭记于心,想着改日也要效仿。 沈依依不堪其扰,索性取了一方红巾覆盖在脸上,“干嘛呢这时,打扮精致就是要让你出来给众人看的,仔细着要挑选好夫婿。”张妈强烈反对。 “让我遮住吧,没脸见人这四个字我现在是深有体会,我可从来没有这样出门,千万别让人认出来。” 寇珠看着忍不住偷笑,“姐姐这么美,还藏着掖着,要是换做别人家的,早巴不得让别人看呢,好早早的找个良人嫁了去。” 沈依依又气又笑,刮了一下寇珠的鼻子,“你个小丫头,知道什么。” 而这时一道目光投来,沈依依骤然抬眸,却见到君琰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一双清澈的眸子似笑非笑。 他认出她了。 “我说京都里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大美人,原来是你!这样一打扮,果然惊艳,害我差点没认出来。看来那个京都第一美女的名号应该非你莫属了。”君琰走过来,笑着说道。 沈依依顿时感觉有些尴尬,平日里与君琰相处,她都是男装打扮,两人可以天高海阔的畅所欲言,研究茶道棋艺,交谈甚欢,可是第一次这样以女装特别还是精心打扮的女装,沈依依难得有些窘迫。 她瞪了君琰一眼,“你就别取笑我了。我不过是为了满足家人愿望而已。”她说着向着身后扫了一眼。 却发现一见她与君琰交谈,张妈就悄悄带着寇珠离开,以免打扰她。 沈依依愈发的气恼,心里狠狠道:“这个张妈,回去我可得好好说说她。” 君琰忍不住笑道:“她们也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着想,情有可原。” “你还笑!”沈依依忍不住就要出手。 “你现在可是淑女,本来今日你就颇为引人注目,要是穿成这样再动手可就不好了吧。”君琰笑着跳开,以防沈依依真的动手,两人说笑着向着山上慢慢走去。 左亭衣策马而至时,却刚刚好看到沈依依和君琰有说有笑的向着山上而去。 那一刻,他脸色难看极了。 转身就要走时,却发现有人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聂小楼和宣轻扬两人一脸坏笑的看着,“我就说,只要一提沈依依在这里,他一定会来。” 聂小楼向着上面努努嘴。 宣轻扬继续说道:“我倒是觉得如果你真打算放手的话,她与老四也是挺般配的,老四如今贵为洛王,府中还没有王妃,你若是肯帮忙,她当个王妃绝对没问题,以沈依依的手段,她在王府的话,老四一定不敢乱来的。看,我这个提议不错吧,要不我明日就跟皇后说去,她一定会同意的。” 左亭衣眸淬寒冰,他道:“你们是不是闲得慌?”他说着转身就走,临走时,却以手肘在宣轻扬和聂小楼腹部狠狠一击。 两人顿时住嘴,捂住腹部凄惨的说道:“他要杀人灭口了!” 悦嘉在山路上遇到了韩仙儿和她二哥韩璟默。韩璟默一出现,在他的身边自然会有无数的官宦小姐。 他正笑着与众小姐调笑。 听到韩仙儿喊了一声,他告了罪过来,见到悦嘉公主,他便行了个礼,“公主也来了。那想必洛王爷也在了。” 韩璟默与其兄弟本来与三殿下交好,可是后来三殿下娶了沈依澜后,韩老太太就果断下了决定,让韩家兄弟二人与君昊保持距离。她对他们说,韩家忠心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陛下轩辕云霄。 太子之事后,陛下忧伤,再也没有确定谁是太子。而是将诸位皇子纷纷册立为王爷、郡公等。 这一来倒是让那些有心站队的大臣犹豫起来。 而韩家,韩老爷子和韩老太太在是否将沈依依入住宗祠这事产生分歧,可是对于朝堂上的看法却是颇为一致,不让儿孙参与任何党派之争。 但是他们虽然有令,却管不住儿子们的想法。比如此刻,韩璟默在得知四殿下也在时,自然而然也想与之拉好关系。 见到韩璟默容貌出众,彬彬有礼的模样,特别是他有一种难得的幽默感,并且出口成章,气质出众,悦嘉公主也难道敛衽柔声笑道:“四哥哥就在后面。” “那就劳烦悦嘉公主为臣引荐了。” 众人回身看去,果见到君琰款款而来。只是在他的身边却跟着一个艳丽的女子。 这女子纵然以锦帕覆面,那艳丽夺目的美却还是格外的引人瞩目。 韩仙儿一见到这美人,原本是羡慕不已的,可当她看清楚那是沈依依时,心里的羡慕顿时就变成了嫉妒。 同样认出沈依依的还有韩璟默,瞬间,他的脸色就变了,耳边回响起来沈依依的话,他喉结一动,咽了唾液,他迅速向着悦嘉公主告罪,在君琰看过来之前抽身走人。 韩仙儿却狠狠的瞪着沈依依。 沈依依一瞥间也见到了亟亟离去的韩璟默,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君琰倒没注意到韩璟默的离去,却见到自己妹子正瞪着双眼看着沈依依。 “四哥哥,她怎么在这里!” 沈之章的确是悦嘉心里的永远的刺。 君琰轻咳一声,提醒悦嘉注意身份后道:“八妹,上次你说,你服用我带给你的药后,感觉身体好了许多,那药方正是出自沈姑娘之手。” 听他这么一说,悦嘉愣了愣,前些日子自己脸上长痘痘,她都感觉没脸见人了,宫里的御医药开了无数却没有半点用,这时,君琰无意中带来的药方,她用过后,肌肤顿时好了很多,所以今日,她才情绪高昂的来踏青。 原来是沈依依给的方子,悦嘉收回了脾气,也不谢,转身拉着韩仙儿先走。 君琰道:“唉!我这个妹子让父皇给宠坏了,依依姑娘别介意。” “哪里,悦嘉公主不过是有些公主脾气罢了,走吧,你不是说这上面还有座寺庙吗,咱们去看看。” 左亭衣与宣轻扬、聂小楼二人并没有离去,而是远远的跟着。 可是,在人群之中却还有一双眼睛,一直落在沈依依的身上,那双眼睛里淬满了如毒蛇一般的怨毒。 沈依依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背后,她转身看去时,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第一百零一章 一片纹身 人群之中,有人拿起一顶斗笠慢慢悠悠的带在头上,斗笠的帽檐遮住了他看向前面那道红色潋滟背影的眼光。 髻萝山上有座寺庙,庙里的主持苦禅大师每逢初一、十五都会讲经说法,而今日苦禅大师不用讲经说法,便会准备好茶与贵客品茶论道。 君琰一面替沈依依介绍着,一面与她并行。 说道这里,他忽然想到什么,一脸歉意的说道:“瞧我说些什么,你也是京都人士,我却与你说这些你知道的事。” 沈依依笑着点头不接君琰的话,按说,她还真不能算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对髻萝山的这个什么禅师,她可是一点也不知道。 两人说着已经走过阶梯,迎面看到的是一座建筑恢宏的庙宇。接连三座殿的建筑,向着髻萝山深处延伸而去,那种递进式的建筑,给人一种仿佛延伸到天际的感觉,而这髻萝山上常年雾气缭绕,还真有几分人间仙境的感觉。 而这里湿度足够,温度也不算寒冷,现在是三月时节,山下柳树刚刚冒出嫩芽,这山上桃花竟然蹦出了花骨朵。 沈依依啧啧称奇,君琰道:“这可是苦禅大师的杰作了,山上的植物都是引用活泉灌溉,这山上的植物都比山下要生长得更好一些。” “这苦禅大师可真了不得,一定要拜见!” 君琰笑着忽然变戏法般的取出一个罐子来,“要见,可得要托你的福了。” “这不是……”那罐子里装得是她茶铺里的茶,而且一看茶罐,她就知道那可是她茶铺里顶级的品种。“苦禅大师也爱这个?” “那当然!”君琰正说着,在寺庙门口有个小沙弥见到他,远远的就跑了过来,“君施主,别来无恙,我家师傅正在后院恭候多时了。” “有劳小师傅带路,也告诉大师一声,说君琰今日要为他引荐贵客。” 小沙弥前面走着,虽然入了修行,可是他毕竟是小孩子,走路时步履也是格外的轻快。 寺庙后院花圃内,杏花微雨,点点落满一地,香味与雾气萦绕在一起。 而在花树的中央之处,有处凉亭,凉亭内幽幽传来人声。 君琰道:“咦,今日大师还有贵客拜访?” 小沙弥回道:“是一位姓左的客人。” 凉亭里,两人正在一问一答的谈论着什么。 谈论的声音不远不近却刚好飘入君琰和沈依依的耳中。 下意识的,君琰按住了小沙弥,三人驻足就立在一株杏树后听着凉亭内众人的谈话。 苦禅大师的声音低沉宽厚,语速微微有些慢,可是说出的声音却好似佛音。 只听他正说道:“左施主既然忧心天下百姓,却又为何屡屡制造杀孽。以杀止杀,好比治标不治本,终究不会断其根本。” “以大师所言,要断根本,该以何办法?”左亭衣坐在苦禅大师对面,说着,手下握着一颗白色的棋子,稳稳落下。 “先破再平,方为良策。”苦禅说着,在棋盘下也落一颗黑子,可是这粒黑子却封锁了白子一片犄角。 “若太快,失去先机,破后想要再立,也不是那么容易。”白子危机,可是左亭衣却也不慌不忙,另下一子,这一子看似和整个棋局没有太大的联系。 苦禅嘴角微笑,“左施主这一子可是落错地方了。”他又下了一子,快要彻底封锁一片白子时。两人对弈数子后,苦禅忽然发现正是刚才左亭衣落下的那一子,当时看去好似毫无联系,连他都怀疑是左亭衣放错地方的,可是现在去发现,原来,正是那一子,却是成功的阻断了他东南角一片黑子的联系。 那一片数子,正是一粒白子,全都失去作用。 到了这时,苦禅微笑变成了苦笑,他弃子投降,说道:“原来如此!左施主好机锋!这一局,老衲竟然未能看透!果然,时机啊!” 左亭衣把手中的一枚白子丢进棋盒里,慢慢起身向着身后一株杏树看去。 小沙弥小跑出来,对着两人行礼后说道:“师傅,君施主到了。” 君琰这时才和沈依依走了出来。 沈依依看着左亭衣,这是距离上次皇宫地道三个月来,第一次再见到左亭衣。她刚想打招呼,左亭衣却微微点头,淡淡而笑,笑容中偏偏带着几分疏离。 今日的沈依依一身的打扮都让人侧目,偏偏他!左亭衣眼神看着她,可是一双漆黑的眸子里连半丝涟漪都没有。 这让沈依依有些气馁,就算说了后会无期,可是既然相见,却为何偏偏做出这样陌生的神情。 沈依依心里有些气恼,她刚要说什么,忽然目光落在整个棋盘上,她看出了白棋中的先机,也看到了黑棋的败势。 她想了想,取了一枚黑子落在白子旁边。 这根本就是胡搅蛮缠的下法,见她落了子,大家目光都看向左亭衣。 “黑子已输,何必继续。”他淡淡的说着,目光却不于沈依依交汇。 沈依依有些不甘心,“就算输又如何,拖着白子走上一路,也是有趣。” 左亭衣怮她不过,最后也在棋盘上落下一子,这一子落下,沈依依掌管的那一片东南角的黑子自然全部输了,左亭衣把黑子一一从棋盘上捡开。 骤然间,整个棋盘豁然开朗,只余下白子连成一片,黑子却只有少数,但是,棋盘宽阔起来。 沈依依道:“这下,又是新的一轮了。”她说着,却固执的把黑子落在白子的旁边,那感觉好似在亦步亦趋的跟着。 其实她也不明白,今日为何独独要与左亭衣的这盘棋过不去。好像就是突然间,她任性了!或者在见到左亭衣对自己视而不见的郁闷及报复! 这局棋,沈依依极尽无赖之能,对着左亭衣就是胡搅蛮缠。看得君琰也有些忍俊不禁。棋越下左亭衣脸上越是没有表情,可是,在低头落子时,他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 直到此时,苦禅大师也看出一些端倪了,这姑娘摆明了就是来捣蛋的。 找了个机会,等他们二人收子时,他才说道:“君施主,这位施主是……” 君琰先把手里的茶罐递给苦禅,才说道:“大师可惦记这云麓茶庄里的茶?” 苦禅微微而笑,“出家人本不该有所执念,但老衲可真惦记得紧。” “这位沈姑娘便是云麓茶庄的东家,而这茶可都是出自她的手。” 一听,苦禅倒真对沈依依颇为敬佩,连忙让小沙弥去若愚亭准备,又邀约众人前往若愚亭品茶。 这下苦禅大师倒是拖着沈依依不断的询问那茶的制作方式,两人相谈甚欢的在杏花林里走着。 忽然一株杏树的枝桠勾住了苦禅大师的胳膊上的衣袖,他没在意,这微微用力间,只听得裂帛声响起,苦禅大师袖子被勾破了。 沈依依连忙出手替他解救还缠绕在枝蔓上的衣袖。 可是,那一眼,沈依依却见到苦禅大师衣袖之下胳膊上竟然有一处纹身,纹身的式样她好像在哪来见到过。 而她随即把目光投在了前面与君琰并行的左亭衣身上。 如果换做旁人见到禅师身上有纹身一定会格外惊奇,可是沈依依却无比的淡然,好像根本就 没有看到一般。所以苦禅大师也没察觉到沈依依目光有异。 到了若愚亭,小沙弥一早就准备好了,见大师衣物破了,也速速取了新衣替他更换。 整整一上午的时光,四人就在若愚亭品茗度过,君琰与左亭衣均未说过一句话,所有的交谈都是沈依依与苦禅禅师在谈论茶道。 韩仙儿与悦嘉四处玩够了,恰好在此时,也找到了这里。不过,跟着她们后面的却还有宣轻扬。 宣轻扬在左亭衣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左亭衣便起身告辞了。 左亭衣一走,沈依依在苦禅大师这里用过了素斋,与君琰道别离开了。 回到医馆,她脑海里却还想着苦禅大师胳膊上的纹身。 她脑海里想着,下意识的拿了笔,照着那纹身的纹样画了下来。 正当她画完搁笔时,有人敲响了书房门。 荣叔进来本想说张妈让他来问问,今日可以有特别中意的人没有,可他话还没说,却无意中却瞥到她桌案上刚刚完成的画稿,他先是一怔,随后赶紧的三步并作两步的跨过去。拿起桌上的画稿问道:“姑娘,这是你画的?” 沈依依见荣叔面色有异,便道:“之前无意中在一个人身上见到了这样的纹身,觉得有趣便随手画了下来。” 荣叔却是脸色一变,格外警惕的四处看了看,见四下没人,感觉点了火折子,把沈依依刚刚画好的纹身图样一把火给烧了。 看着图画全部变成了灰烬,他才松一口道:“姑娘以后千万别画这些东西了。以后若是再见到那人,一定要离得远远的。” “荣叔,这是为什么?你好像很紧张似的。” “姑娘有所不知,你画稿里的纹身是大月王朝的人特有的纹身。” “大月王朝?”她不是第一次听到过这个王朝的名讳,之前她需要玻璃制品时,左亭衣还特意给她寻来了大月王朝的工匠和材料,协助她完成实验室。 而且以她所知,这个大月王朝的女王还与商朝建交,在边境上,还有贸易往来。这样一来,荣叔的紧张就变得毫无道理了。 荣叔连忙解释道:“姑娘只知其一未知其二。” 第一百零二章 半夜急诊 荣叔刚要与沈依依细说这当中的究竟,寇珠忽然从门口冲了进来,她脸色惨白惨白的,一见到沈依依便道:“依依姐姐。” 寇珠从来都不会这样乱冲乱入的,而跟在她身后的却还有一人。 那人手里一把长剑却是落在寇珠的脖颈之上。 荣叔一见,赫然大怒,“放肆!”骤然身动,欺身而上,可是却只有一个照面,那人手里也没见怎么动,手里多处一把长剑,却是对准了荣叔的咽喉处。 荣叔反应也是极快,猝然转身,守在沈依依跟前。 沈依依微微眯了眼,睨着那人道:“你是何人,到我府上却是这般没有礼貌。”那人见她并不害怕,一介女子却有这样的胆色。 他道:“姑娘莫怒,我等前来,不过是听说沈氏医馆沈大夫医术了得,特意前来求医问诊的。还望姑娘通报,让沈大夫出来跟我们走一趟,我们绝不会乱来的。” 这人能压着寇珠进来,想必外面还有他们的人,而他们手中拿捏着医馆内其他人的性命。沈依依眸色一沉道:“我便是你们要找的人,既然是来问诊的,何必以别人性命相要挟?” 那人看了她一眼,显得颇有意外,向来,他一直以为沈大夫是个男子,或者是个老头。 见到沈依依,他眼中有几分犹疑。 这人略一思考,把剑从寇珠脖颈上撤开,他道:“沈大夫,得罪了!”他显然也知道自己这般威胁,对方一定也不啃与自己走,所以,他骤然出手,打算直接把人打包带走好了。 但是沈依依岂是这般能够轻易带走的。 她身影一动,手里猝然扬起一道雾气,那人心道一声不好,连忙在半空中逆转身体,以手背捂住口鼻道:“好个狡猾的女子。” 沈依依冷笑着,双手交叉做出攻击的姿势,而指缝中却满是银针,银针尖上全是深蓝色,显然是淬满了毒液。 自从那日在火云崖后,她自卫的本领倒也是越发的高强。 “看看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飞针快。” 那人冷笑道:“我们诚心邀请,并不想惹事,不过,我们邀请的那么多大夫全都没用,如果你也没用,我也不用留你性命,或者你府中其他人的性命。” 那人一挥手,门后又出现数人,这些人面前都扣住着府中其他人。 沈依依瞬间收了银针,整理了衣裳,她道:“诚心?诚心邀请应该不是这样的吧。这样吧,我去取了药箱,跟着你们走就是了,把人放了吧。” “姑娘,别去!”荣叔身手不错,可是,一个照面,沈依依 就看出,这些人的功夫均是在荣叔之上,更别说他们还有其他的人质。 她使了个眼色给荣叔,让荣叔帮忙拿药箱的时候,却在暗中塞了个东西到荣叔手心。“放心吧,我晓得的。” 那人让所有人都收入兵器,道:“门外有马车,沈大夫受累了。” “对了,你说问诊,我得先问问清楚,是什么样的病患?也好容我准备。” “各种寻常药材我们皆有,不过沈大夫一定要带,就带些有奇效的医治毒伤的药材吧。” 沈依依就是在套他的话,好给荣叔留下暗示。想到这里她特意取了几个不小的瓷瓶,这几个瓷瓶状如花瓶一般大小,她随手一丢,丢给为首那人道:“可千万要给我抱好了,这可是奇药,别偷看,出了事,我可不负责。” 看着那辆马车竟然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夜色中,荣叔心里顿时是七上八下的。这些人招数诡异,修为颇高,万一姑娘有事该怎么办。 可是,现在姑娘跟着他们走了,荣叔一时也想不到办法。想到刚才沈依依塞给自己的东西,取出一看,却发现是一块玉佩,这玉佩图纹奇怪,但是一时,他也没发现有什么,正着急时,突然他灵光一闪,瞬间想到了一个人,左亭衣! 他骑上马就向着刑部尚书府疾驰而去。可是,他到了尚书府才被告知,左亭衣根本就不在府上。 他转身就往聂小楼的府上而去,奇怪的是,聂小楼府上也同样没人。这一下,荣叔也慌了神,想到那些服侍和模样多少与商朝人不同,他打定主意自己先查。而在整个京都,要调查事情最好的去处就是风衣楼。 纵然知道聂小楼与沈依依关系匪浅,可是风衣楼的人却不认识荣叔,而他们只认识一样东西就是钱! 荣叔也是老江湖了,多少也知道风衣楼的规矩。 扔了投门钱,有个少年将他带了进去。 而里面则有个掌柜模样的人正扒拉着一把纯金制做的算盘。 “老先生,您有什么难事啊,放心,看钱说话,明码标价童叟不欺!无论您想要什么,本楼应有尽有。” 荣叔想了想说道:“刚才来了几个人把我家东家给掳走了。我想知道那些人的来路。” 那掌柜哦了一声,“刚才?这事可不好办啊,这样,你先说说那些人有那些特征。” “武功高强,衣着不凡。听口音不太像是京都人士。” “这可不太好办了啊,符合的条件太多,毕竟这里是京都,什么样的人都有啊,这样吧,看您能出多少价,我替你想办法,你看如何?” 荣叔取出钱袋,里面是他所有的积蓄,加起来也足足千两,可是,为了救姑娘,他想也不想把钱袋全部给了那人。 那掌柜随意看了看,道:“那好,一个月后,我们一定给你消息。” “什么!”荣叔腾地一下的从椅子跳起来,“一个月,万一我家东家出了什么事,等得了那么久吗?” “别急啊,老先生,我们的宗旨看钱说话嘛,您要是能给得起价,这时间自然就快啊。” 荣叔身上再也没有多余的钱,他一咬牙,没有办法,只有去韩府,看看韩老太太有什么办法了。 刚一动身,那掌柜的眼尖看到荣叔腰间露出的一块白色的东西,他道:“等等,老先生,没有钱,用其他东西也成。我看你腰里有个玉佩玉质倒是不错。” 荣叔手覆盖上那块 刚才沈依依交给他的玉佩,想到这里,他连忙取出来递给掌柜道:“这是我家东家的,您看看值钱吗?” 那掌柜眼尖,刚一开始还以为是块宝贝,结果到手一看,骤然跳脚,他脸色变了,连声音都有些尖细,“这是你东家的?” 荣叔还没来得及回答,那掌柜如一阵风般夺门而出。 没过一会,有人跟着掌柜重新进来了。 荣叔一见,才发现跟着而来的却是蝶韵。 “荣叔。”蝶韵自然是认得荣叔的,“你老怎么来的。这东西怎么在您这里?” 荣叔连忙道:“蝶姑娘,帮帮忙,却找聂公子,我家姑娘被人带走了。” 沈依依坐在马车里,随着马车的颠簸,她估摸着这辆马车是出城而去。可是,此刻是半夜城门一早就关了。 轰隆一声,大门竟然真的被人打开,而后城门关上的声音在她身后猝然响起。 沈依依试探性的说道:“这样吧,你先说说,你家主人中毒的症状,我好琢磨琢磨。” 见她规规矩矩,那人说道:“就快到了,沈大夫一会儿还是亲自去看吧。” 沈依依在这时察觉到了不妥,这些人应该是有目的的,她手里藏着一颗药丸,药丸里是迷香,她刚打算捏碎迷香,伺机逃走。 奈何她动作一动,竟然被那人发现了,而那人动作极快,反手一扣就将沈依依给扣住,紧跟着她脖颈骤然一痛,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等她清醒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榻之上。 她连忙起身,发现自己并没有被人捆住,她跳下床向外看去,却发现门也没锁,似乎对方压根就不怕她逃走。 而接下去,她就明白了对方还真的不怕她逃走,因为她身处在一艘巨大的船上。 船在大河里顺流而下,这里河流湍急,举目看去,四周都见不到岸边,若是跳河游的话,估计还没等游到岸边就脱力而亡了。 一名年轻的姑娘在不远处见到沈依依醒来,她对她盈盈一拜,道:“沈大夫醒了,我家主子要见你,跟奴婢来吧。” 既来之则安之,虽然她也没想到一场半夜的急诊竟然演变成为绑架案,但是她给荣叔留下的玉佩,她相信荣叔应该会想办法来救自己的吧。 沈依依跟着那小丫鬟顺着船廊向下走去。 船下的大厅,歌舞声慢慢的响起,沈依依侧耳一听,却发觉那些歌曲的曲调和整个京都甚至整个大商朝的都不太一样。 她估摸着,绑架自己的人应该不是商朝人。 正当她在心里思索着,已经到了大厅,果然,大厅里载歌载舞的女子们身上的穿着均是高腰的衣裙,露出纤细的腰部,裙摆开着高高的叉,她们的长腿在裙摆中若隐若现。 而这些女子头上都带着纱帽,帽檐上插着一根长长的彩色的羽毛。 穿过这些舞女,她看到了座上的主人。 也是一名女子,年纪约摸也就二十五岁左右,蓝色的眼眸,高高的鼻梁,微翘而性感的嘴唇,她身上穿着白色的衣裙,外面罩着一袭长纱,同样带着式样特别的纱帽,可是,帽檐中插着一根纯白是翎羽。 她手里端着一个银杯,正仰头喝着杯子里的酒。看到沈依依来,她把银杯放在一旁,一双蓝色的眼眸在沈依依身上不断的流连。 片刻之后,她才用不太熟悉的大商语对她说道:“你是沈依依?左亭衣现在的情人?” 第一百零三章 两个选择 沈依依愣住了! 这句话前面说得还行,可是,后面那句就太奇诡了些。 不过对于这个女人,沈依依却知道自己绝对没有见过,但是她能用这样的办法把自己给骗到这里来,目的倒是很明确。 “我不认识你,你费这么大的周折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沈依依自己拖了张椅子来自己坐下,她完全不害怕,更加没有恐惧自己是被人绑来的,反而格外平静的看着面前的人。 旁边有一名年约三十的女子,一身紧身的衣裙,把身体包裹着,身上还穿着一袭软甲,见到沈依依不跪不拜,她出身喝道:“大胆!见到女王还不下跪拜见!” 冷月芜挥了挥手,止住了属下的话。 女王? 几乎是在瞬间,沈依依明白了面前这人的身份,在整个天宇大陆诸多国度中,每个王朝的君主都是男子,唯独大月王朝的君主是名女子,称为女王。 说起来,这个大月王朝,沈依依倒是一点都不算陌生,最近她琉璃铺里的生意格外的好,而店中卖出的各种琉璃瓶的原料就是来自这个大月王朝,同时,联系到之前荣叔与她说过的那个纹身,这些都是与大月王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还想说什么时候去研究一下这个大月王朝的,却不想,下一秒老天就让她见到了大月王朝的女主人——冷月芜! 冷月芜蓝色的眼眸看着沈依依,所有的情报都说她是个爱穿男装的女子,明明身为女子却偏好男装,莫不是因为这人长得偏男性一些。 可是,现在看来,情报完全不对。 冷月芜看着眼前的人,一袭潋滟夺目的红衣好似璀璨的火焰,衣袂翻飞,宛若精灵。紫红色的眼影越发衬托她眸子清冷,那样的神色像极了那个人。 她说道:“你认识左亭衣,他是我的男人。” 信息接二连三的扑来,沈依依感觉自己有一种应接不暇的感觉了。 左亭衣在大商朝玩得是风生水起,几乎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可是,却被告知他还是大月王朝女王的男人。 等等!她说什么,他是她的男人!那我呢! “堂堂大月王朝的女王陛下说这样的话不会觉得不妥吗?” 那一瞬间,沈依依脑海里飞如电转,不过当她最后的念头一闪而过时,她自己也吓了一大跳!而她也发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还带着丝丝的酸味。 冷月芜冷冷一晒,“我大月朝的女子,爱恨分明,自由自在。不似你们南方的女人,永远都是寄人篱下,仰望着男人鼻息过活。” 除去自己被她绑来,以及她与左亭衣不清不楚的关系,单单就她方才说的话,沈依依倒是格外赞同的,女子也要活出属于自己的色彩,而不是永远的仰人鼻息。特别是对男人。 沈依依赞许的点点头。 冷月芜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和左亭衣是什么关系。” “我们没什么关系,之前不过是因为我是大夫,他是病人,后来遇到一些事,因此有着一些联系罢了。但是他也亲口说了,与我后会无期。你这番将我绑来,可以说真是多此一举了。” 沈依依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面带笑容,“事情说清楚了,还请陛下靠岸送我回去吧,我这样出来,家人也会担心的。” 冷月芜却道:“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有些事,我看的要比你清楚得多!”她说着给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给旁边的一个空杯子倒满了酒,酒是乳白色的马奶酒,倒入银子的杯中,色泽很是好看。而她的手指纤细修长,肌肤白皙。 这样的一个女人,连沈依依看了也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更遑论男子,如果说是别人,她是一点都不相信,但是对方却是冷月芜,左亭衣对她是否真有感情,或者真有瓜葛到还的确难说。 冷月芜一挥手,厅里的舞姬全都奉命下去了,她只一个眼神,在她身后刚才出言斥责沈依依的那名女官也跟着下去,现在整个厅里只剩下她与沈依依两人。 她端着酒杯慢慢的站起身来,向着沈依依面前走去,把手里一个杯子递给沈依依,“你知不知道,我认识左亭衣这么久了,却从来没有见到他做出任何!任何一件事是什么都不想直接行动的。” 她的商朝语说得不是特别好,但是沈依依却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左亭衣为人素来多思多疑的,就连他带她去火云崖这当中也还夹杂了无数的算计。 “他本来就是那样的人。” 冷月芜摇了摇头,把酒饮尽,“你不明白。当你跳下悬崖时,他随你而去,那一刻的动作没有一点犹豫。” 冷月芜俯身在沈依依耳边说着这话,马奶酒的酒味尽数扑在她的脖颈上,可是沈依依却不由打了个寒颤! 火云崖的事,除了他们自己,就只有那些刺杀他们的杀手才知道,她这话实际上透露出一个讯息,那些杀手与大月王朝有关。 沈依依猝然转眸,瞪着冷月芜,“那些杀手是你派的。” 冷月芜显然也没有打算否认。 “既然你说左亭衣是你的男人,你为什么要杀他?”但是他的伤可是伤得极重。她不敢相信一个口口声声说对方是自己男人的女人会下这样的杀手! “他是我的,既然是我的,就得要听我的话,否则,我得不到的,难道不应该毁去?” 她随手把手里的杯子向着窗外的湖水里扔去,手慢慢的扣上沈依依的肩头,她说道:“放心,我暂时不会让他死,也不会让你死,我只是想要看看,你对于他而言,究竟有多重要!” 第一次, 沈依依心里涌出无数的情绪。 这句话语带威胁,可是沈依依若是想走,就算困难,也并非办不到。可是她却有着几分犹豫。 冷月芜的目的只是想要检验左亭衣心里是否有他人,可是,这对于沈依依而言却也是一种诱惑。 那日在画舫之上,他强吻过她。 火云崖下,他奋不顾身的跳下。 有些事,她再是迟钝也是能察觉到几分,可是,她却不明白了,在皇宫的密道里,他却对她说后会无期四个字。 而髻萝山上,明明知道她任性的与他下棋纠缠,他却没有半点不耐烦。沈依依自幼棋艺不错,在棋局上,她看得出来,左亭衣明明可以数子之内见她杀得片甲不留,可是却耐着性子与她周旋。 今日被冷月芜这样直截了当的揭破一切,她心里也有了一丝疑惑,左亭衣的心里有她的存在吗? 她临走时留下了讯号,荣叔应该会知道去风衣楼找小楼帮忙,一旦小楼知道了,左亭衣自然也会知道。 事情也一定会顺着冷月芜设计的那般发展。 但是,她却可以选择主动配合或者打乱冷月芜的计划。 此时此刻,两个选择摆在面前,沈依依自然而然会选择后者,但是,不得不说,前者的吸引力和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她真的也想知道这个事情的答案。 事情到了现在,沈依依不得不犹豫起来。 脑海中像是放电影一般,两人从相遇到现在的所有画面一点一点的闪现,顿时沈依依心乱如麻。 冷月芜观察入微,她也看出了沈依依现在在犹豫。她嘴角一扬,却转身出去。 出了大厅,苏摩儿就在甲板外巡查,见到冷月芜出来。他忙将右手握拳放在胸口上,躬身道:“见过女王陛下。” 冷月芜点点头,她道:“苏将军,你做得很好,消息发出去没有?” “回女王陛下,有消息传来,医馆里的人已经去了风衣楼,不出两日,左大人就应该会赶到此处。” 对于这个结果,冷月芜很是满意,她道:“那你继续回去吧,切记主意不要暴露身份了。” “是!陛下万岁!”苏摩儿撮唇为哨,大船下,有一条小舟驶出,他纵身一跃,落在小舟上,小舟顺水飞速而下。 “亭衣,我倒要看看,你的心里可有我。”她说着捋了捋垂在耳边曲卷的发丝。纱帽上的白色翎羽在风中飞舞着。 马车在一座僻静的巷子口停住,车夫小心谨慎的四处查看后才对车里之人低声说道:“夫人,到了。” 片刻后沈依澜才从车里下来。 “你在这里等着。”言罢她向着巷子里走去,在一扇房门口停下,三长三短的敲了门。门开了,林清远嘻皮涎脸的说道:“你可算来了。” 沈依澜闪身入门,道:“现在我住在王府,你以为王府是我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哟,我倒是忘了,现在依澜表妹已经贵为王妃了,自然比不得。” “少说废话,事情你安排得怎样了。” 林清远道:“现在的我可不是以前的我了,我办事你放心好了。一切都安排好了,不过……”他说着,却比划了一个动作。 沈依澜低头一看,他指的是钱。 她冷冷扫他一眼,从袖袋里取出几张银票,“给你!不过你悠着点,我可没多少钱。” 林清远在手指上吐了口唾沫,数了起来,见数目客观,赶紧把银票收入囊中,“堂堂王妃会没钱?说出去谁信啊,这件事若要办妥,钱自然不能少了,你出钱,我办事。事情有了结果,好处跟着就来了。” “好处?我要的就是是她死!当然,若是能一并要了他的性命也是不错的。”沈依澜想到这里,她突然说道:“对了,你想不想再发一笔财?” 林清远眼眸一佻,“表妹,你这样可就再好不过了。说吧,表哥我绝对不会坏你的事。” 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林清远顿时点头大赞! “最毒妇人心,表妹,你可真毒啊!” 第一百零四章 下定决心 荣叔跟着蝶韵策马并骑。 “我家楼主已经不在京都了,我带您去见左大人。” “太好了!我之前去左府时,他不在。” 左亭衣此时此刻的确不在刑部尚书府,而是在锦衣巷的别院里。书房中,他正看着手里的一封信。 这信函极为特别,在信函的外面还别着一根白色的翎羽。 看到信中的内容,他脸色猝然一变。眼眸中的寒色让整个房间的温度瞬间降低,而这时,侍从在门外敲门。 “主上,蝶韵姑娘与沈府的荣叔有事求见。” 左亭衣骤然用力捏了手里的信函,再松手时,整个信函碎成粉末,他猛地开门,就见到在外等候的蝶韵和荣叔。 蝶韵施礼,刚道:“大人,沈……” 左亭衣已经从她身边走过,手一抬止住她的话,“我知道!”话语一落,人已经走出去了很远。 夜已深沉,漫天的星子在黑幕之中闪闪发亮,沈依依耳中细细的听着周围的声音,分辨着河流的速度。 冷月芜无比的自信,她看出了沈依依的犹豫,所以笃定她不会走。 沈依依也的确犹豫、纠结过,但是最后,她终于有了决定。 虽然冷月芜笃定沈依依也想知道事情的结果,可是她还是担心会出现变故,所以,在沈依依的门被锁着,同时还有着几名死士负责看守。 沈依依的身手不错,但是也不是这几人的对手,再者若是真打起来,她也讨不了好去,这样亏本的买卖,沈依依不会做, 她在房间里,看似漫无目的的走着,手却没有停下,她在搜寻屋子里能用的一切,并且也在暗中的筹划着。 嘎吱一声,她推开窗户,外面走廊上的暗卫瞬间向她这边看去,只见她无所谓的模样耸耸肩,翻身坐在窗户的窗框上,手里拿着一个羊皮酒囊,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时不时的喝着酒。 不一会儿,酒囊空了,她摇了摇空瘪的酒囊对着那死士道:“还有吗?” 女王下的命令是看着她,所以,这些人还是尽量满足她的需求。 不一会儿,又送上了几袋酒来。 沈依依一面喝着,好似无聊一般,有怀中取出一支短小的竹笛来。她转动着竹笛慢慢的放在唇边。 死士原本都是密切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到这边熟练的动作,还以为她会吹奏出优美动听的旋律,却不想,一阵尖锐的声音响起,“噗……”声音都还是破的。 死士先是一怔,随后便是哑然失笑。 沈依依动作优美,可是吹奏出来的声音断断续续不说,破音之事还时有发生,这那里是曲子,压根就是魔音灌耳。 想来她也知道自己吹得不好听,她呵呵一笑,收回了笛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回了房间,关了窗。 门口的死士对视一眼忍俊不禁起来。 沈依依一关上门,就看到原本空旷的地上此刻却多了几个活动的东西。这几个小东西浑身毛茸茸的,毛是乌黑而且发亮的,却只有拇指一般大小。细看之下状如猴,两眼烁烁有光。 这些小东西仰首看着沈依依,时不时发出吱吱的声响,模样可爱之极。 沈依依看着好它们,数了数,一共五个。 她道:“都到齐了,好了,你们现在就去吧,记住,弄得越乱越好哦。” 这些小墨猴全都是沈依依饲养的,之前,她在火云崖下坠落了在攀岩的过程中,却无意间看到一只蛇正对着这些墨猴的窝发动进攻。 墨猴妈妈为了保护自己的幼崽葬身蛇口之下,而这五只小墨猴面对蛇口却好不害怕,用爪子抓了木枝顽强抵抗。 沈依依便出手救下了这几只小墨猴,养在瓷瓶里。当日,冷月芜派人来带她时,她除了拿上自己的药箱,特意带走了这几只小墨猴子,看来此刻倒是真派上了用场。 她刚才吹奏的那竹笛正是给这几只小墨猴发出讯号。没想到它们还真在船上。 随着她的吩咐,小墨猴瞬间就下去了,不一会儿,有两只墨猴重新出现,它们手里还多了几样东西。 其中一只手里抱着一个香囊,沈依依取过香囊,里面密密麻麻整齐的放置着银针。而另一只墨猴手里拿的是一个瓷瓶。瓷瓶里全是满满的药丸。 之前在马车上,她打算捏碎药丸,释放里面的迷香逃走,却被人识破,后来她身上的这些东西全都被没收了。 沈依依重新放好,同时把这两只小墨猴踹到自己的怀中。 她再一次打开窗户,对着外面道:“我又没酒啦!” 那些死士摇了摇头,开门打算把酒囊给她送进来。可是刚一开门,迎面就是一拳,这一拳正好打在鼻梁上,那人顿时疼的捂住鼻子。 沈依依这一拳用得可是巧劲,不偏不倚正好打碎那人鼻梁骨,剧痛之下,能让人丧失战斗力。 紧跟着,她又是一记掌刀劈在那人脖颈处,那人顿时晕过去。 这里面发生的动静,立刻引来外面剩下的另一名死士,沈依依刚刚手落在这人脖颈上,还没来得及回身,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这些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单打独斗沈依依自然打不过他们,所以,她连忙举起双手,把手举到那人看得见的地方。 “好了,别激动,我投降。” 她说着慢慢转身过来。 那人目光如炬眼看着她慢慢转身过来,可是他却看更加诡异的一幕,沈依依的手高高举着原本也耍不出什么花招来,可是,他却看到在她的衣襟处却立在两只毛茸茸的老鼠一般的大小的东西。 而那两只小东西手上好像还捏着什么东西。 他刚定睛一看,那两只小墨猴顿时捏碎药丸,沈依依猛然吹一口气,药丸里的粉末全都扑向那名死士。 一沾染上,那死士顿时感觉两眼发直,骤然晕了过去。 沈依依伸手在两只小墨猴脑袋上轻轻一点,“谢了!老大老二。” 她赶紧拖着这两人到外面重新站稳,伪装成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 而她却在夜色的掩护下翻身爬到船栏外面,耳中细细的听着每间房中发出的动静。 而就在距离她藏身地方不远处的一间房间里,原本安安静静的房间突然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叫喊。 “啊!来人啊!快来人啊!”声音正是出自冷月芜。 沈依依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瞬间冷月芜的房间里灯光亮了,只见她衣衫不整的从床上跳了下来,神色惊慌的看着床上,外面听到动静的侍女连忙冲了进来。 “陛下,发生什么事了!” “床上!床上有东西!”方才她刚刚入睡,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上爬,她伸手一摸,骤然一下摸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她连忙睁眼一看,却赫然见到一只小小的毛茸茸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就站在她的鼻尖,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正瞪着她。 这一下,倒让冷月芜吓得不轻。 众人一听床上有东西,连忙掌灯来看。 灯光一亮,众人就见到几个毛茸茸黑乎乎的小东西从床上猛地蹿走,速度极快。 “快捉住它们!” 顿时屋内就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而这时,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陛下你的脸!” 冷月芜一惊,连忙跑到镜子前,对镜一照,只见她的脸上密密麻麻出现了好多红斑,这些红斑差不多占据了她整张脸,她啊的一声尖叫起来,顿时就晕了过去。 众人连忙七手八脚的扶住。 沈依依忍住笑,继续顺着船尾爬下去。这样的大船之上,只有会有几艘备用的小船。她善于隐藏,避开了船上的其他侍卫,小心的来到船舱下。 虽然她还是很小心,不过,也有好几次差点与那些侍卫正面相对,靠着墨猴的帮忙,她顺利的把船舱下的船工解决了,她放下一艘小船在河上,嘬唇为哨,不一会儿,另外三只墨猴从船沿上跳入她的怀中, 沈依依摇动船桨,慢慢的驶离大船。 而这时,冷月芜也醒了,只一瞬间,她就想到了是沈依依搞的鬼,连忙派人去看,得到回报后,她冲到甲板上,却看到月光之下一艘小船在河面上渐行渐远。 “传令下去,给我追!” “陛下,船工全都中了迷药晕过去了。” 冷月芜一听,气得脸色变了,她一拳打在船沿上,狠狠道:“沈依依,你给我等着!” 沈依依摇着船桨,神情格外有限惬意,好像根本就没有把刚才的绑架放在心里。 不过,因为与冷月芜这一面,她却想到了左亭衣,一想到他,她的眼眸渐渐凝重,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左亭衣身上藏着太多的秘密,但是现在她却为了他又多了几分担忧,这个大月女王性格乖僻,情绪阴晴不定。 也不知道以后,左亭衣会怎样面对,她松开船桨,索性躺在船上,看着天上的星辰,顺手拿起一壶酒来,“他知道我在冷月芜的手上后,会不会来呢?” 第一百零五章 月下重逢 “吁!”急促的勒马声响起,左亭衣看着码头空空荡荡,他骤然回身看着身边被捆成粽子一样的人,他翻身而下,一把揪住那人衣襟,怒吼:“船呢?” 那人已经挨过一顿胖揍,哆哆嗦嗦道:“陛下今日一早就下令开船,此刻船已然出了京都,怕是要过崇阳了。” 左亭衣咬紧了后牙槽,手腕上寒光闪过,他对这人动了杀机。那人一见左亭衣的袖箭隐隐欲出,他顿时一惊,连忙求饶:“左都督饶命!” 卫洛见状连忙前来阻止:“主上,不可。水路缓慢,应该赶得上的。” 那人早已吓得面如土色,“都督放心,陛下不会伤害沈姑娘的。” “最好如此,如果沈依依又丁点差池,我绝不善罢甘休的。”他说罢却最终还是送了手,却是狠狠将人丢进水里。再也不管那人在水中翻腾。 他转身翻身上马对身后人道:“卫城,你带人走水路,其余人跟我走陆路。天黑前一定要赶到崇阳,” 一行人在官道上策马狂奔起来,左亭衣眉心一直拧得紧紧。 马儿吃草饮水,众人稍稍歇息时,卫洛走到左亭衣身边,忍不住说道:“主上,不管如何,那终是陛下的人,您今日动怒或许……” “或许什么,说!” 卫洛欲言又止,本来这些不是他们身为属下的该管的,可是他却不得不说。“或许在日后更加会连累沈姑娘。” 沈依依为人耿直,生性潇洒,平日里沈依依总会给他们做一些效果极好的伤药膏药。卫洛与她相处时间不是很长,可是却也是真心的喜欢这个姑娘。 “我知道!”左亭衣淡淡的说道,眼中却闪过一丝决绝!当日在密道,他对她说后会无期,不过也是不想连累她,后来再见到她与君琰走得近时,他心中却无端感觉到郁闷。 前日在髻萝山,她故意与他下棋,说着那些话,个中含义,他不是没有听懂,可是第一次,向来行事果决的左亭衣犹豫了。 而到今日,他越发的后悔,要不是当初自己让人撤回了守在沈依依医馆外面的暗卫,也不至于让她落入冷月女王的手里。 现在想来,他心里除了怨恨之外,还有深深的自责。 卫洛跟着左亭衣这么久,自然多少也了解一些,而见他这般动怒更加知道左亭衣对沈依依是不同的,他宽慰道:“主上放心,沈姑娘足智多谋应该不会有事的。” 一听到足智多谋四个字,左亭衣忍不住笑了,她素来鬼灵精怪,本事不小,再不济也能撑到自己去救她的,否则她也不是沈依依了。 月色降临,左亭衣等人赶到了渭水,前方斥候回报,“主上,前方十里水路上有船。” 总算赶到了了,左亭衣道:“备船!” 船速飞快,没过多久就看到前面的大船,而那艘大船却好像在水面上停住了,只是顺着水流缓缓而动。 左亭衣觉得有些诧异,他拿出望远镜对着那船观望,就在这时,他见到了一道红影在正在船沿外面像是壁虎一般的攀爬着。 他定睛一看,那红影格外熟悉,不是沈依依是谁,“这丫头果然……” 只见沈依依放下小船,鬼鬼祟祟的溜到小船上,割断了缆绳,划着船桨悠然离去。 小船速度极快的远离大船。 看到这里,左亭衣嘴角笑意更浓。 他一个眼神,卫洛便受令而下,不一会儿,数到黑影从左亭衣大船上跳入水中,慢慢的向着冷月女王的大船靠近,慢慢的这些黑影如水鬼一般贴着船身浮出水面,这些黑影的嘴里却都叼着什么东西。 而他们此刻正用这些东西凿着大船的底部,不一会儿,数个窟窿在大船底部出现,水如注猛的向着船内部涌灌。 大量的水一下涌入船体,整艘大船摇晃起来。 冷月芜在房间里看着自己出满红疹的脸越发的气恼,正用着大夫开出的膏药涂抹时,船身骤然倾斜起来,桌案上的东西随着这一动全都掉在地上。 而就在这时外面有侍卫进来:“陛下,船漏水了!” 冷月芜气得把桌上的菱花铜镜拂到地上,“沈依依!” 第一次见到陛下动怒,所有的人都噤若寒蝉。 而这时,大船上突然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船身骤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水倒灌进来,越发加速整个船的沉没。 冷月芜等人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便随着船倾翻下去。 幸好不远处有艘船,见到有人落水赶紧过来相救。 卫洛立刻让人帮忙救人。 这边厢忙着打捞落水的人,而那边厢,却有一艘小船顺水而下,追逐着前面的小船而去。 沈依依正躺着舒舒服服欣赏着风景,喝着小酒,时不时还倒几滴喂给墨猴喝,却在这时,她看到远处红光漫天,她猛然起身向着那边看去。却见到燃烧的火光竟然是冷月女王的船。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这个真是连老天爷都在帮我呢。” 就在她笑得不行时,一阵声音幽幽的传来,“我可不是老天爷。” 沈依依猝然一惊,就感觉到自己的船猛地向下一沉,她骤然转眸,还没看清,只感觉到眼前一花,有个人就欺身靠近。 而瞬间,她就被控制在那人臂弯之中。 唇上微微一暖,那人的气息全都迎面扑来。 气息是熟悉的,而这个吻也是熟悉的!是左亭衣! 沈依依只感觉到脑袋嗡的一声,顿时就是一片空白。 在此之前,她与左亭衣也有过一吻,可是,那一吻却是他如蜻蜓点水一般从她的唇上掠过,而这一次完全不一样了。 左亭衣这一吻异常的霸道而炙热! 沈依依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就感觉到他的舌撬开了她的唇,顺着一道缝隙溜了进入,张开了攻城略地的攻势。 吸允、挑逗,探索…… 以及掠夺她本来就所剩无几的空气。 这一吻,沈依依只感觉自己快要被左亭衣吞入腹中一般,他才松开她,而她也快要因为缺氧而需要急救了。 见她满脸通红,大口喘息的模样,左亭衣微微舔了舔自己的唇,那模样该死的性感诱人,连带着他的声线都带着一丝性感的喑哑,他说道:“你需不需要我对你进行人工呼吸?” 沈依依勃然而怒,这人简直可恨到极点! 之前强吻了自己,后来又舍身相救,可是当自己对他有所表示时,他却又说后会无期,还连累自己被他的前任绑架加威胁,现在他骤然出现,却又来强吻! 这人…… 沈依依怒不可遏,骤然出手,一拳对准左亭衣的脸颊就揍来。 左亭衣反应极快,身体微微一侧,右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借着她袭来的力道,用力一拖,只是一招四两拨千斤,沈依依脚下站立不稳,顿时就往他怀中扑去。 左亭衣一把搂住她的腰,眼角眉梢处全是坏笑,他坏坏的说道:“原来,嫌我没有继续而生气,娘子放心,相公定会好好侍候的。” 沈依依身体一僵,感觉脑袋都没有办法转动了。 她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黑面阎王,杀人不眨眼的左亭衣会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自己做梦! 沈依依整个人被左亭衣一句话刺激得完全都不在状态了,她咽了口水,表情僵硬的看着左亭衣,“你是谁?” 她的话却换来的却是新一轮的…… 左亭衣一手揽住她的腰,微微用力控制着,不让她身体乱动,另一只手却托住她的后脑,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同样阻绝她向后逃避的可能。 直到现在,他的手牢牢的抱住她,感受着她的气息,他的心才安稳下来。原来,她对他是如此的重要。 直到吻到沈依依浑身酥软,再一次快要晕过去时,他才放过她,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她之前略微饮过酒,酒醉后的酡红让她愈发显得活色生香。 一袭潋滟的红衣,湖面的风拂过,吹动她的衣袂翻飞,发丝飞扬,安静的湖面只有波涛阵阵。 这一切显得那么虚幻不真实,却又那么的刻骨铭心。 左亭衣搂住沈依依,在她耳边亲昵的说道:“依依,你真漂亮……” 沈依依脑子瞬间活泛起来,她在髻萝山的时候穿的也是这身衣裙,可是他却连正眼也不瞧,现在却说自己漂亮。 她在脑子能运转后,说了一句话,可是这话句话一说出来,,沈依依懊恼的差点没有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的双眼,狠狠的对着左亭衣说道:“是我漂亮还是你那位冷月女王漂亮?” 左亭衣一怔,发出一声轻笑。 他伸手在她鼻头上轻轻一刮,“小傻瓜,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 “谁吃醋了!”沈依依舌头都有些打结了!她气恼之极,骤然一跺脚,转身就走。 “想跑?”左亭衣从背后一把搂住她,“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后会无期。我只是怕连累你。” “原来如此,你怕的连累是来自你的前任?”完了,她果然被左亭衣带到阴沟里去了,说话全都不经过大脑了。 第一百零六章 暗夜伏击 虽然只是一个吻,却已经让沈依依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她看着眼前的人,左亭衣的眉眼近在咫尺,是如此清晰可见。他的声音在耳边,温柔的好似能滴出水来,连她的身体几乎都要酥软。 他的气息将她牢牢包围,莫名的有一种安心在心里弥散开来,而心里有一株已经发了芽的幼小的种子竟然开始在茁壮身上了。 这一切发生的那样突然,却又如此顺其自然…… 冷月芜被人从水里救起来时,分外狼狈,她浑身湿透,湖面风一吹来,她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头上的纱帽早已不见踪迹,唯有那只白色的翎羽漂浮在水面上,随着波浪越飘越远。 上船之后,她才看清楚这条船是属于谁的,不用想,她也知道自己的船是如何沉没的。卫洛立刻上前,手里还捧着一件披风。 “陛下!” 冷月芜身边的女宫连忙接过去,为冷月芜披上。 “左亭衣他人呢?” 卫洛恭敬道:“主上人并不在船上。陛下,春寒料峭,还是容属下先送您上岸吧。” “朕既然来了,不见到人,我是绝对不走的。”冷月芜这一次不惜亲临大商朝,为的就是左亭衣,既然让她知道了他在外还有一个女人,而且,现在连他人影都没有见到,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走。 卫洛道:“属下这么建议,实则也是主上的意思。陛下身份尊贵,来到大商朝,若是让轩辕云霄知晓,这事可就会变得棘手了。况且此际,商朝太子被废,储君未立之际,要是让人知道陛下的行踪……” 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冷月芜心知肚明,她骤然出口喝住:“这些朕可比你清楚!朕既然敢在这个时候踏足商朝,自有安排。” 卫洛闪身让开,远远的却见到湖面上游正有数艘大船正向着这边飞速而来,那些船的规制一看就是官船。 冷月芜眸色一沉道:“左亭衣,算你狠!”她吩咐下去,让卫洛靠岸,她带着她的属下下船时,她冷冷对卫洛说道:“回去告诉你主子,朕可以先回宫,不过,他欠朕一个解释。对了,你别忘了告诉,记住他的身份,可是我大月王朝的都督!” “陛下吩咐属下一定照办。” 卫洛替冷月芜准备好了马车,又安排人护送她们离开。 而就在他们离去后不久,后面的官船也在这时候亟亟赶到。 宣轻扬看到船上的人竟然是卫洛,他长眉一挑,道:“怎么会是你们?本王接到的消息是冷月女王在渭水上。刚刚经过时,看到那边有沉船,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亭衣呢?” 卫洛道:“王爷,您现在就别急着找主上了,冷月女王刚刚离去,你追估计是追不上,要不还是去看看?” 宣轻扬瞥了卫洛一眼,“消息也是你家主子放出来的,人也是你家主子放走的?反正我可是奉旨而来,你告诉你家主子,最好让他准备好说辞去见陛下吧。” “是!王爷,属下一定把话带到。不过,”他目光扫过冷月女王离去的方向,“那边您可有何打算?” 宣轻扬挥手叫上人,“反正我是来也来了,就算是演戏,好歹我也把戏做足了。对了,再告诉你家主子,他又欠我一顿。” 言罢,宣轻扬带着大队人马向着路上追去。 卫洛取来绢条,用笔速速写了,然后放了飞鹰。 飞鹰没有飞很远,就看到了左亭衣,然后在他头顶上盘旋起来,左亭衣一抬手,飞鹰落下,爪子牢牢扣住他的手臂。 沈依依见他从飞鹰腿上取下一块绢条,他细细看过后,忍不住轻笑出声。 “上面写的什么?” 他把绢条随手扔进河水里说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宣轻扬那家伙又想到我府上蹭饭了。” 见他难得玩笑揶揄自己的好友,沈依依道:“不过是一顿饭而已,你堂堂刑部尚书还请不起客?” 她那里会知道,宣轻扬的这一顿饭绝对有本事持续一个月甚至更长。说白了,他就是要赖住不走,而见到他有饭可以蹭,聂小楼一定不会忘记自己的。想到这里左亭衣但笑无语。 小船慢慢的靠在岸边,沈依依和左亭衣上了岸,一声清哨过后,一匹马嘚嘚向着这边而来。 “上马!” 两人共骑一骑,顺着小路慢慢的走着。 这一刻格外的宁静。 只是在这宁静之下却暗藏杀机。 就在这林荫小道的两侧,正埋伏了无数的杀手,刚刚走进这段路时,左亭衣脸上的笑容瞬间不见了。他背脊挺得笔直,沈依依能感觉到挽住她腰部的手上的肌肉在一瞬间绷得紧紧。 她刚要问为什么时,只听到无数的小鸟从两旁树林里振翅飞出。 不用问,她也知道左亭衣的变故从何而来了。 “有埋伏!”话匍一出口,只听到头顶上猝然传来空气的波动。两人抬头,只见到一张巨大的网正从上兜头罩下。 与此同时,无数的黑影从四面八方突袭而来。 那张网上还有莹莹亮光,网上面竟然绑有许多的尖锐匕首,渔网刀!这是打算一击就能毙命的招数! 眼看网以急速落下,而就在要将两人困住期间时,左亭衣掌上用力,在沈依依腰上一推,她顺力向前跃起。 而在同一瞬间,左亭衣接着这一力,翻转身体,凌空翻转数圈稳稳落在地上,渔网刀也在这个时候堪堪落下,却兜住了那匹马。 渔网一落下,四角就瞬间被人收住,无数尖刀立刻刺入那匹马的身体里,那匹马儿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一下,顿时毙命。 这匹马伴随左亭衣多年,顿时就死于非命,可是他们却无暇顾忌。 沈依依已经和两名黑衣人纠缠在了一起,她化掌为刀劈向其中一人的手臂,那黑衣人手臂骤然一酸,她反手夺过那人手里的刀,横刀一举,刚刚好隔开另一人砍来的一击。 大力之下,刀刃之上火星四溅。 沈依依手臂也被震得发麻。而那人一手九尺厚刀威力自然是要打过她手中的薄刀,数下功夫,她的虎口已经被震开,鲜血瞬间溢出。而她手上的刀刃全部翻卷。 比力道她绝对比不过,在吃过暗亏后,她仗恃着自己灵活的身手左右避闪,不与那人正面冲突。 左亭衣眼见沈依依身处危险,他下手绝不手软,夺过一把刀之后瞬间就要了那人性命,他手起刀落,每一击之下定要见血,定要收割一人性命。 不过眨眼功夫,在他身边周围已经躺下了数具尸体了。 纵然又有无数的黑衣人从黑暗里冲出来,左亭衣却没有停住脚下的步伐,他向着沈依依那边而去。 眼见到沈依依差点被那块头极大的黑衣人所伤,他不顾自己的后背暴露给敌人,果断把手里的刀掷出。 这一掷正中那大块头的胸口,刀身没入体内。 沈依依脸色有一滴温热的鲜血留下,她见到那大块头动作一滞,跟着庞大的身体就向后倒去。 她大松一口气,向后退去。 她与左亭衣背靠着背,被一众黑衣人围住。 遇到杀手刺客,这对左亭衣来说是常有的事,所以,他并不害怕,口中为哨,半空中盘旋的飞鹰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振翅飞走。 黑衣人中有人一见,立刻道:“他的暗卫就在附近,大家快上!杀了他们两人!” 一声之后,这些黑衣人举刀袭来。 沈依依把手里的刀转手递给左亭衣,自己却取出飞针。瞬间只见到寒光闪过,血蓬飞溅。 他们人数不少,就在这些黑衣人打算发起第二次的攻击。 只听得嗖嗖嗖…… 破空声骤然响起,无数的箭雨瞬间而至。 刚刚举刀砍来的黑衣人当胸已中数箭倒在了血泊中。 其余的人惊悚的向远处看去,只见湖面上一艘船正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岸边靠拢,而船的甲板上,站立了两排弓箭手,这些弓箭手轮番为阵,手里的箭以铺天盖地之势瞄准着他们。 为首一人眼见时不待我,喝道:“撤!” 可是依然来不及了。 卫洛带着暗卫杀了上来。 “留活口!”左亭衣只吩咐了一句,转身走向沈依依。 “你伤着没有?”他说着,托着她的双手,看到她虎口的裂口,连忙撕下自己的衣服替她包裹。 沈依依摇头,“没事,这点伤……”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骤然失重,已然落在左亭衣的怀中,他将她打横抱起,跳上了船。 “那些是什么人?怎么有这么多人想要刺杀你?”沈依依忍不住说道,与左亭衣越熟悉,她就发现,他其实时时刻刻都处在危险之中。 左亭衣无所谓,“想杀我的多了,就怕他们没这本事。”他替沈依依把手重新敷上药,又亲手喂她喝水后强迫她躺在床上。 水一入口,她就知道水里放有迷药。 “放心,只是安神茶。我会守着你的。”左亭衣说着,替她掖好被角,就在旁边守着,数日来的疲惫骤然袭来,在安神茶的作用下,沈依依眼皮越来越重,整个人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一睡过去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 卫洛推门而入。 “有什么发现?” “留了两个活口,想要咬毒自尽,被拔了牙,正看守着。主上是要亲自审问?” 左亭衣眼眸如同淬有寒冰,浓浓的杀意丝毫未有掩饰,“我倒要看看,谁想要了我左亭衣的性命,却连她的也不放过。” 站在旁边的卫洛也感受了他的杀气,他心道一声看来那两人绝对没有好果子吃了。 第一百零七章 仇恨来源 这是一间位于郊外的客栈,地势僻静,人烟稀少。可是这间客栈却修葺得很是精致典雅,不像是客栈倒更有几分山庄的味道。 这间客栈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来,生意素来清淡,而如今整个客栈都被住满了,客栈的老板却没有显现生意火红的激动,反而带着久违的恭敬和谨慎。 见到卫洛从房间里出来,客栈老板连忙上前,躬身一揖道:“洛老大。”称呼中颇为熟稔。 卫洛扫他一眼,面色不变,可是眼中却有几分笑意,他道:“是文洲啊。” 文洲面色微沉道 :“你上次说过,等适当的时候,就在主上面前提我美言的,什么时候我才能调回去,跟在主人身边?” 卫洛揶揄他道:“你呀,谁让你平日里没有眼力价的。办了件错事,主上调你来看着这边已经很宽容了。” 文洲皱眉道:“我知道,可是,我不是想尽快的回到主上跟前嘛。再说上次的事,还不就是个无妄之灾,你又不是不晓得。” 卫洛自然知道他所说的,所以,他也收敛了笑意,“别说我不仗义,给你指条明路。”他说着,用手指了指上面。 文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是这里最好的房间,这里作为据点,那个房间可是给主上巡查歇息的。而现在那里住着一位姑娘。 只是,这位姑娘却…… 文洲一听,连连点头,他拱手说道:“我明白了!洛老大,大恩不言谢。” 卫洛笑着捶了他一拳道:“去你的,等你回京都,咱哥两好好喝一杯。” 沈依依百无聊赖的坐在床边上,两条腿耷拉在床沿,一下又一下的晃荡着。看着自己的两只手被裹得好像两块包子,她就有些哭笑不得。 上次遭遇突袭,她手因力反震而震裂了虎口,本来只是一点小伤,抹点药膏就行了,却不想左亭衣不依不饶的说她伤成这样,然后他亲自的给她包裹伤口,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模样。 两只手成了白包子,她的五根手指头连动都动不了。 听到敲门声,她咦了一下。 “进来。” 门外恭恭敬敬的进来一个白面书生,长发裹巾,一身青衫带着几分儒雅气质。这人,沈依依在住进客栈时见过的,她还记得这人这间客栈的老板。 文洲进来时,手上还带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置一个红炉,红炉小火,紫砂壶水正沸腾。 “姑娘,这是在下亲手炒制的红茶,听闻姑娘是好茶之人,特来请姑娘尝尝。” 得到允许后,文洲进来把托盘放在桌上。 多方打听,得知了沈依依嗜好,怎么着也得投其所好。 茶香四溢时,他还特意秀出了自己的冲茶功夫,当他把茶杯送到沈依依面前时,沈依依刚刚抬手举杯后,两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而莫名的尴尬中。 因为沈依依手给裹成粽子,几乎沦为到生活无法自理的程度了。所以当沈依依下意识的举杯时,杯子翻了茶水洒了自己一身。 幸好茶水不是特别的滚烫,文洲一见,连忙起身帮忙,却感觉到一瞬间,身后温度骤寒。 他一回眸就见到左亭衣站在门口。此刻,左亭衣一脸的阴郁之色,而在他旁边跟着是卫洛却在抿嘴偷笑。 文洲暗道一声完了,这个地方好守到死了。 沈依依腿上的杯子被一双骨骼分明修长的手拿了起来。 沈依依一抬头见到左亭衣,好看的嘴顿时撅了起来,她满腹不满把裹成白包子的手举到左亭衣眼前道:“一点小伤罢了,你置于这么夸张吗?瞧你把我弄得连个茶杯也端不住。” 左亭衣原本脸色不太好看,可是一听沈依依愤恨生气的模样,忍不住笑意挂在脸上,他道:“你不是还有我嘛。” 说罢,他扫了旁边几欲遁走的文洲道:“你爱喝茶,文洲的茶艺不错的。” 危险的讯息传来,文洲满头冷汗,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主子好像很爱吃醋嘛。无奈之下,他只有重洗坐下,另寻了个杯子,斟茶递过去。 左亭衣以拇指和食指捏着杯子,无比温柔的把杯子递到沈依依嘴边,“你的手辛苦了那么久,现在换我的手。” 就着他的手,沈依依饮了一口茶,滋味酸涩无比啊。赶紧作罢,文洲得此机会,逃似的出门。回头一定要好好找卫洛算账,他分明是故意的! 感觉到对面的目光一直就在自己脸上转悠,沈依依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那红一直蔓延到她的脖颈处。 左亭衣目光柔柔的看着,发现她耳朵上带着一枚润白色的珍珠耳环,耳环半垂下,映衬着她绯红的脸颊,愈发好看,简直让他无法移开目光。 沈依依佯装咳嗽两声,她扯开话题,结束这诡异的气氛,“对了,那两个活口,你问出什么了?” “没什么,不过是一些宵小想刺杀吧了。”他随口说,兀自端起刚才沈依依用过的杯子,他倒了一杯茶饮了一口。那话语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只是有风。 想对他下手的人很多,但是敢付诸行动的却没有几人,他一早就习惯了,可是,他却意外的是那些刺客在杀他的时候,分明是想连带着沈依依也一并解决。那两个活口倒也是扛得住,到现在还没有说出一星半点消息,不过没关系。 现在人在他们的据点了,他多的是手段能让他们说真话。 但这些事,他却不想让沈依依知道。 沈依依也没多想,她却把注意力集中在宵小二字上,她偏着头,斜睨着他道:“真的只是一些宵小?而不是那个叫冷月……什么的人派出的?” 她故意在冷月芜的名字上拉长语调。 左亭衣正在喝茶,听着沈依依阴阳怪气的腔调差点被水给呛住,他扭头看她,“你这样,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是在吃醋?” 沈依依拍案而起,“谁吃醋了!你在外面惹的桃花,连带着我也受伤。”她故意把手上的白包子递到左亭衣的面前。 我都伤成这样了,还不行我问一问。 左亭衣抿嘴笑着,手附上沈依依的手臂,顺势一揽,她站立不住整个人就扑倒他怀中,眼前一花,顿时就被他的气息包裹住。 又一吻,只让她感觉到天旋地转,连头脑都没有办法运转了。 “没有什么桃花,你才是我唯一的桃花。”他在她耳边呢喃着,沈依依头晕目眩却没有听清楚。她的追究却因为这一吻而仓皇结束了。 沈依依坐在马车上,大家从陆路出发,慢悠悠的向帝都而行。 看着旁边的左亭衣,此刻他埋头在批阅奏折,她却再三的降低的自己的存在感。 现在她还真是不敢轻易的招惹他了。 只要她略有动静,他就能瞬间到她的身边…… 一想到这里,她耳垂都红了。再看着桌案的砚台旁,有四只毛色漆黑发亮的小墨猴此刻正抢着给左亭衣研磨,它们对着左亭衣正拍着马屁的模样,她就是气愤。她低头看了看身边剩下的另一只小墨猴。 还在这只意志坚定,没有背叛主子。 沈依依取了花生米正喂着时,卫洛从外面进来了。 他手里正陪着一份密函道:“文洲把消息问出来了。” 左亭衣结果信函翻看着,骤然间,他浑身溢出杀气,“原来是他!” 沈依依不明就里的看着左亭衣的怒气,而这时左亭衣目光正看向她这边。下意识的她问道:“怎么了?” 左亭衣说道:“对了,有一事我要问你。”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么一说,沈依依心里咯噔一下,好像有个感觉,他问的事情,自己没有办法回答一样。 “你还记得当初在沈府里自杀的始作俑者林清远吗?” 一提起这个名字,沈依依就是火大,“当然!” “他说,和你有私,你知道原因吗?”左亭衣说着这话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沈依依。 沈依依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事说来,她知道个大概,可是,有些事连这身体的本尊都不清楚,她更加没有办法说清楚了。 本想糊弄过去的,可是再看到左亭衣,她知道自己没办法糊弄过这个人,思来想去,她道:“这事过去那么久了,后来我仔细想过,莫不是有谁在本后阴我。” 这事,她之前也分析过,能得到她贴身之物的人屈指可数,可是,当时她要闯出沈家,这事就这样搁置了,后来,她一直都在清月山庄忙碌着,这事也就再三押后了。 现在却听左亭衣特意提起,她便说出来心里的想法。 左亭衣看着,这丫头还真是有几分奇怪,明明有这样的本事,当初在沈府却被欺负得很惨。 只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道:“你猜得不错,的确有人阴你了。只是,估计你想不到那人是谁。” “左右不过,是我那两个丫头吧了。”她之前就怀疑过。 左亭衣给了个赞许的眼神,“今日在京都外的护城河里发现了一具死了不知道多久的女尸。后来,有人认出是沈府的抹香。小楼顺着查下去,你猜发现了什么?” 沈依依骤然一惊,脱口道:“抹香和林清远有一腿!”她心如电转,“所以之前那些杀手想杀你,也想杀了我。不过是想要杀人灭口!如果林清远知道我没死,他自然会消灭证据,这么说来,这一切都能解释过去了,难怪,我就觉得他对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仇怨。” “不止如此,他应该很恨你吧。” “此话怎么说?” 第一百零八章 流言蜚语 帝都! 茶寮饭馆内,最近流传出一则具有爆炸性的八卦新闻。 “原来,她骤然叛离出沈家是因为这个啊!太不可思议了吧。” “当然!在帝都,刑部尚书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左亭衣三个字,谁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当然好过沈家了。明说是嫡出的女儿,可是你看看,过得日子可惨了,我听说,她在府中经常连顿饱饭也吃不上。” “难怪啊,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左亭衣的青睐。” “青睐?嘿嘿,你忘了,之前她之前为什么离开沈家的?好不是因为她和她表兄间的事,听说连她贴身的肚兜都给了人家,现在你说,她用什么东西交给左亭衣……” 有人不厌其烦的说着八卦。 隔壁雅间里坐着两人,他们听着外面这些乱嚼舌根的人,聂小楼脸色黑得可以拧出水来,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猛地一拍桌子,“岂有此理!这些人胡说八道些什么!这些话要是听到亭衣耳朵里,那还得了。”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想要收拾人去。 却被宣轻扬一把拦住,“别去!谣言止于智者。你这一出去,众口铄金对亭衣和沈姑娘没好处。” “可是,他们这样乱说下去,回头亭衣知道了那还得了。流言蜚语对依依姑娘的名声也不好。” 宣轻扬眉头皱了皱眉,手上用力把聂小楼拉来坐下,他想了想,自己想站了起来,他抬步走出房门。 骤然的动静让整个茶寮内的人全都转头过来,见到是魏国公,大家先是一愣,而后全都住嘴低头不再言语。 左府水榭之中,三个人围坐在桌前,聂小楼沉不住气,先道:“亭衣,这事,你得先想想办法。否则,这些舆论传出去对依依名声有损。” 宣轻扬也接口道:“小楼说得不错,她本就是个姑娘家,之前的事好不容易才淡下来,现在传的更加沸沸扬扬了,而这事若传到陛下耳中,对你也不好。” 左亭衣眉心一拧,“这事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之前遇刺也是林清远搞的鬼。” 一听这话,聂小楼骤然跳脚,“他还没死啊!这人倒也够命大了。”之前他发了追杀令,后来倒让他给趁乱逃了,没想到捡回一条命的林清远却又在京都搅风搅雨起来。俨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在他背后一定有人的,之前是谢吟风安排的,可以说之前的人与老三脱不了干系。可是,后来,太子之事发生时,谢吟风很明显就把这枚棋子给弃了。按说他应该要收敛了,可是,现在他却又在京都造势,说明,在他背后还有另外一股势力。”宣轻扬分析起来。 “只是,如果亭衣现在出面的话有可能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聂小楼说着,扫了旁边的左亭衣一眼。 “可是……”宣轻扬道:“老四那边……” 沈依依在跟着他们回到帝都后第一时间回到了医馆。 “我回来了!”她开心的把药箱往桌上一放,却看到众人脸色有些不对劲。“你们怎么了?” “姑娘!”张妈看着她欲言又止。 荣叔在她跟前走来走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们这是怎么了?”沈依依眉头皱紧。“说啊!” “没事!能有什么事啊,姑娘你能平安回来,我们自然是高兴不过了。”张妈说着,就赶紧的打发荣叔去烧水。“姑娘一路辛苦了,先沐浴更衣,我这就去给你做好吃的。” 沈依依观人于微知道大家有事在瞒着自己,她便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却找了个机会找来寇珠。 寇珠小小年纪也听说了一些事,可是,她没有大人们想的那么多。沈依依问她什么她便照直说了。 不一会儿,沈依依便大概知道了发生何事。 原来,最近帝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股八卦热潮掀起,主角却是她和左亭衣,八卦里还说她与左亭衣有私情,整个舆论说的就像是亲眼所见一般,他们之间的苟且,他们之间的暧昧,连带着之前沈傲天入狱也和这件事扯上了关系。 沈依依脸色陡然就变了! 张妈正提着热水进来,却见到沈依依阴郁的脸色,再看看一旁的寇珠,她连忙冲着寇珠吼去:“小妮子,你跟姑娘瞎说什么啊!” 寇珠不服气,“我没有瞎说,现在大家都在传。”她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厉害,只是觉得委屈,“姑娘好好的,大家干嘛这么说姑娘!你们一个也不帮着说话。那些人都是坏人!” “你……”张妈被寇珠一番抢白顿时说不出话来。 沈依依止住她,“张妈别说她了。这事我知道。” 话既然说开了,张妈也忍不住道:“姑娘,你有所不知,现在外面那些人说得可难听了……” 难怪,沈依依今日回来的时候,连医馆的大门都的关着的,平日里,纵然她有事出诊不在,店还是开着。 而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 大家向着外面看去,还没等她们走到大厅,就见到王掌柜和张管事慌慌张张的往里面跑,见到沈依依,连忙截住她的去路。 “姑娘,别出去。” 话语刚落,就见到门外有人正往医馆里面冲进来,随着人群而来的还有很多飞来之物。无数烂菜叶子和无数的臭鸡蛋被人从外墙向着里面扔了进来。 王掌柜和张管事连忙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沈依依面前,顿时就被兜头丢了一脸一身。 “姑娘先进去避避吧。” 外面涌进来无数的婆子大妈们,她们看着沈依依。 沈依依刚刚到家,身上还穿着那身艳丽的红裙,看到她有一种惊天动地的美,这些婆子愈发的气恼。她们群情激昂,一面扔着菜叶一面对着沈依依骂道:“你这个臭不要脸!还当什么大夫!哪有女人当大夫的?还不是为了天天有机会找男人。难怪沈家不要你这破烂货!” “不要脸的骚狐狸!还穿成这样去髻萝山勾引男人!” 这些婆子越骂越离谱,喧骂之声顿时引得旁边所有的来围观。 周围的邻居对沈依依也是有些熟悉的,忍不住想为她分辨几句,“沈大夫不是你们说的那样!沈大夫是好人!她……” 话还没有说完,那几十个婆子立刻把矛头对准了替沈依依说话的人,“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懂个屁!她勾搭男人,要你看见?还是,你得了她什么好处?陪你睡了几晚?” 听到这话,那人气结,手指她们,憋得脸通红,竟然再也说不出话来。 沈依依脸上溢满寒冰,纵然此刻是温暖的春,可是,她却像是来自冰雪王国。这些人是在可恶。她手紧握成拳,指缝间有寒光闪过。 对于这些人,她连与他们说话都嫌恶习。对付这些乱嚼舌根的人,简单粗暴才是最有效的办法。 她身体骤然一动,却不想有人拦住她。 她一回头,见到荣叔。 “荣叔。” “姑娘,不可冲动。”这些人摆明就是来找茬的,有备而来,一旦她有半分差错必然会被她们揪住不放手。 她怒不可遏,“这口气我可忍不下去。” 见到沈依依这边情况不对,有个婆子眼尖,连忙指着沈依依手上的银针,尖着嗓子说道:“哎呀!大家快来看啊!她见事情败露,要杀人灭口了!” 情况一时僵住! 在不远处的茶楼上,韩仙儿看着这边的情况,她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足以塞下一个鸡蛋。而在她旁边是韩璟默。 兄妹两人倒真是凑巧来这边饮茶,却不曾想竟然目睹了一出好戏。 见到沈依依百口莫辩的模样,他们露出落井下石的笑来,“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么一天!太好了!谁让她仗着长有几分姿色四处招摇。” 韩璟默倒是淡定的饮下一口茶,可是,内心的激动却通过端茶之手的颤动泄露出来。 “因为她,老太太才和老爷子斗气到现在。现在可好了,我这就回去告诉老爷子,把这事一说,绝了老太太想让她归入宗祠的愿。” 韩仙儿拉着韩璟默就回府去。 而在楼下不远处的停着的一辆马车里,沈依澜慢慢悠悠的挑开帘子,看得出她心情大好,眼角眉梢处全是笑意。 她扫了身边坐着的另一人,“看不出你现在还真是开窍了。这样狠毒的法子你也想到了。” 林清远冷笑着向着沈氏医馆那边瞥去一眼,他道:“这有什么,我也的死过不知道多少回的人了。这条命能留到今日,就是为了报仇了。表妹,你信不信,这事才刚刚开始……”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不过今日,我还真的高兴。瞧,她那张脸,气得都紫了。这个时候,左亭衣他们估计还想着对策,就算他们赶来也迟了。左亭衣出手与不出手都会给人留下话题。这一局做的好,左右都的个死局。” 两人说着慢慢的走远了。 左亭衣也在不久后得到了消息,闻言三人也是震惊。 这事,如同沈依澜所说,就是个死局,他们出面与不出面都会给人留下新一轮的话题。 聂小楼一拍桌子,“这也不让,那也不让!你让依依究竟该怎么办!她一个女孩子……亭衣不方便出面,我去还不行吗?” 他说着就要走,却被宣轻扬一把揪住衣袖,“你糊涂啊!这件事分明就是有心人安排好的,无论是谁去,对沈依依都没有好处,只会在这件事上让人加油添醋。你别忘了人言可畏四个字!” 左亭衣他一言不发,脸色却极度阴寒。 沈依依这边还在僵持着,却不想就在这个时候,来了一个连沈依依自己也没想到的人打破了眼前的僵局。 第一百零九章 步入僵局 这就像是一个死局,左右都是无解的。而左亭衣抬他们也都是投鼠忌器,百般被限制。 而就在这时,连沈依依对着围困的那些婆子都是格外的头疼,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窘况。 此时此刻,有个人得到消息正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赶了过来。 那人在外面见到这般场景,他一手把嘴里叼着的牙签狠狠丢在地上,对身边跟着的人耳语几句后,两人迅速离开,可是,没过多久,这两人再次出现,而跟在他们身边的还有一大群人。 这些人身上都穿着粗布衣服,一看就知道不是有钱人家,只是,他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相同的气息——痞气! 那种流里流气的感觉,一看就让人感觉到他们不是什么好人。而且他们好像对自己坏人的感觉一点也不加隐藏。 这些人足有二十多人,基本上在同一时候赶到的,这些人看到领头的那人,笑嘻嘻的说道:“峰哥,什么情况,这么急把兄弟们叫来。” 为首那人正是张晓峰,他对着沈氏医馆那边努努嘴道:“那里面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过的,那里面的沈大夫是我朋友么。” 这些人扫了里面一眼,大致也了解了什么个情况,他道:“峰哥,这可不能怪我们啊,这事说来话长。” 那人简单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一说,张晓峰了然。 “这事,兄弟们事先也不知道,不过,峰哥你说这事接下去该怎么办,背地里的那人也不是我等能够轻易得罪的。弄不好,兄弟几个也得受到牵连。” 张晓峰想了想,这事原来还真是有人在背后故意设的局,都是兄弟,他明白,今日对方给自己说这么多,已经是很仗义了,没有必要让兄弟们受牵连,这事,他若是要想帮忙,就得想办法。 一念至此,他一拍兄弟的肩膀,“好兄弟,这事多谢了你了。” 那人点了点头,抱拳带着自己的两个兄弟走了。 他一走,张晓峰旁边的一个跟着他的小弟便道:“大哥,这事您吩咐,兄弟去就行了。” 张晓峰倏忽一笑,想到办法,他道“咱们就这样做……” 他在兄弟们耳边低声耳语几句,只见其他兄弟们顿时生出敬佩之色。 就在沈氏医馆里面的那些婆子尖声高叫着沈依依要杀人的时候,张晓峰带着自己兄弟抖索着肩膀向里面走去。 “喂喂喂!里面什么情况,这么多人围着,有好戏看?”张晓峰流里流气的说着,哈拉一声向着地上淬一口痰。 紧跟着就有兄弟连忙轰开人群,“起开起开!没眼力价吗,没看到我家大哥在说话吗?” 这些人本就是这里的地头蛇,成天在街上闲逛,靠着收保护费为生的,是大家自然对他们都格外的熟悉。 那几个婆子也不例外,她们一见到张晓峰出来,一时也没弄明白状况。顿时也都收了声。 沈依依见到张晓峰也是微微诧异。而他随后说的话更是连沈依依都不曾料到。 小兄弟搬来了凳子,张晓峰大刺刺的坐了下去,靠在椅背上,他还特意收了一条腿在屁股下盘着。 他说道:“这医馆是谁的?” 荣叔眉头一皱,这人不是明知故问嘛。 沈依依道:“我!” 张晓峰这才好像领悟一般,站起身来,对着沈依依抱拳道:“原来是位姑娘,倒真是失敬了。”他说着扫了旁边众婆子的脸,“你们这是来做什么?” 一个婆子道:“这丫头不要脸。”她说着又觑了张晓峰一眼,“怎么,你也是她裙下之臣?”这话说得过分。 可是她话音刚落,一声脆响,紧跟着她脸颊骤然剧痛。 她捂着嘴,满口的血腥,张嘴猛地吐出一颗后槽牙来。她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瞪着张晓峰。 出手的自然不会是他,而是他身边的兄弟。 张晓峰冷笑道:“老子是个什么样的货色,老子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却容不得你这贼婆子张着嘴巴胡说八道。你知道她是谁?”他说着手指了指沈依依。 那老婆子受了一巴掌,悻悻的瞪着他,有些不敢造次。 却不料张晓峰话锋一转,又道:“她可是我的财神!” 大家俱都一惊!包括沈依依都愣住了。 “这家医馆开张应该也有一段时间了吧。”张晓峰再也不去理那些个婆子,而是向着沈依依走去。 “沈大夫医术了得,生意自然也好,以后要是有苍蝇蚊子在您这乱飞乱嚷嚷,您尽管吱声,这些事情,兄弟们自然会给您办的妥妥的。只是,丑话又说回来,兄弟们家中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这个生活上还等您多多……”他说着,手比划了一个数钱的动作。 这话一说,众人瞬间了然。 感情,他是来收保护费的啊! 这一逆转,到还真是出乎众人的意料! 这些老婆子对张晓峰的手段可是清楚的很,这些人收保护费为生的,手段也是有的,他们一插手了,这些老婆子顿时面面相觑,她们都是受雇于人的,对于各种情况都有了解的,可是背后的金主也没想到会遇到收保护费的。 沈依依一下明白过来,她冷笑着配合演这一出戏。 “你不就是要保护费,没有!” 张晓峰眼神与沈依依一对,他嘴角勾出一抹笑意,抬腿一勾就把刚才兄弟给他抬来的凳子用力一摔,对准的方向却是有意无意的对着那些老婆子。 凳子一碎,无数的碎片飞溅,那些离得近的老婆子自然首当其冲。 有些人还被飞溅出来的木碎片划破了脸颊。但是他们对上恶声恶气的这些小混混,她们也没辙。 而且看样子沈依依也绝对不是个对人下话的主,所以,如果她不给钱,张晓峰他们惯用的做法就是砸铺子。 一根凳子已经误伤了,再待下去也没什么好的,那几个婆子对视一眼,心想还是走吧。 她们拔腿就要走,却不想,沈依依骤然开口了,她对着张晓峰说道:“你是说,我按月给你钱,你就能帮我打蚊子苍蝇?” 张晓峰一拍掌,“姑娘上道啊!” 看到他那副模样,沈依依强忍笑意。“钱本姑娘有的事,不过,想要拿这笔钱,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张晓峰转身对着众兄弟一挥手,“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兄弟们,这些个婆子骚扰咱们金主,怎么办?” “打!” “那好说!咱们今日就权当给沈姑娘恭贺开张大吉的红包了。动手啊!哥几个!” 那些兄弟一早就商量好的,赶紧的,兄弟几个纷纷从腰后裤袋里逃出木棍对着那些婆子就是一同狠揍,“老不死的,跟哥几个对着干,活腻歪了吧。” 张晓峰道:“记住,你们这几个不开眼,给爷撑大双眼看看,这个可是我张爷看的场子!”那些婆子那里受过这种惊吓,她们也是本地人,也知道这些混混的手段,连忙道歉。 张晓峰把一个被揍得不成样的婆子从地上揪起来,装作好心的拍了拍她皱巴巴的衣襟,“对了,这位姑奶奶您家有谁在做生意的?需要我们一定要吱声,看着都是熟客一定给您打个狠折。” 那老婆子顿时一惊,吓得面如土色,这些地头蛇,惹了极为麻烦。 她连忙说道:“没有,没有,大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张晓峰一撒手,那婆子立刻如同鸟兽散。 送走了瘟神,张晓峰拍拍手,又指挥手下把地方给沈依依收拾干净。这才对着沈依依笑道:“沈大夫,还满意吧。” 沈依依这才想到他这一举动才是最好的破局良方。想到这儿,她不禁莞尔一笑。 张晓峰一见,骤然感觉面前好像艳光一闪,整个人都有些痴醉了。他一回神就见到身边的弟兄们却个个都在愣神着,有些人就差留哈喇子了。 他连忙在几个手下后脑勺猛拍! “看什么看!沈大夫天仙般的人,是你们这些癞蛤蟆看的?” 那些兄弟被打了,却不生气,哈哈傻笑两声,连忙帮忙着扫掉那一地被人乱丢的狼狈。 张晓峰满意点头后,他连忙对沈依依摆摆手道:“沈大夫,可别这样笑,我们都是粗人,您这一笑……”他嘿嘿憨笑却不知道说什么。 沈依依笑道:“你说他们是癞蛤蟆,我可不是天鹅。好了,谢谢你!” 刚才那些老婆子扔了一地的东西被他们人多力量大一般的不一会就收拾干净了。 沈依依沐浴更衣后出来见到整个医馆简直就是焕然一新。 那些小混混在张晓峰的指挥下,把整个院子都打扫出来了,连带着把院子里一些需要修修补补的地方也弄置妥当。 沈依依吃惊的看着他们。 荣叔说:“姑娘,这些人……”这些都是一群小混混啊,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地痞流氓,很多人都不屑与他们为伍。虽然今日之事倒有些托了他的福,才解了这一局,可是根深蒂固的对他们看法却没有改变。 沈依依微微一笑,心中有了计较。 当夜,她亲自下厨,却弄了一大锅火锅,竟然邀请了张晓峰和他们几个兄弟,大家围坐在一起,这些小混混第一次知道了拘谨二字。 连带着张晓峰也有些坐不住。 “沈大夫这……” 旁人见到他们如同见了鬼一般,离得远远的,就算是靠近也是心有怨恨的,可是沈依依却不一样,她竟然邀请他们同席,还亲自与他们斟酒,一杯一杯的敬酒。 这些人心里的震撼自不用说,酒过三巡后,这些人纷纷拍着大腿起誓,今后谁要找她沈依依的麻烦,就如同抄了他们祖坟。 听着下属禀报沈依依那边的情况,左亭衣正端着茶,茶水刚入喉,听得这话时,他手一哆嗦,茶杯差点打翻。如此狼狈的情况在左亭衣身上出现太过诡异了,“那些人真的那样说?” 第一百一十章 各有心事 “他们说,以后谁再找沈姑娘的麻烦,他们就去抄了他们的祖坟。” 当左亭衣听到那些个市井小混混竟然说为了沈依依要挖别人祖坟,他无比的震惊,别说他震惊,在一旁听说此事的聂小楼和宣轻扬也吃惊得不行。 倒不是这些人的所为,而是沈依依究竟能有什么本领让这些市井地痞竟然对她如此的肝胆相照。连这等恶事都甘愿为她做。 “这沈依依倒还真是了得。” 随即一想,他也就释然了。 沈依依天生就有一种能让人信服的本事。 可是,整个事情串联起来,左亭衣却发现这些流言蜚语来的绝不简单,更有甚者,他隐隐察觉事情才刚刚开始。 宣轻扬也察觉到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他面露异色,“这事,就连我姐也过问了。之前还派人来问过我,你和那姑娘是什么关系。” “那你怎么说的?”聂小楼连忙问着。 “我还能怎么说,这事,怎么说都是错的。我就说我不知道啊。”他说着,却和聂小楼一起把脸转向左亭衣那边。一切都还是得看这位正主不是。 之前,他们就感觉到左亭衣对沈依依是不同的,但是再不一样,他却从来都没有明确表示出自己的意思,而沈依依那边,他们也不好直接去问。现在借着这次的事情,他们着急归着急,却在心里还是想着看左亭衣的真实想法。 为此,在两人出门时,还悄悄打上了赌。 “一百万两黄金,这个彩头不错吧。”一出手救是大手笔,聂小楼看着宣轻挑了挑眉毛,食指一弹,他尾指上的一枚戒指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宣轻扬的手中,他道:“我赌他会……” “哼!”宣轻扬一把握住戒指,顺手从腰带上抽下一枚玉佩,随手放在聂小楼掌心中,他说道:“以亭衣的脾气,他宁肯会选择直接去杀了那些藏在背后的捣蛋鬼,也不会如你说的那样。一百万两黄金,少一个字儿也不行,你趁早准备好了送我府上去。” 宣轻扬万分的笃定。 聂小楼却轻笑起来。 两人就在左亭衣书房门口打赌,声音不大不小的,却偏偏能够传入左亭衣的耳中,显然他们是故意的。 左亭衣抬头淡淡看着外面两人的背影,旁边的暗卫嘴角忍不住抽搐起来,这两位主子估计是活腻了,敢触碰主上的逆鳞。不过话又说回来,世上敢做这种事情的也只有这两位主子了。 而他们却不知道,此时此刻的皇宫之中,却还是有人在为着沈依依这件事而四处奔走。 君琰看着孟公公投来的眼神,他知道现在说这事不是时候,可是…… “公公,沈姑娘是本王知己,这事,若本王不管,也说不过去。”这话说得极为勉强,可他还是想再尽一尽力。 他今日已经为了这件事来找皇上两次了,可是不知为何,陛下却就是不召见他。为此,君琰特意找到孟公公,希望能从这边有些希望。 孟公公躬身还礼,“四殿下,瞧您说得。洒家也有心相助,可是,恕洒家多嘴,可是这件事,您找皇上出面,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那沈姑娘的事,洒家也听说了一二,襄赣的瘟疫得到控制,她也是出过力的,可话说回来,人言可畏四个字,说来轻巧,若是落到有心人的耳中,又会变成什么样的情况。” 他好心的提醒,沈依依这件事,他君琰身为王爷委实不应该去趟这趟浑水。 帝都谣言,说沈依依与左亭衣有染,话语中格外的难听,再加上之前沈依依名声本来就不怎么样了,他这个时候出面,不是正好授人话柄吗。 别说他贵为王爷,与这事没关系,就连与这件事有关系的左亭衣在这个时候也都是默不作声。 孟公公的话说得再清楚不过了,君琰也知道,在这件事上,自己压根就不应该出头的,可是他实在是看不过去别人那般诋毁沈依依。 见他一脸不甘,孟公公叹一口气又道:“陛下现在不见四殿下您也是有原因的,且不是其他,就算是您真的面见了圣上,您能为沈姑娘说些什么呢?这事搁了那么久才被人传得风言风语的,本就事有蹊跷,就算是您有心相助,您又该怎么个助法?” 他恭敬的说着,眼神看了君琰一眼。心里忍不住叹息,这事他真要帮沈依依,付出的代价可就大了。 君琰还欲再说,不管怎样好歹也先让自己见见陛下。 可是刚刚张了嘴,就听到孟公公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挪到自己的背后。 “奴才叩见三殿下,晋王殿下安。” 君昊带着一脸的笑意看着这边。他对着孟公公摆摆手算是还礼,毕竟孟公公可是皇上跟前的老人,太子逼宫之日,他可是亲眼见到过孟公公的另一面的。 君昊对孟公公神色中还是隐藏了几分忌讳,可是对着君琰却是不一样。 “哟,老四啊,你在这里做什么?拉着孟公公聊家常吗?”他故意讥讽,君琰冷冷瞪了他一眼。 “三哥,您这是要见父皇?” “是啊!”君昊理着手腕上的衣袖,混不在意的说道:“父皇有要事要与我相商,我就是一劳碌命,可比不的四弟你这般清闲。” 弟兄两人之间,话语中暗藏的针锋相对。 君琰冷笑,知道今日必然是见不了皇上了,他想了想,既然这条路走不通,不如去找母后。 思及此处,他对孟公公拱拱手,却不再看君昊一眼,转身而去。 君昊冷哼一声,“有劳孟公公带路了。” 皇后中宫中。宣皇后正站在桌案前,桌案上铺着洒金宣纸,她手里执笔正无比虔诚的誊抄着佛经。 手边挂着一串菩提珠子,看着珠子通身散发着润泽的光泽,就知道这串珠子经过很长时间的摩挲才能呈现这样的色泽与润度。 而宣皇后看上去神色间有着无尽的疲惫。 宣皇后膝下只有一子,就是太子! 可是太子逼宫事变之后,太子被郑旦所杀,轩辕云霄虽然没有再追究这事,可是这对宣皇后无疑是天大的打击。 轩辕云霄在太子逼宫之事事发后再次出现,却下了封口令。任何人都不得再提逼宫之事,至于太子之死则对外宣称是太子突然疾病,殁了。 先太子之位依旧还是没有变动,却也没有再册立新的太子。 而那张郑旦寻来交给太子的诏书也在慌乱中不见踪迹。 大家心知肚明,陛下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保住宣皇后的颜面。可是宣皇后仅有一子。在皇宫没有子嗣,也就没有了倚靠。 宣皇后的日子过得自然不好。 而宣皇后也知道今日自己还能保住皇后的头衔都是陛下念在这么多年情分的恩宠罢了,所以,终日里,她都待在自己的宫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加免去了其他妃嫔早晚的请安礼仪。 君琰也是在无奈之下,病急乱投医才来到宣皇后这边。 看着宣皇后,心里的话几次都溜在嘴边,却还是迟迟没有开口。 宣皇后膝下只有太子一人,可是,君琰和悦嘉公主的母亲早年过世后,他们两人都养在皇后中宫之内。是以,他们与宣皇后倒是颇有些亲密。 宣皇后搁笔,旁边有宫人递了沾了玫瑰花汁的锦帕过来为她拭手,她看了君琰一眼,“你是不是有事要与本宫说啊。” 她语气中透着疲惫,在宫人的搀扶下坐在君琰旁边的圈椅上。 君琰道:“没什么,只是许久没来看母后了,特意来看看。” 宣皇后嘴角噙着一丝了然的笑意,她摆了摆手们,宫殿里的其他宫人全都回避下去。 当整个房间里只剩下宣皇后和君琰二人时,君琰骤然抬头时,无意中却发现宣皇后正眉眼含笑的看着自己。 眼中那里还有方才的半分疲惫之感。 这感觉简直就是像是变了一个人。君琰猝然一惊,怎么都感觉宣皇后的变化太过诡异。 “母后你……” 宣皇后宛然一笑,“傻孩子,有什么事就同母后直说好了。” “儿臣……”他抿了抿嘴,发现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宣皇后却接口道:“可是为了那沈姑娘?”她说着,眉眼中都带着盈盈笑意。这笑看得君琰心里直发憷。 见他听到沈依依三字的反应,宣皇后心里越发肯定。事已至此,君琰便把来意简单的说明。 宣皇后未置可否,她接着说道:“你来之前,我也听说,你可是为了那姑娘在宫里四处奔走。可是,我也得说一句,流言蜚语蜚短流长,外面传的都是沈姑娘与左大人之间,你可想过,你若要帮她,该如何帮没有?” 君琰微微一怔,这事,他不是没有想过的。 要平息留言,要彻底的解决所有问题,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他娶她。只要沈依依成为了洛城王的王妃,皇家威仪在那里摆着,谁敢活腻却八皇室的八卦。虽然,他出发点是真心想要帮助她,可是,那样一个女子,那样一袭潋滟夺目的红色身影却始终在心里挥之不去,潜意识的,这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也是他所希望的。 “你愿娶,可是,你可知她是否愿嫁呢?” 君琰眼底蓦的震动。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宣皇后,顾不得这样看实在是有些大逆不道。 “之前的事我也听说了,发生在沈姑娘身上的故事倒也真有几分离奇曲折,试问一个敢公然从沈家打出去的女子,那样的心性势必心高气傲。能解除襄赣瘟疫危急,必然也是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的人。” 宣皇后虽然没有亲眼见过沈依依,可是,她的妹妹沈依澜她却是亲眼见过的,那个女子满腹的心机算计,绝非善类,还有此刻在宫中活得风生水起的昭仪娘娘沈依媛。 沈氏那一家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个女子能够公然出离,宣皇后对她也是有几分趣味的。 所以,以己度人,她却说了一句彻底浇灭君琰满腹热血的话。 第一百一十一章 留有后招 君琰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的确愿意娶沈依依,可是她愿意嫁给自己吗?她的目光如此清澈,明媚。这样的一个人,从来都是有着自己的想法和独到的见解。 她会愿意嫁给自己成为洛城王妃吗? 如果换做其他的女子,估计睡梦中都会笑醒了,可是她,她是沈依依!那些寻常女子所梦寐以求的东西却不一定是她所想要的。 这是第一次,君琰感觉自己有着无尽的挫败感。 以至于宣皇后后面给他说了什么,他都没有听进去。更加没有注意到,自己离开中宫时,宣皇后眼中转瞬即逝的落寞。同时他都没有去细想过,一个刚刚丧子,失去皇宫唯一倚靠的女人为何在人后却有着那样的笑容, 看着他离开,方才还洋溢在宣皇后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凉了起来。 “娘娘,您为何不把实情告诉王爷呢?”说话的是宣皇后的心腹阮嬷嬷。 宣皇后垂了眼帘,目光落在手上的菩提珠上,半响,她的声音才幽幽的传来,“何必呢。他现在也很好。太子一死,储位最终会在老三和老四身上的。本宫只希望他能过得平顺安康。”言罢,整个房间里扬起了格外虔诚的诵经声。 阮嬷嬷无奈的摇了摇头,在整个皇宫里,或许也只有自己才能真正体会到宣皇后的难处与无奈。 沈依依与左亭衣有私情的风言风语并没有因为张晓峰日前那么一打岔而就此揭过去,反而,整个事情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 “不用理他们,不过是些八卦罢了。”沈依依吩咐在医馆门口贴着休息二字的告示后,自己却在书房里研究学问。 可是,张妈却没有她这么沉得住气。她看着老神在在的沈依依,她忍不住凑上去道:“姑娘,不是我啰嗦,这女儿家的名声那么重要。您就不管?” 她想说,好歹的,您与刑部尚书还有魏国公他们关系不错,让他们出面总能够把这事给压下来吧。 沈依依扫了她一眼,知道她是真心为了自己,所以,她还是好心解释道:“张妈,八卦,不,流言蜚语这种事不是强压就能彻底解决的,否则有心人又会谣传我们欲盖弥彰了,这不是更加坐实了这件事。” “但……”您的名声就这么毁了,今后您还怎么嫁人啊! 沈依依合上书,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茶,“这件事除非只有让他慢慢淡去,敌动我不动,他们收不到效果,自然会作罢的。” “整个事情从开始到现在传了整整半个月了,没这么简单的。” 沈依依喝了一口茶,茶水微凉略苦,是啊,半个月都过去了,事情的确没有这么简单。能这样大势掀起波浪的人,除了和自己有仇外,那人一定很有钱,否则也不会请那么多人像是说书一样宣传。 左亭衣他们这边也不是没有过动作,天黑阴影之后,他们也抓了一些人,而那些人招供说,有人给他们钱,让他们把这谣传散播出去。他们根本没有见到过当事人…… 卫洛一拳砸在门上,暗卫的牢房里已经关满了人。这些人都是白天散播流言蜚语的人。 可是,根本没用! 第一次他感觉自己都快气得跳脚了。 有属下道:“卫大人,主上来了。” 一提醒,他才发现左亭衣正从楼梯上下来。他连忙迎过去,“主上,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左亭衣淡淡说道,“什么情况?”他扫了大牢一眼,这里关押着上百人,可是,他只需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人分明都是一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卫洛语气有些挫败。 “这些都是帝都百姓,而那些谣言也的确出自他们口中……” 原来,传播谣言的都是些民众,只是这些民众却有些不一样,他们都是家中或遭逢巨变,或生活艰难,或无法无法为生之人。 每个人都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这些人却都有一个相同点,就是他们继续用钱! 而躲在暗处的操纵者们正是利用他们这一点,给他们钱,让他们帮着去散播谣言。这些人都是生存的边缘了,能有一线机会自然是要博上一搏的,所以就算他们知道自己说的是京都人人都畏惧三分的活阎王左亭衣的八卦,他们也迫不得已要这么做了。 “知道利用人的弱点,那人倒也有几分本事。”左亭衣口中夸赞。 卫洛却皱眉暗骂,谁他妈的心机这么重啊。 “查出来始作俑者没有?” 卫洛脸色越发的难看,他犹豫半响还是说道:“他们说给他们钱让他们胡说的人从来都没有露面,但是他们说,那人是主上您派出去的人。” “此话怎讲?”左亭衣眼帘半眯,眼中有危险的杀意,谁冒充他? “找他们的人是这么说的,他们说您看上了沈姑娘,用这种方法就是为了得到沈姑娘。” 这是卫洛还没有严刑拷打就从这些人套出来的话,给他们钱的人就是这么告诉他们的,先让他们散播沈依依与左亭衣有私情,再说,左亭衣故意以此方法得到沈依依。 这件事竟然还真是有后招啊,先破坏沈依依的名声,让她成为过街老鼠,再说左亭衣行事恶毒,到最后,不管事情如何演变,这两人都会被这盆污水泼得洗不干净。 而为了得到沈依依不择手段这事传到皇宫里,视左亭衣为心腹的陛下自然脸色不会好看,不管他如何信任左亭衣,为了皇室的颜面,左亭衣的前途就这么毁了也犹未可知。 这就是个一石二鸟的计谋! 无论事情演变到哪一步,对沈依依和左亭衣来说都不是好事! 幸好现在他们提早知道了这事,可是,他们抓了这些人,操纵者是隐藏在暗处的,他接下去又安排了那些人,他们统统都不知道。 如果走一步算一步,就会被那操纵者强制着,好像被拖着鼻子走。 第一次感觉到憋屈的卫洛才会这么生气,可是他奇怪的是左亭衣却一点也不生气,或者是他已经很生气,否则在他的身体周围为何会让人寒毛直竖? 张妈还在试图说服沈依依看看她能不能开动一下脑筋,像以前一样快速的解决问题,同时她更应该好好考虑她今后要怎样嫁人时,寇珠却在门外敲了敲门。 沈依依感觉自己耳朵都快要被张妈说起茧子了,见到寇珠,她顿时眼前一亮。 “寇珠,什么事?” “韩老太太正在门外,我刚刚奉了茶,过来请依依姐过去。” 韩老太太她来做什么?一定也是为了最近的流言。 韩老太太在来这里时,刚刚还在屋里和韩老太爷大吵了一架,自然也是为了沈依依。 她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整个韩府,韩老太爷下令不让任何人告诉韩老太太与沈依依有关的事情。 可是,得了消息的韩仙儿无论如何也忍不住,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在老太太心里,她没有一件事是比得过沈依依的。无论样貌还是本事,韩老太太一说起来,就自夸沈依依。 “她沈依依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破烂货而已。”韩府,她故意放大了声量与丫鬟讨论这事,故意要让韩老太太知道,让她知道她放在心尖尖上爱得如珠如宝的沈依依究竟背地里都干了多少见不到人的破事。 “在沈府的时候勾搭自己的表兄,极尽不要脸之事。沈家待不下去了,却来勾搭左亭衣……那左亭衣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这下正好,两人也不知道做了什么苟且之事授人口实了……” 她话语未落,就看到韩老太太铁青着脸站在门口。 那神色着实让韩仙儿震惊。从来都没有见过祖母这般生气。韩仙儿心里一阵发虚,可是她却自我安慰,心道,祖母这么生气都是因为气恼沈依依,她那么心疼她,却得知她的真实面目才生气的。 韩老太太立了半响未发一言,一双眸子略带浑浊,可是却是那般定定的看着韩仙儿,她抬手指着韩仙儿说道:“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韩仙儿撅着嘴道:“祖母你不知道,现在整个帝都外面都在谣传沈依依个不要脸的贱货。她之前勾引她表哥,现在勾搭左亭衣,苟且之事弄得是满城风雨人尽皆知。连带着我在那些郡主闺阁千金们面前都抬不起头来。有这么一个亲戚丢死人了!” “胡说!”韩老太太呵斥,“那是你亲表姐,她母亲是我的亲身女儿,她也是我的外孙女,她一个黄花闺女,别人怎么说,你也要如此诋毁你自己的亲人吗?” 见到这个时候了,韩老太太言语中还是在护着沈依依,韩仙儿只感觉到一股闷气从腹中直冲脑海。 她脱口道:“什么黄花闺女!她是不是黄花闺女她自己才最清楚!祖母你竟相信她一个外人!我也是你的孙女,您为什么又不相信我?所谓空穴来风,无风不起浪,要不是她自己做了什么真见不得人的事,别人为何不说其他人,偏偏要指名道姓说她沈依依!您还不相信?难道要等她珠胎暗结,未出阁挺着大肚子了,您才相信吗?” 话语未落,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 韩仙儿不可思议的捂着被打疼的脸颊,她怔怔的看着韩老太太,“祖母,您打我!从小到大您都那么疼我,却为了一个不相干的贱货您打我……” 韩仙儿只感觉到格外的委屈,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别人都说的像模像样,一定也是有问题的,为什么祖母什么都不想,也不相信自己,却就是一味的偏袒沈依依。 那一个巴掌也是韩老太太情急之下下意识的打的,一掌之后,她也隐隐有些后悔,毕竟韩仙儿从小都是承欢膝下。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着她被自己打得红肿的脸颊,这一巴掌力道不弱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是谁出面? “仙儿……” “我讨厌你!我恨你,我恨死沈依依了!”韩仙儿眼泪簌簌直落,她捂着脸颊哭喊起来,转身向着门外跑去。 可是此刻门外有人,她这一跑一撞顿时就见门外的人撞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在一旁。 她定睛一看是韩老太爷。 “仙儿你这是……”看着她红肿的脸颊,韩老太爷心疼不已,他的眼神分明表现出刚才她和韩老太太的话,他都是听到了的。 韩仙儿此刻脾气上来也顾不得自己差点撞了自己的祖父,哭着跑回房间里去。 绣妈一直跟着老太太的,刚才她和老太太在门外听到韩仙儿那番话,韩老太太火一上来,甩了她的手就向着里面走。后来听着她们的对话,她也不敢进去了,只有在门外守着,却不想老太爷过来了。 看到老太爷与她一同站在门外,她数次想提醒韩老太太,可是老爷子在这门口,那一个犀利的眼刀飞过来,,她顿时不敢出声了。 韩仙儿哭着跑开,老爷子一来是心疼孙女,二来也是因为听了沈依依之事。顿时,韩老太爷一股怨气无出发泄,一扭头正对上绣妈看过来的眼。 他想也不想对着绣妈出口喝道:“还在这儿杵着做什么?看戏啊?吃饱撑着没事做?还不去看着小小姐!” “哦哦,是老爷。”绣妈也是飞来横祸的,她投给韩老太太一个无奈的眼神,连忙追着韩仙儿过去。 韩老太爷猛地抬腿跨进房内,他对着韩老太太吼道:“仙儿又有什么错,你打她做什么?” 虽然也是心疼孙女,可是之前因为沈依依回归韩家宗祠的事,两人就闹得不欢而散,现在对上了,韩老太太倔脾气也上来了,她道:“她一个大姑娘家,有些话能从她嘴里出来吗?再说,依依是谁,那是茵儿的女儿,茵儿在这世上唯一的一个女儿,你不心疼,我心疼!要不是你非要和我作对,不让她回归宗祠,她能这样被外人说吗?” “她自己做的事,她就该自己受!” “什么自己?别人不信,你是她亲姥爷你也不信?要我说一定是你在朝堂上不知道得罪了谁,别人借故打击。都是你连累了依依!” 韩老太太这一番抢白顿时激得韩老太爷一脸憋闷。他是武将出身,嘴皮子本就不太利索,只有干怄气的份,指着韩老太太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一番争吵,顿时引来了韩家其他人。 韩家两位少奶奶们自然是向着老爷子,她们的儿子都在沈依依手下吃过亏的,这下还不赶紧加油添醋的说。 听着她们竟然劝说,不如放出风声去,和沈家一样,要和沈依依断绝一切关系的话时,韩老太太怒不可遏。 她冷冷的眼神扫过在场的一众人,“哼!你们这些人,哼哼,你们这些姓韩的都没心吗?沈依依是生是死,她都是我嫡亲的孙女!你们落井下石也就罢了,有本事也和我这老太婆断绝关系!” 狠话狠狠一撂,韩老太太立刻吩咐人收拾东西。不管别人怎么劝说,她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沈依依目光扫过绣妈身后带着的大包小包的东西,她嘴角微微抽搐一下。 这阵仗就好像,韩老太太是来投奔自己一般。 而绣妈大概也把事情前因后果给沈依依略说一遍,潜台词就是:姑娘,你看,老太太对你可是真真的啊! 沈依依心里也着实有几分感慨。她本想着这些谣言就是谣言,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何必理会。却不想,这些谣言还带来这样的副作用,连累着其他人。 说来,她一直感激韩老太太为她做的一切,她对自己的好,自己还没有来得及报恩,她却不惜与家人闹翻来维护自己。 想到这里,沈依依原本想的劝说她回去的话咽了回去。 “依依,别管他们的,别人不信你,我老婆子信!”韩老太太慈爱的抚摸着她的手,“瞧我苦命的孩子,原本应该是养在深闺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却要自己出来奔波受累。” 她的手摩挲着沈依依指腹上因为与药材打交道而生出的剥茧来。而在她虎口上还有之前遇袭受伤未愈的口子。 老太太一见就心疼不已,这么自强靠己的好姑娘,却无端找到非议。她一想到就替沈依依感到委屈。 “这些是你弄药材伤的?还疼吗?”看着那伤,沈依依不自觉的就想到之前被左亭衣包裹成的白包子。自己与他数日未见了,整个帝都除了流言好像都没有他一星半点的消息。 “没事的,已经好了。” 张妈瞅了个机会插话道:“老太太,您可得为姑娘做主啊,上次来了一大帮婆子不由分说的就要乱骂乱嚷。姑娘如花般的年纪,这名声被糟蹋成这样,将来该怎么……”找婆家啊? 韩老太太也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她沉思片刻后对沈依依道:“五丫头,帝都你再待下去对你没有半点好处,这样,你跟着我去一个地方!” 马车在路上行驶了半天,这路算不到好走,有些颠簸。 他们有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驾驶着,张妈和绣妈都坐在后面那一辆马车里,还有一些行李。 所以前面这辆马车里坐得就是沈依依与韩老太太。 也不知道韩老太太所说的目的地在什么地方,他们这么走都出了帝都京城了,却向着西北方向而去,这一路路况不好不说,明明到了春天,纵然春寒料峭,可是山路两旁的山体上明显还有着未融的雪。 韩老太太一早就让人准备了狐裘袍子,此刻,她蜷缩在狐裘中,伴随着路途的颠簸正昏昏欲睡。而韩老太太腰不太好,好几次遭遇颠簸时,她闭着眼睡着可眉头都微微蹙着。明明难受,却还是强忍着。 这些沈依依都看在眼里。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以她这么大的岁数了是不可能出来遭受这样的罪。 她佯装无意的靠过去,一枚银针暗藏在手心里,对准了韩老太太的腰间穴位刺下,暗中缓解她的不适。 沈依依现在银针刺穴的功夫都是来自聂小楼给她的那本毒经,那毒经当中包罗万象,果然是一本奇书。 一针过后,韩老太太感觉舒服了很多,睡得竟然也踏实,眉宇间都舒展开来。 见到老太太睡得安稳,沈依依也释然一笑。 寒风从帘子的缝隙吹进来,顿时有些凉意,她伸手取过一件纯白色的斗篷大氅,裹在身上,伸手挑开了旁边窗帘。 寒风迎面,却让她顿感神清气爽。入目处草木上全都覆盖着一层雪白。天地间好像就是一张优美的水墨画卷。 而她目光沿着山脉远去,却看到不远处的山上竟然露出一抹艳红来。那抹红在雪白的天地间格外的醒目,虽然艳,看去却感觉到格外的庄严肃穆。 随即而来的,还有恢宏悠远的钟声…… 一声一声的在天际间传开,像是水面上扩散的涟漪。 听到钟声,韩老太太也醒了,她道:“快到了!那里就普华寺!” 虽然沈依依对这些寺庙没有研究过,可是普华寺这个名字她却也是略知一二的。 普华寺是真正的皇家庙宇,供奉的是皇家的香火,除了特定的时候,会接待一些百姓香客之外,其余时候是极难让人靠近的,特别是普华寺道路偏远,但是每逢祭天祭祖等大日子,连轩辕云霄到要亲自派人过来。 沈依依也是有些惊讶,韩老太太带着自己装备齐全显然是要在这里常住的,问题是这寺庙的主持会同意吗? 见到沈依依眼中的疑惑,韩老太太笑了起来,“放心吧。这寺庙里的主持我也许多年没有见到他了……”她说着,好像陷入了回忆。 没过多久,马车停住了。 韩老太太倒是颇为兴奋。她拖着沈依依的手下了马车,在寺庙门口早就有两个得了消息的小沙弥在等候了。 他们见到沈依依他们,便主动的向着里面领悟。 那个叫静心的小师傅带着韩老太太和沈依依去见主持,而另一个小师傅则带着张妈和绣妈去客房安顿。 这座寺庙虽然的皇家庙宇,可是整个寺院却显得非常的古朴纯粹,清淡的熏香,烟雾缭绕,耳边响起的梵音宛若天籁,让人有置身于云端的感觉。 一间禅房门口,静心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他让韩老太太和沈依依进去。 禅房内的榻上正盘膝坐着一名僧人,一身玄色辎衣好像隔绝了尘世间的一切。他闻声看向这边。 沈依依这才发现这主持容貌间和旁边的韩老太太略有几分相似。 韩老太太见到主持,眼中有泪光闪动,她嗫嚅了嘴唇,“弟……”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连忙改口道:“释空大师有礼。” 释空微微一笑,眼中澄明,一身气度超华,沈依依都看的有些痴了,仿佛自己亲眼见到了拈花一笑的佛祖。 她全然忘记了自己也应该行礼,可是片刻后她却发现就算自己行礼了,估计面前的这两人也看不到。 因为韩老太太一双眸子全在释空师傅身上,而释空师傅却带着那普度众生般的怜悯微笑。 “老夫人,数十年不见,您身体可好。” “好,好!有劳大师惦记。大师可好?” 释空笑,“老夫人,这位姑娘……”显然有些话释空不想说。 “哦,她就是沈依依,茵儿的女儿。”韩老太太介绍。 “来,依依,见过释空大师。释空大师便是普华寺的主持,也是陛下亲授的国师。”她叹一口又道:“这关系若是放在红尘之中,你可得喊一声舅姥爷了。” 沈依依瞬间明白,原来如此! 难怪她觉得释空大师与韩老太太眉宇间如此神似,没想到原来他们本就是姐弟。 这也就难怪,韩老太太能够带着自己来到这里。 不过转瞬间,她心中顿时了然! 第一百一十三章 商朝国师 韩老太太果然是姜还是老的辣! 沈依依由衷的佩服,她自己饱受流言蜚语的困扰,在这个时候,韩老太太带着自己能入住普化寺,就能暂时够避开所有的矛头,也让自己再也不处在风头浪尖上。 这个主意才是绝佳的! 因为,普华寺可不是人人都能进的,要是,释空大师再一出面,她不说彻底洗干净泼在自己身上的脏水,至少,那些乱嚼舌根的人会顾忌到普华寺代表的皇室的威严庄重。毕竟在这个皇权国度里,没有人吃饱了撑的去与帝王作对。 韩老太太这一招倒与君琰想的迎娶沈依依为洛王王妃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后者更狠,直接杜绝一切。 想到这一节,再看向韩老太太时,沈依依心里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感激之情。 释空大师虽然身在红尘外,可是不代表有些事他不知道。 “沈姑娘的事,老衲多少也略知一二,两位放宽心,先住下,剩下的事再从长计议。老衲一早吩咐下去,两位暂时就住在诺华轩吧。”释空又吩咐静心领着他们下去。 诺华轩不在整个普化寺内,但是却在普华寺的管辖范围内。是一处在普化寺旁边的独立的小院落。类似这样的小院落附近还有许多,应该是一些达官贵人来这里祭拜时暂时歇息落脚之地,毕竟普华寺是皇家寺院,外人也是不允许在寺庙里面与一众男僧人共同居住的。 而这间小院落无论从环境位置还是修葺来看,无意是这些院落中最好的。 沈依依和韩老太太住在院落最里面的东厢房内,而张妈和绣妈则在旁边住着侍候,同行而来的一位车夫和荣叔则在最外面的房间住下。 “主持是这样安排的,请两位放心住下。”静心如是安排着同时还让人送来了很多食物。“这里终是寺庙,所以一应食物也都是素斋。” 一切都安置妥当后,经过一日的旅途颠簸,韩老太太和两位妈妈早早入睡。 在这里,冬季也显得格外的漫长,黑夜倒是来得颇早。 沈依依算了算时间,此刻也不过傍晚七点左右,天色已然全暗了下来。 她穿了一件镶着毛边的外袍,手里提着一盏风灯,顺着青石板的道路慢慢散步,这一刻,天地间万籁俱静。静的好像整个大地只有她一般。沈依依闭上双眼,感受着难得的宁静,好像从她来到这里后,只有这一刻才是真正的放松。 又循着青石板先前走着,绕过一个拐角的一处山岗后,暗夜之中偌大的普化寺映入眼前,黑夜之下,普华寺只剩下一片恢宏而博大的影子。 一些灯光在夜里星星点点的,好似指路之塔灯。 这个时候,正是晚课,诵经声徐徐传来,越发好像在洗净人的灵魂,在这里,还真有脱胎换骨的感觉。 就连不信佛的沈依依在那一刻也带着肃然的神色聆听着。 她虔诚的望着那边,却也没有忽略在身后响起的一声极轻的脚步声。 身后有人!她嘴角微微勾勒一丝好看的弧度,竟然会有人跟着自己到现在。从她刚刚住进诺华轩后,她就隐隐感觉到有人在监视自己一般。 她料到监视的目标是自己,所以在晚饭里她特意加了一些东西,待他们熟睡后,沈依依便出了院子,她倒要看看监视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算准时间,骤然之间沈依依出手如电,靠着本能反应她化掌为刀对着后面当即劈下。却不想手腕处被人格开,眸子一抬,迎面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只一瞬,沈依依嘴角扬起一抹极好看的微笑,那一瞬倾国倾城。 “是你!你怎么来了?” 言语中的欣喜没有半点隐藏。 左亭衣先撤开手,却是覆盖上她的手,发觉她的掌心冰冷,他便两手握住她的手,用自己的温度给她温暖。 “这么冷的天,也不多穿一些。”他赶紧拖下自己身上的大氅,兜头罩下。大氅内温暖无比,还带着左亭衣的气息,略淡的杜若清香,让沈依依有几分迷醉。 “之前的事,我不能出面,所以……”他想告诉她,对于外界这样的谣传,他却没有出面,不过是怕对方暗藏后招,越发的对沈依依不利。 左亭衣做事从来都不用和谁解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来,他一直都密切关注着沈依依,知道她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可是他还是等不及想和她解释。不希望她心里有一点半点的疑惑。 而当他得知韩老太太带走了沈依依时,那一刻,他还没想到她们的目的地,所以,当下他顾不得就追了过来。 见到他们竟然拿来到普华寺后,他的心方才落下。 本来到了山下,知道接下去的事对沈依依没有坏处后,他应该离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想跟上来看看,看看沈依依,哪怕是一眼。 此刻,见到她了,他却又想将她拥入怀中。 山风拂过,大氅裹在身上,颈上的白色毛毛拂过沈依依白皙的脖颈,愈发显得肤如凝脂。还有几根调皮捣蛋的发丝拂过她的脸颊。 左亭衣微微一笑,伸手替她将乱发别在耳后,可是他的手无意中抚过她的脸颊,如此亲昵的动作,沈依依的脸顿时就红了。 羞涩的神情,少女独有的娇羞。左亭衣看的不由有些痴醉。 忍不住,他低头俯身落下,吻上她的唇。 只是轻轻的一吻,他便放开了她,却转头对着身后冷冷说道:“再偷看,我就挖了你们的眼。” 一阵悉索声后,才不情不愿的走出两个人来。 却是宣轻扬和聂小楼两人。 “唉!看,我就说,亭衣会生气,让你别跟上来,你不听。”宣轻扬立刻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一切责任都丢给旁边的聂小楼。 聂小楼瞬间愣住,人无耻则无敌!他白了宣轻扬一眼,对上左亭衣沉静的眼神,他嘿嘿干笑两声,“那个,你们继续,我们不叨扰。”说着却拖着宣轻扬离去。 沈依依看着聂小楼和宣轻扬逃命一般的跑开,就好像左亭衣是吃人的老虎 ,不由的笑了出声,一声后又发觉不对劲,这时笑怎么着也显得有些诡异,那两个坏蛋可是在偷窥自己的! 一想到这里,她瞬间就拉长了脸。 难得见到这般任性的沈依依,左亭衣也忍不住莞尔。 “你还笑!以后怎么见人啊!”她猛地跺脚转过身去,埋怨道。 左亭衣从她身后搂住她,双手交叉放在她的腰上,两人目光看向不远处暮霭中的莹莹灯火,暮鼓声中诵经声好像能传到天际。 “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的?不放心我,怕我想不通出家?” 知道她在说笑,左亭衣却无比认真的说道:“我想你。” “放心吧,那些话语还伤不到我的。”沈依依继续说道。 “我想你。” 可是,左亭衣还是只有这么一句话,三个字!当中包含的却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她无尽的思念。 沈依依一愣,倏忽一笑,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估计不管自己再说什么,他的回答应该也是这三个字。 两人这样相拥相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依依。”左亭衣忽然开口说道:“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事情应该很快就能解决的。” “你打算怎么做?”难得他开口了,她赶紧问。这些日子她也想过,如果这事换做自己来处理该怎么做,但是她想了很多,也没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左亭衣说道:“韩老太太果然厉害,能带你来这里。这也好,你且在这边先住下,附近我为你安排了人保护你们的安全。再过一个月就要入夏了,每逢四季更迭的时候,普华寺的主持都会进京普法,同时召集京都各个有名望的医馆为百姓义诊。到时候,我让人报上你医馆的名字。” 他说着,把下巴搁在沈依依的颈窝处,鼻息间全是她身上的味道。她身上的味道带着处子的幽香,却又混着无数草药的香味,复杂却又让人依恋。那混合的味道好像她人一般,看上去清清淡淡的好似养在深闺的柔弱的大家闺秀,可是却又神秘复杂,还有坚强。 “这一个月的时间,你倒是可以好好的释空大师聊聊。” 她玩笑,“聊什么呢?你真想我出家啊,这么快就了解禅意。” “一点也不好笑。你不能出家!”语气有些霸道,带出了平素间让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王的气势。 “为什么,你是我什么人,你管……” 她的话全都陷入到了他的吻。 片刻后,他才在她耳边喃喃说道:“普华寺的医术在京都很有名,你应该会感兴趣……” 一个月的时间对沈依依来说,好像还显得有些短暂。 果真如左亭衣说的那般,普华寺里的好多僧侣竟然都是医术了得之辈,沈依依在这里好像进入了一个医学的海洋,与这些僧侣交谈讨教,倒让她常常忘记了吃饭。 这不,这日,午膳时间过了很久,韩老太太这边还见不到沈依依人影,她知道她又在废寝忘食了。 让绣妈扶着她进了普华寺来寻人。因为韩老太太与释空大师的关系,所以,无需要人通传。 进入后院,她看到紫藤花架下,几个白胡子的老头身穿辎衣还有沈依依,五六个人正捧着书研究着,时不时还交谈几句。 旁边还有一个小沙弥再奋笔疾书着,天气寒冷,可是那小沙弥头上竟然是满满的汗水。无意间,小沙弥见到韩老太太,眼光骤然一亮,好像见到了救星。 这几日,他什么事都没干,就陪着他们给他们记笔记了。 “韩老夫人。” 他喊了一句,其他这才转头过来看,眼神中竟然还有几分不悦,好像嫌弃这不速之客打扰了他们一般。 韩老太太让绣妈把食盒放在桌上。 “你们再用功,这饭还是要吃的。”她说着瞥了沈依依一眼,几步过去扯了她的袖子,就拽着她走。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京都义诊会 “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跟着一群老头混在一起。”韩老太太皱着眉。 沈依依忍着笑,心里跟着腹诽韩老太太即将要说的话。 “你一如花的年纪可别和那些半截都要入土的人老混在一起。有时间也别老是琢磨那些医呀药的,女儿家终身大事才是最重要的……” 果然,一字不差! 沈依依忍不住笑出声来。 韩老太太知道自己的说的话,她是压根就没听进去,无奈的摇头笑道:“你呀!倔脾气和你娘亲一样。” 沈依依扶着她向外走去。 “对了!你什么时候学的医术?”这件事在韩老太太脑海里盘旋了很久了。紫茵不会这些的,而沈家也不大可能特意寻来先生教沈依依这些的。虽然韩沈两家贵为亲家,可是却不大来往的,但是,她也是知晓,沈依依在沈家只是跟着上过宗祠的学堂。 她靠着那一手医术,在京都立下脚跟,还开设医馆,她究竟是如何学的? 沈依依一早就想过这个问题,要是韩老太太问起这件事该如何回答,比较她虽然年迈却不昏聩,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再者一直跟着侍候的张妈对韩老太太绝对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索性,沈依依也早有准备,她说道:“幼年的时候,我得了一场重病,沈家倒也请了大夫来看,可是吃了几帖药也没见好,他们也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耗着,后来,张妈在外面请了个游方的郎中这才治好了我的病。” 这话是真的,当时,沈依依虽然是沈家嫡出的女儿可是不是一般的不受到待见,而那时沈傲天的续弦齐氏那可是巴不得沈依依死了,自己的女儿就能跟着转正了。 而那一场病也是差点就要了沈依依的命,后来还是张妈一咬牙,背着众人典当了韩紫茵留下的一块陪嫁的玉镯,得了钱也偷偷的请了个游方郎中。说来也是天可怜见,那郎中倒还真治好了沈依依的病。 这是真实的情况,沈依依知道这事张妈得空时也自然会与老太太说,但是,她却在这里找了个空隙,她继续说道:“当时我的病也是反反复复的,那郎中可怜我,在医治时也时不时的与我讲些医理药理,他毕竟也是走访郎中不能在沈家常住的,所以,他在临行前背着他人说与我有缘,便把他毕生所学的医术写著的书册赠与了我。” 最高境界的谎言就要九分真一分假,合乎所有的逻辑才能没有漏洞。 这话说来,韩老太太倒信了。 但是她也不免唏嘘,沈依依当初在沈家的日子有多难熬。 “难怪你医术了得,竟然还有这等奇遇,倒也算是你的造化了。阿弥陀佛,真是佛祖保佑。”韩老太太说着对着普华寺的方向作了个揖。 “当初你遇到郎中,今日在这普华寺与那些人也是格外投机,倒也是缘分。” 听她话中还有深意,沈依依不由问道:“对了,外祖母,那些人……” 别看那些老头子剃光了头身穿辎衣,可是他们的医术没有几十年的功力可是达不到那个份上的,这些日子沈依依在他们那里还真是学到好多东西。而他们在这寺庙里遇到沈依依这样的有缘人,还真有几分拿她当关门弟子的感觉,真的是倾囊相授。 “你说他们啊!可别小看他们,时间过去几十年前,他们可都是在京都出名的医者圣手,有些在皇宫里还做到了御医院判大人。” “他们是御医?” “可不是!” 那样的手艺,以及对医学热衷到痴迷的程度,佛家都讲究放下执念,他们的执念显然都是超出一定范围了,怎么会出家的?寺院又怎么会收留的? 沈依依惊奇,却在韩老太太眼中察觉了一二,与皇家有关,那么很多事情也都是不可说了。 她懂的! 韩老太太本来不打算说,可是见到沈依依的眼神,鬼使神差她却忍不住说起了那些尘封多年的往事。 “那些人原本在御医院中都是一等一的医圣,可是后来,也不知怎么的牵连到当初聂御医的一桩事去,因此都遭到了连累,陛下一气之下,便把他们全都下了大牢,聂氏一族一夜被诛,血染门楣。在但是可是格外的轰动,如果再杀这些人,对陛下圣明有损,所以,有人建议便将牢里的御医们全都遣寺院出家为僧。” 韩老太太三言两语大概讲述事情始末,可是沈依依却是听得惊心动魄! 聂氏一族,不用想,她也知道那是聂小楼的家族了,为的就是那本毒经!虽然那本毒经此时此刻在自己怀里…… 这当中或许还有其他事情才能够牵连甚广,但是,沈依依却知道,那些御医们出家为僧全都不是心甘情愿的。 她猛然想到,之前左亭衣说的,四级更迭时,会有义诊大会,看来,这义诊大会应该是释空大师为这些以医为命的御医们做的事了。 她这些日子过得竟然把义诊大会这件事倒给忘记了!算算时间,也只有七日了。 沈依依这边日子过得简单飞快,可是左亭衣那边去是一片忙碌。 虽然义诊大会这事是每季都有的,然而,以国师之名号召,义诊大会的地点的选择自然也是有意义的。 往年,这件事逐渐的都已经成为了各个医馆扬名的好机会,为此,各方的势力都想争取,一来能够博得一个好名声,二来,虽然名为义诊,可是普华寺代表的是皇家,在这种事上,皇家又岂能占百姓的便宜,所以,义诊的所有费用的买单着当然也是皇家负责。 安置义诊会可绝对是一个一箭双雕的好事情。每年为了这个,暗地里可都是斗得波涛汹涌。 往年这事,都是由太子主持的,而太子逼宫之事后,各路人马从主持开始就开始了较量。 左亭衣揉了揉额头,目光落在面前的信函上,“怎么这次就连老四也对义诊会感兴趣?” “没想到老四也插手了,本来,我以为这事我能手到擒来的。最近,老四风头正盛,却偏偏很多事都很我们对着干。义诊会这事说不准,陛下会给他。” 宣轻扬一口把自己的茶喝见底了又去抢左亭衣面前的,喝了几口后接着说道:“而且你别说,连老三都在拾掇着谢吟风帮忙。本来有个老四就够让我郁闷了,现在老三也跟着搅局,最搞笑的是,这一次竟然还有大臣想着掺和一脚。” 小小的义诊会,却成了各路势力争夺的对象。 “他们哪里是为了一个义诊会,经过太子之事后,陛下始终没有册立王储,大家都想着能接着这个机会好好表现自己,同时,今年春季义诊会一过后,以后都有可能继续,别人不知道,你难道还不清楚,义诊会里的油水吗?” 一说到这个,宣轻扬摸了摸下巴,点点头。这点他再清楚不过,当初太子执掌义诊会时,掌管经济的人可是他,那里面的油水太丰厚了,以至于不眼馋都不行。 “所以,不管用什么代价,一定要把依依的沈氏医馆挂上去,让义诊会的地址选在她那里。”左亭衣语气中有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依依?”宣轻扬揶揄左亭衣的称谓,随后又道:“能选在那里最好不过了,之前谣言带来的不良后果顿时就是能洗的干干净净,而且义诊这事,依依也长做,驾轻就熟了。” 左亭衣立刻截住他的话,“该给她的钱,你别想贪污。” 别戳破心事的某人嘿嘿一笑,左亭衣瞥了他一眼,直看得他有些心虚。“我当她可是兄弟,这种事情哪儿能啊,该给的一定给啊。别说这些,还是赶紧想办法搞定义诊会再说。” 君琰正在书房里与心腹商议着什么。 只见他目光沉静的扫了在座的众人后说道:“义诊会这事一定要拿下,不管花多少代价。” 其中一名心腹说道:“事情虽然,可是要办成却还是不容易,且不说国师那边,现在最要紧的就是陛下意属于谁。纵然我等在朝堂上也努力争取,可是,今日看来,三殿下和魏国公那边也是有意思要争上一二的。” 君琰道:“黄大人,你是礼部尚书,这事你出面也是说得过去的,一定要想办法。这样吧,一会儿本王让管家先支五百两银子,本王没有医馆,但是本王有个朋友倒是有家医馆的,你拿了钱,替本王交给沈氏医馆,让他们提前购置充足的药材。” “沈……沈氏医馆?王爷说的可是之前与左大人的,那个沈氏医馆?”黄大人感觉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还是理解错了。 君琰没有否认,他说道:“沈大夫与本王乃是好友,她医术了得这本就是实情,若是此番真由她的医馆掌管整个义诊会的话,对百姓也是有益的。不像其他医馆钱照收,可是,所谓的义诊却是走个过场,真正得到义诊的寻常百姓家人能有多少个?” 说到这里,黄大人也不得不承认。 虽然是义诊,可是义诊的大夫却都是前御医,那医术的顶极的,帝都那些有钱人自然想等到的御医的亲自会诊,所以,常常有很多有钱人扮成老百姓来义诊。 而那些真正有需要的百姓却是挤不进医馆的大门。 这才基层百姓中都是人尽皆知的,偏偏那些前御医却都不清楚。 “下官定当尽力。”黄大人施礼应下。虽然君琰带着几分私心,可是这对百姓而言也的确有好处。 第一百一十五章 扩大规模 帝都朝堂上,有人再一次提议义诊会之事,这本是小小的事情,可是却一而再的在朝堂上提出。 连轩辕云霄在看向众人的目光中都带有几分疑惑。 “小小的义诊会竟然值得你们这般大动周折?”言语中隐隐带着几分不悦了。身为帝王往往更能从一些蛛丝马迹中看出即将一些隐藏事情的征兆。而要掌控全局,更需要足够的信息量。 所以,轩辕云霄在朝堂上除了仰仗这些王公大臣、诸位臣工之位,在背后,他还有他的暗影。暗影除了主管行刺、暗杀、暗中监视之外,还有一样重要的工作,就是收集情报。不管是整个商朝的所有情报,甚至包括其他国家的。 而最近京城发生的所有事情也都没有逃脱轩辕云霄的眼线。 最近在整个帝都闹得沸沸扬扬的就是沈依依! 这个沈依依医术了得,曾经还缓解了襄赣疫情,确实是个人才,更让人觉得有趣的是她的身份! 沈家嫡出的女儿,却也是韩家的孙女,同时,她还是韩紫茵唯一的血脉。 她出离沈家就已经在帝都引得轩然大波了,现在却与左亭衣闹出了绯闻。 虽然大半个月之前,韩老太太带着她去了普华寺,可是,与她有关的风波在帝都却并未停息。 因为有人还闹到了衙门里,要求府尹大人将她那个伤风败俗的女子施以处罚,以正风气。 与人传私者是要侵猪笼的,可是,对方是谁啊,沈家千金,又是韩家的亲戚,再加上左亭衣那边的情况未明,府尹拿着可是极为头痛。 而那些人闹得更凶了,说京都府尹包庇,成日的在京都府衙门口闹事,后来左亭衣竟然派出了刑部的人在府衙门口把守着。见到门口的活阎王,这事才稍稍安定下来。 普华寺那边也放出风声来,宣告沈依依在寺中诵经礼佛,为之前襄赣地区因为瘟疫死去的百姓超度亡灵。 见到国师亲自出面了,这边厢的风波由明面转入了暗中。纵然有些势力还是在蠢蠢欲动,但至少外面的风声没有说得那么难听了。 只是,轩辕云霄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女子竟然也会引出了这么大的风波。可在他看来,这件事绝对没这么简单,沈依依应该只是众多势力较量之下的牺牲品而已。 现在面对即将到来的义诊会,众人也都转移了视线。 他冷眼看着座下的诸位大臣,冷笑几声。 大家都听出了陛下的不悦,一时间整个大殿安静得掉根针也能听到。 左亭衣扫了旁边君琰一眼,见他正给一位大臣使眼色。 紧跟着,礼部尚书黄大人出列道:“陛下,此前因为襄赣灾情,似的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现在好不容易事情有了转机,此时此刻更需要安定民心,如果在这时,陛下能把整个义诊会从帝都扩大到整个商朝,百姓自然会感受到陛下对百姓的体恤之情。” 这个提议着实有些新颖。 轩辕云霄脸上神色未动,可是身体却微微前倾,显示他对这件事有些兴趣。 黄大人知道,昨日君琰提出的这个办法应该有效。 他便继续说道:“国师代表的皇室的天子威仪,陛下不能亲临,国师出面,以佛法的慈悲之心,再行义诊的善举。由京都开始为第一站,随后至往襄赣,稠州、浙北等地区,代天巡视整个商朝。一来这的确是为民出力的好事,二来,更能稳定百姓之心,三则又可彰显皇室威仪,隆恩浩荡,第四,也能让邻国看看我大商朝的雄厚实力。” 黄大人说完,深深一躬,却有意无意的对着君琰点点头,摆明的就是要提示陛下,这个主意是君琰想的。 轩辕云霄听罢,目光移到君琰脸上,却也是认真的思考起来,看样子,八成也会同意。 这些动作,大家都看的清楚明白。 而黄大人的提议顿时引得众人吃惊,本来义诊会从来都是在京都进行的,现在却演变成为了替天巡守了。愈发把整个事情推向到了另一个高度。 谁能当选,谁能主持,且不说这当中丰厚的经济回报,就是在名利上更是收买整个商朝百姓人心的好机会。 如果陛下应允的话,这个位置的争夺岂不是要达到白热化的程度! 宣轻扬也想到这一层,他目光扫过来,与左亭衣对视一眼。 眼神中交流起来。这必然是老四的主意。 左亭衣微不可察的点点头。他本想借着这个机会,能让沈依依的名声恢复一些,而韩老太太带她住进普华寺估计也是有着这个打算,只要能让她跟着那些前御医们在义诊会上露个面,对她而言就是极好的了。可是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 别人看不出来,可是左亭衣却想到另一个问题。 他是无论如何也要把沈依依带进义诊会的,但是,如果这件事由君琰提出的话,沈依依进了义诊会,在整个大商朝走上一遭,她自然也会名满天下。 她的性格恬淡,只是想要以自己的医术略尽绵薄之力。可是如果她真的出名了,再加上君琰…… 左亭衣不由想到一个隐藏的更深的问题,君琰身为洛城王,可是府中却没有正式的王妃,这次的义诊会也许会带来更加难测的结果。 在那一瞬间,左亭衣想到的是绝对不能让沈依依进入义诊会! 君昊也知道如果义诊会扩大规模了,自己要是当选了好处绝对不会少,他悄悄拉了拉旁边谢吟风的衣袖,低声说道:“这个主意不错,一定要争取过来。绝不能让老四得了先机。”他说着却给了谢吟风一个我得不到也不能让老四得到的眼神。 这事若是落在其他人身上,不过就博一个美名,可要是落在君琰身上,就是为他将来的成为自己竞争王位的最大筹码了。所以,他宁可毁了这个义诊会,也不能让这事让老四拔得头筹。 不用他说,谢吟风自然也明白当中的重要性。 见到陛下虽然在思量,但是那神情八九也会同意,他连忙上前一步道:“黄大人这个提议的确不错。只是,这样一来,巡视完我商朝十三个大洲,所费时间也得有一年。整个义诊会的耗资必然是不少的,之前刚刚经历了襄赣瘟疫,去年的税收也是大受影响。在这个时候耗资,国库必然空虚。” 这话也是实情。且不说要在整整十三个地区都进行义诊的那些药品,就单算整个义诊队伍整整一年的衣食住行,这笔开支也就不小了。而到了地方上,也是一定会赠衣施药的。 那些钱御医们虽然是僧侣,可是,他们全都上了年纪,要像是急行军那般的苦劳,他们也是熬不住的。 每一季的义诊会到最后结算下来,所需银钱都是十万两白银,算上整个商朝,共需白银至少是在两百万两以上。 去年襄赣洪灾瘟疫损失就是极为惨重,赈灾耗费银钱无数,浙北雪灾一直持续到了现在,眼看就要入夏,春耕也被耽误了,再不播种,秋季必然也会颗粒无收。 民众不过所求一衣一食而已,若是,连温饱都顾不上,很容易引发暴动。替天巡守也是当务之急。 谢吟风知道自己所说的话,陛下一定也会慎重考虑。他使了个眼色给君昊。 君昊了然,接着说道:“此事关系重大,父皇应该慎重考虑。儿臣一定会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这话也就算是给这件事打了个暂停符号。 轩辕云霄也知道这事还需从长计议,便让孟公公宣布退朝。 出了朝堂,君昊把谢吟风留住,“你得赶紧想个办法!” 谢吟风点头道:“臣明白,我们若是得不到,也不能让洛城王得去。” 左亭衣在前面疾步而行,宣轻扬出了朝堂就只看到他远远的身影,连忙小跑过去,好不容易才跟上左亭衣,他有些气喘吁吁道:“喂,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我得赶紧想办法,你没看出来吗,这事已经变质了,成为了老三老四争夺皇位的踏脚石了。以老三的脾气,他若得不到,也绝对不让老四得去。但是若是他去的话,沈依依跟着他绝对不行。” “那你帮助老四不就行了。依依和他也是朋友,这个小忙,他应该也是乐于出手的。”他话刚一说完,就被左亭衣狠狠瞪了一眼。他完全不明白,“你瞪我做什么?依依对你又不会变心,不过一年而已。” 他还想再说,转眸却见不到左亭衣的身影了。平日里他就不太算的了左亭衣的心思,但好歹也能猜中个一两层,可是现在他完全没有头绪。 见他已然不见踪迹,自己也只有悻悻的跟过去。 本来想回府的,却半路走到聂小楼的眠月楼里了。 他喝了一口闷酒,摊摊手说道:“我就是奇怪,这事,若是我们相助老四,陛下绝对会答应的,我就不明白了,朝堂上,亭衣就是一言不发。” 他继续与聂小楼抱怨道:“老四主持,依依跟在义诊队也是轻而易举的,这对依依也没坏处的,他……” 聂小楼大致明白了,忽然间他了然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你明白?” 他摇头晃脑的喝一杯酒道:“嘿嘿,还记得我们之前的赌约不是没完吗?这下我敢肯定,你输定了。” “说什么呢你,未见结果,未知分晓!” 他是极不服气的。 聂小楼一副不可说的神情,“你算漏了一点。” “是什么?” “你忘了,亭衣对依依的感情,还有,洛城王与依依间是什么关系?” “还能是什么关系?”宣轻扬还是不太明白,这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聂小楼得意的笑着,却对宣轻扬附耳道来,“依依当他是朋友,可是洛城王却未必想一直与依依做朋友。” “什么!”宣轻扬骤然一惊,猛一回身,胳膊却不小心碰倒了酒杯,酒杯滚落在地顿时摔的粉碎。 第一百一十六章 盘根错节 聂小楼猜的没错,君琰的确不只是想与沈依依做朋友,如果可以,他希望关心能更进一步。 他又让人送出了八百两银票,这八百两银票已经全都被人换成了各种各样的药材,正一车一车的穿过街道来到沈氏医馆大门口。 领头的工人跑到大门口,见到医馆大门紧闭,便使劲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留在医馆里的王管事应声开门,却见到门口一辆一辆的马车,他愣愣望着面前的人,“请问,您有事?” “沈大夫在不在?” “沈大夫不在不在!”王管事连连摆手,自从那日被那群老妪围攻之后,隔三差五的就会有很多人来找茬,幸好张晓峰时不时带着人过来,直到沈依依跟着韩老太太去了普华寺,所以,一见到陌生人来,王管事连忙就关门。 门被那工头伸脚给拦住,他连忙说道:“我是真有事来找沈姑娘的。”他用力强行把门给推开,这才嘘一口气嘟囔道:“送东西上门也得吃闭门羹。” 王管事被他大力退得后退两步。 “是这样的,我没有恶意,我家主人特意让我来给沈大夫送东西。”他说着侧身指着那些大约十辆马车说道:“这些基本上都是,我家主人说了,还差什么让姑娘写个单子就好了。” 王管事嘴角抽搐道:“我家姑娘真不在。你们这是,对了,你家主人是谁?喂!喂!我说了,她不在,你们怎么……” 没人在乎王管事说的话,那工头已经让人开始卸货了,紧着数名工人背着麻袋径直就冲进府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遇上打劫的,王管事震惊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像土匪一般给人送东西的。 而且,他压根就没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寇珠和沈乐康在书房里做着沈依依临走前布下的功课,听到外面熙熙攘攘的,他们先是一愣随即旋风一般的冲了出去。 当他们出来时,十辆马车上的东西已经全部卸了下来,尽数堆在了大堂里面,足足占据了一半空间,麻袋堆得像是小山一般高。 工人们一早就走光了,只剩下王管事望着那堆山一般的东西出神。 “这……”这些都是什么啊?寇珠指着问道。 沈乐康过去细细一闻,指着麻袋比划了一个动作。全是药材!这么大批量的采购药材是要做什么?两人齐齐转头看向王管事。 王管事一脸茫然说道:“别看我,我也不知道,突然来了个人说是这些东西是他家主人给姑娘的,我还没来得及问清楚,他们卸了货就走了,我甚至连他们主人是谁都不知道。” 工头给众人结算了工钱后,径直从洛王府后门进入。他找到洛府管家,“何管家,您吩咐的事已经办妥了,东西全都送去了。” 何管家满意的点了点头,给了些赏银把那人打发了,速速报与君琰。 君琰此刻正在翻看着什么,听完他的话后,他问道:“这事办得不错,对了,沈依依还在普华寺?” 何管家点点头,“王爷,你之前在朝堂的提议,好是好,可是若这事落到晋王身上,岂不是……”他很想说,这事要不是十拿九稳的话,绝对要吃亏。 谁料君琰笑了笑,他说道:“这事你放心。” 何管家摇了摇头,“只有黄大人一人附和的话,与晋王相比,势力悬殊太大,再者,晋王身边可还有个谢府的小公爷。” 何管家是君琰的心腹,他还在皇宫里的时候,何管家就一直跟随着他,所以,有些事情,君琰也没有打算瞒着他,“刑部尚书应该不会坐视不理的。” “可是今日朝堂之上,他却一句话也没说。” 也不知道君琰心中是如何想的,他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继续埋头看书,何管家只好默默退出书房。 出了书房,他走了几步,却又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关闭的书房。他心如电转,看样子,君琰真的打算出手了。也不知道在是好还是不好,不过,既然他答应过主子要好好照顾他,今日之事,看来自己得出手了。 何管家回屋更衣后,从锦盒里取出一块腰牌揣在怀里,吩咐下人备马,他径直前往皇宫。因为腰牌,他轻易的如宫,却无比熟悉的来到后宫。 他看着中宫的宫殿门口,虽然这里比之前冷清了许多,可是,何管家还是站在门口无比郑重其事的整理衣衫,把套在外面的大氅脱下,露出里面的宫服,玄红色刺绣着花纹的宫服代表的却是内三品宦官的地位。 他见自己并无不妥后才敲了敲门。 宣皇后依旧站在桌案前,案上的宣纸上画着一个儿童正在树下嬉戏的场景,那孩童俨然有几分君琰的神韵。 何管家进来时叩拜时,宣皇后正对着画中的孩童出神的看着,忍不住的伸手抚摸上孩童稚嫩的脸。 “内臣见过皇后娘娘。” 宣皇宫猝然抬头见到下跪之人,她连忙说道:“何公公,快请起。琰儿他……”宣皇后脱口而出后才醒悟过来,让屋中其他人全都下去后,这才赶紧扶起何管家。 “您怎么亲自来了?” …… 何管家刚刚出宫,迎面就见到魏国公的马车正向着皇宫疾驰而来。 宣轻扬之前还在左亭衣那里,却突然得了召见,便连忙赶了过来,他一面走一面扯开大氅的系带,推门就道:“姐,你这么急匆匆的让我来做什么啊?” 宣轻扬是宣皇后最小的一个弟弟,也是最宠爱的,所以对于他的无礼,宫中众人皆是皇后心腹也都是见惯了的。 无需要宣皇后吩咐,自有宫女奉茶。 宣皇后也不啰嗦,拖着宣轻扬的手让他坐下,开门见山的就道:“本宫刚刚才听说,陛下同意了将今年京都的义诊会扩大到十三区去,你可知道此事?” “怎么不知道,今日朝堂上才听到洛王提议的。陛下当时虽然没有表态,但是看样子应该也是会同意的,只是我估计,陛下犯愁的是这笔不小的开销吧。怎么姐姐,您想替陛下分忧?不过我看算了吧,就您那点体己钱……” 终是家族中单传的宝贝,受尽万般宠爱,且宣轻扬与宣皇后是一母同胞。关上门就是自家人,他说话也无所顾忌的。 话音一转,宣轻扬忽然福灵心至道:“姐!我是真没钱的,您可别打我的主意!” 见到自己这个贵为魏国公的弟弟竟然这边吝啬,宣皇宫又好笑又好气,她伸手在他额头上一点,“瞧你这没出现的样!” 见到与钱无关,宣轻扬这才放下心来,只要不提钱,万事好商量。 “那姐,你这么急匆匆的叫我来是为了什么?” “我听说,这事是老四的主意。” 宣轻扬点头道:“不错,本来就一小小的义诊会,从来都是走过场的,没想到老四这样一说,事情倒变得棘手起来了,现在老三也想横插一手了。也不知道老四有什么做底,想与老三一争。” 宣皇后一直都是认真的听着宣轻扬的话,见到他这么说,也点点头,“我也觉得老四这才动作太大了一些。不过,这事对百姓来说倒也的确是善举。你知道太子之事到现在,陛下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对我的确不太好。” 宣轻扬想了想,亲自给宣皇后倒了杯茶,“姐,你别想这个,太子之事,陛下没有怪过你的。”他也是极为聪明之人,瞬间想到其中关节,“臣弟知道,您是想帮洛王一把。” 宣皇后接过杯子,“你说得对!这事不管是落到任何人身上都是一件好事,所以,我更要帮老四了。毕竟,老四他母妃早年去世后,他就是由我带大的,太子去了,我本就没了依靠,今后的一切说句难听的,我不得仰仗着老四吗?” 她目光灼灼一瞬不瞬的看进宣轻扬的眼中,“我没指望着他将来能登上那个位置,只要他日子过得好,我的日子也不会太艰难,如果,将来得了天下的人是老三,你以为就他母妃那人还能将我这太后放在眼中吗?”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君琰不是宣皇后的儿子,可是毕竟也是在中宫养大的,明面上,宣皇后自然是要倚靠君琰的。 而这话里还有一层深意,如果得势的是老三,那么老三的母妃齐妃的家族自然会迈上鼎盛,到时候,京都宣家的地位也就岌岌可危了。 宣家乃是勋贵世家,每代入宫的女子不是贵为皇后就是贵为四妃。但是,如果老三成为了皇帝,他必然会尊崇自己母亲的娘家,而他也不太可能迎娶宣家的女子。这对勋贵世家来说,名誉上是极大的损害。 宣皇后今日都把话说开了,宣轻扬也不会不明白。 他沉思片刻后方道:“这事,臣弟自然会放在心上的。皇后放心,明日早朝,臣第会极力主张支持洛王的。” 宣轻扬离开皇宫时,天色已然黑尽。他没走进步,就有影奴发出讯号。这是在通知让他回到家族中去。 虽然他贵为魏国公,但是,在他之上还有在世的双亲以及家族各位叔伯。 不用想,他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想不到姐姐对这件事会如此的郑重!怕自己敷衍她,又怕事情达不到她预期的目的,竟然不惜让整个宣家开始明摆着的选择站队了。他知道,她有她自己的想法,可是她又知不知道,这样一来,宣家一但表明了立场,若是落在陛下眼中,会怎么想? 而最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姐姐当初对太子也没有这般的上心,否则太子逼宫前,她竟然愣是没有看出一点征兆来。 不过索性,当初姐姐没有让宣家支持太子,所以,在太子逼宫之事后,陛下要算账也没找宣家晦气。 “唉!姐姐啊!”宣轻扬无奈叹一口,他先让影奴给左亭衣带了话去,便策马回府。 此时此刻,左亭衣正在书房之中,影奴带来消息时,刚好聂小楼也得了君琰送了无数药材给沈依依医馆的消息正赶过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场博弈 聂小楼刚要对左亭衣说,你再不采取主动,就要被你的情敌赶超了,可是他最还没张开,却倒被左亭衣告诉的消息给愣住了。 “什么?怎么宣皇后也要在这趟浑水里插一脚啊?轻扬他答应了?”他说完后就发现自己纯粹是说了一句废话! 左亭衣这么告诉自己,必然也料定了宣轻扬会答应。 “可是,亭衣,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宣皇后为人行事素来低调,甚至太子在时,她都没有让宣家为太子谋求过一件事,现在却拖了整个宣家一族来帮助洛城王。” 左亭衣扫了他一眼,“你别忘了,君琰也是中宫的人。君琰被抱进皇后中宫时,他才几岁,这些年他的成长以为说全是宣皇后之功。” “可是,这事我怎么觉得都很奇怪。”聂小楼一双上挑的眼睛微微眯起,他着实有地方想不通。 然而左亭衣却并不想让他想通,他把手中的一封密函对折起来,取开烛台上的纱笼,就着一把火把手里的密函烧成灰烬。有些事既然是秘辛,就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他说道:“这事的确比我们之前想的要复杂得多,不过,沈依依若是真跟着去了,对她自然也是好的。” 聂小楼听到他这么说,听明白了他话中的深意,看样子,他是要帮老四了,可是,老四对沈依依,想到这里,他蹭的一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你真的答应帮老四?他可是你情敌!就在几个时辰前,他才送了十几车的药材到沈依依的医馆去。” 这话说得极为委婉了,要不是对方是左亭衣,聂小楼估计就会直说,你傻啊!明知道你情敌在给你相好的献殷勤,你这不赶紧的落井下石,还去帮忙? 左亭衣听到这话,微微侧目,淡淡扫了旁边的那人一眼,用一种无比风轻云淡的语气说道:“是吗?你也知道他送药材给沈依依是为了献殷勤,那你又送的那二十车药材是什么意思呢?” “哪个,哪个……对了,我想起来,风衣楼还有事,我先走了。”聂小楼说着连忙找个机会跑出来,心里暗叹一声,这左亭衣未免也太厉害了吧,我前脚才刚刚派人送去,他后脚就知道了? 他不过是听属下来报说有人送了十车药材给沈氏医馆,他查出对方竟然是君琰,当时他就跺脚道:“好你个老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本想着派人把那些药材偷出来给毁了,可是当他知道王掌事看着那一堆药材都不知道是谁送的时候,他就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连忙派人又送了二十车药材过去,这一次,他大摇大摆的走到沈氏医馆,也不说之前的药材与他有没有关系,而是直接说:“这些药材,沈依依迟早有用,让他们小心看着。” 看到王管事他瞪大的双眼,那么大的一大堆草药,几乎将整个沈氏医馆的大厅给挤得满满当当,连过路都得侧着身子从缝隙里挤过去时,他就一阵窃笑。 左亭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 聂小楼走,他收回思绪,想到之前他烧了的密函,一切的谜团都能解开了。果然,他派人从这条线去打探得来的结果真的能解释了很多事情。 而自己能知道这件事,想必陛下也是知道的,难怪,发生太子逼宫这么大的事情后,对宣皇后以及整个宣家都没有太大的影响。现在宣家开是站队了,看来这件事还真没完。不过,既然如此,陛下的心意已经能大致猜出几分来了,索性,他顺水推舟一把。 想到这里,他吩咐一声研磨,只见从笔筒里立刻跳出来四只小墨猴,它们轮流的抱着一块上好的徽墨,就在砚台里卖力的研磨起来。时不时还伸出舌头舔上一舔,满是满足的神情。 这是沈依依寻来的墨猴,可是,很明显,有几只已经彻底的叛变了她,因为左亭衣这边的墨似乎更好一些…… 沈依依在书房正守着剩下的唯一一只墨猴,本来墨猴是侍候主人研磨的,主人不用后,墨猴才会舔光砚台里的残墨的,只是,现在的情况好像刚刚相反,沈依依在研磨,卖力的讨好那只墨猴。 “乖,你吃啊,这墨可是我最好的墨了。我知道你喜欢那种徽墨,可是,你也得等我回京都的时候再给你弄来啊。” 谁料那只墨猴一点面子也不给,自个钻进笔筒里睡大觉去了。 沈依依无比哀怨。好不容易养了五只小萌宠,却不想,左亭衣只有一块墨就成功的拐带了去,这唯一一只也在跟自己闹情绪。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时,门口响起了几声敲门声。 沈依依开门,“外祖母,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呢。” 韩老太太脸色带着喜色,可是这喜色中却又混合着几分隐隐的担忧。 原来方才宫里传来了消息,今年的义诊会规模要比任何时候都大了,让普华寺早作准备。 “我原本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能让为挽回一些你的名声,毕竟,这次代表的可是皇家。可是,我也没想到,如果你要跟着去的话,估计就得围着商朝十三州走上一圈,这一去就是一年。你一个女孩子,我怎么也放心不下啊。” 这事,沈依依听左亭衣说过,可是,她却不知道事情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不过,细细一想,这对她来说,倒也是件好事,毕竟在全国举行义诊,就更能帮助其他人。她本就是医者,这些事她一定会竭尽全力做到最好的。再说,如果真的离开一年,到时候再回来时,京都风头早已经过了。 “外祖母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有些事我能够应付的。而且跟着释空师傅他们,必然也有军队同行,再是安全不过了。” “也罢,只有这样了。”韩老太太对于之后的事也是无法掌控的,她也想过,这一年走下来,之后对沈依依也是极好了,跟随国师普度众生救护百姓,也是一件大功,等依依回来后,她再提出入住宗祠,想必老头子也没办法拒绝了。 果然,过了两日,陛下的旨意便下了。 同意了义诊全国的提议,让释空国师拟定义诊医团随行的医馆和大夫。半个月的筹备医药时间,过了四月十五后,大部队准时出发。 这个结果是大家都料到了的,可是,在这道圣旨中,却有一件事出乎众人的意料。那就是随队的主持者,不是三殿下晋王,也不是四殿下洛王,而是魏国公宣轻扬! 这本是极好的收买人心的大好事,不管是让那位王爷主持,都是好的,可是,陛下却偏偏让一个外戚去做,而且这个外戚在众人心目中可是纨绔子弟的形象。 朝堂上,连宣读旨意的孟公公也都有些意外,是不是自己看错旨意了,宣读到这里,他特意转头回去看了陛下一眼,见到陛下并无异色,他这才定下心来,陛下做任何事情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自己照做就行了。 果然,旨意一出,众臣皆是哗然。 连宣轻扬自己都格外吃惊,唯独一人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宣轻扬扭头就去看左亭衣,只见他投给自己一个淡然的眼神。 实际上,这个旨意应该也是陛下今早才决定的,因为直到昨晚以前,陛下都还没有彻底定下人选来,因为自从这事隐约有些变味后,其他众臣都明白的撤退转而支持自己心中的人选。 所以,很明显的这事变成了两队相对了! 以谢府、沈家为首一派大臣支持三殿下,而宣家这边等一半的大臣支持四殿下,一时竟然是壁垒分明之势。 没人会想到轩辕云霄看到这个结果时的勃然大怒! 为此,昨晚深夜,他也急招左亭衣进宫商议此事。左亭衣知道自己不管怎么说,此时此刻认定了两个殿下都有想步太子后尘的轩辕云霄如何听得进去,所以,他没有说一句话,却只是说,义诊会的经费,他已经在筹备之中了。 朝堂上,孟公公宣读旨意的声音刚刚落下,轩辕云霄却突然开口说道:“谢爱卿。” 谢吟风一愣,连忙出列单膝一跪,“微臣在。” “此次义诊会,意义不同往日,更要彰显皇室威仪,浩荡隆恩,所以,你跟着轻扬一同前去。如若有事,你二人一同商议。” 话音一落,众人再惊! 本来是下了旨意让宣轻扬主持,可是,现在他却又钦点谢吟风随行,越发的让人猜不透他的决定,也搅乱了众人的视线。 本来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看清楚,陛下心中的皇储到底偏向谁的,可是,这么大的事同时派出了两边的人,同等的地位,同等的机会,一些保持着中立的大臣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盲目站队了。 得了旨意的谢吟风也是有些怔愣,不过转头看到一旁的宣轻扬时,他微微一笑:“能有幸与魏国公同行,这一路还望魏国公多多指点。” 宣轻扬眼神极淡,可是嘴角却扯出一丝笑意,“小公爷哪里的话,这一路我倒是得多仰仗你。” 两人看似随口的寒暄,内里却暗潮汹涌。 这本是一场博弈,一场属于晋王和洛王的博弈,可是没想到,到头来,他们两人才是棋子,而这场博弈者只有一人,那就是坐在高位之上的轩辕云霄。 他冷冷的看着下面,冠冕的流苏下藏着他极深的心思。 左亭衣看着那身明黄的身影,明明是那么温暖的明黄色,他却看出了几分寒意来。 突然间,他想到了沈依依曾经在密道里说过的一句话,那个位置无论是谁做上去,一辈子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可是偏偏却有那么多人想要坐上去。 想到这里,他忽然发现,有些事,在座的诸位谁人不是人中龙凤,心有七窍,可是却还是偏偏都想不通,想方设法都想着向着那个位置靠拢过去。 蓦地,他感觉有些无趣,也有些无奈,却在那一刻,格外的想念她,那个冰雪聪明,干净无比的沈依依。 第一百一十八章 表白?求婚? 得了准确的消息后,释空第一时间就派人找了沈依依。 短短的一个月,沈依依已经和普华寺里的前御医们关系格外密切,虽然口头上都还是施主大师的称呼,可是,背地里,这些人都把沈依依当做是自己的关门弟子了,而沈依依面对他们的倾囊相授,她也将他们当做自己的师傅。 所以小沙弥静心已经准确的知道哪个时辰的时候能够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沈依依。 此时乃是傍晚过了晚课,沈依依一定和那些脾气有些古怪的老师傅们在藏书阁里研习药典。 静心的脚步声打乱了书阁里原本只有的沙沙的翻书声以及誊抄笔记时,毛笔摩挲过宣纸的声音。 “大师们好,沈施主好。”静心行礼后道:“主持方丈让我来找你们,说陛下今早已经下了圣旨,下个月十五就是义诊。主持让大家早作准备,提前七日抵达京都。” 一早就得到消息的御医们纷纷商议起来。 章桦乃是众人中岁数最大,同时也是医术最高的长者,他略一沉思后道:“今年襄赣瘟疫,陛下这一举也是为了安抚民心,本是好事,只是时间跨度太长了,就怕我这把老骨头熬不住啊。” 这些人大多都是年迈长者,最年轻的苏睿大师也有六十了。整整一年的长途跋涉纵然是年前人也难熬。 “你们说这些做什么,到了普华寺这些日子,对咱们来说,这些年也是赚回来的。”陈国钊大师倒也是看得开。 章桦笑了笑,他转头看向沈依依道:“丫头,今日就到这里吧,你也先回去歇息,准备收拾东西,你可要跟着我们这些老头子吃苦受累了。” 沈依依知道他半开玩笑半认真,也不多说,“师傅们,那我就先走了。”她收拾东西离开书阁,那一刻,她仿佛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认真求学的学子。 走出去时,清凉的晚风袭来,她知道或许如此平静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一个人在路上走着,她忽然开口说道:“真的要围绕着商朝去一年?那我那些生意你可要替我看住了。” 此时此刻本来只有她一个人,可是她突然开口说话,却好像是和谁对话一般。 身后骤然一暖,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她刚一走出普华寺时,一股淡淡的幽香就传入鼻尖,只一丝气息,她就知道是谁来了。 左亭衣见她衣着单薄,皱了皱眉取下自己的外袍与她披上,“给你说过很多次了,这里气温寒冷,特别是晚上,出门也不知道多准备件披风。” 语气冷漠,可是披在她身上的衣服却温暖,他的宠溺都带着阎王般的气势,沈依依忍不住微微笑了,忽然仰头看着他。 那样明媚灿烂的笑容,竟然让左亭衣绷着的冰块脸也忍不住融化。 “我带了衣服了,刚才故意忘在书阁里了。”她笑意盈盈的看着他,“我知道你今晚一定会过来,所以,我故意的。” 左亭衣微微一怔,说实在的,他还真拿这样的她没办法。他无奈摇了摇,宠溺的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把,她的脸软软香香粉粉的,很想咬一口。 但是他终究没有咬下去,而是在她唇上掠过,轻轻的吻着。 “沈依依,答应我,这才去义诊,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他知道她向来都很会照顾自己的,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嘱咐道。这样的啰嗦,连他自己也暗中鄙视自己。 沈依依点点头,“我会的。我都听说了,只有一年而已。放心,一年后,我会手全脚全完完整整的回来的。” 她抬眸,目光凝视进他的眸心,一直以来,她都太愿意这样直接的看进他的眸心深处,那样深邃的黑里面,她却好像感觉在那里藏着连他本人也都不愿意提起的痛苦。 可是,现在,她却直视着他,忍不住伸手拂过他的眉,掠过他的眼。 “我不知道你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是什么,但是,我只是希望,你以后都能开开心心。”她格外认真的说着。 左亭衣心里骤然一动,他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带着无比的虔诚轻轻吻下,微微闭着的眼里闪过一丝隐痛。 在她身上虽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可是为什么她的笑容依旧如此晴朗?她的眸子依旧会这样清澈干净? 这样明媚如阳光般的女孩浑身上下都带着阳光的温暖,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想要取暖。 可是,他却又怀疑,自己心底的那些阴暗的过往真的能够有资格享受到她的温暖明媚吗? 他亲吻的着她的手,忽然间大脑一片空白,潜意识的喃喃说道:“依依,等你回来了,你嫁给我可好?” 话语有些含糊不清,可是沈依依却听得再清楚不过,她猝然一愣,整个人就怔住了,这个事情会不会太突然? 左亭衣在和自己表白?他真的在向自己表白?不对!这不是表白,这就是赤裸裸的求婚啊! 活了这么大了,她从来没有遇到过有谁在向她求婚! 她的脸蹭的一下全红,连带着舌头也打结,“你……你这是在求婚吗?” 左亭衣话一出口,他也才幡然醒悟自己说了什么。可是话已经出口了,不可能收回来,而且,他也明白自己会那么说,真的是藏在自己心底最深处的想法了。 他却不知道,在心底深处,原本一颗小种子在火云崖下生根发芽,现在已经茁壮成长为了参天大树! 他看着沈依依,却见到她整个呈现出了一种呆萌状态。 她结结巴巴的说道:“可是你,你还没表白,就求婚?” 表白?求婚? 左亭衣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今日这是怎么回事,刚才脑子里一片空白,现在却是一片浆糊,沈依依说的话,他听进去了,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第一次,他暗暗后悔,在来这里之前,他应该去问问聂小楼的,再不济,宣轻扬也行! 自己跟着这两个风流一般的纨绔子弟,却没有学会他们在这方面的经验。难道是自己对这方面没天赋? 左亭衣脑子里胡思乱想起来。 沈依依则呆呆的看着他,还等着他的下文,可是没有下文了,两人竟然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看着。 一时竟陷入了“僵局”! 半响后,左亭衣才说道:“我会给你带来更好的生活,也会竭尽所能的保护你爱护你,我……” 真的是表白!左亭衣在和自己表白,沈依依心里好像有座火山勃然喷发。 见到她傻愣愣的只是望着自己,左亭衣咽了口口水,他也不知道沈依依这样的表情,自己应该继续再什么,他再一次的后悔没有好好请教自己的那两个风流少年。 他努力思索着自己应该继续说什么,“你是不是绝对我这样太过轻浮了?”他忽然想到不管怎么样,沈依依毕竟也是出身名门的闺秀。 一个大男人突然这样说的确有些莽撞,但是,他既然开了口,就没有道理收回去,他清清嗓子,拿出往日的气势,“这样吧,等你回来,我就带着三媒六聘去你家提亲!到时你再嫁给我!你听到我说什么没有?依依……” 至于左亭衣后来又说了什么,沈依依的确没有听到,她的脑海里嗡嗡直响,只有一个声音在反复的回响,而那声音只有三个字,嫁给我,嫁给我…… 沈依依默默的转身,默默的走了,从左亭衣给她说了嫁给我三个字后,她眼中再也没有看到其他,包括说这话的左亭衣。 她以一种极为诡异痴呆的状态默默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放下东西,连洗漱也不知道就盖上了被子,而直到两个小时过后,反应弧才到达目的地的沈依依突然间在被子里傻笑起来,那笑声一直持续了好久…… 左亭衣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目中无人”的就这么走了。自己在后面喊了她好久,她都好像没有听到似的。 左亭衣嘴角抽搐,“我是不是吓到她了?她不会是吓傻了吧?这反应正常吗?” 聂小楼和宣轻扬又过来左府上蹭饭,可是饭还没有蹭到,就听到左亭衣状若无意的说着昨晚的事情。 聂小楼张大了嘴,下巴脱臼般久久合不上。 宣轻扬瞪大了他那双妖冶的桃花眼,宛若铜铃。 太不可思议了!亭衣竟然…… 左亭衣被他们看到有些发窘,他道:“我问你们话呢,她的反应正常吗?”真的难得他虚心相问。 聂小楼和宣轻扬对视一眼,两人坏笑起来。 “我觉得太不正常了!以依依的性格真没有打你?” 左亭衣一个冷冷的眼刀飞来,聂小楼顿时闭嘴不语。 宣轻扬却不知死活的说道:“你后来真没叫住她?” “没有。” “那她什么反应?” 左亭衣认真想了想,“什么反应也没有,就是好像痴傻一般的,就转身走了。” 宣轻扬无奈的摇了摇头,“那个,没看到她真实的反应,我也不知道,哪个,要不你先别放心上,还是想想陛下交给你义诊会筹款的事情办得怎样了吧。” 宣轻扬看似转过话锋说着严肃的话题,可是他眼角眉梢处分明带着掩盖不了的笑意。聂小楼赶紧的端个茶杯佯装喝水,可是肩膀却因为憋笑抖得来好像筛子。 左亭衣一梗,话题竟然被这样打住了。他一愣,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分明都还没有结果,明明知道宣轻扬是故意的,可是这个时候,这种事情,他却又不好强行把话题转移回来,继续问出个结果来,于是只有顺着宣轻扬的话头继续。 向来都是让别人吃瘪的左亭衣,生平第一次被自己的损友憋成了内伤。 第一百一十九章 重回帝都 不过,既然宣轻扬提到筹款这件事,左亭衣想了想说道:“我给陛下说,义诊的所有开销都准备好了,这件事其实是骗他的。” 宣轻扬正在窃喜,骤然听到左亭衣这么说,差一点就咬掉自己的舌头。这家伙也太大胆了吧,连陛下都敢欺骗,这不是欺君之罪嘛。 他眸色凝重,看样子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到底是怎么回事?” “襄赣天灾过后,整个地区本就是颗粒无收,那一片地方根本就不要再想收到一毛钱的税,而且天灾过后的重建,这些更是一大笔费用。朝堂一直都是往外面拨银子,却没有半分入账。最重要的是,浙北雪灾,看样子也是会步襄赣的后尘。” 他没有说,其实已经连续三年,朝廷已经是入不敷支了! 灾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此乃内忧。内忧还没解,大月王朝等邻国却是厉兵秣马虎视眈眈的,所以,军费一向减不得一分,更需要增加。 内忧外患之下,义诊的那笔费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朝廷财政来说,还真是压力重重。 经过深思熟虑后,轩辕云霄也知道自己必须用这么一个举措来安抚民心。 左亭衣说道:“朝廷现在最多也只能拿出十万两白银出来。可是义诊需要一年时间,随行的军队就有数千人,再加上采购必备的药材等,这点钱压根就杯水车薪。”他说罢,闲闲抬眸看向宣轻扬,露出一个你懂的眼神。 宣轻扬还真不懂,他挑眉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难道你还不明白?”平时挺聪明的一个人,这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啊。 “明白什么?” 聂小楼笑道:“陛下特意让你和谢吟风一道同行,目的应该是想这不足的经费由你们二人商议着办。” “我……”瞬间明白了!可是我能说粗口吗? 左亭衣略带同情的看了宣轻扬一眼,说道:“而且,在这件事的背后,还有另外一件事,放心吧,启程的时候,陛下应该会特别吩咐。” “不行,我得想办法,这种好事怎么也得给老三留着。” 这时,潞安在书房外敲了敲门。恭声禀报:“主上,宣府管家派人来请国公爷回去,说是谢小公爷在一品轩设宴,共同商议义诊会之事。” 宣轻扬气愤的骂了一句这个讨债鬼,然后对着小楼与左亭衣道:“我先去会会他。” 说罢就拂袖而去,可是刚走到门口,忽然想到什么,他转身对左亭衣道:“对了,亭衣,你之前说得没错,我家里那一帮老头子看样子是真打算支持老四,这事你也知道,我说了也不算。也不知道姐姐为什么特别偏爱老四,愿意搭上整个家族来陪他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老四才是她的孩子。”他嘟囔着走了。 左亭衣却陷入了沉思,“看来,那些人应该也是知道的,不过,这是为什么?” 聂小楼看着左亭衣的自言自语,不问也不说,反而起身说道:“我还是先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依依他们若是真要走商朝一圈,你也不太放心。” 聂小楼走后没过多,左亭衣变着手清理了一些密函,他把这些密函全都放在一个精美的锦盒里带着入宫而去。 聂小楼刚才那句话提醒了他,他是真不放心,所以,有些事他得先做。 数日后,沈依依与韩老太太再一次回到了京都。 此刻,再回来,沈依依到没有什么感觉,可是韩老太太多少却看得出来很是感慨。 义诊会之事在整个京都已经众人皆知了,而且就在昨日,旨意下达后不久,礼部尚书也将随行的医馆名字公示出来了,在一众大夫的的名单里,排在 第一个的赫然便是沈氏医馆沈之章的名字。 大家对沈之章不是特别的熟悉,可是沈氏医馆却是很熟悉的,而就在群众围观时,有个官差模样的人,正端着一方砚台,手拿着一只毛笔,嘴里嚷嚷着让众人走开,他跻身进去,却用笔蘸墨在沈之章三个字的后面打了个括弧,里面特意备注下沈依依三个字。 围观群众顿时哗然! 这下沈依依的名字再一次在帝都达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而在茶寮饭馆内又掀起一股热潮,说书先生开始说着以沈依依为蓝本编撰的故事来,却是一个坚强励志不受待见的千金闺阁硬是凭借着一声本事闯出一片天地来。 而且,还将襄赣瘟疫发生时,她不顾自己的安慰,救下孤女,历尽千辛研究药方的事情越发的渲染,到了最后,还特意说了,与她有私情的两个男人的故事。 说书先生说道这里,把惊堂木一拍,故弄玄虚的说道:“你们知道事情是怎么会是吗?” 台下听书的人纷纷摇头。 “说来,也是应该沈姑娘心肠太好,太过……唉,当初她念着那是家中亲戚,却不想人家要的就是要踩着她往上爬!”说书先生做了一个略带夸张的动作,用了一个‘所以,你懂的!’的眼神巡视在座人一圈,“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内宅后院的斗争向来都是不亚于战场的。” 人群中忽然有人省悟过来哦了一声,他说道:“难怪,大家可还记得几个月之前在护城河里淹死的那具女尸吗,我想起来,那女的原本是沈家的丫鬟,而且还是沈依依的贴身侍女。难怪,她会被人以那种方式给误会,误会了,她连为自己辩白都不能!” 有人这么一说,紧跟着就有人附和道:“这么说来,传言说她与左大人有私情这么一说也是诬陷了?” “绝对是的!你想,沈氏医馆自从开张到现在这大半年的时间,她义诊过多少人,遇到老弱病残的,她也都是送医送药。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有人诬陷她。” 大家纷纷议论起来。 而这时,说书先生拍了惊堂木总结道:“这你们可就不知道了吧,俗话说得好,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呐!” “说得好!”茶寮里顿时响起了一片掌声。 楼上包间里,沈依依正喝着茶,听到楼下的这些话后,她差点被茶水给呛住,她转眸看着对面的聂小楼,发自内心的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你从那里寻来的说书先生,那张嘴太能说了吧,黑的都能给他说成是白的。” 聂小楼难得憨厚一笑,这人其实是他风衣楼里的一名杀手,只是说书是他特别的爱好。既然这样,这件事当然就得由他兼任了。但他绝对不会告诉沈依依,他可不想被沈依依说成是物尽其用之辈。 “什么黑的白的。事情本来就是这样的。这主意是亭衣想出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但是前提得是你跟着去了义诊会,再加上有国师出面,这才能一举成功。不过那些挑唆的话都是林清远干的。这小子还以为这事能瞒得过我们,但他还真有几把刷子,你不知道,亭衣派出暗卫找了他很久。” “那他人现在在哪儿?”原来亭衣在她背后默默做了那么多事。 “那日他受了重伤给他逃了,不过,我们却发现他果然不是一个人,在他背后真的有势力暗中支持。所以,亭衣便打算放长线钓大鱼,勾出他背后的势力来。” 沈依依点头默认了,她知道,左亭衣是想彻底为自己解决后患。想到这里她不禁心里砰然一动。“对了,亭衣他人呢?” “再过几日,你们就要出城了,所以,这些日子,他都忙的不见踪影。” 沈依依点点头。 见她不再说话,聂小楼忽然拉起她的手说道:“算了,别说这么多了,你刚进城,又送了韩老太太回府,一定累了,先回去换件衣服,我带你再四处看看,你可不知道,这一路可是有很多东西要准备齐全了。” 聂小楼扬眸看她,伸手在腰间拍了拍,那里有一个很厚实的钱袋子,伴着他狡黠的一笑。沈依依颇有些无奈。 再次回到自己的医馆门口时,却发现医馆门口围了好多人,而这些人看向她时,面上都带着和煦亲切的微笑。 她顿感诡异,之前那些人恨不得扒了自己皮,果然,百姓的心思都是跟着有心之人的手走的。 王掌柜得了消息,一早就在门口迎着,见到沈依依时,他如释重负的说道:“东家,你可回来了!”太好了,东家一回来,大厅里的那堆药材总算可以移开了。 沈依依见到王掌柜还有医馆其他人身上的衣服都是皱巴巴的,发丝里还时不时的插着很多枯草之类,诧异之极,她身上替寇珠把发丝清理干净,“你们这都怎么了,不知情的还以为你们遇上打劫的了。” 众人尴尬笑了笑,姑娘,您现在可别笑,一会就该您遇上打劫的了。 果然,没过多久,当沈依依推开大厅的门时,连她都震惊了! “这里怎么这么多草药!你们打劫药店了啊!” 聂小楼在一个时辰后又来接沈依依,对上沈依依哭笑不得的眼,他却反以为荣,“没事,药草不够,你只管说,我再给你运来。”他是打算君琰给的那十车药材是打死都不说的。 “可别了,你在这么,我连家门都进不了。院子一大堆,连大厅都塞得满满当当。” 两人说笑着,聂小楼却带着沈依依去了眠月楼。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之前说自己有钱,出门一年,得准备充足四季衣衫,可是…… 聂小楼拍了拍手,蝶韵带着一群莺莺燕燕过来了,那些莺莺燕燕一下就把沈依依围住,数人拿着皮尺,还有无数的绸缎,她们竟然给沈依依比起衣衫来。 “你就不懂了吧,我手下的这群裁缝人长得漂亮不说,手艺也是极好的,你可是我家的依依,怎么能穿外面的粗衣布服呢。我会让人给你准备好的,等你出发之前,一定给你送到府上。” 他说着又吩咐众人用心些。 沈依依只感觉眼前无数的颜色在面前飞舞,那一刻她有不好的预感,自己一定会被聂小楼打扮成花枝招展的花蝴蝶! 第一百二十章 准备出发 时间很快过去,这段日子以来,沈依依的医馆内陆陆续续的有官衙的人进出。一应的手续必用物品的置办都由专人负责。 果然皇家规格的确不一样。 “沈大夫,普华寺那边是有专门的宫人侍候的,您和其他医馆的大夫能允许自带一名随从的,您自个斟酌要带什么人。三日后正午时分在重华门见。”一位负责处理此事的官员特意的过来与沈依依说。 “王大人您派人过来说一声就行,还特意跑这么一趟。”沈依依说着,却塞了一个红包到王勇皓手里。王勇皓佯装推辞,最后还是盛情难却的收了下来。 “那下官就收下了,不过沈大夫以后有事,您就只管开口好了。那下官先告辞了,您有了人选后只需派人送个名册就行了。”他说罢又做出一副格外照顾的模样说道:“其实,如果沈大夫觉得一人不够的话,带两个也是可以的。” 沈依依瞬间明白。他故意来示好的,因为这一次随行的除了御医外,还有数十位在京都比较有名气的医馆,而那些大夫同行的话除了带上自己的徒弟义诊时帮手之外,估计还会悄悄带上家眷,毕竟一年的时间…… 送走了王大人,沈依依一转身差点撞到身后的荣叔。 荣叔看来应该是憋了很久的,他嗫嚅半响才说:“姑娘,你打算带谁同去?” 沈依依想了想说道:“嗯,就带乐康去吧,他进步很大,应该对医学上有天赋,义诊这样的机会难得,他跟我去,应该能学到不少东西,有一门手艺将来对他也有好处。” 她把沈乐康当做自己的弟弟这么看,所以,她也清楚明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再者沈乐康在医学上却是有些天赋,如果跟着自己这么一年的话,回来在练练,说不定以后寻常的病症,他都能完全应付自如了。 荣叔点点头,也似同意。看到荣叔频频点头,站在柱子后面的张妈气得直跺,,心里暗骂这老糊涂,让他问个事都问不出来。 张妈唉了一声,从后面走出来,“姑娘,刚才王大人不是说可以带两个人吗?要不你把我带上,从小到大你的生活起居都是我照顾的。”说道这,她忽然想到姑娘现在的自理能力都已经到了不需要自己再照顾的地步,但是她还是不放心,内心深处始终还是将她当做那个瘦弱的五小姐。 张妈看到沈依依要摇头,连忙急道:“要不,你带上荣叔吧,他功夫好,有什么事也有个自家人能够依靠。” 沈依依惊讶的发现张妈说道自家人三个字时,瞪了荣叔一眼,还伸手拉了他一把,让他给自己帮腔。 可是,荣叔好像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傻愣愣的回看着她对自己挤眉弄眼。 沈依依哑然失笑,这些日子她从来都没有发现,张妈和荣叔什么时候走得这么近了…… 她走过去,挤到两人中间,手一抬,搭在荣叔和张妈肩头,她带着少见的撒娇说道:“张妈,你就别担心了,有魏国公同行,他和左大人是朋友,和我也熟悉,自然会照顾我的。再着随行有军队的,不用担心,商朝国师也在呢,谁敢造次呢。” 她转眸看了荣叔笑道:“荣叔,你也别担心啊,我呢倒是真有事要拜托你,替我好好照顾张妈,一年后我回来可是要喝你们两人的喜酒的。” 她说完赶紧笑着跳开,张妈和荣叔顿时都羞红了脸。张妈一跺脚,“我的姑奶奶,你瞎说什么呢!我……” 沈依依道:“黄昏恋也是很迷人的,你们要不先处处?”她见荣叔只是红脸却一点表示都没有,还有意无意的向后退,离张妈一定距离。 沈依依火上浇油道:“荣叔你要是不同意的话,我还有三日时间,这三日,我一定给张妈好好找个夫婿。” “姑奶奶!你一个大姑娘这些话怎么能从你嘴里说呢,你这不是……”她口里虽然埋怨着沈依依,可是却又带着几分希望的眼神看向荣叔。 荣叔一听顿时跨前一步,“姑娘可别……” 沈依依知道他们虽然年纪都大了,可是这些事,他们还是太腼腆了,只好自己主动了。她过去把两人的手交叠的放在一起,途中他们还害羞的试图挣脱,却被沈依依牢牢的握住。 “我母去世得早,幸得有你照顾,荣叔对你是真心的,人生苦短,何必在意其他人的看法。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从今后,这医馆里的人都是我的亲人,你们就像是我的父母,我真心希望你们能幸福。” 张妈和荣叔互相凝视着对方,心里却都格外的感慨。 看着里面三个人相拥的身影,左亭衣嘴角露出清浅的笑容。 今日在整整三日未睡过一个囫囵觉后,好不容易得了空闲,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享受这难得的休息时间,而是来到沈依依这边。 他刚刚到外面的时候,正看到沈依依在故意撮合张妈和荣叔两人,而她最后说的那句话,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她说这话时,眉色飞扬,带着恣意随性的光彩,能这样“嚣张、猖狂”的说出这样话的人只有她沈依依。 可是,正是因为她这样磊落明媚的个性才深深的吸引着自己。 看到沈依依送他们进去后又出来,看到自己时一点也不惊讶,反而想是做了事邀赏的孩子那般纯真调皮,她道:“怎么样?张妈和荣叔,等我回来,请你吃饭,到时候你可要封一封大红包哦。” “一定!”左亭衣难得的给面子,捧场道:“要不我明天就让人准备了洞房花烛?” “哈哈!”沈依依大笑着,捶了他一拳,“那张妈还不得羞死,不着急,一年时间够了。” 两人说笑几句后,沈依依带着左亭衣去了自己的书房。她知道他一向都很忙,而看着他眼下的黑青,就知道他肯定好几晚没有好好休息了。而她也不会说什么你要自己保重,一定要好好休息的这些话来。 因为,她知道他若是能休息也就不会这么忙了。 所以,与其说那些话,不如好好给他沏一壶茶,缓解他的疲乏。 见到她把小红炉生上火,又烧上些好的青松木炭后,她把紫砂壶放在炉上,不一会儿,壶中的水滚滚的沸腾。 他需要休息,若是泡上绿茶,她又担心晚上他会失眠,所以,她搁下他平素最爱的绿茶,转而为他沏了一杯色泽红郁,芳香怡人的红茶。 看着杯子里红色泛出一丝金色光泽的茶水,而沈依依却转身对着笔筒喊了一声,“出来吧!” 话音一落,就看到一只小墨猴吉林乖巧的爬出来,用鼻子嗅了嗅,瞬间找到砚台里,沈依依给它倒上的茶水。 它看样子很是高兴,低头就把茶水给喝的干干净净。 左亭衣第一次发现墨猴不喝墨喝茶! “红茶!”沈依依得意的说道。 她养的五只墨猴,四只为了左亭衣那里的好墨叛变主人,为了留住这最后一只小家伙,她自然要开动脑筋想办法。索性皇天不负有心人啊! 左亭衣看到沈依依狡黠的笑,他也不由笑了起来。 他难得这般恣意的笑,本来英朗的五官也柔和起来,一袭白衣也显得不那么清冷反而带着几分清贵。 手里端着茶杯,水汽慢慢氤氲着,更增添几分浓浓的书卷气息,格外的儒雅俊秀。 沈依依看得有些发痴,眼神微微一滞,手交叠托着下巴,她突然开口说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她是由衷的赞扬,可是左亭衣笑容瞬间僵住,这话怎么听怎么都像是她在挑逗他!貌似这就是上次他求婚后,她的报复? 话说回来,左亭衣才想起,自从上次求婚后,这可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而她好像也没提之前的事,他生性淡漠,也没好问沈依依究竟答不答应,再加上这事已经被宣轻扬揶揄过,所以,左亭衣只有再一次被这个问题憋成内伤。 第三日一大早,沈依依就梳洗打扮好了,也一早王大人就过来把她需要的东西给运走了,而从沈氏医馆这边运走的药材足有三十几车,王大人看的是触目惊心! 而再看看沈依依身上只有两个不算大的包裹,她一身素衣男装打扮,发丝只用一根玉簪挽就,而且那还是一根男子的玉簪。全身上下再无一件配饰,虽然格外的简单,但是却越发显出她不俗的气质。 不过她的东西有些太多,比如那三十车药材,而她自身的包裹却太少了。相比较他之前接过的其他医馆的大夫,那一车车的珍馐美食,绫罗绸缎,还有如花的美眷,哪里是义诊啊,简直就是带着家眷去旅行。 相较之下,沈依依越发像是隐士高人。 王大人佩服的五体投地,心悦诚服的拱手一礼。 “沈大夫,您的东西会不会太少了?” 沈依依审视了自己东西一眼,好像不少啊。 “就你一人?” 王大人显然忽略了站在沈依依身后不远的沈乐康,他也是一身素衣,背着一个包裹,正对着王大人微微笑着。 “就他?”那分明就是一个小孩子! “王大人发现,乐康很有天赋的,所以,我特意带他去见识学习。简单的病症他都能够处理的,在医馆时,很多时候他都是我的好助理的。”沈依依担心乐康被人当孩子看,连忙解释。 王大人再次看向沈依依时,眼神越发多了敬佩。其他医馆的大夫从来都不带自己的得力助手,生怕手下抢了风头,有了名声自己做大,她倒好,一心为着那个孩子考虑。 难怪魏国公几次三番的在陛下面前游说,一定要让沈氏医馆排位在前。言语中对她格外的推崇,之前他还胡乱揣测是不是魏国公对她有意思,毕竟她可是一位标准的大美女,现在看来,倒真是自己太过…… 想到这里,他竟然生出几分羞愧,对沈依依施礼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底,然后亲自前面领路,“沈大夫,请!” 第一百二十一章 义诊之路 正午时分,夏日独有的明媚阳光洒下这一片天地,沈依依被强光刺得微微眯了眼,她把手挡在额头看着前方不远处的重华门。 重华门外人头攒动,大家熙熙攘攘的拥挤着看向高处。 随着众人的目光,沈依依看到城墙上正有一排人慢慢的沿着城楼拾阶而上。前方那人一声明黄的衣服代表着他独特的身份,在他身边,与他差身一步而行的正是释空国师。 王大人连忙对沈依依招手,这外面人太多,乱糟糟的,他几次开路都差点被踩着脚。 沈氏医馆在这次义诊会的医馆中排名在首位,自然,她应该站在队伍最前面。 当她和乐康好不容易走到队伍前面时,她蓦然回首,才发现,后面拥挤的那些人竟然都是这次随行的其他医馆的人。无数的马车,时不时还有胭脂水粉的香味从马车里散发出来。 沈依依悄悄拉了王大人的衣袖,她低声问道:“王大人,后面都是其他医馆?” 王大人冷笑着扫了后面一眼,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可不是,明明是为民做事的义诊会,却被他们搞的乌烟瘴气。之前拟定的原本是以你为首的十家京都有名的医馆。可是,也不知道是谁开了这口子,只要交钱的都能进来,但是费用自理。” “交钱,他们也愿意进来?” 王大人知无不言道:“沈大夫不会明白,在京都有些时候名声绝对比钱重要,只要先有了名声,再想挣钱还不容易?这些人摆明了就来混了名声的,多数都是些不入流的医馆。但是这一遭走下来,别开刚开始花了钱,可是回来后,他们绝对有办法捞回来的。” 见沈依依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王大人耐心解释道:“京都御医都是三年一甄选,有些年迈的老御医退下来,就得有新人补进。能进义诊会,这对他们将来进入御医院可是极有好处的。今年已经是三年甄选之前,但是因为义诊会的缘故,陛下亲下旨意见时间推迟到明年义诊结束。” 沈依依明白了,原来这些人想尽办法钻进队伍,只是为了明年能上御医院啊!怪不得交钱也肯来,那能否有手艺都不重要了,只要医不死人就行了。 她再看过去,很多站在马车前面的大夫都是年纪轻轻,眼中脸上全是稚嫩。虽然在他们身边都站着年纪略长的长者,可是她明白,这些年轻人都是家族中送来镀金的,这一年一来可以镀金,二来也算积累经验,没有手艺这个时候也能练,敢情他们压根就没有把百姓的性命放在眼里的。 想到这里,她不免有些担忧起来。 一声号角响起,轩辕云霄和国师已经站在城楼中央处,而在他们两边王公大臣并列而立。 沈依依只一瞬,就在楼上的众人中看到了那个人的身影。 纯白色的官服,彰华出众! 左亭衣也看到下面的人,因为沈依依站在最前面,所以,他看得格外的清楚,甚至他能看到她发髻里的那根发簪。 看着她真带着那根发簪,左亭衣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一抹满意的微笑。那簪子本是他的。 昨日他找她,特意留下的发簪,本想着她能够睹物思人也就不错的,没想到她直接插进发髻里,用自己的发簪挽住她青丝。那一刻,他很是开心,有一种迫不及待的感觉。如同小孩盼望着过年一般的心情,希望日子飞快的过去,等着来年,她回来后,他八抬大轿娶进门…… 接下去的就是一些繁琐的仪式,毕竟是另一种形式的替天巡守,一应的仪式也是必不可少的。 可是沈依依却完全没有去在意这些,她的眸子里只有上面那个白色的身影。 宣轻扬站在左亭衣身边,他用手肘拐了拐左亭衣,低声坏笑道:“放心,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她的。” 左亭衣反呛一口,“你还是做好陛下给你安排的事好了,别忘了,与你同行的还有谢吟风。” 宣轻扬眼中一滞,目光扫过去,却刚刚见到不远处的谢吟风,此时此刻,他也正望向这边,嘴角微扬似笑非笑,目光却冰冷异常。 两人四目相对,那一瞬间,两人都笑了,笑容带着和气,可是,眼中却暗藏算计,但不知情的人完全看不出两人都看对方不顺眼。 轩辕云霄说道:“轻扬,你过来。” 宣轻扬连忙过去,行礼参拜。 轩辕云霄笑容温和的看着他道:“你姐姐最担心你,还说我不该让你去,这整整一年的时间。”他说的好像是闲话家常一般,可是这话听在其他人耳中却传达着另一种含义,那就是,虽然经历了太子之事,但是轩辕云霄并没有半点责怪宣皇后的意思,反而对宣皇后这唯一的弟弟却是百般的恩宠。 沈擎天脸色微微一变,心道陛下对皇后是真有旧情,还是想笼络宣家?据说这些日子陛下都没有去依媛的宫殿,看来得再想想办法。要是依媛那边不行,得让她想办法多帮着依澜。 宣轻扬躬身道:“陛下严重,微臣定当尽心竭力做好微臣分内的工作。” “好好好!”轩辕云霄很高兴,还特意让人取了一条做工精美的玉腰带,正中间缀有白玉宝石,旁边的刺绣清丽别致。 他亲自拿给宣轻扬道:“这可是你姐的手艺,朕可是给你了,省得她回头唠叨。” 一番叙话如同家常顿时让离别的气氛轻松许多。 而就在宣轻扬拿着那条玉带时,轩辕云霄的手有意无意的在他掌上微微一压。宣轻扬一抬头,对上那双暗藏深意的眸子。 号角再响,出发的时辰到了。 重华门打开,从里面慢步而出一队骑兵,沈依依微微一扫,人数竟然不少。她偏头问旁边的王大人,“不是说只有一千人数的军队随行吗?”照着这个程度看来,这里哪里才是一千人,足足五千之上,而重华门后还陆陆续续的有人出来。 王大人说道:“我也是刚刚得知的消息,陛下格外重视此事,所以,以君主之尊,特意派出了一万人马,还有随行的粮草押送。”他轻笑道:“连我都有一种部队出征的错觉。” 国师辞别轩辕云霄下了城楼,而宣轻扬和谢吟风也并行而下。 沈依依压根就没有想到要自备马车,看着其他医馆都有,她这个排头位的沈氏医馆却连个马车都没有,未免显得有限寒酸,旁边已经有熟人投来了异样的眼光。 王大人这才醒悟过来,他也是此次随行的官员,所以,他连忙给沈依依解围道:“沈大夫能坐下官的马车,下官真是荣幸之至。” 而这时,斜刺的从旁边伸来一只手,沈依依转眸一看,却见到是宣轻扬,而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条马缰。 她一看,就知道那马是左亭衣的座驾风驰。 接过马缰,风驰很是温顺的靠过来,沈依依顺了顺风驰的鬃毛,仰首转眸看着城楼上的左亭衣,她微微一笑,伸手挥了挥。 连魏国公都亲自给她牵马,别人再也不敢置喙多言了。沈依依谢过王大人,他的情意心领了。 沈依依翻身上马,和大部队前行而去。 虽然人数众多,可是速度却是意外的不慢,一个时辰后,众人依然出了京都城,沈依依骑在马上回身看着在阳光之下的城楼,自己刚从普法寺回来才一个月的时间,现在却又要离开,再回来也得一年之后了。想到这里她还真有些感慨。 旁边一条马路上,匆匆驶来两辆马车。 沈依依定睛一看,却是荣叔带着张妈和寇珠来给自己送行。而旁边还有一辆马车并着一骑却是聂小楼。 三日前,他拖着沈依依给她定制衣服,后来三日都没有人影,却不想他在这个时候还是赶来了。 他勒马停在沈依依面前,笑道:“为了还以为赶不及呢,瞧你,我就知道,你只会带一个包裹。出门在外也不自己多准备。” 那般关切好像担忧妹妹的哥哥,沈依依不由笑了,“我又不是孩子了,东西没有,难道不会买吗?你未免太小瞧我了吧。” 远远看到聂小楼的宣轻扬也策马过来, 他扫了聂小楼身后的马车一眼,“你还真准备了!难怪我给亭衣说依依东西带得少时,他说没关系。”说罢,他挥了挥手让手下把马车接过去。 聂小楼道:“嘿嘿,还是亭衣了解我.” 一番叙话后,沈依依辞别众人。 大约行了一个多时辰,沈依依把风驰拴在小楼拿过来的马车上,她拉上乐康跳上马车。 一进马车,就看到马车里堆放了好几个精致的大木箱子。她细细看去,发现木箱外面竟然包裹着皮质,而这箱子她曾经在左亭衣那里见到过,是他用来放东西的。 想来必是,他安排的。这样的箱子能防水防潮,出门什么情况都可能遇到,想到这里,她不由感慨左亭衣心思缜密、设想周到。 她依次打开所有箱子,发现这些箱子里整齐的分别放着春夏秋冬四季衣服,还有很多必备的东西。她看到里面有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一看却有些哭笑不得,里面竟然是胭脂水粉。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聂小楼的杰作,他当自己真的出来玩吗? 沈乐康已经拿起一件衣服抖开来,这些衣服意外的都是男装,而且颜色也是极为素淡的,想到之前在眠月楼里,聂小楼拿出来的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摆明了他那天竟然是戏弄自己! 而现在清一色的男装,却又送盒胭脂水粉…… 沈乐康从旁边递了张纸条来,却是他在衣服堆里发现的,沈依依一看,聂小楼的字迹,“玩笑而已,切莫气恼。随行女子甚多,用来送礼甚好。保重,切勿沾染桃花。” 第一百二十二章 第一站! 两骑并行迈上一处山岗,左亭衣看着下面蜿蜒而行的队伍,目光瞬间就落在其中一辆马车之上。 他扫了旁边一脸坏笑的聂小楼道:“除了那几箱子衣服,你还给依依准备了些什么?” “没有!真没有了!”聂小楼忍住笑意连忙澄清,这件事打死都不能承认的! 左亭衣扫了他一眼,料想他能做的也就是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也无需计较那么多。 “你既然人都来了,怎么不下去看看她?”聂小楼说着看向他。他给沈依依准备的衣衫对她的心意,可是那些东西却还真不是他原本的打算。从相熟以来,聂小楼就多次的怂恿沈依依穿些颜色鲜艳的衣衫。 而三日前他真的打算给她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可是得知消息的左亭衣立刻吩咐下去,并且一应的颜色款式都是他亲自过问。 他基本上可以肯定现在看到那些东西沈依依一定会露出满意的微笑的,而现在他还有事情要做,所以,目送着那支队伍远去后,左亭衣策马回府。 “走吧,回去后,还有事要做呢。” 傍晚将至,大部队加快了速度,赶在天黑前赶到一处地势较为开阔的山坳下落脚。 在旁边还有一条清澈的溪水,围绕着山坳,选在这里安营扎寨实在是最好不过了。 因为有军队随行,所以士兵们就在最外围形成一道拱形的阵型,再往里面就是那些自己出钱跟随而来的医馆们,十七家医馆的人大约有三十辆马车,三十多个营帐。 再往里则是奉旨出行的医馆,这些也大约有十五辆马车,近二十个营帐。 第四层的最中间乃是普华寺的僧侣们。很微妙是却刚好把宣轻扬与谢吟风两边的人横隔开来,宣轻扬居左,谢吟风居右。 沈依依的沈氏医馆因为有宣轻扬特意的嘱咐,所以,她的营帐就安置在宣轻扬营帐的旁边。 一应人住下后,不一会儿就有炊烟袅袅升起,饭菜的香味四溢出来。 大半日的赶路,用过晚饭,很多人都进入梦乡休息了,而沈依依却睡不着,带着隐隐的兴奋,她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坐着休息。 可是就在她刚刚坐下时,她却听到身后传来咔嚓一声极轻的声响,她猝然转身,身后除了零星几个树之外,并无一人。 她微微眯了眼,感觉有些不对劲!那种感觉就好像背后有一双眼始终在觊觎着自己一般。 “谁!?”她刚要迈步去查看,就看到前面寻着自己过来的沈乐康。 沈乐康用手势比划着,意思是说,他打来了热水,让沈依依先回去洗漱。 沈依依没再多想,便牵着沈乐康的手回去了,可是就在她离开不久,一棵大树后面闪出一个黑影来,有个人把自己埋在黑暗中,一双眼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沈依依离去的背影。 沈依依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她下意识的回头,依旧毫无发现。 大多数营帐内都熄灯休息了,可是宣轻扬的营帐中却依旧是灯火通明。 他跳亮了灯芯,遣走了所有人后,他这才取出那条腰带来。 他还记得当时轩辕云霄的眼神,所以,他在亮光之下细细打量着这条玉带。他还是了解自己姐姐的,宣皇后最擅长的是文墨,至于女红就太马马虎虎。 这么精美的玉带绝对不是出自姐姐之手,那么陛下那么说很明显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暗示他这玉带之内另有乾坤。 他细细查看了半响,却没有任何发现,正感到纳闷时,他忽然发现玉带内竟然有夹层。他用匕首细细挑开线头,果然发现里面还真是另有乾坤的。 玉带的夹层内是一封密函,密函上盖有密玺,很明显这是轩辕云霄特意留下的。他取出密函认真的看了起来,越看却越发觉得自己后背发凉。 他哀嚎一声,“姐,你可知道,这才你给我找了个什么差事啊!”他郁郁寡欢的把密函就着烛火烧成灰烬,对着外面喊了一声,一名心腹进来。他说道:“你这就去刑部尚书府,对他说,事情真如他所料。我们现在先行赶往浙北,解决了浙北的事情,让他动作快一点!” 心腹领命下去,可是躺在床榻上的宣轻扬再也无法入眠了。 就在他浑浑噩噩刚刚入眠的时候,外面顿时吵闹起来。 他那是一宿没睡,起床气甚大,披上睡袍挑开帘子正要大骂,却看到外面的情况时,一群大夫正围着沈依依,言辞激励的正说着什么。 而距离这群人不远处,谢吟风正好整以暇的看着。 不用说,宣轻扬也猜到是怎么回事,谢吟风定是鼓动了这些人来刁难沈依依。 果然,其中一人对着沈依依一脸不屑的说道:“一介女流之辈却妄想尊为首位,在其位谋其事,可是你究竟有什么能耐?” 沈依依压根就不屑与这些人为伍,见他故意针对的是圣旨上的排名,只是淡淡说道:“我自然是没什么能耐,要不,这位先生自己去与陛下说说,让他把这第一的位置写上您医馆的大名可好?” 不咸不淡,不轻不重一句话的回过去,那大夫却气得脸色涨红!让自己与皇上说,这怎么可能的事,这分明就是在讥讽自己没本事。 可是他竟然不知道怎么说回来。 “你……好你个丫头,牙尖嘴利。” 旁边有人帮腔道:“你和这丫头置什么气,京都前些日子传的是风言风语,她能有今天靠的是什么本事,不是显而易见吗。” 这话说得极为恶毒,沈依依脸色一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些男人围着她一个女人欺负,打算用这些话来刺激她,就是打算看到她当众情绪崩溃,哭泣丢人。 可是,他们太小看她了吧。 不过眨眼间,沈依依骤然欺身而去,那速度快的说话那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只感觉到自己眼前一花,膝盖后面骤然一痛,自己整个人顿时就跪了下去。 这一变故太快,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 而那人就已经双膝跪在地上。 沈依依就站在他的面前,以俯视的姿态高傲的看着他,冷笑道:“洪大夫您这是怎么了?大家说话不过是闲聊而已,你下跪,这样的大礼,我可消受不起呢。” 她说完冷冷笑着,却转身离去。 洪大夫却是满头大汗,他嘴里连忙说道:“快扶我起来!” 那些大夫这才回过神来,也不去管就这么走开了的沈依依,而是伸手去拉洪大夫,可是刚一碰到他的身体,他们就感觉手上一麻,有人低头一看,只见碰到洪大夫的地方竟然变得黑紫起来。 那人啊了一声!“别碰他!快看你们的手。” 他这一喊,众人连忙查看,却赫然发现自己的手也是一匹诡异的黑紫色。“他身上有毒!” 这下大家全都撒手了,而洪大夫却发觉自己四肢就好像被控制住了,完全不由自己了,他本想喊众人帮忙,却看到大家再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是乖乖的。 “怎么了?怎么?” 有人不忍说道:“洪大夫你的脸……”此刻他的脸竟然全是那种黑紫色,几乎覆盖了他身上所有的皮肤。 直到那时,他感觉到了悚然! 不用说,这一定是沈依依做的!但是大家都不敢去碰他了,眼睁睁的就看着他跪在那里,大清早的这么跪着,不一会就引来了众人的围观。 本来打算看好戏的谢吟风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他转身离开。 这下轮到宣轻扬好整以暇的抱着手靠在营帐看着这边,嘴角笑意渐渐浓郁起来。沈依依还真是个不吃亏的主啊!亭衣还担心她被人欺负,看来,她不欺负别人,别人就该偷笑了。 不管怎么说,这人毕竟也是位大夫,属下在旁边提醒着宣轻扬,“国公爷,您看要不要……”他对着那边努努嘴,意思是这种事情您还是得出面啊。 谁知宣轻扬把头一扭,伸个懒腰向着榻上走去,“哎呀,时间还早,我再睡一会。”压根就不管外面的事。 谁欺负沈依依,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也该让她在这些人中间立立威了。 沈依依回到营帐,时间尚早,沈乐康刚刚起来,估计是他在洗漱的时候听说了沈依依被人欺负的事,赶紧跑回来,他二话不说拉起沈依依就上下打量,看看她受伤没有。 沈依依失笑道:“放心,我没事的。” 他见她笑语晏晏的模样真不像是有事,这才放下心来。 这事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可是,各方势力的反应却是不一样。 谢吟风紧锁着眉头,他没想到沈依依竟然当众就给那位老大夫难看。而那些人之所以能公然的去为难沈依依,也是因为他。 谢吟风猛地一掌拍在桌上,“岂有此理!她简直就没把本王放在眼里!” 而就在这时,外面有好几位大夫急着求见。 “小公爷,求您赶紧想想办法吧。洪大夫现在还在外面跪着呢,他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妖女下了什么毒,没人敢碰他。” 大家现在极度痛恨沈依依,可是这痛恨之中却还是带着几分畏惧。 谢吟风本就在气头上,见他们这么说,他越发怒不可遏,“你们这些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现在要本王出面,难不成是要本王去求她吗?” 那几名大夫面面相觑,藏在袖子里的手还在发麻。他们刚才搀扶洪大夫时也中了毒,最可笑的是,他们压根就没猜出来那是什么毒,而沈依依又是如何下的毒。本想着让谢吟风出面,可是他们那里知道,谢吟风与沈依依也不是第一次交手的。 以谢吟风对沈依依的了解,就算他出面她也不会买账的,更何况,他才不会为了这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去找沈依依的。 这可怎么办? 这些大夫骤然感觉心都凉了几分,在来谢吟风这里之前,他们就去找过宣轻扬了,可是宣轻扬更甚,直接说还没起床,压根连面都不见,可是,站在帐外,他们分明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宣轻扬在吩咐人预备早膳。 第一百二十三章 立威扬名 宣轻扬的态度和立场太明显了,他摆明了就是不见! 这些大夫在那边吃了个软钉子,百般无奈下才想到能否由谢吟风这边给说项说项,毕竟,传闻之中,也没有漏掉谢吟风曾经是沈依依未婚夫这么一个大八卦。 谁承想,谢吟风这无端的气恼又是从何而来。 这下可好,两边都行不通了。 众人神色焦虑,“小公爷,这事您可不能不管啊。洪大夫说什么也是钦定的大夫之一,这要出了什么问题,那可如何是好!” 不说这个倒也好,一说起这个,谢吟风想到了什么。嘴角忽的浮现出一股诡异的笑。如果真出什么问题倒是极好的,反正死一个洪大夫还能找无数个洪大夫出来,要是因为洪大夫之死能让沈依依脱不了干系就太好了! 看来这个洪大夫还非死不可了。 打定主意后,谢吟风骤然转眸看着诸位,用一种无可奈何的神情说道:“这事不是小王不想管。小王委实无能为力。此次义诊小王虽然是由陛下钦点,但是负责管事的可不只有小王一人。魏国公可是正二品国公爷,小王只是个从二品的郡公。连小王也是要听候魏国公的吩咐。” 他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给撇得干干净净,还做出一副自己人微言轻的模样来。 众人一走,谢吟风冷笑两声,他手一抬,屏风之后一位身穿黑衣,连头都裹着的人走了出来。 “刚才的话,你可听到?” 那黑衣人没有说话却是点了点头。 谢吟风又道:“洪大夫年纪也不小了,现在又被沈依依这般折腾,面子里子都丢光了,你想办法送他一程吧。” 那黑衣人也不应声,微微颔首转身就走。 走出谢吟风的营帐,这几位大夫面面相觑。 “这可怎么办才好?”他说着拿出自己的手细细看着,此刻手上的颜色虽然褪去不少,可是那酸麻的却没有减少半分。 “也不知道那妖女下的什么毒。”他们都是大夫,对毒物以及毒性也是略知一二,可是现在他们明明知道自己中毒了,却不清楚这中的什么毒,这样的事实让他们很有挫败感。虽然在理第一时间,他们检查过,这毒应该不会致命,可是有些毒本就慢性,这谁能担保。就算知道他们中毒了,魏国公和谢郡公却都不管。 而其中一人中毒较深,他从一开始,脸色就是惨白一片,第一时间,他就提议说去找沈依依,他说只要自己求她,她一定会给解药的。可是他的提议得到了众人强烈的反对。 这些老大夫们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否则也不会因为沈依依的排外在他们众人之前这事而耿耿于怀,被谢吟风利用去欺负沈依依了。 同为大夫,现在却去求她,这让他们的面子往哪里搁? 所以,他们宁愿纡回的去找宣轻扬、谢吟风,想的还不是想借着那些人的势力来压制沈依依。 现在看到情况变成了这样,朱齐海无比气氛指着众人道:“要死,你们自己去死,不要连累他人!”他的手已经由麻变成了酸痛,这让他心里越来越慌乱。他本就是排名在末,也我无谓也沈依依争的。 但是,大家都去,他不得已也要跟随大流,现在可好,连命都要搭进去? 朱齐海再也忍不住了所以喝一声后拂袖而去。 回到营帐,朱齐海越想越绝对不妥!他心道,那洪天友每年都排在第一位,今年却被沈依依拔得头筹,他心有不忿也是自然的。可是自己却没必要陪着一块玩吧。 这次陪着朱齐海的还有他最宠爱的侍妾丝丝,本来丝丝还在床上睡着,迷迷糊糊听到脚步声。 知道是自己的丈夫回来了,丝丝连忙起身,倒了一杯热茶给朱齐海,却惊然见到朱七海的手,她吓了一大跳,差点打翻了茶水。 “老爷,您的手这事怎么回事?” 朱齐海很是疼爱她,见她吓着,便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丝丝听到他们去找了两位公爷都没个结果,她一跺脚怒其不争的说道:“你们不去找沈大夫,找两位王爷做什么?” “我说过的,可是他们就是不听!”这事正是朱齐海的痛点。 丝丝道:“他们不去,你自己去啊。走走走!”她说着赶紧披上外袍,推搡着朱齐海就往沈依依营帐走去。“女人和女人之间好说话,你在门口等着,我就算跪着求她也得把解药给你求来了。我去跪她,我去求她,又不折损你半分面子。” 一听丝丝这么说,朱齐海脸色大喜,忍不住伸手在丝丝下巴上捏了一把,“我的好丝丝,真不妄我平日那么疼你。” 丝丝打蛇随棍上,“那回去后,你把二房姨奶奶的位置给我如何?” “好好好!只要你求来解药,我什么都依你。扶你为续弦如何?” 沈依依刚刚喝完二道茶,就闻到一股浓香。沈乐康皱着眉头从外面进来,他指了指外面,比划着对沈依依说,姐,外面有个唱戏的找你。 沈依依先是一愣,再看到进来的丝丝时,她顿时失笑,这乐康形容得还真贴切。 浓妆艳抹的丝丝在一见到沈依依时也是微微一愣,她愣的是沈依依女扮男装却有着另一种独特的韵味。 女人看女人自然是格外是细致。大到她穿的衣衫,小到她佩戴的饰品及脸上零星半点的妆容。 这样的女子难怪深陷帝都传闻。她的确有这个资质啊。 沈依依对她这样打量自己的目光不悦,轻咳一声,“这位夫人来找在下所为何事?”语气带着疏离冷漠。 丝丝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来这是干嘛的,她一回神离开就扑了过去,顿时跪在沈依依脚边,双手一下抱着沈依依的腿。为了正室的位置,她豁出去了! 现在丝丝完全顾不得自己的脸上的妆容了,她眼泪鼻涕同时飙出,“沈大夫,沈大夫,我家老爷不好,他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金镶玉,他就瞎了狗眼……” 开口就是一通乱骂,沈依依无比的震惊,连一旁的沈乐康也被这阵势给镇住了。 如果对方一来态度强硬,沈依依倒是有遇强更强的潜质,可是却对这种就有些…… 她脸一拉,沉声道:“你先起来好好说话!再这样纠缠不休,就别怪我不客气!”她费力把自己的腿从丝丝手里给拽出来。 丝丝被她这么疾言厉色一喝,顿时收敛了许多,这才在一连串的抽泣声中把自己的来意说了明白。 沈依依刚开始还以为丝丝是洪大夫的人,她很清楚,之前那些大夫指责自己的时候,这位朱齐海的确没有说过什么。 她行事向来恩怨分明,本来她也并不打算与他们为敌,但是,有些时候一味忍让别人还以为你好欺负,所以,自保的最好办法就是在适当的时候骤然出手,一击即中! 而左亭衣之前也给她说过,这次能钦点出行的医馆的背后多少也都是有底蕴的,所以,他一早就算准了那些会为难沈依依。 他在特别嘱咐了宣轻扬替自己照顾沈依依只是一个后备。他知道沈依依必然不会吃亏的,但他还是特别说了“那些人背后再有底蕴又如何,放心吧,你也是底蕴的,那就是我!只要有我在,就算你创出天大的祸事,我也能替你扛着。” 果不其然,在刚出京都,这些人就开始刁难她了。 至于这个朱齐海沈依依倒是听王大人提前过,他倒还真是因为一手医术而被提携起来的,而他身后没有太过深厚的底蕴,所以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他经常也被人那些权贵看不起。 沈依依也想起,刚才朱大夫虽然和他们一起围住自己,但是从头到尾,他也的确没多说一句话。 沈依依一个眼神,沈乐康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一颗药丸给丝丝。 “用水服下后,去溪水边把手好好洗洗,也就没事了。” 丝丝千恩万谢的捧着药丸出去。就在她刚刚挑开帘子要走时,沈依依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回去告诉你家老爷,有些人既然都不买账,又何必舔着脸过去?人生在世何必活得那般窝囊。不就是背后没人吗,人家有权贵亲戚,你没有。既然没有现成的大树乘凉,那又何必站在日头下呢?” 这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透过挑开的帘子传入正在外面站着的朱齐海的耳中。 丝丝一心在药丸上,心里想的是自己回到京都后成为正室风光的好日子,压根就没听清楚沈依依话中的深意。 可是朱齐海却听到了,也听懂了! 沈依依只一瞥就看到外面那双皂靴,算准了朱齐海就在外面,所以,这话,是她故意说给朱齐海听的。 既然避免不了被人针对以及被人刁难,那为何不扩大自己的势力,让自己变得更强,这些人再想动歪脑筋的时候也会三思。 曾经的沈依依不会为了这些言语而上心,可是自从那次左亭衣说了那样的话后,她忽然想到了曾经韩老太太说过的话。那时正是流言蜚语满天飞的时候,韩老太太整个人都格外的心疼沈依依。 她说,“京都的人最讲究门当户对。否则嫁到别人家,他要是在外面被有心人故意用那些事言语间的奚落。就算他心里对你再好,再无所谓,可是久而久之,对他也有影响。若是有朝一日,他无意中说一句,‘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被人奚落。’这样话,依依,你能接受的了吗?” 沈依依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可是后来再想才明白其中的道理。韩老太太是对的! 她与沈家已经没有的任何关系,现在的她就是一个人,自己背后没有娘家撑腰,若是真与左亭衣在一起了,在别人眼中看来,就是自己被人收留的。 所以,现在借着这个机会,她要让自己更强,两个人能都能足够强大就好比双腿,只有一样才能走得更平稳。 而洪大夫或许正是老天爷送来给她的礼物! 第一百二十四章 收买笼络 朱齐海看着手上的毒褪得干干净净后,他再想到沈依依刚才说的话陷入了沉思。 之前那些大夫私下里还是议论过的。女子为医,这是从来没用过的事。而且排位还在最前面,所以,他们认为沈依依不过是略知药理,这次去义诊分明就是为了给自己洗白。 没想到洪大夫那么一闹,沈依依露得这一手,倒真是让朱齐海看清一个事实,就是,沈依依或许的确有真材实料。 再加上刚才她说的那些话,每一句都好似醍醐灌顶,惊醒人心!她这是在委婉的提醒自己么?让自己不要与她为敌,也告诉自己,她有足够能力? 但还是有很多地方,他在犹豫! 要说沈依依此时此刻还是沈家女儿,他也不会怀疑了,但是她都与沈家决裂了,也没回去韩家,这就是说她其实是一个人的,她又能有多少底蕴? 她就像是一个谜,怎么都看不懂谜底! 朱齐海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当面谢过沈依依,同时也能再探探口风。 他出门走了没几步,去看到在场子中间,洪大夫还跪在那里,周围围着他的亲人随从,可是谁都没有胆子去搀扶。 他脸白如纸,豆大汗珠如雨下,衣服全都湿透了,湿嚅濡的贴在身上,都能看清楚他松弛的肌肉松垮垮的搭在骨架上。 他年纪也不小了,吃了这么大的罪,身体有些吃不消,再加上丢这么大的脸对他也是一种打击,所以,现在他跪着,嘴里却唉哟唉哟不停的叫唤呻吟着。 而之前与他并肩而战唯他马首是瞻的那些人全都跑得没影,都在想办法解自个儿身上的毒,没有谁还想着现在的洪大夫还跪在这里。 朱齐海看的心里猝然一惊。沈依依那句,“大树下好乘凉,没有大树又何必立在日头下。”反复的在耳边回响。 朱齐海头也不会向着沈依依营帐走去。 眼看要到门口了,他却见到沈依依营帐外面站立着几个侍卫。从衣服的式样和纹饰,他知道魏国公在里面。 宣轻扬看着沈依依,他淡定不了了,“你一早就该这么做了!”他表示格外的赞同。“你知不知道,那些大夫仗恃自己背后有人,每年的义诊会都给我们拿架子,对我们提供送去的药材那是诸多挑剔啊!” 敢情他是在这里给沈依依倒苦水呢。 沈依依听左亭衣说过,每年的义诊会虽然都是以太子的名义召开的,可是具体的经办人却是宣轻扬。他太清楚这些人了!众口难调,就算他贵为国公爷那又如何,只是个爵位,正二品的官的。而有些大夫背后的权贵还有正一品大员的。 这些年,他也的确受了很多闲气。 沈依依笑看着他,“我还以为你是来劝我的。” “劝什么劝啊,分寸尺度,你都懂得拿捏。毕竟是亭衣的人,这些人无需我调教的。”他无比的骄傲,好像左亭衣能有这样的女人,他更开心一般。“不过既然做了,就可要彻底一些。至于谢吟风那边,你放心。我是个正二品的国公爷,他可是从二品,皇上让我俩商议,鬼才理他。” 沈依依送宣轻扬出来,不远处的朱齐海却听到宣轻扬正眉开眼笑的对沈依依说道:“我哪儿还好吃的糕点,一会给你送来。你若不喜欢,给乐康。” 沈依依笑着送走宣轻扬,一转眸却看到不远处的朱齐海。 朱齐海怀疑自己有没有看错,连魏国公竟然也沈依依都是礼遇有加,之前来这一路的顾虑全都没有了。 自己这些年医术也是不弱的,却因为关系二字被那些人压制得抬不起头来,如今,跟着沈依依或许是自己的出头之日! 他正色,特意整理了衣衫才无比隆重的来见沈依依。 “沈大夫,在下……” 沈依依见到他时,就已然猜出他的来意了,这人果然是个心思通透之人。她笑着打断道:“朱大夫何须多礼,你年岁长我,说来,我应当唤你一声朱前辈。” “前辈之词朱某实在是愧不敢当。说来惭愧啊,方才沈大夫那一手着实令朱某心悦诚服。若是沈大夫不嫌弃,他日回到京都,朱某就摘下了我那回春堂的牌子。” 沈依依明白对方已经在向她投诚了,摘了自己的牌子,自然要挂上另一块牌子至于招牌上写什么字就由沈依依说了算了。朱齐海这一手可就真是把自己彻底与沈依依连在一处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沈依依没想到他行事如此果断干脆,她不矫情,点头应下,“好!这是解药,朱大夫应该知道怎么用的。”沈依依说着拿了一块瓷瓶给他。 朱齐海接过瓷瓶抱拳离去。 沈乐康走到沈依依身边,用手语询问,“姐姐,你干嘛把解药给他?若是要收买人心,你为何不自己去?” 沈依依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事不一定是需要亲自去才能得到更好的结果。这次,由朱大夫去游说,有些人才会感激,不一定要感激我才是有用的。倘若若是我出面,这个情有些人还不一定要,他们这些人格外的迂腐。你要记住,做人一定要变通,如同药,毒药有毒,可是用的好了,也是能够起死回生的。” 朱齐海也是有些手段的人,能凭着自己的本事,在没有亲戚权贵的帮助下混到今日的地位,他这人心没有七窍也少不了五窍。 沈依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要壮大的第一步就是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树立威信! 只是在另一边,洪大夫还是无比痛苦的跪在那里,周围一圈人中无一不是神色焦急,可是有一人例外。 一个身穿侍卫服饰的人慢慢的走过去,帽子下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洪天友,那眼神好像正在痛苦呻吟的洪天友已经是个死人了。 这侍卫手里紧握着刀,伺机而动。 而就在这时,朱齐海过来了,在他身边还跟着王大人。 他们二人匆匆赶过来,让所有围着的人全都退开,随着人群的退去,那侍卫无奈松了刀转身离开。 王大人看着朱齐海把药喂进洪大夫的嘴里,不一会儿,他脸上的黑紫色慢慢退去。众人这才七手八脚的把洪大夫扶起来。 他双脚肿得厉害,已经无法站立了,有家丁连忙背着他回营帐,朱齐海与王大人也跟着去。 洪大夫缓过劲来,他靠在床榻上依旧愤恨不已的大骂着沈依依。 两人把其他人都遣走,却静静听着他骂,等他骂得没力气了。朱齐海这才冷冷的说道:“洪大夫,你若是骂够了,可否听在下一言。” 洪天友极为不满的说道:“你说!” “好!在下可就说。洪大夫你有没有想到过,你现在的毒解得这么快,可是为什么?” “难道不是你们找出了解药?”他压根就没想过,在心里恨不得把沈依依千刀万剐。 王大人冷冷说道:“你也是大夫,你自己何不好好想想,若是换做你,能解毒吗?” 这话一说,洪大夫脸色大变,“你是说,这解药是那妖女……” 朱齐海瞪了他一眼,“能下我们众人都解不了的毒,自然也是本事。吾皇明智治理天下,你以为陛下真的那么好糊弄。如果不是国师亲自引荐,又有魏国公竭力推荐,你认为她一个姑娘凭什么会排位在前?” 王大人接口说道:“你岁数也不小了,那一双眼早该练就成视物有毒了!你好好看看,她一个姑娘,只带着一个男孩,出发时随身行李极为简单,说简陋也不为过了。可是她却带了三十多车的药材。你再看看其他人?那个不是几车的家眷家丁?这本是义诊会,可是你看看外面那些人,哪个不是弄得来像是携家出游?” 洪大夫被说的哑口无言,怔愣着看着面前的两人。 王大人继续说道:“你口口声声说沈大夫没有医术,那你干嘛不去打听打听?沈氏医馆在百姓心中地位如何?她每天开馆为多少人义诊又为多少人赠衣施药?连控制襄赣瘟疫的那药方也是出自沈大夫之手。陛下找就昭告了,你却偏偏不信。你若当真不信,自己却问问普华寺的那些僧侣。出家人不打诳语。” 王大人说罢道一声告辞骤然离去。 朱齐海眼神淡漠的看着洪天友,他什么也没说,把解药放在他手边,“沈大夫说你中毒较深,这解药每日一粒,连服三日,就可清除余毒。还有,她说她年轻行事冲动,让你别可她一般计较。” 递给他一个好自为之自我保重的眼神,朱齐海便告辞了。 看着手边的药瓶,洪天友心里百味杂陈,眼神也越发复杂起来。“沈依依,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他说着拿起瓷瓶,放在手里反复摩挲着。 而就在这时,帘子被人挑开, 伴随着帘子进来的除了一人外,还有外面骤亮的光线。洪天友心里本就不痛快了,被这光一晃眼,心里越发不爽。 洪天友脸色一变喝道:“好大的胆子,没有通传就进来……” 可是,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只看到明晃晃的光闪过,脖颈上骤然一凉,他感觉身体里的热气如开闸泄洪一般拼命往外涌。 他低下头就看到自己手上全是血,那是他自己的血,再抬头,只见到一个模糊的背影向着外面走了。 他猛地跪倒在地,头一歪,顿时断了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今日本来一早就该拔营启程的,因为洪大夫与众人之事,便耽搁了下来,现在事情解决了,半个时辰后,大家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了。 洪大夫随行带着一个书童,他刚才进来时,却被洪大夫给呵斥出去了,现在没多少时间了,他只得硬着头皮在门口喊了一声:“老爷,要出发了,小的能进来收拾行李吗?” 他喊了两声都没听到动静,只好挑开帘子往里走。 可是刚走几步,他就见到地上赫然有一滩鲜血。 他吓得脸顿时一白,双脚发软连站都站不住,摔在地上,尖叫一声,“啊!血!” 第一百二十五章 情况异常 “啊!”尖锐叫声在一瞬间划破安静。 大家顿时都向着那边望去。 洪大夫随行的其他人顿时明白声音的来源出自洪大夫的营帐!这些人连忙放下手里的一应事物连忙冲了过去。 营帐里,书童吓得腿软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眼中就只有那一片血红。 大家掀开门帘一眼就看到地上的血和吓坏了的书童,连忙焦急询问。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洪大夫他人呢?” 那一滩血一直延伸到里面屏风后,有几个胆大的鼓起勇气向着里面看去,慢慢的迈出了脚。刚刚要到屏风时,忽然间从屏风后面闪出来一个人。 这些人差点就撞到那人身上。 那人的出现太突然,再加上之前血的铺垫,大家吓了一大跳,纷纷向后退了一大步,这才定睛一看。 “老,老爷!” 吐出从屏风后面闪出来的人正是洪大夫。 他一双如鹰的眸子扫了众人一眼,出口呵斥道:“喊什么!简直放肆!” 疾言厉色一番训斥,大家都默不作声。书童发觉自己闯了大祸,连忙跪地,“对不起老爷,小的该死!可是地上这血……” 大家悄悄打量过了,洪大夫好手好脚的站在自己面前,可是地上这一大滩血又该如何解释,这也太说不通了吧。 若那些是人血的话,估计那人也活不成了。大家下意识就把目光移到那屏风,好像所有的答案都在屏风后面。 洪天友脸色一沉怒喝道:“我血太多,放点不行?” “这……”这算是解释吗?大家面面相觑,却又不敢多说些什么。 “好了,我没事,你们先出去,没我吩咐,谁也别进来!”洪大夫一脸的不耐烦,把人轰了出去。 大家不敢造次只有慢慢退出来,站在门口,大家低声议论起来,却谁也没有结论。 没过多久,整个部队开是拔营启程了,洪大夫换了衣服重新出来,现在有了机会大家才进去,有心人还特意去看了看,地上除了一滩血,屏风后面也有一滩,但是除了这诡异的血之位,整个营帐里也并没有其他不妥之处。 洪大夫指着一个红木大箱子说道:“那里面装的可是药材,里面还有一些毒药,一会你们把箱子给我放在我的车上,记住,一定要小心一些,要是弄坏了,毒药漏出来,你们的小命我看是救不了的。” 话语间有着一种冷,让人冷入骨髓。 那些下人心里有些发憷,格外小心的把箱子抬到车上,只是他们发现这箱子真的好重! 部队重新整装待发,继续前行,第一站的目标乃是浙北,浙北距离此地尚有一千多公里的路程。 他们日行也不过八十多里,宣轻扬下令,让众人加快速度,也不过日行百里,这样到达浙北也需要二十多日。 之前经过洪大夫之事后,沈依依在众人面前露了一手,下毒解毒,众人知道她医术了得,再加上她的铁血手段,随后的这些日子,大家再看向她时,眼中多了七分畏惧之色。 不过,好在有朱齐海和王大人从中缓和,其他大夫也不再挑衅为难沈依依,对她的畏惧也逐渐变成了敬畏。 能有这样的结果虽然也是在沈依依意料之中,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朱齐海对她的态度,他真把自己当做了她的心腹,有事没事就到她营帐里与她推心置腹的谈论。 一连赶路数日,随行的军队对于这种疾行也没觉得什么,可是对那些大夫而言却是苦不堪言。连向来苦行的国师释空都有些扛不住。 见到这种情况,宣轻扬知道不能这样疾行赶路了,否则等不到他们去义诊,就得找人来抢救这些大夫了。 从昨晚开始大雨下了直到今早还没有有停歇的架势,宣轻扬便着人吩咐下去,今明两日在整修,稍作歇息,后日一早再赶路。 得到这个命令后,很多勉强撑坐起来的大夫里面又倒回床上接着睡。 沈依依早就起来了,沈乐康得到这个消息,连忙过来告诉她。 沈依依笑道:“那敢情好。时间还早,你再去睡会儿。睡醒来找我。” 沈乐康高兴的点头回自己营帐补眠去了。 沈依依却再没有睡意,她索性走出帐外,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经过雨水一夜的冲刷,空气格外的清新,沈依依深吸一口气,又徐徐吐出,头脑顿时一片清明。 反正今明两日也不急着赶路,她找了一把油纸伞来,撑开在外面走了走。 因为有军队随行,所以安营扎寨的地势都是经过特别选的,靠近水源,且环境易守难攻。 她顺着边缘而行,没走多久,就看到旁边有一条蜿蜒的小溪,溪水清澈透亮,水里还有鱼儿欢畅的游着。 而小溪旁边还野生着几株翠竹,透过雨帘而去,就仿佛一副上好的山水画卷。 在这山水画卷中间竟然如同点睛之笔的出现了一个人。那人身形修长,也撑着一把二十四骨油纸伞,也如同沈依依一般站在溪水边欣赏着宁静的雨中风景。 莫名的沈依依觉得那人有几分熟悉。 那样修长的身形,挺拔的身姿,几乎能感觉到他挺得笔直的背脊。沈依依顿时无比的好奇,她那时很想看到隐藏在伞下的面容。 她下意识的向前走了几步。 脚步一动,惊动了那人。 骤然间,只见那人身形一动,缓缓的转过身来。 “是你……”沈依依看着对方,眼中有着无比的惊讶,一双琉璃眸子打量了对方半响才回过神来似的,“洪,洪大夫。” 那人竟然是洪天友。 洪天友看到沈依依眼中闪过一丝沈依依看不明白的情愫。 “沈大夫。”洪天友淡淡的说道:“这么大的雨,你出来做什么?”语气好似随口一说,可是为什么沈依依听来却好像有一种霸道的关切意味。 她道:“洪大夫不也出来了么。”她说着,可是一双眼却始终直视着对方,目光更是在他腿上流连。 洪天友脸上闪过一丝警觉,找了个说辞,匆匆离去。 看着他离开,沈依依的目光却一直跟随着,此刻再看着他的背影竟然又有着连忙之人的老态龙钟,原本笔直的脊背也微微驮着,行走的脚步也有些蹒跚。但是落在沈依依眼中,她却觉得有些诡异。 “不对啊!”她喃喃说道,“他应该不能够行走的啊。” 沈依依也没有心情欣赏风景了,而是匆匆折返回去。 朱齐海正搂着丝丝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这些日子接连赶路,他可是好久没有…… 看着怀中温香暖玉一般的人儿,他忍不住开始上下其手。 就在他将丝丝全身上下剥得干干净净之时,外面突然响起下人声音来,“沈大夫,我家老爷还在没起来呢。” 沈依依心里一直挂着一个疑问,她一把掀开斜刺里伸出来拦住自己的手,道:“我自己找他就是了。” 帘子一掀,她人就已经站在里面了,“朱大夫,我有急事……” 待她看清里面的情况时,她倏然一下转过身去了,脸上顿时羞红了。“要不您继续,我一会儿来找你。”她说罢连忙出去。 这情形着实有些尴尬。 朱齐海更是窘迫,连忙把丝丝往被窝里摁进去,他赶紧披了衣服,慌乱的穿戴着这才追了出来。 朱家的下人倒还是很有眼力劲的,连忙把沈依依带到旁边的小营帐内,又赶紧奉上茶。 没一会儿,朱齐海脸上还带着微微尴尬的神色进来,但是一进来后就把所有的神色全都敛去,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对着沈依依拱手抱拳行礼道:“哟,沈大夫,您来了。在下教导无方,沈大夫是贵客,怎么能上这种茶?去取来我的明春雪来。沈大夫,我可知道您是好茶之人,那茶味道不错,您帮着鉴赏一二。” 沈依依知道他是在避免自己尴尬,连忙说道:“哪里哪里。” 等下人下去后,朱齐海忙道:“我的小姑奶奶,您这是做什么?我可从来没见过您这么急。” 这些日子,大家越发熟络了,朱齐海性格倒也有几分豪迈之气。 沈依依也不说废话,开门见山道:“你最近见过洪大夫没有?” “见过啊,前日旁晚,才在一起喝过茶。怎么了?”你这么急着问他,不会是还想折腾他吧。朱齐海想歪了,再看向沈依依时,眼中多了一丝诧异,真没看出来,这小姑娘心眼子这么小气? 沈依依哪里知道朱齐海的腹诽,她眉头一皱,“你就没察觉,他有什么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没有啊!哦,对了。经过上次之事后,现在他对您可很是敬佩。”他看着沈依依不像是想要找茬的模样,不由也思索着沈依依话里的深意。 “您是说,担心他暗地里再使坏?” 见他越扯越远了,沈依依索性直言道:“他的腿!应该不会那么快康复的!” 朱齐海一怔,沈依依便把实情说了出来。 原来,那日,她害得洪天友当众跪倒在地,当中另有手段的!在洪天友的双膝上,她暗中插入了两根淬染了麻药和毒药的银针。银针细如牛毛,且柔软无比,透过肌肤进入后,直接就正中穴位。 这才是为何洪天友当时连站立都无法做到的真正原因! “啊!”听到沈依依说到洪大夫双腿中竟然还有两枚银针,朱齐海脸色在短时间变了数变,再看向沈依依时,他不由自主的把身体向后微微退开,这丫头下手未免也太狠了点吧! “可是后来你不是给了我解药吗?” 沈依依道:“你还记得我给你的解药中有一粒黄色的药丸吗?” “那颗药丸,我第一时间就给他服下了。”朱齐海点了点头,却下意识咽了口水,他越来越觉得自己一来就对沈依依投诚是多么明智的选择和决定! 对付洪天友,她必然还留有后招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药材被焚 谢吟风的营帐内,他端坐在案几前,一名身穿侍卫服饰的男子站在他的对面。谢吟风目光若有似无的在他脸上停留。 “你说,你真的杀了他?” 那人言语肯定的说道:“在下亲自动的手!绝不可能有错。”话说到这里,他话音一转,由肯定却变成了疑惑,“这事确实奇怪。在下也没有想明白。” 谢吟风没有放过他脸上的任何蛛丝马迹,判断出他的确没有说谎话,“那他怎么还活着?你下来打探过没有?” “得知他还活着后,在下变立刻前往打探过了,却没有任何收获。小公爷放心,这事,在下一定会想办法查个水落石出的。” 事到如今,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谢吟风也只有暂时作罢,“也罢,凡事小心谨慎,切不可打草惊蛇。你先下去吧。” 那人退下,一出营帐时,那双眸子变得阴鸷起来,他咬牙切齿,“沈依依……”三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溢出来的。 那人走后,谢吟风身边的心腹微微蹙眉,“小公爷,他究竟靠得住吗?”在他看来,那人压根就不属于他们这个团队的,而且对方的来历本事,他全都不清楚。所以,他的担心不无顾虑。 谢吟风随意一笑,看来竟是成竹在胸,“放心,那人与沈依依之间的仇恨不可能化解,他比我更恨她。当一个人心里有了浓重的恨意时,他的潜能就会被激发出来。” 心腹大致明白了,但是,其中还有疑惑,“他恨沈依依?难道他是……” 谢吟风笑着打断他的话,“你猜得不错,正是他!” 心腹眼中诧异之极,看着谢吟风,“真的是他!”想到之前那人的所作所为,再想到现在他的能耐与本事,此时此刻他也赞同了谢吟风的话, 仇恨真的能彻底改变一个人的本事! 朱齐海现在再看向沈依依的目光都有些看见到鬼似的。 “姑奶奶,您可真狠啊!”当他得知那粒黄色的解药竟然只是一颗效力极强的麻药,因为麻药的功效,所以,洪天友才没有再感觉到疼痛。而后,他虽然服下了解药,但是他膝盖里却还是残留着两根牛毛针。 他要想彻底的站起来,得自己去求沈依依。 “可是,我前些天看到他时,他都能自己走的啊!”朱齐海连忙说道。 “所以,这才是我觉得意外的地方。你给他的药一旦服完了,按理说,他的膝盖应该会疼的站不起来才是。”真要收拾一个人,一定得把对方收拾得服服帖帖才行。否则,对方心无畏惧,将来的事极为难说。 朱齐海想了想摇头说道:“会不会是他发现了牛毛针?”毕竟洪天友能做这么多的年的义诊首席,虽然背后有权贵相助,但是他真没有几把刷子也是不行的。 可是却没想到沈依依摇头否定,她从身边的香囊里取出一个只有半个手掌大小的锦盒,打开后,朱齐海见到里面密密麻麻的摆放着无数的细如发丝的银针。 骤然间,他惊叹无比,在征得沈依依的同意后,他拈起一根,对着旁边的烛光查看,那银针极细不说,最顶尖的半截非常的柔软,既具有韧性,这样的针,若是插进肌肤,没人提醒,单凭肉眼根本就没有办法看到,连他也不由的赞叹道:“这可真是鬼斧神工啊!世上竟然真有如此杰作!” 再看向沈依依时,犹如看到神明!难怪,沈依依这么坚决的说洪天友绝对无法发现,就算是他知道自己双膝中有这样的东西存在,他也取不出来啊。 既然明明知道药效过了,他就连床都下不了,那么再联想到前几日看到洪大夫时,他行走好像一点也没有收到影响,这下连朱齐海也绝对事情变得诡异起来。 “你和他相处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他什么地方不对劲?”沈依依心存怀疑。 “没有啊!也和平日一样的。”朱齐海认真的想了想,“哦!对了!洪大夫近来好像不太爱说话了。我想说是因为上次的事。” 说到这里,他抬眸觑了沈依依一眼,他很想说遇到那样的事,谁的性情都会大变的。 “这样吧,我想办法去打听打听。不过,照姑娘所说,姑娘莫非怀疑洪大夫他……” “也不是,我只是觉得很奇怪。你若是能打听清楚这些天发生的事就最好了。其他的,我们在细想。毕竟,牛毛针在体内时间久了,对身体的确不好。洪大夫虽然对我出言不逊,但是小惩大诫也就是了,我也不想真要了对方一双腿。” 这话说得朱齐海嘴角抽搐,就那样还算是小惩大诫? 沈依依告辞了朱齐海,走出营帐后,她脸上变得凝重起来。 虽然朱齐海答应了会帮着去调查此事,可是她一面想着,双脚却走向洪天友那边。 就在她刚刚走到洪天友的营帐门口,此刻在营帐之外并没有人,沈依依目光注视着那道门帘,她想着在门帘后面的那人。 脑海里闪现的却是今天早上在树林里看到的那个背影,慢慢的她的眼神凝重起来。 她脚慢慢的向那边走去,一步两步,越来越近,在那一刻,突然好像有一种一掀开帘子就能见到事情真相的氛围。 而就在帘子的背后,里面的那个人也仿佛在一瞬间有了感应。 此刻在帘子后面,洪大夫倏然抬起了头,他看向帘子外面。 一双眸子里闪烁着冷漠与犀利,而这样的眼神从来都没有在洪天友的眼中出现过。在他的身后却还有一人。 那人一袭紧身的黑衣装扮,他抬头也抬头看了帘子外面,放低声音在洪天友耳边低声说道:“她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洪天友一抬手,止住那人,低声道:“事情我知道了,你先回去。这事我自有主张。” “是!主上!”那人抱拳施礼,翻身一跃从后面的窗帘里跳了出去,跳出去后,不过瞬间便隐藏了踪迹。 洪天友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仿佛做好了准备等着外面的人进来。 沈依依已经走到了帘子门口,就在她刚要伸手挑开帘子的一刹那,在她身后突然响起了砰的一声巨响,紧跟着传来无数喧哗声。 “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 沈依依骤然一惊,连忙回头,却见到不远处青烟直上,红火隐隐。 爆炸声响起的地方距离此处一里左右,在西北角边上,可是那里是存放药材的地方!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见到火光燃起的那一瞬间,沈依依心里骤然升腾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所以某些时候,她几乎对危机几乎是形成了潜意识。所以在那一刻,沈依依想也没多想,丢了伞拔腿往就那边跑去。 这一声巨响犹如炸了锅,宣轻扬连忙派人去查探。 “国公爷不好了!存放药材的地方失火了!” “什么!”宣轻扬骤然一惊,“还不快派人救火!”那里堆放了上百车的药材,都是要运往各省区的,要是刚一出京城就毁了,在那一瞬间,他仿佛想到了大半年前奉命押送赈灾银的三殿下。 风水轮流转,自己不会这么倒霉吧! 药材库那边的确发生了大火,不过所幸昨夜下了一宿的雨,加上今日也是阴雨连绵,众人合力不一会儿就把火熄灭了。还不, 经过盘算统计,只是烧毁了两三车的药材。 听到这个消息,宣轻扬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派了重兵看守药材。宣轻扬还是放心不下,便亲自过来看看。 他刚刚赶到就看到那边一地的狼狈,无奈的摇了摇,刚要转身离开时却正好看到在一旁蹲着正查勘的沈依依。 此刻沈依依连伞都没打,就在雨中,她捡起烧成黑炭的药材放在鼻端细细闻了闻。眉头越发皱紧了。 她又快步走到另一车烧毁的药材前,依次闻了闻。 看到她眼神越发的凝重,宣轻扬感觉自己心里刚刚松下的气却又紧紧的提了上来。 “依依,你有什么发现?”以他对沈依依的了解,她这样一定有事。 沈依依向后退了几步好像在以脚步测算着什么,这才走到宣轻扬身边说道:“这火是有人故意放的。” “什么!”尽管隐隐猜出了这个结果,但是他还表示惊讶,因为沈依依后面说的话。 “那人烧的药都是一些治愈痢疾的。”她眉头越皱越紧,专门来烧毁这种药材,她闻到了一种叫做阴谋的味道。 “你知道是那些药材,一会儿写个方子来,我立刻吩咐人去采购。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小镇。”宣轻扬也同样明白此事的蹊跷,查出真相倒还是其次,先补充药材,这种专门针对一种的,很明显对方另有后招。 沈依依当即点头,跟着宣轻扬回到营帐。 她快速写下药材的名单,宣轻扬立刻着人前去采购。 侍从端了热菜过来,给宣轻扬倒了一杯之后,又给沈依依倒上一杯。 沈依依心里想着那烧毁的药材,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她端起杯子刚要喝,忽然一股幽香传来,她嗅了嗅,问道:“什么味道这么香?” 宣轻扬刚要喝,听到她问起来,便说道:“是熏香,夏季到了,野外出行避免不了有很多蛇虫鼠蚁的,所以,这种熏香乃是必备的,能驱蚊虫也能驱赶蛇类。” 他说完才想起来沈依依本是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虽然在她身上也有很多很奇怪的地方,但是她还没有在野外出行过,所以,他详细解释着,同时让人拿了一只线香过来。 “你看看。对了,你营帐内没有?” 沈依依摇了摇头,沈乐康应该也不知道这些,所以,他并没有去领取这样的线香回来。 接过侍从递上的线香,她仔细闻了闻,说道:“难怪这么香!这里面有很多中药的成分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 动了手脚 沈依依看着线香,又看了看宣轻扬营帐的地上,果然都没有什么虫子。想到昨晚一晚上,她都在和蚊虫斗智斗勇,她笑道:“送我一些吧。” 宣轻扬笑道:“你早说啊!我一会儿让人给你送些好的过去。” 果真是腐败啊!上层人士和一般士兵用的都不一样。沈依依只是看了宣轻扬一眼,他好像猜到她在想的是什么,连忙解释道:“我们用的只是多了一些香料,中和了其中刺鼻的药味而已。” 天,我干嘛要和她解释!我可是身份尊贵的国公爷,难道要用那些一燃起无数烟尘的熏香么?一点也不符合身份好不好!宣轻扬无奈的笑了笑,被沈依依看得笑容中多了几分尴尬。 这些人从一生下来就有着一种无与伦比的优越感,那种优越感的确是与生俱来的。 想到这里,她忽然想到左亭衣,她一直也很奇怪,可是她却明确感觉到在左亭衣身上却没有这样的优越感,那可是堂堂一品大员啊! 她把线香放在手边,接着伸手去端茶杯。却不想一不小心,手指微微一痛,她眉头一皱,连忙搁下茶杯。 食指上的肌肤微微发红,热热的好似在烧灼一般,隐隐的疼痛那是灼伤后的疼痛,却并不算太严重,就好像被热水烫了一下而已。可是,这绝对不正常!她骤然眸色一变,出声喝道:“水有问题,千万别喝。” 沈依依神色微变,骤然一喝,宣轻扬立刻丢下杯子,连忙把嘴里的水全吐在地上,那一瞬间还真有几分狼狈。幸好自己没有吞下去,沈依依说得可真及时。 看到她的手,他连忙询问,“怎么了?你的手?”又想到之前她的话,“水里有毒?” “水里没毒。但是……”沈依依细细查看了自己面前茶杯里的水,茶水依旧清澈并无问题,可是她神情凝重,双眸中格外警觉。 “是灼伤!” 刚才她只用手拿过线香,再端过杯子。而碰巧杯子外面有水溢了些出来。想到这里,她连忙从怀里取出一张丝巾,用丝巾覆盖在口鼻之上,又用袖子垫在手上,这才拿起那根线香,她把线香一头丢在茶水里。 宣轻扬立刻起身走过去。 两人只见到茶杯里的茶水原本是温热的,可是因为线香放入的缘故,却在一瞬间顿时沸腾起来,茶水骤然间四溅出来,水溅落到桌上,立刻就把桌面腐蚀出一个细小的窟窿来。 在水沸腾的时候,浓郁的烟雾从杯子里喷发出来。 一个瞬间,茶杯里的水全都烧干了,而杯子越发的滚烫,砰地一声,竟然自己炸成了碎片。 沈依依和宣轻扬立刻后退,而就在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的地面上赫然出现几块碎片,幸好他们退得快! 此时此刻营帐内烟雾缭绕,那气味很是刺激,无比的呛鼻。 沈依依面上覆盖了丝巾也觉得有些发晕,宣轻扬更是觉得头重脚轻。 沈依依蓦地回眸见到快要晕过去的宣轻扬,手上一用力拖着他,两人连忙跑了出去。 营帐外面雨越发的大了,被微凉的水一激,宣轻扬也逐渐清明。 他抬头,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雨水彻底让他清醒过来。 旁边的侍从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们两人,和透过帘子里涌出来的无尽烟雾,不明就里的呆愣在那里。 沈依依出来后,却又重新冲到营帐门口,一把把帘子全给扯了下来。 “大家都向后退。” 看着里面,大家都不敢再靠近。 “这是怎么回事?”宣轻扬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一把揪住旁边侍从的衣领,“刚才那茶是你端来的,说!你在茶里放了什么?” 那侍从吓得一脸的土色,“小的,小的什么也没做啊!” 宣轻扬蓦的动了杀机,本来揪住侍从衣领的手已经扼上了他的脖颈,“再不说实话,本王拧断你的脖子!” 侍从被扼住,无法呼吸,喉咙呼呼直响,剧痛传来,他的脸呈现出一种猪肝色,眼珠子都瞪了出来。“小……的,没……” “还不说实话!”宣轻扬手上力道加大,好像只需要再多一点力,就真的能拧下那人的脖子,就在这时,斜刺里伸出一双白皙看似柔弱却无比坚定的手来,不偏不倚正好扣住他的命门上。 沈依依道:“放了他,不是他做的。” 宣轻扬这才收了手,那侍从脱离一下摔倒在地,不顾泥土溅污了自己的身上,翻身跪倒在地,不住的呛咳着。 周围的侍卫看到这里发生的一切,但是大家都噤若寒蝉,从来没有见过宣轻扬发这么大的火,当众下那么狠的手,原本以为他只是个纨绔子弟,可是一但发火,浑身上下的杀气却逼得人不敢上前。在这种情况下,沈大夫竟然敢靠近,还救下那人不说,宣轻扬还真的就听了她的话…… 在场中的两人都不知道周围侍卫心里的腹诽。 “要是让本王找到那下毒之人,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你说水没有毒,那一定是那香的问题了?” 沈依依道:“不对!那香我刚才看过,应该没有问题的,难道!”想到这里,她悚然一惊,转头急道:“快下令,不许任何人再点那熏香了!也不要再喝任何一点水!” 她说话从来都没有这么急迫过,宣轻扬也知道不好。 连忙转头对着那些侍卫吩咐。 命令在瞬间下达了下去,可是…… 营帐中的烟雾已经全都散去,沈依依本想再进去查勘的,可是宣轻扬却不放心了,连忙把她给拽了出来,同时又召集其他大夫过来商议。 陆陆续续的也有人连忙赶了过来。 他们过来的时候,正看到沈依依用一把银刀把重新找来的熏香一点一点的切割,细细的查看里面的成分。 朱齐海第一个到,之前他答应了沈依依去打听洪天友大夫的消息,所以一直在外面,忙得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却又听到宣轻扬这边出事了,他连忙赶了过来。 “姑娘,什么情况?” 沈依依说道:“有人在熏香和水源里动了手脚。你来得正好。帮我找一找这里面多了什么东西。” 朱齐海连忙过来查勘起来,还在沈依依特意的嘱咐下,带上了口罩。 而随后赶来的一些大夫,也都在沈依依的安排下忙碌起来。尽管这些人很多对沈依依的安排颇有微词,可是宣轻扬坐镇在那里,他们尽管不情愿,但还是按照沈依依的话做了起来。 “去把谢小公爷请来。”事关重大,宣轻扬就算要一个人做主,也得知会谢吟风一声。 听闻此事的国师释空大师也带着前御医们连忙赶了过来。 释空他那边的全都是一些前御医,医术都是了得之辈。有他们的加入,进度瞬间加快了不少。 可是,空明大师先有了发现,他咦了一声,说道:“怎么会这样!” 沈依依连忙过去问道:“师傅,你发现了什么?” 空明拿起一个碟子,碟子里面放着一些熏香的碎末,他另外拿了一些药沫倒在上面搅拌起来,沈依依就看到那些褐黄色的熏香末变成了靛蓝色。 而他又拿起另一个碟子,里面放着的是一些液体,“这是我刚刚从外面水缸里盛来的水,你看着。”他说着取出另一种粉末倒进去,原本是清澈的水不一会就变得浑浊起来,隐约有那种刺鼻的味道。 空明大师说道:“这香和水都被人动了手脚,掺了东西,分开来说并没什么,可是一旦综合起来,就能形成毒药,只是不会致命。” 说道这里,他好像幡然醒悟过来。“对了!是痢疾!” 这两个字好像一把鼓槌似的,猛的撞击到沈依依与宣轻扬的胸口之上。 两人对视一眼,果然!先是焚烧药材,紧跟着就下毒,接下去…… 空明大师并不知道药材被烧之事,他接着说道:“在我们来之前,有好几个小沙弥感觉头晕腹痛,我给他们看过了,他们感染的就是痢疾,索性我那边还有一些药材,就给他们配了方子。” 他说着又看了看手里的东西,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们得痢疾,原来是有人下毒!” 仿佛是应了空明大师说的下毒二字,就在这个时候,外面有侍卫前来禀报。 “启禀国公爷,很多将士上吐下泻!” 宣轻扬骤然起身,动作一猛,带倒了身边的凳子,发出砰地一声响。 而这时,又有人从外面进来禀报,“国公爷,谢小公爷那边传话说要请大夫过去,好像谢小公爷身体抱恙!” 本来宣轻扬怀疑下毒的人是谢吟风的,现在听说连他也不好,连忙问道:“谢吟风可是上吐下泻?” 来报的侍从摇了摇头,“好像是他头晕腹痛。” 宣轻扬皱眉连忙让人带空明大师和极为大夫去谢吟风那边,而自己则和沈依依一同前去查看那些将士。 这些将士很多人都只能躺着,剧烈的腹痛让他们曲卷着,弓着背,有些人忍不住不断的呻吟着。 因为军队之中,但凡是这种群发性的疾病都会在第一时间被隔离起来。 所以看到这里单独的十多个营帐里却挤下了数百多人,这些人多数都的上吐下泻,所以营帐里空气格外的污浊不堪。 沈依依也是强忍着才没吐出来。 沈依依替几人把脉后,发现这些人的情况很严重,有些人拉肚子已经都开始脱水了。 看着她面容凝重,宣轻扬知道情况应该比他们预先的要严重许多,“怎么样?” 沈依依摇头道:“情况不是很好,最棘手的是人数太多,而我们没有药!”在这种情况之下,没有药就如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走!先去谢吟风那边看看。”宣轻扬说着,却想起谢吟风与沈依依之间是有过节的,他说道:“要不我自己过去。” “不用,过去看看吧。如果同样是中毒,为何这边情况要远比那边情况严重得多?” 第一百二十八章 挑起兵变 虽然沈依依也是极不待见谢吟风的,但是,现在情况特殊,她只有先放下个人恩怨。 而她与宣轻扬赶到谢吟风营帐门口时,空明大师也刚刚从里面出来。 宣轻扬自然得进去看看,所以,他特意留了沈依依与空明大师在外面商议。 “他是个什么情况?” 空明大师习惯性的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说道:“果然与我那边小沙弥的情况一致。头晕腹痛。你那边又是怎样的?” “上吐下泻,情况要比这边严重得多。” 就想是一个分水岭,把两边的情况给隔绝开来似的。 “怎么会这样?同样的都是中毒,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区别?” 空明皱紧眉头说道:“不过不要紧,情况也算不得太严重,我之前给小沙弥配了药,谢小公爷服下不出几天就会好的。” 沈依依无奈的瞥了他一眼,“情况比你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你这里有药给他,可是我这边却没有药给那些中毒的士兵。” 空明完全就不相信,“怎么可能,我们出发前,各类的药材也是准备充分的。” 见他不知道药材被烧的事,沈依依简要说了,却故意省去有人存心烧药的这一段。“现在就等魏国公派出去采购药材的人赶紧回来了。” 她想了想还是打算自己去看看那几个中毒的小沙弥,所以跟着空明大师过去。 四五个小沙弥正躺在床上,除了有些虚弱,精神不算很好之外,倒还真没有大碍。 她嘱咐他们好好休养的便打算告辞时候,无意间却瞥到营帐一角,那里还有一段没有燃尽的熏香,应该是得了宣轻扬命令后,众人立刻用水熄灭的熏香,此刻,那些熏香还保持着之前的状态。 她眉头微皱过去拿起那半截线香放在鼻尖闻了闻,再用手用力一捏后,香才碎成粉末。 一瞬间,她脑海里灵光闪过,好像发现了什么。 她转头看着空明大师,“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空明大师不解。 沈依依又立刻吩咐人从旁边士兵的营帐里取出未燃烧的线香,她也是用手一捏,可是香却碎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形状。 她这才对循声赶来的众人说道:“我知道为什么,同样中毒,但是差别却是那么大了。空明大师和众人营帐内燃烧的是这种香,里面加了薄荷等其他香料,中和了一些毒性,所以中毒的人才只是感觉到头晕腹痛。” 宣轻扬看着她手里剩下的东西,他接口道:“我们用的香料和士兵用的不一样!难怪,像是谢吟风也只是感觉头晕腹痛,可是,那些将士们却……” 如今了解了真实情况后,沈依依沉声说道:“问题出在香料和水上。” 想到这里,宣轻扬脸色早已变了数变,他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内奸!” 内奸两个字,他几乎是从后槽牙里挤出来的。能找到这些东西,能接近,还能找到机会下毒,那人一定就在大军之中。 他的目光阴沉,扫过在场里的每一个人。 “别让本王揪出来那人是谁,敢在本王眼皮子底下捣鬼,本王定然将他碎尸万段!”他说着,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茶几上,茶几上的茶杯顿时被震得跳了几跳! “传令下去,彻查!但凡有机会接触那些东西的人都给本王彻查到底!” 这边总算找出了病源,可是情况并没有就此得到遏制,因为痢疾就像是瘟疫一般在每一个营帐里传染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上吐下泻起来。 而他们却没有可用的药材! 空明他们随身携带的药材也不算太多,全都拿出来,可是对于他们来说,这点药材几个药罐子就熬完了,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谢吟风那边也因为药材没有,所以他的病症也是时好时坏,腹痛像是一把钝的刀有时候一点一点在他身上割着。 他气恼之下猛地把顺手边的东西全都拂到地上,“废物!我养你们都是干嘛吃的!这边没有要,不会派人去买啊!” 他身边是侍从连忙小心翼翼的侍候着,“回小公爷的话,在第一时间,魏国公已经派人去买了,可是……” 他怒不可遏,骤然一个巴掌甩在那侍从的脸上,“可是什么?等他?他可是巴不得我死!去,你这就快马回京给本王把药买回来!” “是是是……”那侍从连忙答应着退出来。 侍从一走,从屏风后面又走出来一个侍卫,那人看着躺在床上脸色发白的谢吟风说道:“有人先我们一步下手。这一万人里面除了我们,还有人藏在暗处,只是,属下至今没有查到是谁。” 谢吟风道:“还有人?”他狠狠瞪了旁边那人一眼,“你去查洪天友的情况,查得怎么样了?” 那人说道:“属下正要给小公爷禀报这事,自从那日后,洪天友很少露面,晚上连侍妾也给撵出帐外了。并把随行的手下全都遣回。属下觉得可疑,可是他好像很是警觉,属下暂时没有机会接近。” 他的话让谢吟风陷入沉思,“那这次下毒之事,会不会是他做的?” 那人说道:“应该不是!属下暗中查探,发现他们也在打探究竟是谁下的毒。” 经他这么一说,连谢吟风都感觉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而同样为了这事头疼的还有一个人,宣轻扬! 他派人彻查,可是发现一个诡异的现象就是,没有结果! 所有的一切蛛丝马迹都好像被人故意掩盖一般。连负责看守熏香和药材等物品的百夫长却因为腹泻严重,处于脱水休克之中。 “他绝对不能死!”他吩咐着,这人或许知道什么。 沈依依已经让人煮了盐糖水给他灌下去,可是,他依旧没有脱离危险期。 沈依依道:“他是被人喂的毒。有人是想要杀人灭口!” 宣轻扬如何不晓得其中关键,所以这人更加不能死! 短短三日过去了, 他们这边情况越发严峻。 腹泻的人越来越多,基本上快有三分之一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中毒的征兆,而三日前负责去旁边镇子上采购药材的人却没有半点音讯。 宣轻扬已经第三次派出斥候打探情况了。可是,这派出去的人也如同石沉大海。 在那一刻,他好像感觉自己落入了谁的包围圈之中。 而就在这时,外面一阵骚动,有侍从慌张来报,说外面的士兵为了药材打起来了。三日的时间,这些人没有药,身体也是每况愈下。 也不知道是谁说,在营帐后面还有几十车的药,后面的药材能治病,可是,宣轻扬他们却不顾他们的死活,不把药拿出来。 这话传播速度好像蝗灾,瞬间传到所有士兵的耳中,顿时人群里就想炸开了锅。 大家围着那些药材,说是理论,可是作势就要抢了。 宣轻扬想也不想就知道,这一定是有心人在从中挑拨想弄出兵变来。当他匆匆赶到时,发现很多士兵看着那些药材,眼睛都发绿了。他们正不顾一切的想抢,为此便和负责看守的亲兵发生了激烈的冲撞。 “你们凭什么不把药材拿出来用?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我们死?”群情激昂,大家也不管那些药材是不是有用,心里只想着,有了那些药,他们就能活下去。 因为不能明说是被人下毒,所以,只能把病症说是水土不服,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有些事就被人加油添醋的传了出去。 才短短三日的时间,因为中毒致死的人数在慢慢增加,而中毒一说被传得更玄了,人心惶惶之下,大家东西也不敢吃,连水也不敢喝。更是什么东西都不敢碰,就怕被下毒了,一碰就死。 在那一瞬间,大家都感觉好像身边立着一位死神,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死了。紧绷的神经终于在今日到达了极限。 而此时此刻,大家都把那几十车的药材当做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也不知道是谁开了头,双方顿时就打了起来。 很多人莫名其妙的被迫加入进去。 宣轻扬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如此混乱的一幕。 他身边的亲卫大声的对着人群吼着,解释着,可是此时此刻众人就像是杀红了眼,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他们本来先是赤手空拳,可是后来,慢慢的,竟然动了武器。当其中一个人被打得出了血后,大家看到那一抹红色,越发的兴奋起来。 那些士兵掏出自己的兵器,看着面前的人开始厮杀起来,那一刻宛若地狱! 鲜血飞溅,浓重的血腥味更加刺激他们,厮杀越发的激烈起来,竟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白热化的程度,连带着周围的空气也变得血腥。 旁边马房里的马儿也好像感受到这样躁动的气氛,纷纷扬蹄,重重的喷鼻息,连它们也显得格外的焦躁不安。 沈依依感觉到心里顿时就有一团火似的,这团火在她胸腔里熊熊燃烧着,却没有发泄的地方。 不止是她,连宣轻扬也有这样的感觉。 他大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可是,没有人听他的。一个士兵被人一拳打过来,脚步一个踉跄,他差点撞在宣轻扬的身上,他鼻血直流,却不服气还要冲进去再打。 宣轻扬一把扣住他的肩头,“本王说住手!” 他对着那人喝道,可是那人压根就不听,那一刻,宣轻扬只感觉自己心里的火腾地一下燃烧起来,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抬手就打在那士兵的脸颊上。 这一击力道极大,顿时就把那士兵下巴打得脱臼了,而他自己的手也收了伤,皮肤骤裂开来,鲜血流出,他却一点也没感觉到疼痛,而是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兴奋。 他猛然踏步就进入混战的圈子里。 他一进来,那里打得越发的混乱。宣轻扬根本就无法再理智的分辨,谁人是自己的亲卫,谁人是亲兵。但凡有谁想要靠近他,他就一拳挥过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假冒洪大夫 沈依依看着场中,扬起的尘土,飞溅的鲜血,那一刻,她感觉到隐隐的兴奋,身体里好像有一种因子在不断的叫嚣着,想要加入战斗。 她骤然抬腿向前一步,刚要出手时,她目光落在自己的拳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她拳头的指缝间竟然插着几根银针。 这是她一般自保时才会在拳缝中加上这些银针。 但是,她本来是来看这边发生什么情况的,却不想连她都想出杀手锏了。 许是银针上淬毒的幽蓝刺激了她,她顿时有片刻的清醒,“这情形不对!”一想到这里,她连忙用牙齿狠狠咬了自己舌头一下,尖锐的疼痛传来,她瞬间清明过。 再看着场中的一切,她好像比谁都清楚。 而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飘散出一股幽香,沈依依悚然一惊,连忙往自己嘴里丢了一颗丹药,冰凉的薄荷味瞬间开窍。 她捂住口鼻,四处查看,看到不远处一个营帐旁边燃起的一个篝火,篝火里好像烧着什么,香味就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她连忙跑过去,见到篝火里燃烧着一块质的呈现出青色的木块,木块上白烟滚滚,那诡异的幽香就是来自这儿。 她想也不想,一抬头,把木块从篝火里给踢了出来,手一挥,把旁边铜盆里的水全都浇到木块上。 吱的一声轻响,木块上的白烟被水熄灭了。 真有人在背后搞鬼! 宣轻扬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手,手背上的皮肤全都破了,鲜血渗出,他这才感觉到疼。 沈依依简单用水给他冲洗着伤口说:“不算太严重,敷些药就行了。” 她踢开了那块木块,这些人也逐渐恢复清明。大家都不可思议的面面相觑。刚才心里就好像被一团火给堵着似的。 原来竟然是中了迷烟。 宣轻扬的脸色绝对难看到了极点,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当着他的面做这些小动作,刚才要不是沈依依发现及时,那种程度的混战一定会持续到最后一个人脱力而死的。 有人铁了心的要置他们于死地。 而就在这时,外面有人来报,说斥候回来。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总算有的一个消息。 宣轻扬等不及斥候进来,他自己掀开帘子出去了,是他看到回来的却只有一个人。 那斥候身上全是伤,浑身血迹斑斑,看得出应该是拼尽全力才能回来的。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按说,距离这里最近的镇子来回也只要一日的功夫,他们消失了数日,再出现时却是这般景象。 那斥候伤得不轻,嘴唇嗫嚅着却只发出沙沙的声音,宣轻扬格外焦急。 沈依依连忙取了一粒从人参里淬炼出的丸药用水给那人服下。片刻,那人呼吸逐渐顺畅许多,这才说道:“我们遭到了埋伏!” 这话一出,众人俱惊! “细细说来!” 那斥候才原原本本的把发生的事情道了出来。 原来,三日前,宣轻扬派人去镇子采购沈依依所列明的药材,去的一路也比较顺利,可是回来的时候,却遇到埋伏。 那些人护着药材,边战边退,遇到了宣轻扬派来的第二支斥候队。有了援助,他们竟然与那些埋伏的黑衣人打了个平手。 那些黑衣人见状便放火扫了所有的药材。 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回到大营的,可是百夫长说没有买到药材,回去魏国公也是要惩罚的,所以,他们便决定再去镇子采购药材。 但是,这一次,当他们到达镇子时才发现,整个镇子里竟然不见一人。所有的药房药店被人洗劫一空。 这些人才觉得大事不好。 看来之前再树林里遇到的那些黑衣人就是在拖延时间的,好让他们的人血洗了整个镇子。 他们心知不妥连忙折返回来。 就在他们回来的路上却遇到了宣轻扬陆续派来的斥候,而那些斥候正在与一群黑衣人交战。 这一次黑衣人人数众多,他也是好不容易在众人的掩护下才逃了回来禀告消息的! 事情到了这时,大家也都清楚了,在暗中有一队黑衣人在故意针对他们。大营里的中毒事件,药材被焚,也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一切都有一只幕后黑色在搅动着局面。或许打他们一出京都,那些人就已经暗中跟踪了。 想到这里,宣轻扬感觉后背隐隐发凉。能有这样手段的人,和他熟悉的那个人太像了,可是那个人却不会对他们做这种事,不单单是因为自己与他的关系,还因为在自己身边还有一个沈依依。 他不自觉的把目光移到沈依依那边,有她在,他不会! 可是,试问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有这样的能耐。血洗镇子,下毒,焚烧,让人自相残杀,简直就是在步步为营。 感觉到投来的目光,沈依依扫了宣轻扬一眼,用眼神传递一个意思,这事不是左亭衣做的! 他当然知道不是左亭衣,可是,又是谁,为什么会这么做? 既然知道附近有一大群未知的人在埋伏,那么现在他们的处境其实并不安全。当机立断,宣轻扬让人在外围处形成攻击型队形,并加派人手巡察和巡逻。 同时把所有的士兵分作几十只队伍,每只队伍都安排了大夫,极为慎重的检查了众人的饮水和食物后才饮用。 昨晚这一切后,他才对沈依依说道:“我们一定要把内奸揪出来,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想到这里,沈依依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来。但是,她却不是很确定, “容我再想想。” 见她思索着,宣轻扬也没多想,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先通知京都方面。至少得让左亭衣知道整件事。 他忙着写书信的时候,沈依依人再一次的来到洪天友的营帐门口。 似乎知道她会来,所以,洪天友的营帐被一早撩了起来。 沈依依身形一到,看到地上投下来的影子,里面的人便开口了,“沈大夫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沈依依进来了,她看着面前的那人,此刻他正背对着自己,目光却落在一面屏风上,屏风上面正挂着一副山水画。 沈依依只扫了一眼,却发现那画并不寻常,说是寻常的山水画卷,不如说是自创的地图更为贴切。 而洪天友正一手握住毛笔审视着那画,还时不时在上面勾画几笔。 沈依依单刀直入的说道:“你不是洪天友,你究竟是谁?” 洪天友哈哈笑了起来,慢慢的转过身来,看着沈依依。他搁下笔笑道:“我自问这张人皮面具应该也是天衣无缝的,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到直接的承认了,完全没有一点要掩饰。 “你也算不错,没有破绽。只是你不知道,我在真正的洪天友的双膝里放了些东西,按理说他应该是站不起来的。” 那人一怔,长身直立走到沈依依面前,没有被人揭破的窘困,反而释疑一般哦了一声,“原来如此。你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呢。” 这下轮到沈依依一怔了,那一刻她感觉面前这人太过熟悉,熟悉到,她不想起来都不行。 可是,他扮作这样这么久也不现身,想到这里,她心里一乐。 狡黠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算计,她说道:“聂小楼,在我面前,你就别装神弄鬼了。找就知道你会悄悄跟过来。” “聂小楼?”那人眼中瞬间一黯,眉头皱了皱,“难道,你就只以为他会过来?” 那人靠近沈依依,伸手就要揽她的腰,却被她灵巧的躲开。她眉眼含笑的正看着他。 左亭衣无奈摇了摇头,“知道是我,你还躲?” “谁让你,那天明明见到我,也不和我相认?” 听到那把熟悉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却又自带着几分华贵。不是左亭衣是谁。 “你怎么想扮作洪大夫?他人呢?” “死了。” 沈依依猛地从凳子上跳起来,“你杀的?”不会吧!她知道洪天友刁难自己的事情一定瞒不过左亭衣,可是,小惩大诫就行了,没必要把人杀了吧。 看到她的眼神,左亭衣就知道她想岔了,“不是我杀的。”我只是知道有人杀他,却没有出手相救而已。 “谁?”沈依依立刻联想到之前的那些黑衣人和下毒等事情。 她说道:“这么说来,最近发生的事,你知道了?” 左亭衣微微点点头,“大约也是知道了。”能以这样规模的出动,甚至血洗镇子,岂是一个小小组织所为,但是,他却并没有打算将这事告诉沈依依。 “放心吧,我会解决的。事情没你想的那样复杂。” 见沈依依不行,他知道她太过聪明,有些事必然瞒不过她,便说道:“那斥候丢了东西,自然怕责罚,会故意把有些事说得重一些。我已经命人四下里筹备药材了,估计过两日就到。” 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扮作洪大夫的?可是,现在她却很高兴,原本心里有的一丝牵挂,也在瞬间消失无踪。那是一种,她想要依靠他的感觉。 虽然,她从不需要依仗或者依靠任何人,但是知道在某种时候真的能有人可以全心全意信任,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沈依依看着他,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烁着莹莹光芒。 这样的她,左亭衣看得移不开眼。要说美貌,沈依依固然出众,可是却也不是那种倾国倾城的美,但是只需要一眼,他的目光再也不肯挪开。 被那样灼热的目光看得,沈依依都感觉自己脸颊像是火烧,她连忙说道:“那你赶紧去找宣轻扬说清楚吧,他现在可是如临大敌一般。” 虽然隐隐的她感觉到左亭衣有事在瞒着自己,沈依依心里疑惑却也同样不说破。 第一百三十章 送来药材 宣轻扬从外面回到营帐时,已经累得是气喘吁吁了。 原本以为是优差,可是当他看到玉带里的密诏以及现在面临的一堆麻烦事后,他感觉这一次比任何时候都不轻松。 昨夜又忙碌了一宿,之前的那一场兵变,让受伤的人数急剧增加,这下,放眼一看,大约有一半的人都是伤员了。 若果这个时候真有人要攻进来,只怕难以抵挡。宣轻扬此刻只祈求那些人不是训练有素的的兵士,否则,他可真就溃不成军了。 幸好,这一路带有无数的大夫,中毒的药没有,但是那些寻常伤药倒还是有的。安置完所有伤员,并加以抚恤后,他一抬头才发现太阳高高挂起了。 他一把撩开营帐的帘子,大踏步的向里面迈进。 可是刚一进营帐,就看到营帐有人。 那人背脊挺直,从背影来看,恍惚间他还以为自己到了左亭衣的书房,他赶忙收回眼神,四处看了看,确定这是自己的营帐没错啊! 对面负手而立的那人听到动静,身形未动,只是说了一句,“你来了。” 左亭衣的声音! 宣轻扬骤然一惊,刚要回一句,可是那人转过身来,却发现那人容貌可不是左亭衣,而是洪天友。 “洪……洪大夫?” “坐下,我有事要与你说。” 宣轻扬一怔瞬间反应过来,他连忙上前一步,拍着对方的肩头说道:“真的是你!太好了!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左亭衣没有否认,也没有如同在沈依依面前那边把人皮面具给撕下来,他说道:“我的身份暂时不能暴露。所以……” “我明白,是因为那些黑衣人?” 左亭衣点点头,他说道:“那些人以为我在这里。” 难怪,一出京都,他们就遇上这种麻烦事,从下毒到烧毁药材,再到血洗镇子,这些事联系起来,那就不是一般人所能为的了。因此才让宣轻扬在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事会不会是左亭衣故意这么做的。 “那些人是什么?”知道手段非常,可是却还是想不通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做这些事? 左亭衣没有告诉他,却只是说的:“药草的事情,你放心好了。大约明日就能送到。这一路,你还有要事要做,我与你一同前行。” 宣轻扬笑了笑,“担心我?我看你是放心不下沈姑娘吧。”都是好友,所以,宣轻扬放心大胆的揶揄,“不过,我看你是白操心,沈姑娘那手段,啧啧,真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也只有你吧。” “你是说她对洪大夫?” “何止是这件事啊,你看我座下的王勇浩还有朱齐海,国师,那些个向来眼高于顶的前御医们,他们与沈依依现在可都是一个阵营的了。”他说这话时,语气中有难得的钦佩。 左亭衣嘴角微扬,罕见的连眼角眉梢也带着笑意。沈依依的本事,他再清楚不过了,可是,她却就像是一个未被开发的宝藏,也不知道未被挖掘的地方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珍宝。越发的,他觉得她很有趣,又像是一个吸铁石,牢牢的吸引着他。 现在听到连自己的朋友也在衷心夸赞,这比夸他自己还让他高兴。 “好了,我只是来这里给你说一声。不过夜间,你营帐外还是要多派人巡察。” 果真如同左亭衣所言,还没有到第二日,当夜半夜就有药材送到了。 为首之人身穿官服,说的是,陛下担心他们药材不够,特意让人又送了一些过来,宣轻扬连忙派朱齐海去看,发现那些药竟然全都是他们眼下正需要的! “魏国公!太好了,有了这些药,那些伤病就有救了!”朱齐海格外的兴奋。 宣轻扬也不由笑了起来,接下去他感觉吩咐所有大夫全都起来,帮忙开方解毒。顿时又是一阵忙碌。 而在押送药草的这群人中,有一名侍卫趁着大家不主意,偷偷的潜入了一所营帐中。 一进营帐,他就连忙把身上的衣服脱下,一面脱,还一面埋怨道:“真是,这衣服让我太难受了!亭衣,下次,我可不要再这样乔装打扮了。” 他说着抬头看着前面稳坐如泰山的人,他笑了,“我可是连夜兼程的把药草运来的,你 也不说一声辛苦。” 聂小楼说着坐过去,自己寻来一个杯子从左亭衣面前抓过水壶,给自己满上。 “你不知道,一接到你的消息,我就赶紧在帝都购买药材,这紧赶慢赶的过来。你倒好在这里格外的悠闲,还能与沈依依没事谈情说爱。” 左亭衣没说一句,却一个眼刀飞过来,聂小楼顿时不敢再胡乱说了。 他连忙自己扯开话题道:“喂,我沿路发现有人跟踪的痕迹,这是怎么一回事?还有,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镇子,要药材也很容易。”他疑惑左亭衣为什么偏偏要自己大老远的送过来。 左亭衣解释道:“你若是再往前走,前面镇子还被人彻底血洗过。一应的药材都被人给毁了。” 血洗镇子?一听到这话,聂小楼顿时就坐不住了,“什么人干的?” “大月王朝。”左亭衣只淡淡的说了四个字,对比他的风清霁月,聂小楼却无比的震撼。 “冷月芜那女人还没死心吗?” 左亭衣瞪了他一眼,“你小声一点,当心被依依听见。” 聂小楼顿时笑了起来,矮身在他身边,低声问道:“你和依依进展如何?上次你说你让她嫁给你,她当时没反应,现在呢?有反应没有?还有,八成你没有把冷月芜的事告诉她吧,是怕她吃醋?还是,你想脚踩两只船?不过,以我对依依脾气的了解,你若是敢脚踩两只船,估计会死得很难看。” 他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故意躲得远远的。 他躲得再远也没用,他身形刚动,左亭衣手里的杯子如影随形正好打在他肩上,他哎呦一声,看来力度不小,疼得他嘴一撇。 握着杯子,瞪着左亭衣,“你来真的!当心我把你和冷月芜的事告诉沈依依去。” “你敢!信不信我杀人灭口。” 面对左亭衣的威胁,聂小楼正窃笑着,突然帘子一掀一个熟悉的身影就进来了。沈依依刚好听到最后四个字。 她看着里面的两个人,长眉一挑,“小楼,你怎么来了?对了,刚才你们说什么杀人灭口啊?” 聂小楼一脸的坏笑,左亭衣一个眼刀飞来,他连忙说道:“是这样的,我呢听说你这边需要药材,所以,特意给你送来,现在药送到,听说,前面镇子上不太平,我这就去给你们开路,谁敢阻挡,我就杀人灭口。” 他说着给左亭衣眨了眨眼睛,还算是自觉的退了出去。 沈依依看着他来去匆匆的模样,很是奇怪,指着聂小楼出去的背影说道:“他这是怎么了?” “别管他。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那些毒下的虽然颇费心思,可是毒性倒没什么,有了药材,过不了两日就好了。只是我总觉得奇怪,你说,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下那么大的心思。” 沈依依自然想不通,可是左亭衣却心知肚明。 冷月芜对这边的情况一切都是了如指掌的,才会用下这样的心思,如果是一般人中毒会上吐下泻,可是除了其他那些士兵,其他人中毒都只是头晕腹痛,情况要好很多。 左亭衣知道沈依依再这么想下去,用不了多久,她一定就能查出幕后推手是谁。其他人他倒无所谓,可是对方是冷月芜,就现在而言,自己与冷月芜的关系,他还不太想让沈依依知道。 他下意识的转动着手里的扳指,说些其他无关紧要的事。 可是沈依依却注意到了左亭衣转动扳指这个小动作,这是他一思考下意识的动作。 又继续修整了两日,大家都没有什么大碍后,整个大部队在耽误了快十日的光景后,重新整装待发了。 单人快马到达前面的镇子只用一日时间,可是整个大部队到达镇子的时候,却是在两日以后。 前面果真有个镇子,之前斥候回来的时候禀报说,也不知道是谁已经血洗了整个镇子,所以这一路行来,大家都格外的谨慎。 为了保险起见,大家都没有进入镇子而是加快进度多费半日的功夫连夜从镇子外的路绕过去的。 在所有人都绕过镇子后,宣轻扬却安排了另一对斥候前去打探。回来的斥候却说镇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一听这话,宣轻扬也陷入了沉思。 他却不知道,此时此刻,镇子里的一家茶馆内,沈依依和左亭衣还有聂小楼正围坐在一起饮茶。 沈依依看着楼下走来走去的人,她摇了摇头,对聂小楼道:“你可真行,这么短时间寻来这些人。” “我赶到的时候,这个镇子就已经空无一人了,为了避免谢吟风起疑,这才派人过来扮作行人。” “你这也只能骗骗斥候,要是宣轻扬或者谢吟风亲自过来,你可就骗不了,看,整个镇子连一个小孩儿都没有。” “这有什么办法。”聂小楼耸耸肩,“我的属下们男人女人老人都行,可这小孩却实在是没有办法,再说了,这么短时间,能糊弄过去也就不错了。” 三人正说着,有侍从从下面端上了菜上来,顿时菜香四溢。 左亭衣连忙给她夹一筷子菜放在她的碗中,“你先尝尝看味道如何?” 聂小楼一怔,顿时才反应过来,之前他让特意让自己去寻了厨子来,原想说是左亭衣吃不惯大部队的饭菜,没想到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想到这里,聂小楼猛的想到一件事,他这才不远千里的跟着过来,还扮作他人,如此隐藏,为的还不是她!看来,左亭衣应该很爱很爱沈依依的。否则也不会为她暗中做这么多事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抵达浙北 如此又继续行了大约两个月的光景,浙北距离京都距离较远,在这个刚大商朝的地盘上位居于西北方向,靠近北方的雪山大漠,所以那里可以说是整个大商朝最为寒冷的地方了。 同时,在浙北省的最北边就是边境。 商朝位于整个九域大陆位置的东北方向,而在其西南方向那里盘踞着国力雄厚在九域中数一数二的大月王朝。 除了大月王朝以为,在西北方向还有另一个强大的邻国雍国。 九域大陆最有趣的一个现象是,三个势力强大的国度大商朝,大月王朝,雍国并列而存,其他六国小国分别依附在这三国成为附属国。 所以,整个九域大陆俨然是三国鼎立,由这三个国划分了九域整个势力范围,如同三条并行的平行线。 但是,这三国却又都对对手虎视眈眈,隐有吞并对方之势。 此刻的浙北的边境就是与雍国相邻。 所以说,浙北同样是边疆要塞,兵家重地。 只不过,因为浙北之外有天险可守,易守难攻,所以,在浙北最北边的高昌县驻扎的十万大军倒也能守住边疆长达数十年之久。 而浙北在去年遭受雪灾,宣轻扬他们义诊的第一站选择的就是在这里,浙北的省府玉川城。 如今在京都已经是七月伏天的气候了,可是这里却没有感觉到艳阳高照的温暖。 天色渐渐暗下来,一行人在距离玉川城外八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 在这里,依然只有一个感觉——冷! 正午的时候烈日炎炎,热得好像连地都在被炙烤着,水滴到地上都能冒发出滋的声音瞬间冒出白烟。可是那样的热却也只持续一个多时辰。正午一过北风开始呼啸,不一会儿天色就逐渐暗了下来,与此同时,温度也是极速下降。 沈依依把外袍裹得紧一些,看了看帐外,这样强烈的温差,真的很难受。外面的天色低的就好像要下雪一般。 这可是七月伏天的时候! 玉川城内一早就得了消息,城主是轩辕云霄的弟弟,本也是天潢贵胄的王爷,却只在这小小的玉川城做个城主。这在外人看来,应该是轩辕云霄不太待见这个弟弟,可是,只有知情的人才知道内里的实情。 沈依依缩在朱齐海这边喝茶,却把朱齐海打发到了宣轻扬那边负责处理本应该她义诊首席应该做的事。只是因为太冷,还有就是左亭衣似乎有事要和她说。而现在在她的营帐和在洪天友的营帐都不适合,最似乎的却是这里。 而此刻,沈依依正说道:“这个玉川城的城主真的是陛下的亲弟弟?” 左亭衣说道:“不错,陛下排行第四,这轩辕玉川排行十六,其实是先皇最小的皇子,两人虽然不是一母所生,但是自小关系也算是不错。后来,陛下继位,十六王爷便被敕封为亲王,名号也以玉川为号,称为玉川王。在陛下继位后的第二年便举家搬离京城,来到了浙北。” 左亭衣说着看了沈依依一眼,玉川王之事在京都人人皆知,她却好像是第一次听说。 “这么说,别人看着玉川王是由京都发配到了边关,其实是玉川王替陛下镇守边关要塞的!” 左亭衣点点头。“不错,所以,浙北的省府的名字也因此而更改借了玉川之名,成为玉川城,玉川王也就是这玉川城的城主。”既然看样子她是真的不知道,左亭衣索性直说道:“镇守在高昌县的十万大军的守将便是这玉川王的亲生儿子。” 沈依依这下了然了,“看来,陛下对这玉川王真的是极为的信任啊。”否则不会把边境重地交给他把守,同时连边疆手握兵权的大将也是由玉川王的儿子执掌。 左亭衣淡淡一笑,也不就这事继续说下去了。 “今日城中来人必然也是陛下通知的,明日进城后,很多事你就清楚了。时候不早了,晚上会更冷,记着烧着炭火睡吧,不过,记得留窗换气。” 沈依依笑起来,他对自己还真是照顾得无微不至。正跑出去时转头回来看他,一扬头道:“知道了!”笑着便跑开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左亭衣嘴角也不由扬起,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世间上很多人都是有信任的,可是唯一没有信任的却是帝王!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左亭衣慢慢走向宣轻扬的营帐内。 玉川城的使者刚走不久,营帐内只剩下那几杯残茶证明他来过。 “他说了什么?” 见到是左亭衣,宣轻扬一摇头,“还能有什么,不过是诉苦而已。”他抄着手走到炉火那边烤了烤火,又招呼人重新换茶后,这才说道:“这地方,这鬼天气,简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玉川王一心想会京都,可是陛下不许。” 说罢,他投来一个你心知肚明却故意来问我的眼神。 “陛下的担心不无顾虑。你以为陛下不想让玉川王回京么,可是,他一走,这浙北边境又交给谁?” “交给谁也比交给玉川王强啊,你想,他儿子手握重兵,他老子也是亲王,他日真要造反,不也是个祸害?”宣轻扬说着,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条玉带,玉带的中间已经被人拆开过了,看样子里面的东西,他早就取出了。 宣轻扬把东西随意往桌上一扔,说道:“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事?我算是想明白了,为什么,我一出京,你那边就托病不上朝,敢情你和陛下演这么一出双簧计来。” 他们这一路自从发生中毒事件后,随后的路程都是格外的顺利。顺利得连宣轻扬也不敢相信。再加上对于京都的事情,他多少也安排了耳目,思前想后,他觉得左亭衣突然到来绝对有问题。这当中怕是藏着更深的意思。 如果陛下真的不放心玉川王,特意借着这义诊之名,带着众人来到这里,暗中吩咐宣轻扬却查探玉川城的内幕消息,那么以玉川王的耳目自然也能猜出一二来,所以,他也不可能乖乖的把手中的兵权拱手相让才是。 而这一路如此是顺利,简直就是不合乎逻辑。特别是之前被血洗过的那个镇子,那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一般组织所为,在此之前,宣轻扬甚至怀疑那些黑衣人就是玉川王所为。 宣轻扬所想的并不无道理,至少他却不知道,在这一路,聂小楼先行一步,沿途开道,什么妖魔鬼怪早就被他赶跑了。 那当中自然就包含了玉川王的人。 “这一路这么危险,你却带上沈依依。”宣轻扬忍不住说了起来,却隐隐为沈依依抱不平。 “这事对她来说本是好事,只是没想到老四会这么提议。”两方都想帮沈依依,只是不曾想弄成这样,不过,左亭衣说道:“把她一个人留在帝都或许更危险。” 不是危险,是怕老四捷足先登吧。宣轻扬没想到对于沈依依,左亭衣竟然难得的露怯?那一瞬间,他再看向左亭衣时,越发震惊,同时也更加欣慰,似乎遇上沈依依后,他才更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他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这就对了嘛,看来,你终于开窍了,等回来京都,我和小楼给你们庆祝。” 玉川城的城门缓缓的升起,有一骑快马漏夜而入。 城中建筑中有一栋气势恢弘的建筑却是灯火通明。 门口两只石狮子也是无比峥嵘,别有气势。一人落马后快步进入。 “大公子,您回来了。”门口迎接的老管家连忙将人引进去,“大公子,王爷正在书房呢。” 轩辕林峥一面疾步强行,一面揭下风帽褪下大氅,到了书房,他见到了数月不见的父亲轩辕玉川,可是,却发现父亲鬓间白发似又多了一丝。 “父亲,孩儿来了。” 轩辕玉川两鬓斑白,可一双眸子犀利如鹰,他虚扶一把,让林峥起来后道:“义诊队已经到达了,此刻正驻扎在城外八十里。” 林峥一怔,“这么快?”他沿路布下了暗哨,也设有障碍,为的就是要拖慢他们一行人步伐,却不曾想,他还是提前了约半个月达到。 “之前的情报不是说他们会在襄赣停留吗?怎么先来了浙北。” 轩辕玉川显然也没有料到,他皱紧眉头道:“明日他们会进城,你那边的情况进行的如何了?” 林峥沉思片刻后说道:“初步意向是达成了,可是,尚有一些细节地方需要商榷。孩儿过来就是与您说这事。他们狮子大开口,要价不菲。孩儿还查出,连大月……” 话刚说道这里,顿时就被轩辕玉川抬手打断。林峥瞬间闭嘴,感觉到父亲身上溢出的杀气,他手一下就按在腰间,腰间宝剑立刻出鞘顿时发出嗡明声的轻响,他随着父亲的目光看去。 可是,那里是窗户。 这座书房是耸立修建在三楼之上,后面是绝壁,不可能有人会在这里出现的。 这里的建筑修建风格是以那种宝塔形状修建的,因为浙北常年大雪,厚厚积雪常常会埋到半人多高,所以,这边人的住房等重要的地方都是在二楼以上。普遍的高楼林立在夜晚看去就像是一个个尖尖的宝塔,如同魔鬼的爪牙一般锋利。 轩辕玉川也不是真的肯定那边有人,只是常年的潜意识让他对危险格外的敏锐,感觉到一丝不妥,他也格外的谨慎。 他悄无声息的从桌案上拿起一方砚台,对着窗户口那边就狠狠砸了过去,这一击之下还伴着他常年习武的劲力。 窗户顿时被砸出一个大洞来,夜晚的任何夹着雨雪从破洞口就灌了进来。 轩辕玉川这才连忙跑到窗口看去,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 林峥也把剑还入剑鞘中,他说道:“父亲是担心有人?” 轩辕玉川无奈道:“为父就是凭着这样的小心谨慎才能活到现在。你即刻传令下人去,让侍卫围着这边查勘一番。不弄清楚,我始终觉得不踏实。今晚府中多加派人手巡查。” 第一百三十二章 身受重伤 林峥依言下去传令。 而这时,一条黑影趁着夜色在无数侍卫赶来之前在夜色里狂奔,不一会消失无踪。 沈依依刚刚入睡,感觉到帘子外面轻轻一动,她瞬间睁开了双眼,从腰间贴身处取出一把匕首,刚一起身,只见到一条黑影窜了进来。 她身形一动,举着匕首对着那人就刺了过去。 那黑影连忙避开,速度极快,可是沈依依却看出他这一闪躲间,脚步的踉跄。 那人慌忙抬手格住她的手腕,一把把自己脸上的黑巾扯下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 “依依,是我!” 沈依依接着营帐外的篝火定睛一看,却发现来人,“小楼。”那日自镇子一别后,她再没见到过聂小楼,还以为他先回去,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他,而他还半夜三更的跑到自己的营帐里来。 沈依依连忙松手,挑亮了灯火,这才定定的看他,却见到他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你受伤了?” 聂小楼特意来找她就是这事,所以也不掩盖,他直说道:“被内劲所伤。”他说着解开外衣,只见他黑色的夜行衣下肩膀处竟然是一片血迹。 揭开衣服,他的锁骨处一片塌陷,像是被人用重物从中间砸断,断骨刺破皮肤。 这伤不可谓不重! 伤成这样,必定是每一口的呼吸都是痛,可是他却忍到现在。 “你……”沈依依本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再说,一双手在见到他的伤口后,就已经先一步动作起来。 沈乐康就睡在营帐外面,本来睡到死死的,恍惚中感觉到后面有光亮,他连忙睁眼一看,却见到沈依依营帐里灯光亮了,连忙汲上鞋就过来。 一推门,就看到一个男人赤裸着上身对着沈依依。 他张大了嘴,刚要跑过来,却见到沈依依目光正对着自己。 “乐康,去煮壶沸水来。” 乐康也来不及细问只有先去烧水。 当他端着一铜盆的开水过来时,正见到沈依依替聂小楼施针止血,她出手力道基准,再加上她特意寻来的牛毛针,针直刺入穴中,带来的疼痛让聂小楼也忍不住皱眉。 沈依依道:“这牛毛针入穴很疼,如果……我这里有麻药。”刺穴不过是为了止血,而一会还要特他把断骨给接回来,那样的疼痛,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聂小楼虚弱一笑,“没关系。” 沈依依知道这些人有些时候把面子看得比其他都重,她也不勉强,出手精准的扣住聂小楼的断骨,双手用力,以一种巧劲,强行把断骨给接了回去。 之前有一小截断骨刺进了血管之中,而她把断骨驳回来的时候,鲜血顿时就从破口处喷涌而出,幸好之前她以牛毛针封住穴位。 纵然突然出血,她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沈依依连忙吩咐沈乐康用干净的纱布压在伤口上止血,她用极细的针线替他缝针止血。 “乐康,你看到没有。如果是血管破裂的话,就要想用止血钳止血,人一旦失血过多就会休克而至死亡。所以,对于外伤最关键的就是要预防失血。若是有适当的工具,再配合相同的血型的血,失血过多的人理论上也是能救回来的。” 她手法娴熟的在线头上打了个结。 还特意留下最后两针,让乐康尝试着缝针。 聂小楼脸上微微一囧,这人竟然自己当老师还悉心教导自己的得意门生。 可是,为什么要拿他来当试验品? 而沈依依接下去说的话更让他郁闷了。 “这种伤在锁骨处的比较不常见,但是处理也更加棘手,机会难得,你一定要仔细看我正骨的手法。” 她特意用手比划给沈乐康看,见他领悟的点头,她又接着说道:“如果是伤在手上或者脚上,这两个地方因为人的动作,所以,如果一不留神就会引起移位,一但移位就要打断了骨头重新正骨,所以,一定要用木板加以固定。明白了吗?” 沈乐康再一次认真点头,却指了指聂小楼伤的位置。 “这位置特殊,无法用木板固定,不过没关系,他身强力壮,这点伤休息两天就好了,只是,得在他手上打个吊臂,免得他牵扯到伤口,发生移位。” 聂小楼被这师徒两彻底的打败了! 他顿时想到了沈依依在京都的沈氏医馆后院里面养的那些小白鼠小青蛙,她就正常用那些东西对着沈乐康教育,现在却轮到了活生生的自己,想想那些被剥皮抽血的小白鼠,他无比哀怨的看了沈依依一眼。 沈依依这才猛然想起对方是熟人,这样明目张胆的用熟人当教材其实很不好,她脸色顿窘,连忙赔笑,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个,职业病,你可别介意。” 聂小楼重新穿好衣服,忽然发现自己的脖颈前挂了一条丝巾,是沈依依的! 沈依依正勾着手到他脖颈后打着结,顿时鼻息里全是她身上的香味,这香味熏得他脸微微发红,而她靠着自己距离很近,近到他几乎能把她长长的睫毛翘起的弧度都看的一清二楚,她垂下的发丝拂过脸颊,顿时让他痒痒。 看到她给自己系上的丝巾,在一瞬间,聂小楼心里想,一会儿这样去见左亭衣,会不会不太好。他肯定会吃醋的! 他正想着,就见到沈依依托起自己的左手放在丝巾里。 “好了!记住,伤口不要碰水,明天记得来换药,动作不要太大,刚才我说的你也听到了,骨头移位了要打断了重新来的。” 那副模样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老学究。 他一怔,看着她,半夜把她从温暖的被窝里弄醒,她身上穿着单薄的里衣,而乐康担心沈依依着凉,在端来热水后,顺手就往火炉里加了几块炭,此刻炉火正旺,佘沈依依的脸颊被营帐里的热气熏得脸颊绯红。 而旁边铜盆里的热水水汽氤氲下,她的眼中水雾水雾的,看上去清澈诱人。望着她,聂小楼好像看到自己小时候,老是缠着自己的妹妹,总会在听到自己回来时,从床上爬起来站在自己身边,伸出手问自己要好玩的小玩意。 突然想到幼时,聂小楼恍惚中还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自己的妹妹,他忽然忍不住就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这一揉两人全都是一怔。 连沈乐康都是不明就里的看着那两人。 聂小楼显然有几分尴尬,他连忙起身借此机会看了看外面的时辰,此时外面依旧昏暗,可是,他却知道是天要亮之际,他连忙说道:“时间还早,你再去睡一会儿,我先走了。” 他说着,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连忙从旁边抓过一件看样子就知道是左亭衣落在这里的大氅,他单手一甩,披在身上,遮住身上的夜行衣,匆匆出门。 左亭衣和衣而眠,睡得也并不安稳。 朦胧中,他好像到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远处有个女子在对他挥手,他认出是沈依依,连忙向她走过去。 可等他走得近了才发现,那里不只只有沈依依一个人,还有一名女子,一头及腰的长发微卷的披散在背后,头上戴着一顶精致的纱帽,帽檐上还擦着一根纯白色的翎羽,赫然便是冷月芜。 而冷月芜不知道正对着沈依依说了什么,沈依依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眸子里的笑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满满的震惊与鄙夷。 她骤然回眸看向这边,手指着左亭衣说道:“你为什么要骗我?” 左亭衣茫然无措,“我没有骗你,我骗你什么了?” 他一抬头,却见到沈依依背后的冷月芜正狞笑着看向这边,眼中全是浓浓的算计。 “依依,你听我说!”左亭衣连忙去拉沈依依的手。 沈依依却一把嫌恶的把手挣脱出来,“你是那种人,太令人恶心了,我警告你,你别碰我!” “我……”左亭衣心里有一道口子,本来已经结痂,可是内里却并没有愈合,被她这么一说,那道口子噗嗤一声顿时再次裂开。 他心里无比的愤恨,记不清已经多久没有那种愤恨的感觉了,他望着冷月芜道:“你究竟给她说了什么?” 冷月芜挑起鬓角边垂落下来的一缕秀发在手指间绕着,妩媚的笑着,她说道:“你在怕什么?怕她知道你的过去?” “你究竟说了什么?”左亭衣怒不可遏一步跨过去,一把扼住冷月芜的脖颈,“你究竟说了什么?” 他的力道足以让人有窒息的痛感,按理说,手下的人应该疼得面容扭曲才对,可是冷月芜没有半点异样,还是那样狞笑着,她说道:“你真的那么在乎沈依依,就不应该有那样的过去,哈哈,你怕你的过去让沈依依知道。放心,她知道了,你也看到了,她跑了,她不想让你碰她……” “闭嘴!”他对着手下的人吼着,“给我闭嘴!” 可是,冷月芜的声音却一直在他脑海里萦绕着,他整个人被那股连他自己也无法遏制的怒气控制,下手狠戾。 只听得扑哧一声,他看到眼前的人竟然被他徒手撕碎,可是那声音还是一直在脑海里回荡:“左亭衣,左亭衣!” 就在这时,他猝然一惊,猛地一下坐了起来,看到眼前有人,想也不想一拳就挥了过去。 聂小楼没想到自己来的竟然很不是时候,左亭衣被梦魇住了,他好心去叫他,却被他一把揪住的袖子,扑哧一声,把袖子拽成了两截,这还不算,他一睁开眼睛对着自己就是一拳。 幸好他反应够快,迅速退开,可是牵动了肩处的伤,身形还是一滞,被左亭衣拳风一扫,正中眼角。 他捂着眼睛吼道:“你做什么?看准了再打也不迟啊!”要是挥了我这张脸,当心我楼里面的姑娘和你拼命! 左亭衣一拳后,也回过神来了。 他看到聂小楼极度委屈一般的蹲在一角,身上的大氅掉在地上,里面衣服破了,露出染血的里衣,这样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诡异的像是他被人给拉什么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玉川地动 看到这里,连左亭衣嘴角也忍不住抽搐一下,“你受伤了?”说着就要去扶他,却被人生气的一把撩开。 聂小楼赌气的坐在桌前,端起一杯冷茶就喝,却不想一动就扯到伤口,疼的嘴角一抽,茶杯也摔在地上。 左亭衣重新寻了杯子给他倒了一杯热茶亲自递到聂小楼面前,眼风一扫,瞥到他包扎好了的伤口,再停留在他乌青一片的眼角。 “你让沈依依给你看过伤口没有了?你轻功了得,谁伤的你?” 聂小楼端起茶杯喝了茶,目光落在脖颈上系着的沈依依的丝巾,来之前,他还在想,左亭衣见到自己系着沈依依的丝巾,他一定会吃醋生气。本来他还有几分忐忑,可是却还是想系着这丝巾,在进门前忍住没有取下来。 可是现在,左亭衣平白无故打了自己一拳,他心里过意不去,就算看到沈依依的丝巾,他也不好发作。一想到他吃瘪,聂小楼心里的气也就消了。 而且,现在,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商议,所以,聂小楼也不理会刚才左亭衣那一拳,他转身过来无比郑重的说道:“我的伤不要紧,断了锁骨,依依处理过了,休息半个月就好,不过,我有要事给你说。” 扫了他的伤一眼,左亭衣眸色逐渐沉了下去,他说道:“你去过玉川城?” 聂小楼点点头,“我是被玉川王所伤,不过,我听到他们说……” 不一会,聂小楼把事情经过告诉给了左亭衣,末了他问道:“这事,你要不要告诉轻扬?我担心他此行进入浙北会有危险。” 左亭衣沉思片刻说道:“暂时别说,我担心事情没这么简单。我们来的路上,冷月芜的人已经出现了。下个毒都能这样费心思,看手法应该是慕述锦所为。只是暂时我们还不清楚,她这一举动与玉川王可有何关系。” “你是说,冷月芜那婆娘也亲自来了?还带着慕述锦?”聂小楼顿时就要跳脚。一想到她,他头都大了。 慕述锦是冷月芜的心腹,只要她在的地方,慕述锦一定不会离得很远。而他想到之前,冷月芜绑架沈依依时,慕述锦没有在她的身边,所以,才有机会沈依依逃脱不说,还把冷月芜弄得那样狼狈。可要是慕述锦在她身边,事情还真的很难说。 左亭衣看了受伤了聂小楼,道:“你先在我这边休息一下,一会等大军行动时,你再找机会离开。对了,去替我把潞安接过来。” “潞安?”聂小楼撇了撇嘴角,心里泛嘀咕,你确定要把潞安接过来?沈依依在这边,你却要接潞安,你确定这样做不会搬石头砸自己脚? 左亭衣哪里知道他的腹诽。抬眸扫了他一眼。“有问题?” 聂小楼瞬间一本正经,摇头道:“没有!需要追查踪迹,潞安最适合,放心,我一定去!” 左亭衣出了营帐,径直就来了宣轻扬那里。 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一个时辰后,宣轻扬就下令拔营,大部队正式进入玉川城,不过,却是由谢吟风先带领国师和大夫们先进城,而宣轻扬则带着大部队随后而至。 可是,这一举措刚刚颁布,谢吟风顿时就找来了。 前些日子,他因为中毒导致所有的时间不是用来解毒就是用来赶路。素来都是养尊处优的他何曾受过这些苦。 在刚刚离开京都时,沈依澜就来找过他。所为何事,只是无需名言的,左右不过为了一个沈依依。 当时他答应会在半路上想办法除掉这个眼中钉,可是,却不曾想,倒让她错有错着的收拢一群大夫的心。 而那毒也让他够呛,沈依依这件事也就这样搁置了。现在到了浙北,宣轻扬却偏偏要他先带人进去。 对于玉川王的情况,谢吟风多少也知晓一二,这个提议他自然是不同意的。 “我不同意!这次义诊的主持者陛下钦点的可是魏国公你。这样的大任,小王可担不起。” 宣轻扬那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是自己带人进去,那么如果玉川王真有异心,玉川城大门一关,他们插翅也难飞。 “谢小公爷,你可真会说笑,陛下的旨意乃是本王主持,你协助,况且,玉川王说来与你族中颇有渊源。” 轩辕玉川的母妃本姓一个谢,单名一个宛字,与谢吟风同族,说来,他见了玉川王还得按照本族辈分称呼一声表姑爷。 “玉川王见你这个远亲侄儿,只会以礼相待,又岂会从中为难。”宣轻扬逮住这一点不松口,“再者,我们若全都进入,试想这一万的军队数量太大,冒然而入,岂不是扰民。让浙北的百姓如何看待。我们会在城外三十里扎营,若有事也能兼顾。” 他说着向前迈一步,靠近谢吟风道:“既然是义诊,浙北城内城外百姓也该一视同仁。所以,你带着一些大夫进去,我留下一些大夫在城外义诊。” 谢吟风冷笑起来。 的确,如果自己进城,玉川王不会摆在明面上的为难,可是宣轻扬却说要留下一些大夫,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好!小王去便是,可是,身为义诊的首席大夫,魏国公不会与小王争吧。” “沈依依不行!”宣轻扬就是担心沈依依有事,所以才想了这么个办法要把沈依依留在自己身边,却不想谢吟风对这点就是寸步不让。 为了这事,两人顿时争执不下。 听到消息,沈依依和王大人朱齐海、洪天友等人也匆匆赶来。 在路上,扮作洪天友的左亭衣悄悄拉住沈依依道:“你千万不要去玉川城!” 沈依依想细问,却发觉再也没有机会。 她刚一赶到,还没弄清怎么一回事,就见谢吟风突然手一指,正指着沈依依道:“她若不随本王进城,本王恕不奉陪!” 既然此事说不过去,那么至少也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他知道若是有事,宣轻扬绝对的不会救自己,但是若是沈依依在身边可就不一样了。 听到这话,左亭衣眸色一寒,眼中迸发杀意。 而就在这时,却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没有意料到的事情。 就在众人僵持不下之际,只听得极为遥远的地方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那一声响就好像是一道闷雷就在地面上炸开了一般。 随即,地面骤然抖动起来,强烈的震动越演越烈,所有人都站立不稳,他们巡视周围营帐摇摇欲坠,在瞬间,大家连忙从营帐内冲了出去, 刚到外面时,就看到远处的山上有无数的落石从山上滚落下来。 众人抬眼向着远方看去,只见到北边处天色极暗,黑压压像是乌云又似滚滚的烟尘。 轰隆隆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就在众人的脚下瞬间传过。 马厩里马儿也在同时发出嘶鸣,随即躁动起来。 这强烈的震动持续着,无数的营帐强烈的摇摆着,不一会儿,好些营帐就倒塌了。四处尘烟滚滚。 沈依依一里一紧,蓦的想到了一个可能,“地震了!” 随着营帐的倒塌,马厩也跟着倒坍,马儿挣断缰绳跑了出去,四处狂奔着,在奔跑中还撞伤了无数人。 这样强烈的震动约摸过了两分钟后才逐渐的渐弱。当再无震感时,沈依依一抬头,只见天色骤然昏暗了下来。 没想到紧跟着的竟然是日食! 她知道这是再正常不过的自然现象了,可是在其他人眼中这是极为恐怖的事情,象征着末日,代表着在高位者的无能,天降天谴了! 蓦地,就在众人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沈依依却感觉到手一暖,整个人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别怕,有我!” 一时,她只感觉到无比的安心。 “我不怕!”她说着,安心的把头投在他的怀中。她说不怕,是真的不怕,可是她却听到他胸腔里强而有力的心跳似乎要比往日快上那么一些。 当光明重新来到时,沈依依只看到满地的狼藉。洪天友就在她身边不远处,却用一双温暖的眼看着她,包围着她。 这一震动来得太过突然。 宣轻扬顾不得自己脸上的担忧,着人吩咐查看伤情,还有将四处奔跑的马儿追回来。目光投向玉川城时,却多了几分担忧。 隐约可见的是那边估计楼房坍塌造成的滚滚烟尘,本来他们就是来义诊的,能接待的义诊人数也不算太多,可是现在看来,这义诊来的还真及时。 此时此刻,他也不能再找借口留下一些大夫了,他眼中颇有深意的望了洪天友一眼,再看了看沈依依,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唇动了动。沈依依看出他在用唇语告诉自己,“小心!” 这些马向来都是训练有素,除了几匹被坍塌的马厩砸伤外,其余的不一会儿就全都寻了回来。 宣轻扬翻身上马,高声下令,“全军前往玉川城,大军留守八千城外驻扎,其余全都随义诊医队入城!” 谢吟风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宣轻扬不可能再守住沈依依了,他也赶紧上马,却颇有深意的看了身后的侍从一眼。那侍从帽檐压得极低,脸上带着一个眼罩,遮住一只失明的眼,他低声吩咐道:“没本王的令,不可轻举妄动。” 那侍从透过帽檐扫了前方马背上的沈依依一眼,片刻的犹豫后还是点了点头。 众人快马一路当先来到玉川城外。 还未进城,就听到城内传来的无数的哀嚎声。 滚滚的烟尘还未散去,一片愁云惨雾。 连玉川城的城门一角也有些崩塌,但是主体情况倒还是完好。 或许料定了宣轻扬他们要来,所以城门大开,玉川王策马亲自来到城门外迎接。 他的发丝,脸上,身上全的灰尘,花白的发丝此刻也变成了灰白,如同从灰堆里刚刚爬出来,连衣襟也是皱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废墟之中 玉川王亲自到了城门之外迎接。 宣轻扬勒马朗声说道:“王爷!” 玉川王在见到宣轻扬时,翻身下马,却是单膝下跪道:“玉川城城主轩辕玉川恭迎尊使驾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宣轻扬这个魏国公只是个爵位,而对方可是亲王,虽然自己的从皇命替天至此,但是也受不了这么大的礼。 他连忙往一旁侧身避开这样的大礼,伸手相扶。 “王爷快快请起。如此大礼,小王可承受不起。” 玉川王顺势起身,面露忧愁说道:“魏国公带着义诊大夫赶来实在是太好了!刚才发生地动,城中无数房屋倒塌,百姓……” 宣轻扬连忙说道:“小王已经命令大夫快马赶来,王爷前面领路。” 宣轻扬说着连忙让身后的人速速进城,而在众人进城的时候,他驱马赶到谢吟风身边低声嘱咐道:“你见机行事,注意安全。” 谢吟风虽然也知道这事的重要,却还是在离开前明讥暗讽道:“魏国公是担心小王的安危,还是沈依依的安危?怕是在魏国公的心里,连陛下的旨意也比不过一个女人的性命来的重要吧。” 这话说的极为嚣张,若是让旁人听去了,还以为宣轻扬大逆不道。 宣轻扬冷冷扫他一眼,低声反唇相讥道:“谢小公爷跟随的可是三殿下,今次若你立下功劳,陛下自然会把这笔账算在老三身上的。”言下之意便是,我给你制造机会,就看你会不会把握了。 谢吟风冷哼一声,不再与他多费唇舌,打马而入。 宣轻扬借着城门有崩塌的危险就带着自己的亲卫在城门处进行修葺,实则是为了给他们提早防备留下退路。 玉川王岂有不明之理,他只是用眼风瞥了一眼,带着这支义诊队立刻进入城中。 左亭衣跟着众人却在即将要进城时,偷偷拽了沈依依的衣袖,递过去一个眼神,别进去,找机会跟在宣轻扬身边。 沈依依刚要说什么,却不想就在这时,谢吟风从后面插了过来,堪堪把二人隔开,他对着沈依依说道:“沈大夫,你可是这次义诊的队的首席。听说你医术了得,这一次可别给陛下丢人。” 左亭衣眼中急色闪过,看样子只要有谢吟风在这里,他是不可能把沈依依带走的。而刚刚发生过地动,玉川城中百姓一定受伤严重,沈依依身为大夫,以她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对着无辜百姓见死不救的。那一刻他想到了当初在京都时,瘟疫盛行之际,她还不顾个人安危救下了寇珠。 有谢吟风在这边,他不好说什么,只有一个关切的眼神。 沈依依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众人进城,却在入城的一瞬间全都怔愣住了。 这就是玉川城?这分明就是一个死城!城中的房屋十有八九全部倒塌,倒塌的废墟之中,压着无数百姓。只有为数不多青壮年们在这次地动中跑了出来,逃到空旷处,等尘土消一些后又急匆匆的赶去救出自己家里的人。 还有很多人被木桩墙体压着,还没有落气,剧烈的疼痛与惊恐让他们在无数尘埃中不停的哀鸣。 而一些身穿士兵服饰的人也在帮忙救人,这些人显然是玉川王的亲兵。 见到这一幕,所有人都震住了。 谢吟风本还心存疑惑,可是见到这样的情况后,他不得不暂时放下成见,比较玉川城的百姓也是陛下的子民,刚才宣轻扬说得对,这事若处理的好,这个功劳的确是要记在晋王君昊的头上。 “还愣着干什么!帮忙救人!”谢吟风反应过来连忙朗声安排。 这一声瞬间让所有人全都动了起来。 在来的时候,宣轻扬就给谢吟风两千人马,这两千士兵全都是骁骑营的将士,他这一声令下后,这两千人先一步赶到废墟之中,帮忙把还活着被废墟掩埋的人给挖出来。 随后那些大夫帮忙治伤,这一次一共来了一百多位大夫,他们也顾不得其他,连忙问诊起来。 沈乐康与沈依依跟在一起,他看到其中坍塌了一半的一座房子下,有一只小小的手正竭尽全力的透过废墟中一丝缝隙向伸出来。 沈乐康拉了拉沈依依的手,指着那个地方。 沈依依连忙跑过去,她到了大声对着废墟下面说道:“别担心,我会救你出来的。”那手的主人好像听到了她的话,摇动的弧度更大了。 沈依依喊来两名士兵,帮忙把压在上面的大石挪开,大石一动,坍塌了一半的房屋随着这一动,扑簌簌的又落下很多尘土来。 沈依依一呛,连忙让众人住手,“别动!”她顺着落下的尘土的地方看去,就在他们头顶的上方有一块巨大的石板,这块石板有一大半的面积暴露在空中,若是再有一丝的震动,极有可能从他们头上砸下来。 救不了人,还要连累其他人。 沈依依连忙让众人退后,而众人退后,她却向前而去。 沈乐康连忙拽着她的手,拼命的摇头。 “你别过来!那里可是有孩子!”她神色焦急的说着,因为就在刚才她靠近过去时,听到了一阵极为微弱的婴儿的啼哭声。 那里有婴儿,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见死不救! 沈乐康把她的手拽得更紧了,还不停的指着那块摇摇欲坠的石板,现在他无比的后悔,刚才就不应该告诉沈依依这边有人的。要是沈依依有任何危险,他…… 沈依依一把扣住他的手:“乐康!你是男子汉,你要记住,男人该有的担当!更何况我们还有另一个身份,我们是大夫!其他人可以不管,可是我不能不管!” 她的话好像还在耳边回响着,可是为何透过模糊的双眼,沈乐康只看到一个无比坚毅的背影。 沈依依喝住其他人,自己却跑了过去。 她仗着自己敏捷的动作,跳过一块巨大的缝隙,那里原本是二楼,现在却只剩下半层楼。正面根本就无法过去,要想救人只有想办法绕过去,在对面有一块空地恰好能避开掉下来的石板,只是那里地方太狭小,无法站立更多的人。 其他士兵不认识她,只是见到一个身形瘦弱的男子为了救一个孩子而不顾一切。大家的目光全都望了过去,纷纷为她捏一把汗。 沈依依很轻易的绕到那块空地,她抬头看着摇摇欲坠的石板,刚才众人抬石块产生的振动让这石板随时都有要掉下来的可能,可是现在,没有那些振动,那石板在兀自颤动一会儿后就停住了。 本来这是极好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刹那,沈依依心里突然浮现一个念头,这场地动真的很诡异! 如果是真的地震,那么为什么为在如此强烈的震动后,就没有了余震?不管是什么样的地震类型,强震过后一定是有余震的。然而,这里却没有。 从第一次的震动发生之后,他们从驻扎在城外的八十里快马赶来,也用了几个时辰,到达这里进入城中也有一些时间,然而这所有的时间之中却再也没有一次的余震。 沈依依心里突的一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急忙抬眸四处寻找,可是透过浓浓的灰尘中,她却再也没有看到左亭衣的身影。 “哇哇……”一阵轻微的婴儿啼哭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不管这次的地震是否异常,她首要的还是要救人。 她徒手抬开几块较大的石块,透过缝隙,她看到了在石板与石板的夹缝中,有两个人还有一个婴儿。 而这两个人被楼板卡得死死的,其中一个是个十多岁的小女孩,她被纵向卡在缝隙中,一只小手还高高的举起,可是现在她的头侧向一边,胸腹处被一块大石抵住,明显凹陷了一大块,沈依依趴在地上,伸手去够她,手指勉强能摸到她的脖颈。 这一摸,却再也感觉不到她脉搏的跳动了,她已经落气了。 沈依依把目光看向另一个人,那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女,一只脚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压在她的肩膀旁边,她的眼中呈现一种濒死的状态。 而在她的身下,鲜血正混合着无数的尘土流淌着。骤然见到有人来了,那女人眼中瞬间迸发出期翼的光芒来。她嗫嚅着唇,沙哑的嗓音在几次尝试后发出了声音,“救救我的孩子……” 沈依依眉头不由皱紧,顺着她的目光,她看到在这个女人的身下有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女人的背上压着无数的石块,可是她却以单薄的身躯顽强的承受着,只为了给她胸前的孩子留下一块生存的空间。 那一刻,沈依依的心仿佛被撼动,母爱的伟大就是在于这种宁可舍弃自己的性命也为了孩子而努力到最后一口气。 她说道:“放心,我一定会救她。” 那女人艰难的点点头,她竭尽全力的挪动着身体,把孩子从胸前移出来。沈依依连忙用手搬动着面前的石块,为那孩子腾出空间来。 因为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所以她挖了不一会儿就挖出了一个小小的通道。 而那女人也把孩子推了过来,她一面推着,一面用沙哑的声音喊了一声,“姑娘……”女人看女人,只一眼就能分辨。而她看出沈依依是个女子,她把最后的期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不要放弃,相信我!我一定会救你的孩子!我是大夫!”沈依依竭力伸长了手,可是距离孩子还差一点。那女人一看就知道已经油尽灯枯了,她怕在这关键的时候…… 仿佛听到她的话,那女人吸了最后一口气,她用尽全部的力气推了孩子一把,也在同时说道:“我求求你,保护我的孩子,别……别让她被人吃了……” 这是她最后的力气了,就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头一歪,顿时断气,沈依依接着她最后一力,手指堪堪勾住孩子裹在身上的襁褓,用力拽了出来。她搂着孩子却听到她的话,顿时一怔! 她!她刚才说了什么? 第一百三十五章 终究要面对 千里之外,皇宫之中,轩辕云霄的桌案上放着一封密函,而他却坐在桌前一动不动好似老僧入定一般,孟公公则照例站在一旁侍奉,却还是时不时偷偷觑向这边,眼中隐隐有担忧的神色。 门外有身影晃了晃,一个小太监的脑袋谨慎的探过来向里看着。 不用说,孟公公他也知道又为了什么事,可是陛下这边,他皱着眉瞪了那小太监一眼,不想活了? 那小太监连忙收回脑袋,小心翼翼的向着外面跑去。 门外那人身穿一袭紫色的锦袍,听到脚步声,旋即转身,“父皇他……” “四殿下息怒,奴才无能,陛下他……” “父皇他还是不见?”君琰一急,就要冲进去,那小太监连忙拦住“殿下可不能!陛下这时谁也不见,您还是请先回府上吧,奴才师傅在里面侍奉着,若有消息,奴才一定通报。” 君琰皱紧眉头,说道:“事关重大,本王……”他又抬头看了看里面的情况,也知道不能硬闯的,想了想,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他交到小太监手里,“这信函你找机会拿给你师傅,让他呈上。事关重大,这事你要是办砸了,本王定诛你九族!” 那小太监吓的不轻,连忙恭敬的结果信函,轻轻的几张纸却好似重万斤。 君琰刚要出宫,有人却拦住了他的马车,侍从道:“王爷,是皇后宫中的老嬷嬷阮氏。”君琰从马车里出来。 阮嬷嬷躬身一拜裣衽施礼,“殿下,皇后请您去一趟。” 皇后亲自派了自己的心腹阮嬷嬷来请,君琰便知推脱不了,只有前往中宫一行。 宣皇后一身素色绫锦的衣裙,依旧在桌案前抄着佛经,见到君琰到了,脸上顿时绽放出笑意,“琰儿你来了,快坐!”又赶紧的吩咐宫人上茶侍候。 “不知母后叫儿臣前来所谓何事?” 宣皇后淡淡一笑,“也没有什么事,许久都没见你了,有些挂记。知道你爱茶,本宫听闻宫外有家沈氏茶庄很是有名,听说他们那儿出了一个新品种叫做六安瓜片,刚刚让个寻来,所以便叫你来品尝。” 屋内其他人都被遣了出去,只留了阮嬷嬷侍候着,她听到这话,忍不住往这边看去,宣皇后为了见王爷一面,可真是煞费苦心。只是王爷却不知情,此刻看他,摆明了就是心不在焉敷衍的神态,阮嬷嬷也只有无奈的在心里为宣皇后叹上一叹。 君琰本想找了托辞离去,却听到沈氏茶庄四个字后眼光一顿,他看着青花瓷碗中的茶叶,清脆碧绿,茶色透亮,茶叶竟然如同瓜子一般一片片的,“六安瓜片?” 宣皇后见他感兴趣,眼中都散发出光来,带着讨好似的说道:“本宫听到这名字也觉得有趣,还特意让人问过为何叫这名儿,你猜那茶庄掌柜怎么说的?” 宣皇后不知道,君琰却再清楚不过,这沈氏茶庄背后的东家可是沈依依。他估摸着这又是沈依依在离开前捣鼓出来的新玩意儿。估计是她刚刚弄出来,就又忙着离开,否则以她与自己的关系,有了新品种一定会约上自己去品尝,说来这新品种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他仰头看向宣皇后,“倒也是哟几分贴切,那掌柜怎么说的?” 他竟然真与自己闲聊起来,宣皇后眼中的笑意好似从心里溢出来的,“那掌柜说,这是他们东家定的名字,说什么,只为回忆,祭奠逝去的青春。你说有趣不有趣?本宫想那茶庄的东家一定是个白胡子老头。” 这样的说法也只有沈依依那极为独特的性子才能说出来。君琰听罢也不由一笑。 见他笑了,宣皇后愈发的开怀,自从太子去世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露出开怀的笑意。软嬷嬷看在眼里,却又觉出几分心酸来。 “对了,琰儿,听说你急着见你父皇,究竟所谓何事?” 君琰叹一口气,这本是朝堂之事,后宫不得干政,不过,见不到皇上,这事压在心里也不好受,见到宣皇后这边如此冷清,他也不知道为何便道:“唉,回母后的话,事关浙北。” 宣皇后心思通透,一瞬间就猜到其中端倪,“可是为了那沈姑娘?”沈依依身为义诊首席之事,她是知道的,自从她一走,君琰那边就多次派人去打探消息。看来他对沈家的那个女儿还真是上心了。想到之前谣传沈依依与左亭衣之间,唉,该不会又是一段孽缘吧。 君琰一怔连忙说道:“母后说哪儿的话。襄赣发生瘟疫之时,听说疫情好像传播到了浙北。后来魏国公亲自前往控制了疫情。这事谁都知道,可是偏偏玉川皇叔上奏说并无瘟疫。儿臣得到的消息,好像是说浙北因为雪灾才把瘟疫之事给压了下来。” 这件事很多地方都说不通,当中疑点重重,而宣轻扬带着义诊队,哪个地方都不去,第一站却是直奔浙北。君琰思前想后觉得这事太过蹊跷。 所以,才贸然把自己得到的消息想告诉皇上,却不想,轩辕云霄早就下令谁都不见! 他除了担心浙北玉川王那边,也的确担忧沈依依的安危。早知道自己就不该提议义诊队巡视整个商朝了。 当时他不过是想若是沈依依跟着义诊队,暂时离开京都,对她有好处。时间一长了,那些流言蜚语也就消散了,等她回来时,可是有功之臣了,那时,她的身份地位做自己的王妃,旁人挑不出茬子来了。 宣皇后听罢不咸不淡的劝慰几句。君琰心里还记挂着其他,敷衍闲聊几句家常后便起身告辞。 宣皇后看着他离开,犹豫了片刻。“阮嬷嬷,替本宫更衣。” “娘娘,您要替四殿下走这一趟?”这事真趟下去,后果…… “你没看到琰儿在为自己提议义诊巡视商朝之事而耿耿于怀吗?他不知道,这个提议其实正是陛下的主意。陛下对自己名下的几个孩子诸多试探,诸多利用。”她说道这里,脸上闪过一丝黯然,“这皇宫,这天下,陛下没有一样不是算计的。琰儿想什么,我这个当娘亲的再清楚不过了,我纵不能忤逆陛下的旨意,但是本宫也得为自己的孩儿说一两句话。” 宣皇后的话让阮嬷嬷神色一变,她不敢相信皇后今日竟然会说出这般话来,“娘娘……” “不用劝了,事到如今,本宫也不想隐瞒下去了,上次你说得对,这事我还要瞒多久?难道我要到死也不能听到自己的亲生孩儿诚心诚意的唤我一声娘亲么?” “是!奴婢遵命!” 上书房外,那小太监哀怨之极,之前推了四殿下,又来了皇后娘娘。 孟公公也无可奈何,皇后许久不出宫门,这一次亲见陛下还在门外候着了,他只好低声说道:“陛下,宣皇后在外求见,已经候了多时了。” 轩辕云霄把手中的密函随手丢给孟公公,淡淡吩咐道:“替朕烧了。”说罢起身出去。 孟公公连忙把接住的密函放在烛火上点燃再丢在火盆里,看着密函烧成灰烬,只是在燃烧的那一瞬间,他无意中看到密函上被烧得七零八落的几个字。浙北,隐瞒,人食人…… 左亭衣本来一直都跟在沈依依不远处的,可是却被突然冲过来的一队人马给阻隔了,等人过去后,他再一抬头,却看不到沈依依的身影了。 他刚想过去找,暗中有人递了张纸条在他手中。他佯装帮忙救人却暗地里查看着纸条上的内容,只见上面字体潦草写着:玉川王变节,雍兵在边境三百里外。 左亭衣脸色猝然一变! 此刻因为刚才经历过地震,此刻救人声,哭喊声,尘土飞扬中,整个玉川城无比混乱。如果有人要混进来,这可是极好的机会,但同时也是消声灭迹极好的机会。 左亭衣一转头看到在自己身后一一名亲兵,那人正在这时抬头看向他,两人四目相对间,左亭衣点了点头,那亲兵指着那边道:“洪大夫,你看,那儿好像有人。” 他说着就拖着洪天友往那边而去。 身后还有几名亲兵连忙道:“洪大夫,别过去,那边危险。” 这几人话音未落,就见到一座院墙倒下,堪堪就砸在洪天友和他旁边的亲兵身上。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本来玉川城天就黑得极早,再加上这里尘土飞扬,那院墙一倒顿时溅起无数的砖瓦碎片,同时又带出无数的灰尘,众人连忙闭眼躲避。却也只得眼睁睁看着洪天友和亲兵被埋在院墙之中。 “洪大夫!”朱齐海是跟着洪大夫这一小队人马的,虽然他投向了沈依依那边,可是他与洪大夫也有数十年的交情,虽然算不得关系匪浅,可是现在亲眼见到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就在眼前消失,他的震惊无以复加。 他想要冲过去,却被人拦住,因为那边院墙一倒,所谓牵一发动全身,连带着那一片摇摇欲坠的房屋也开始崩塌,众人只有急忙退后…… 皇宫,宣皇后看着面前的轩辕云霄,这个人她从自己还是豆蔻年华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要嫁给他,那时的他正是年少时,有着俊朗的五官,英姿勃发,浑身上下散发出卓然的清华气度。 当年,玉川王还是只有六岁左右,却总喜欢跟在他的身后,像个小尾巴似地跟着他跑。每年皇宫宴请百官时,父亲都会带着自己出席,她作为勋贵世家的家眷,身为四殿下的轩辕云霄也给予了特殊的照顾。 慢慢的两人相熟起来,可以说,自己与他的的确确是青梅竹马。 少年时代的两小无猜,为何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越来越陌生。可是纵然如此,放眼整个大商朝,也只有她不用却靠在无数的信息来猜度陛下的心思! 第一百三十六章 浙北隐情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宣皇后连思考问题的方式与角度都与他有着一致的同步,或者是那时再皇宫见到他第一眼开始就在心里种下的种子。又或许是当知道自己将来会嫁给他为妻,为了跟随他的步伐,她才刻意的改变。 很多事情,她都知道他的想法,纵然没有他想的那么深远…… “陛下……”见轩辕云霄久久不语,宣皇后唤了一声。这一声,瞬间将都陷入回忆的两人带到现实当中。 “宣儿,”他还是如当年那般唤她,“朕知道你的来意,你是为了琰儿。所以纵然知道太子起了那样的心思,你却不提醒,为的是想为琰儿铺路。” 宣皇后没有否认,“所有人都以为太子是我亲生的,可是,你再清楚不过。只有琰儿才是我的孩儿。太子总有一日会被废,他要逼宫,不是瞬了你的意?同时也能警告宣家这个勋贵世家的外戚,行事谨慎不可太嚣张。” 轩辕云霄看着她,这些从来都瞒不过她,从他对她说出要用另一个孩子给她作为太子时,之后的一步步路,她都知道。但是她没有办法,只有尽力配合。因为他不仅是陛下还是她的良人。 太子是陛下宫中一位宫女所生,生下太子后,宫女自然会被刺死,可是从宫女有孕的第一天起,皇后就被迫佯装有了身孕,直至太子出生。 这一切都安排的是天衣无缝,可是却不曾想的时,就在太子刚刚出身的第二日,宣皇后在宫中晕厥。 太医院院判大人立刻前往皇后宫中为皇后诊脉,却发现,皇后有孕在身,时间尚不足一月! 如果宣皇后才有身孕,那她昨日生下的孩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本不要求琰儿成为太子,又或者他将来如何,我只是希望,他能叫我一声娘亲。而不是看着他,你与我亲生的孩子都被你算计,什么义诊巡视,这些本就是你的主意,你若亲口提出,哪个大臣敢反对,你却故意接着琰儿的口来说这事。” 宣皇后心里有股怨气,所以,一开了口,顿时就止不住的说道:“自从太子之事后,你为了平衡所谓的权利,处处以琰儿压制君昊,又或者以君昊来压制琰儿。他们可都是你亲骨肉啊!所有的事,你让我做,我便做了,从不问你一句为什么,可是,你知不知,因为这事,琰儿心有不安,他……” 说道这里,她猛然醒悟可不能说出琰儿喜欢沈依依之事,她连忙转口道:“你有没有为他想过,有没有为我想过?” “我没有为你?”轩辕云霄的脸色有些难看,整个屋里只有他们夫妻二人,连孟公公都亲自在门口守着,房间周围五米的距离连一只苍蝇蚊子也飞不进去。 “为了你,我撤掉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聂愠一家上百口被诛,最后把琰儿从小交还你宫中养大,你还要怎样?你知不知道,为了你,朕差点失去了一个孩儿!” 这话宣皇后从来都不知道,今日本是她第一次与陛下说这些事,可是却听到了她从未听到的消息。 她顿时一怔! 轩辕云霄猛地一拳砸在桌上,这一拳仿佛也发泄了他的怒火,片刻后,他柔和了语气道:“算了,你不过是想替琰儿说话而已。放心吧,琰儿想要禀报的事,朕都知道,你先跪安吧。如果你想告诉他,就对他说,浙北之事朕自有安排。” 宣皇后知道事情也只有到此为止,她起身福了福,“臣妾告退。”若有所思看了轩辕云霄一眼,他背对着她,她只看到他的背影,他的背脊已经不如往日挺拔了,两鬓间也有了花白的发丝。 他老了!因为老了,所以他才更加害怕,害怕自己走后,身后的那个位置会引得天下大乱,当年他也曾经为了这个位置付出了很多,可当他真的成为那个位置的主人后,才发现那个位置并不是那么好坐的…… 宣皇后心中一痛,不知道是为了自己孩儿的心疼还是为了轩辕云霄的心疼,她叹了一声气推开房门出去。 一出房门,此刻正午时分,原本是艳阳高照,可是她却觉得很冷,好像入坠冰窖一般的冷,她脚步一下踉跄,差点摔倒,孟公公骤然出手斜刺里伸手扶住她。 “皇后娘娘当心。”他一抬头却无意中与宣皇后四目相对,只一瞬,他连忙低下头,不敢直视。 宣皇后感觉有一丝凉意划过自己的脸颊,她连忙站稳,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却发现一手的潮湿。 看到她出来,阮嬷嬷连忙跑过来搀扶。 见她脸上有异,阮嬷嬷忙问道:“娘娘,您怎么了?” “回宫!扶本宫回宫!”她急急说道,好像遇到了什么大事。 沈依依抱着婴儿还站在那里,她看到早已死去的婴儿的母亲,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那女人脸颊深深的凹陷下去,临死还保持着把孩子推出去的姿态,尽力伸长的手臂暴露在空气中,她看到那双手极瘦,用骨瘦如柴也不为过。 再看向女人旁边的那个孩子,纵然死去,但是她也是极为消瘦。被石块抵着的胸腹处,肋骨的线条在分明不过了。 骤然间,心里咯噔一声! 她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婴儿,婴儿浑身上下都没有外伤,可是哭声却极为的微弱,她伸手揭开襁褓,却发现这婴儿腹部的骨骼分明,瘦的只有一层皮肤包在骨头上,手臂也细得像是两根枯柴。 哭声越发的微弱,她刚要细细查看,可是这孩子最后连哭的声音都没有了,也已经没有了气息。 婴儿的母亲尽力保护着自己的孩子,却还是没有挽救这孩子的性命,沈依依把孩子放在地上,认认真真的查看起来,得出的一个结论却让她吓了一大跳。 这孩子没有收到内伤,他的死因只有一个,其实就是饿死的! 这孩子是被活活饿死的! 地震的发生不过也是今日早上的事情,一天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把孩子饿成这样,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孩子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 想到那母亲临死前说的话,沈依依心里如遭雷击! 婴儿也死了,她根本就救不了,她没有办法,只有把孩子的尸体重新放到那母亲的身边。她骤然起身,借着这边的地形看去,她看到玉川王手下的亲兵们个个都是身形消瘦,脸颊略有凹陷,面如菜色。 他们在帮忙抛开这瓦砾救人,可是,当他们看到瓦砾下的人,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时,眼中迸发出光芒却是如此的诡异。 沈依依看着这一切,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突然之间,她感觉自己身处在一团迷雾之中,一切都是那么诡异,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重新过去回到沈乐康身边,沈乐康一直担心她的安危,看到她安然无事,他才送一口气,刚才要不是王大人一直拉着他,他一定跟着沈依依过去。 他只关心沈依依的安危,见到她安然无恙后,他才想起埋在瓦砾里的人。他用手比划着问。 沈依依黯然的摇了摇头。 他相信沈依依一定尽力了,但还没能救出人来,他惋惜的叹一口气。 王大人道:“沈大夫安然就好,地动本就是天意,我们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沈依依忽然想到之前襄赣瘟疫时,王大人也是跟着宣轻扬来赈灾过的,她暗中拉了王大人一把。 王大人为官多年自然是格外的透澈,他知道沈依依是有话要问自己,他连忙把身边的人打发开去,“沈大夫可有事?” 毕竟周围也有无数玉川王的亲兵,所以,他们有意无意的走到僻静的角落,佯装查探救人,沈依依低声问道:“王大人,你之前跟着宣……魏国公前往襄赣救灾时,对浙北之事可有听闻?” 她与宣轻扬关系匪浅,所以平日里,因为左亭衣的缘故,她都称呼宣轻扬为宣公子,这时提起他时,顺口就说了,却突然想到会让人知道他们关系,所以连忙改口。 只是一个字,王勇浩心里却是一惊,之前就听说沈依依与魏国公关系匪浅,现在看来果不其然。 可是,当他听到沈依依说起的这个话题时,王勇浩脸色顿时一变,纵然此刻,天色昏暗,可是沈依依还是发现他眼中的异样。 “王大人果真知情?” 王勇浩犹豫片刻方才说道:“沈大夫这事切不可再提了!” “为什么?”王勇浩无比小心谨慎的四下张望了,确定周围没人能听到他们的说话,这才压得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事我也是听人提起过,后来魏国公……” 见他也是只是好心的想要告诉自己不要在再说这事,但是摆明了不想告知他所知道的一切。 沈依依想到死在废墟下的那母子三人,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岂能这样敷衍过去,她面色一沉,立刻截断他的话,“刚才那边埋着母子三人,还有一个是刚刚出生不久尚在襁褓里的婴儿,现在全都死了。你别骗我,我看过,她们个个骨瘦如柴,你也不用再隐瞒了,埋在废墟中的很多人其实都是饿死的。只是偏偏这么巧,发生了地震,这事你别说你不知道。” 她竟然这么说,王勇浩眼底蓦然震动,他更加震惊,“这么说之前我听到传闻是真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勇浩沉凝片刻才道:“去年我与国公爷赶赴襄赣,当时襄赣瘟疫横行,听说有蔓延到浙北的趋势,所以,国公爷自然要往这边问上一问的。当时玉川王派人来说,浙北毗邻襄赣附近的几个村落倒是有瘟疫,也问魏国公要了药方去……” 沈依依听着王勇浩说出的关于浙北的隐情,听到后来她的脸色也跟着愈发凝重! 第一百三十七章 王府大火 王勇浩徐徐道出了一些事情来。而这些事听在沈依依耳中,她脸色愈发凝重。 去年整个襄赣先是旱灾,接连数月没有落下一滴雨来,令大地龟裂,万物枯败。可是数月之后总算落雨了。却不想这雨一下又是数月! 由旱灾直接变成了洪灾,再加上刚刚修建的河堤瞬间崩塌,洪水倾泻而出,淹没良田万顷,八百里沃野瞬间尸横满地。 洪灾之后必有瘟疫!果然没过多久,瘟疫横行,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举家迁移但是更多的人却是一家一家因为感染瘟疫而死去。也就是在那时沈依依还救了寇珠,并帮着左亭衣研制控制瘟疫的药方。 宣轻扬带着药方前往襄赣地区,那一次的瘟疫扩散极为严重,浙北也没有幸免,可是玉川王却派人来说感染瘟疫只有几个毗邻襄赣的村落。他让人从宣轻扬那里抄了药方回去,不多久也上奏报说瘟疫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襄赣这边瘟疫刚刚得到控制,整个大商朝就迎来了第一场大雪,就在浙北! 襄赣洪灾之后,浙北却是雪灾! 雪灾带来的灾害自不用说,朝堂也发了赈灾的银钱到浙北,而后没过多久,浙北方面又上奏报说雪灾严重但是也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可是,在前往襄赣时,王勇浩却听说,之前的瘟疫要比众人想到严重,只是因为玉川王的了药方应该也能控制,却不曾想,真实情况是浙北这边也同样是颗粒无收。 沈依依看着那些饿死的死尸,她有很多地方也想不明白,“这也不对啊!就算浙北颗粒无收朝堂也是发了赈灾银两的,再说了浙北这样应该有官粮,粮仓内的存粮应该也能让百姓渡过饥荒的,如果玉川王实在是没有办法,他也应该据实上报,雪灾这可是天灾,就算要担责任也轮不到他的。” 她虽然对轩辕云霄不算很了解,但是从京都百姓的富庶程度,已经他下过的命令来说,他应该不是个昏君。不过因为天灾之事来怪罪玉川王的。 再说了玉川王的儿子还手握重兵守在边疆的,事有轻重缓急,轩辕云霄不会这么鲁莽。 “难道这当中另有蹊跷?” 王勇浩把能说的也都说了,有是事情别说他猜不出来,就算他猜出来了,为了自己的脑袋,他打死也不能说的。 两人刚说到这里,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喊着:“大家一定要小心,有些楼房随时都有崩塌的可能的!” 沈依依和王勇浩连忙打住了这个话题。 却听到向这边走的几个亲兵在交谈道:“唉!洪大夫真可怜,一把年纪了,本来应该在家中享福的,却把命丢在了这里。” 听到这话,沈依依悚然一惊,她顾不得其他连忙冲过去一把揪住说话的亲兵道:“你刚才说什么?” 她斜刺里冲出来骤然开口,把那人吓了一跳,再看清楚是沈大夫,而此刻的她一脸的寒霜,他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依依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寒声道:“我问你洪大夫他怎么了?” 她用力太过,几乎把那人揪得喘过气来,旁边另一位亲兵回过神来,连忙指着身后远处道:“洪大夫过去救人,不想这个时候,院墙倒塌把他埋在下面了。” 沈依依心里猛地一紧,一股尖锐的疼痛好像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传到四肢百骸,连带着每一口的呼吸都痛。 “你们就不救人?” “沈大夫,不是我们不救,的确是没办法,那院墙一塌,把洪大夫还有另一个亲兵埋下去一瞬间,跟着旁边的楼房也全都塌了,根本就没办法可救了!不信你看!” 顺着他手指的放下,沈依依看到那里堆起了很高的一堆废墟,这些废墟的高度约摸就有三层楼高。在这个时候,的确如他所言,根本就没办法。 人若是真的埋在下面,早就死了。就算想将遗体挖起来,也不太容易,这么高的瓦砾废墟,要挖至少也得挖几天。 别人不知道,沈依依却知道,洪天友就是左亭衣!他怎么可能死在这里?她想也不想就往那边冲过去。 洪天友毕竟也是陛下钦点的义诊大夫,他被埋在瓦砾堆里的消息自然有人禀报给谢吟风知晓。 谢吟风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只是问了一句能救得出吗?得知连遗体都没有办法挖出来后,他也只说本王自会上疏奏请陛下封赏,也就算了。 沈依依一路狂奔,在那一刻,她才发觉自己对左亭衣原来是如此的在意,想到他之前还说等自己回去后,要娶自己…… 在日食发生的时候,他还拥自己入怀,在进城时,他还让自己小心。 他的温度,他的气息,他的话好像还在身边萦绕,可是现在却说自己与他天人相隔?不,她说什么也不相信! 她不要相信! 他可是号称活阎王,经过那么多的风浪,那么多的更加惊险的事,他都挺了过来,怎么可能在这里死去? 沈依依感觉喉头里有东西堵着,很难受,眼中逐渐模糊起来,看什么都想是一片水雾茫然。 她抹了一把,却发现满手都是泪水,眼泪好像不受控制似的就这么倾泻而出。 突然,她脚下一个踉跄,被石块一绊,她骤然摔倒在地,手里的火把被摔在地上,顿时熄灭了,而她的膝盖却磕在了凸出的一块石头上,顿时鲜血直流,伤处的疼痛,却半点也及不上此时此刻她心里的疼痛! 她这一摔倒,沈乐康和王大人也赶到了,连忙把她扶起来,天色昏暗,他们没有看清楚她脸上的泪痕。 “沈大夫,您没事吧。”王大人这一喊,引来旁边的众人。 朱齐海连忙打着火把向这边而来。 沈依依经过这一摔,也冷静下来,她反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擦拭干净脸上的泪痕。 朱齐海蹲下身子,接着火光,他看到沈依依腿上的鲜血,他连忙说道:“沈大夫,你受伤了。”他连忙放下身上的药箱,从里面取出干净的纱布就要替沈依依包扎伤口。 沈依依却把腿一缩,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纱布,“我自己来吧。天色太暗,地不太好走,你们大家都要小心。”纵然心里疼的在滴血,可是沈依依却突然冷静了下来。 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人。 就在朱齐海身后不远处,一个身穿亲兵服饰的人,那人手举着火把正蹲在地上,别人看的话还以为他在看地里面是否有人,可是只一瞬,沈依依却看到那人动作有异。 而那人在听到身后的动静,本能的向后看了一眼,只一眼,沈依依却已经认出那个人来,尽管此刻的她经过了易容。 聂小楼曾经说过,易容很简单,但是一个人的眼神却很难隐藏。 是潞安! 此时此刻潞安神色无比的淡定。她对左亭衣的那种感情就算隐藏得再深,沈依依却能感觉到。而她神色如常,只有一个可能,她知道左亭衣应该没事。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是在瞬间,可是一瞬之后,沈依依却已经能够肯定左亭衣没死! 潞安最擅长的就是跟踪,如果自己跟着她,一定能知道左亭衣的去向。沈依依几下把伤口包扎后,就要想跟着过去,却不想旁边的几人关切她的伤势,就这么一刹那的功夫,她再抬头去看,却不见潞安踪迹。 以修葺城门为名留下的宣轻扬正让加快动作,明说是修城墙,却暗中把城门给拆了。 他看着被拆下来的城门,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玉川城和别出城楼不一样,因为是紧挨着边境,又是军事重地,所以整个城楼修葺得无比的坚固,整个城被偌大的城楼给包裹着,若是他们被关进城中,对方只要再楼上布下重兵,就如同瓮中捉鳖一般。 现在他索性把城门给拆了,至少给自己留了足够的后路。 他也听到城中不断传来的消息,这边已经办妥后,他又下了数道命令,一切安置妥当后。不一会儿,从宣轻扬营帐内走出一个亲兵。 这个亲兵在离开时,故意压低了帽檐策马向着城内而去。 他到了城中却并不是急着救人而是看准机会悄悄放倒一名玉川城的士兵,他把人拖到僻静处,三下扒下那人的衣服给自己换上。 取下自己的头上帽子,再把对方的帽子戴上后,他一路纵马向着城中玉川王府而去。 王府的大门也是歪歪斜斜的,可是却比城中其他百姓的房屋要好很多。门口还有士兵在抓紧时间修葺。 大家见到他穿的衣服知道是自己人,也没有多加阻拦。他极为顺利的就进入了府中。 这时,一天的忙碌的救援工作也暂时告一段落了,这里早晚温差极大,再加上天色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所有救援工作被迫中止。 玉川王也回到府中。 他径直前往书房,一进书房,在整栋楼的四周都布下很多暗哨。 那人一直躲在暗处,他看到玉川王进了书房,不一会儿,一名身穿大氅,从头到尾包的严严实实的人正由玉川王府管家亲自引路带到书房楼下。 “先生请,王爷在楼上恭候。”管家把人带到门口,连楼也不上,那人道一声客气,自己上去了。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也不知道里面的人说了什么,躲在暗处的那人不由皱了皱眉眉,可就在这个时候,玉川王的书房上忽然冒出一股浓烟,紧跟着熊熊大火猛地燃烧起来。火势极为突然,且又异常的猛烈。 火势一起,王府上下顿时慌作一团,大家连忙找水救火。 “王爷还是楼中,王爷在书房里,快救火!快救王爷!”大家叫嚷起来。得到消息的玉川王妃蓬头垢面的从后院跑了过来,她嘶声尖叫着:“王爷!王爷!”就要往火里冲去救人,却被旁边的侍卫死死的抱住。 “王妃不可!火势太大,里面危险! 一直躲在暗处的那人也走了出来,他本想趁乱进去查看一番,可是火势太大,还没等众人拿来水救火,整个书房就倒塌下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葬身火海 谁也没有料到书房竟然会着火,况且玉川王人还在书房之中。书房一倒,无数的浓烟夹杂着滚滚的热浪猛的倒卷过来,熏得众人连连后退。 这样的大火谁也进不去,再加上书房一倒塌,就算里面有人也必定活不了。那人见状只有作罢,趁着火起,整个玉川王府乱做一团的功夫,他悄然而退。 “国公爷!国公爷!大事不好了!玉川王在府中死了!”有人在营帐外大声喊着,也等不及宣轻扬的召见,挑开营帐就往里冲进来。 宣轻扬刚刚脱下衣服,随手把衣服一团踢到床下,从屏风上拽下一件外袍披在身上,闪身走出屏风。 “发生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亲兵神色焦急,连忙道:“玉川王死了。”在他的身后还跟着玉川王府的管家。 管家连忙向宣轻扬施礼,却被宣轻扬一把扶起,“玉川王他怎么了?” 管家脸有哀色,“回国公爷的话,我家王爷昨晚回到府中,一直都在书房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书房在半夜时分突然就失火了,紧跟着整栋楼也坍塌了,王爷他……他在书房中……” “王爷真的在书房之中?” “是啊!王爷一会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管家哀伤的说道。 “书房里面,除了你家王爷以外还有谁?”宣轻扬却突然发问。 管家一惊,却坚决的说道:“只有王爷一个人在书房!” “当真?”宣轻扬一双眸子死死盯着管家的眼睛,把他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 管家双眸中竟然格外的镇定,双眼中只有悲伤的神色,“王爷的书房,没有王爷吩咐,谁都不敢进去的。我家王爷为了大商朝从来都是兢兢业业,没想到竟然会葬身火海之中,王爷啊王爷……” 他说着哀伤的痛哭起来,连话也说不下去了。 宣轻扬长眉一挑,刚要说什么,而这时接到消息,谢吟风也匆匆赶来,见到王府管家也在宣轻扬营帐中,料定宣轻扬也知道昨晚王府书房失火之事。 宣轻扬见他神色匆匆的赶来,“小公爷,你去过王府了?” 谢吟风点了点道:“国公爷,王府那边我去过了,书房失火连累旁边几座厢房,现在火虽然被扑灭了,可是王爷也葬身火海之中。”他说着看了痛哭的管家一眼,有些无奈的看了宣轻扬继续道:“王爷的尸体找到了……” 既然找到了王爷的遗体,宣轻扬说什么也得过去看看。 而现在整个玉川城官职最大了就是他了,若有什么事,他也只能自己先行处置。他特意留了谢吟风在这里看守,自己则往王府那边前去。 路上,他问道管家,“你通知羽溪没有?” 轩辕羽溪是玉川王的独子,管家连忙说道:“今早已经派人过去了。估摸着后天午时也能赶到了。” 宣轻扬满是疑惑的看了管家一样,本想再问却又作罢。进城之后,他与管家行了没多久,忽然他瞥到一旁正在忙碌的沈依依。他目光瞬间落在沈依依的 腿上,他连忙翻身下马。 “你膝盖怎么了?” “没什么,不小心摔的。对了,洪大夫他的事你听说没有?他……”她还欲再说,却瞥到旁边的玉川王管家,此刻管家也觉得奇怪,那是何人,竟然能让魏国公亲自来过问。 宣轻扬心如电转瞥了身后的管家一眼后对着沈依依说道:“沈大夫你跟着本王去一趟王府。” 昨晚那边发生大火的事众人多少也听说了,只是具体的事情尚不清楚。听他这么说,沈依依知道宣轻扬需要自己的帮助。 她把沈乐康托付给了王大人与朱齐海后,这才接过旁边一人递过来的马缰,她翻身上马与宣轻扬并驾而行。 路上,两人低声交谈起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亭衣他是不是另有安排?” 宣轻扬微微点头,“玉川王被火烧死了,可是……” 他说道这里,谨慎的看了后面众人一眼,确定没人能把他们的话听去,这才低声继续说道:“昨晚我混入城中到过玉川王府,当时我亲眼见到玉川王进了书房后没多久,管家就又带了一个人来,可是在来之前,我一再的问管家,他却说没有人进过书房。” 这摆明了就是在撒谎!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玉川王之死就很有问题。 “所以你特意找我过来,就是帮你看看玉川王是不是真的死了。”沈依依倒也明白了他特意让自己一起干什么了。 宣轻扬也不否认但是却说道:“一会儿,我们看到的定然是一具死尸!” 正说着,两人已经来到王府门口。 此时整个王府门口全部挂上白布,连灯笼也是白色的绫纱。竟不知一宿的功夫灵堂已安置妥当了。 管家当即将两人带入府中。 只见大厅中间的灵堂后放置着一具楠木棺材,盖子没有盖上,却在上面覆盖着一层白布,看样子不管如何,他们应该是要等轩辕羽溪回来。 玉川王妃被众人扶到旁边的圆椅上坐着,她一脸的哀痛,不住的用手巾擦拭着落下的泪水。 “王爷啊,我的王爷……” “王妃还请节哀。”宣轻扬依照礼数行礼,看着夫人哭得红肿的双眼,他还真不好说些什么。 王妃乍一见到宣轻扬顿时一怔,自从她跟着玉川王来到这里后,她就再也没有回到过京城,所以她根本就不认识宣轻扬。 管家连忙引荐,“王妃,这位了魏国公宣大人。” 王妃凝视宣轻扬片刻,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宣大人?宣……”她看着他的眉目,忽然想到什么,“宣皇后可是你……” 宣轻扬一礼,“宣皇后是小王家姐。” 纵然不认识,但是这些事情多少也听说过,如此算下来,宣轻扬应当唤她一声大嫂了。 既然是平辈,王妃连忙让人看茶,“国公爷还请见谅,王爷得知你们能来到玉川义诊这是再好不过的事,可是没想,这边突然地动之事,连王爷他……”说道这里,她再一次控制不住情绪痛哭起来。 宣轻扬连忙相劝。 丫鬟奉茶过来,玉川王妃起身亲自奉茶,可是谁料就在这时,玉川王妃猛一起身,顿时就感到一片眩晕,身体不由自主的就向后倒去。幸好沈依依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 王妃一晕,大家全都吃了一惊。 沈依依连忙扶着她坐在椅子上,同时搭脉查看。 看到宣轻扬以眼神询问,管家知道这位可是义诊首席的大夫,他连忙问道:“沈大夫,我家王妃她……” 片刻,沈依依道:“没什么大碍,只是王妃年纪不小了,估计是昨晚操劳,再加上又伤心过度,我配几幅疏肝理气、凝神正气的药服下后歇息几日就没什么大碍了。” 丫鬟扶着王妃回屋歇着后,管家又连忙让人取来文房四宝,沈依依写下药方交给管家,同时又吩咐服药的禁忌。 管家一一记下,同时也让人赶紧去办。 可是沈依依却在这时注意到一个极小的细节。那就是,当她把药方递给管家时,管家的目光在药方上停留了片刻,看样子好像真的把药方上开出的药在一一甄别。末了他还忍不住微微点头。 虽然是极小的动作,可是,沈依依却看在眼里。 因为王妃这么一晕,刚才围坐在灵堂里的丫鬟仆人也呼啦啦的下了一大半,管家眼神一动,他道:“国公爷,王爷刚刚去世。小的刚刚已经吩咐下去让人去请玉川城的所有大人,估计他们还有一会儿才到。还请国公爷稍候。” 宣轻扬自然懂得,“没事,本王就在这里稍等就是了,既然已经到了,本王也该给王爷上一炷香。这样吧,你有事就先下去吧,我与沈大夫在这里等着。” “如此甚好,有劳国公爷。”管家说着,给其他仆人使了个眼色,带着众人全都离开。 宣轻扬看着偌大的灵堂只有他与沈依依二人,不由笑了起来。 沈依依低声问道:“他们好像是故意给你制造时间的。” 宣轻扬点点头,“他们一早就算准我不相信王爷真的死了,所以,才明目张胆的让我亲自来查看,王爷是不是真死了。” “王爷是否是真死的,我就不知道。但是王妃是真的伤心。”她道:“对了,那管家好像也懂医术。” “何以见得?” 沈依依连忙把自己刚才注意到的细节告诉宣轻扬,“他那一点头应该也是认可我的药方的。” 两人交谈着,慢慢走到棺材前面,宣轻扬先上了一炷香后,就要伸手掀开盖在棺材上的白布。 沈依依感觉到周围有人监视,“这附近有人看着。” “我知道,他们也希望等得到我亲自确认,只要我开了口说这里的是王爷,那么就算是假的也变成真的。”他说着一把就撩开白布。 顿时一具被烧焦的尸体暴露在他们面前,这具尸体肌肤全部被烧烤,应该大火的温度太高基本上在第一时间就把身体里的水分全部蒸发掉了。 虽然尸体已经被烤成如同干尸状态,但是王府里的人还是把尸体清理出来,并且穿上华服。 那一瞬间,沈依依感觉自己看到的是一具僵尸。 宣轻扬倒还镇定,他淡淡扫了一眼,眉头蹙着“这根本就无法分辨是否是玉川王,都烧得……面目全非了。” 沈依依看着那具尸体嘴微微的张开,露出一排牙齿,她想了想对宣轻扬道:“你想不想知道,这人是被火烧死的还是死后才被火烧的?” “啊?” 宣轻扬这么看着沈依依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取出一根棉签,脸上还带着笑意,却把手里的东西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就把这根棉签伸向尸体。 “喂!你要做什么?”虽然还不确定这是不是玉川王,可是要是被人看到了可就不太好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查找真相 沈依依笑了笑,故意放大了音量说道:“被火烧死的人,入殓时一定要清理咽喉处,否则那里会淤积死前最后一口气,否则入土后也会诈尸。” 这话说的格外认真,宣轻扬却皱紧了眉头,这丫头明明知道有人在旁边偷窥,却是故意这么说,摆明就是吓唬其他人的。 他们一早就猜得不错,管家故意走开,同时还支走其他人,就是给他们查看的机会,或者说是想证明自己身正不怕影儿斜。 可是,在见到沈依依那样说后,躲在暗地里的管家与众人也是悚然一惊,管家身边另一人就想要冲出来,却被管家一把拦住,他对那人摇了摇头,用眼神说,现在时机不对!切不可轻举妄动!那人只有悻悻作罢。在看向沈依依时,目光却多了一丝恨意。 只见沈依依说罢,就把手里的棉签伸向那具尸体的口中,直达咽喉处,而后她取出棉签细细看了看,又把棉签探入尸体鼻腔里面。 等她再一次取出棉签时,宣轻扬看到她脸上的笑容淡了。 “有什么发现?” 沈依依把棉签随意丢弃后,她眼神微动,沉思片刻后说道:“唉!王爷正当壮年就这样去了,实在是……”她说着又毕恭毕敬的给王爷上香。 她语气带着惋惜,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刚能让躲在暗处的人听到。 听到这话后,目光一直就跟随着沈依依动作的管家也好似松一口气。见到时机差不多了,他暗中吩咐下去,不一会儿,玉川城中的其他大人也跟着鱼贯而入。 宣轻扬正式接见这些大人,不外乎也只是走了个过场,再一次陈述陛下对他们兢兢业业工作的赞许,同时他也说这次地动乃是天灾,希望诸位大人帮忙救助灾民。又派人以自己的名义往旁边各省调遣粮食等一应物品。 从王府出来后,到了没人处,宣轻扬才问道:“你刚才那些话都是说给那些人听了,现在可以告诉我实情了吧。” 沈依依方道:“那尸体是否是玉川王我不知道,可是,我能肯定那人是先被杀死后才被放火的。” “当真!”宣轻扬神情激动,那日书房大火他就在那里,明明亲眼看到管家带人去了玉川王的书房。这事管家却再也不承认。这就是说,玉川王之死有鬼。 “人如果是被活活烧死的话,口鼻处会吸入大量的烟雾灰尘,可是那人咽喉鼻腔里并无异样,我细细看过那人的咽喉,喉结处的软骨是碎断,被人扼死后遭焚尸。” 宣轻扬脸色骤然一变,“果真如此,玉川王是想金蝉脱壳?” “还有。”沈依依索性把自己心中的疑问全都说了出来,“你没有发觉这一次地震很奇怪吗?” 宣轻扬看着她,知道她对很多事情都有独到的见解,否则左亭衣也不会如此相信她。“你发现什么了?” “我怀疑,不止玉川王的死是假的,连这次的地震也是假的!” “地动这样的天灾也能作假?”他眼底蓦然震动,几乎在一瞬间,正午时分的艳阳之下,他也感觉到冷! 风呼啸的刮过,在这里,连风都好像能肆意的肆虐。 一处高山连绵千里而去,纵横的两条山脉平行相对,中间是深不见底的峡谷,峡谷之下还能隐约传来巨兽的嘶鸣。 正是这样的天险,却是雍朝与商朝边疆的交汇处!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天险,所以,两国能安然的相处到今日。 可是随着雍朝实力的强盛,雍朝国主想要灭掉商朝的野心也逐渐的在膨胀了。 这里因为有着天险,所以根本就没有守兵,而唯一一处能够同行的道路在距离此处五百里之外的那片荒芜的沃野。只是在那里,驻扎着商朝十万的守兵,守城的将军正是轩辕羽溪。 明明对轩辕玉川有着各种的猜忌却还能把人放在这里守着边境,轩辕云霄不是没有想过,他依仗的就是轩辕玉川是商朝的人,以及另外一段秘辛的过往。 只是现在,玉川王逐渐老去,他唯一的儿子轩辕羽溪羽翼渐丰了。 一个瘦弱的身影艰难通过小路爬到此处,她趴在地上仔细的看了看,虽然地面经过处理,可是她还是能发现一丝蛛丝马迹。 “他们三天前来过这里。”她得出结论后,从背后的包裹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瓷瓶后倒了些白色的粉末到自己的手里,她扭头看着身边的石块,对着石块小心的把粉末吹了过去。 只见粉末喷到石块后,不一会儿上面隐约显现出一些痕迹来。那些是密语,看明白上面写的是什么后,她脸上露出喜色,“太好了主上总算有消息了。” 潞安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耳边还在回响着峡谷下面巨兽的嘶鸣,她转身把那些字迹全部擦拭,最后折返按照原路回去。 宣轻扬虽然听沈依依说来很有道理,可是他却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天灾也能作假,虽然口中不想承认,而他愈发凝重的脸色却说明这事原比预想的复杂。 “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傍晚时分,沈依依突然出现在宣轻扬的营帐中,她也不说是什么以及为什么,却开口让宣轻扬跟着走。大约也猜到她有什么事,所以,宣轻扬二话不说抓起旁边的外袍就走。 刚一出门却正碰上谢吟风。 “魏国公,这么晚去哪儿?”谢吟风看见沈依依与宣轻扬关系越发密切,就没有太好的脸色,说实话,他现在也能明白为什么当初林清远和沈依澜都这么想让她死了。 而后谢吟风目光却落在宣轻扬尚未系住的外袍里面的衣衫,他竟然穿的是一件亲兵的衣服。 宣轻扬看了沈依依一眼,犹豫片刻后对谢吟风道:“你遣了随从跟我们一起来。” 他话语带着难得的凝重。每次对话他都能想方设法找机会损他,这次却不一样。却不想沈依依开口,“他不能去。”她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那神情好像在看一个只会坏事的纨绔子弟。“他锦衣玉食惯了,这事他做不来。” 谢吟风七窍心思,知道他们今日去过玉川王府,两人今晚去的地方说不定真有事,而且沈依依那眼神也让他窝火,“笑话!你当本王是废人么。” 见他要去,而且宣轻扬也不反对,沈依依耸耸肩,不屑的扫了他一眼,眼神在说:去了就别后悔。 谢吟风也不啰嗦,连忙把随从留在这里,也跟着宣轻扬一般换了件亲兵的服饰。 三人悄然而行,此刻最不引人注目的就是亲兵,因为地震的关系,无数亲兵在废墟上穿梭行走。 所以,他们也跟着而行。 途中沈依依还特意捉了三名玉川王府的亲兵,三人又再一次的换上玉川王府亲兵的衣服。本来沈依依是将人打晕的,可是宣轻扬却直接下了狠手,把人杀了就打算随便往废墟里埋。 见到这一幕,谢吟风目光也凝重起来。不过他再看向沈依依时,却多了一种探究。 可是沈依依却拦住宣轻扬丢下的最后一具尸体,她说道:“必须带上尸体,否则我们进不去。” 只见沈依依重新找了一块尖锐的木板对着那具尸体的喉头处插进去,掩盖宣轻扬刚才那一刀的痕迹。 然后三人抬着尸体向前走去。 沈依依对这条路再熟悉不过,她指挥着两人抬着尸体往前走,在前面不远处有好几个临时搭建的帐篷,里面堆着很多尸体。 而这一路也有王府的亲兵,见到他们抬着尸体,那人看了尸体一眼说道:“这人死得真难看。”他对三人也不怀疑指着另一处帐篷说道:“你们把尸体抬到那里去。” 三人抬着尸体进入帐篷后,才发现这里堆放的全都是这才地震里失去的人的尸体,每一层尸体的下面都摆放着柴火,又在柴火之上再摆放尸体,看样子打算堆积在一处焚烧。 而这一路陆陆续续也有人抬着尸体过来。 宣轻扬经历过襄赣瘟疫尸体的焚烧,所以,看到这一幕也算是有了免疫力,可是谢吟风却从未见过这么多的尸体,浓浓的尸臭在帐篷里根本就散不开,熏得他差点没吐出来。 他用手想捂住口鼻,却想到自己的手刚刚搬运过尸体,顿时又觉得恶心。 沈依依向外看了看,找个机会对两人招手,三人从后面出去,几个闪躲又绕道另一处帐篷,这处帐篷距离较远里面的尸体不多。 谢吟风皱紧眉头:“你带本王来这里做什么?就是为了看尸体吗?” 宣轻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外面有人来了,三人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等人走了,这才出来,沈依依二话不说却向着尸堆走去。 她拖出来三具尸体,一具女尸,一具少年的尸体,还有一具老人的尸体。 “帮忙背走。” 背走?没听错吧!谢吟风瞪大了双眼,“你耍我呢!” “没工夫和你磨牙。”想到之前自己那株回阳草被谢吟风给毁了差点害得丁香丢了性命,她看到谢吟风也同样没有好脸色,要不是这次事关重大,她才不会压着脾气与他走这么一段路。 “帮忙!”宣轻扬打破寂静,他先背上其中一具迈步就走。 沈依依也背着那具少年的尸体,留下一具老人的尸体给谢吟风。 谢吟风一口怨气顿时堵在胸口,他横着眼看着沈依依的背影,“好你个沈依依!”他咬牙还是背着尸体跟随而去。 三个人背着三具尸体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见无人跟踪,沈依依这才把尸体放下来,点燃了火把,却当着二位“王公大臣”的面,把三具尸体平坦放着,她取出随身带着的匕首,一刀划破尸体的胸膛。 “喂!你做什么?”谢吟风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就这么亲眼见到沈依依所做的一切,而直到现在,他才感觉到后悔了,因为的确会被她看轻。猛烈间,他只感觉到胃部剧烈的翻腾起来,刚才尸臭的味道他也是强行忍住了,可是现在,他却真的忍不住了! 第一百四十章 金蝉脱壳 谢吟风再也忍不住猛地跑到一旁大树边上,顿时哇哇大吐起来。 胃部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他感觉才好了一些。 见到谢吟风吐得稀里哗啦,宣轻扬无奈的摇了摇头,眼中的嘲讽很明显。那样子就好像这人果真如沈依依所言,锦衣玉食惯了,这样的事他根本就看不下去。 感觉到身后的目光,谢吟风深吸一口气,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也不能输给一个女人!更加不能让宣轻扬看轻了。想到这里,他强打起精神来,可是就在他刚刚一转身,却刚好瞥到一旁的沈依依。 只见她现在已经用匕首剖开了那具尸体的胸前,把皮肤像是衣服一样翻开来,却徒手取出里面的胃,正用刀接着将胃部切开。 他刚刚迈出的脚像是被人点穴了一般整个人就愣在那里,连头都来不及回,顿时哇的一下再次吐了。却不偏不倚正好全吐在自己的靴子上,顿时无比的狼狈。 而这一次,宣轻扬难得的没有嘲笑他,他脸色发白,看样子也忍得很辛苦。可是沈依依却深色自若,这样的解剖对她来说在寻常不过。 她翻开胃部,查看半响,紧锁着,眉头又划破另一人的胸腔。 直到三具尸体全都在面前别解剖后,她也同时把三具尸体的胃并列放在一旁,这才抬头看着两个面色发青的大男人。 宣轻扬倒还行真忍住没吐,谢吟风却吐得脚步发虚了,看到这般狼狈的他,沈依依心里却好像顺畅了许多。 上次他弄坏了回阳草,又害得阿全受伤,今天把他折腾得这么狼狈就当是收利息吧。 “你们来看,这是这三个人的胃。” 她说着,还特意把火把靠近,此时这三人死去也不过一两日的功夫,因为这部气候特殊,所以身体胃部的肌肉腐烂得并不是很严重,但是当她用刀一一挑开胃里的东西呈现在众人面前后,谢吟风脸色一变,宣轻扬眸中震动! 只见那些胃里的尚未消化的食物竟然是一些枯草、树皮,甚至还有泥土,其中还有一具胃里面的竟然还有棉絮。 宣轻扬与谢吟风四目相对,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没东西吃吗?竟然吃这些?” 沈依依说道:“不止如此,这两日我特别注意到,很多玉川城的百姓都是处在饥饿状态的。”她把这两人从地底挖出来的人的情况一一说了。 陆续有人从废墟里被挖出来,可是更多的事挖出来的人都是死人,而沈依依细细看过,那些人纵然被埋在废墟里纵然有些人受伤了,可是那些伤并不足以致死,他们的死全都只有一个原因,就是饥饿! 活生生的被饿死的。 “还有,我第一次在废墟里见到母子三人,当时那母亲让我救她的孩子,却在临死前所让我救她的孩子,千万不要被人吃了。” “这不可能的!纵然浙北发生雪灾,可是朝堂也为此专门拨了赈灾银两的,那些银两足以够整个玉川城吃一年!”谢吟风表示怀疑,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他说着这话更多的也是质疑。 “或许有官吏从中剥削,但是玉川王根本不可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城中的百姓以人为食!” 宣轻扬冷笑起来,“赈灾银是我亲手押赴襄赣的,当时玉川王还亲自派了他儿子羽溪来钦点银两。你说中间有官吏剥削,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你的意思是说所有的银两被玉川王扣押起来了?” 他说到这里,宣轻扬与沈依依对视一眼,两人似乎同时想到了玉川王府上那具尸体的死因了! “果真如此!”宣轻扬眸色一寒,再一想到随后可能发生的事,他脸色骤然一变,眼中竟然有了一丝惊恐。他看向谢吟风道:“不好!我们上当了!” “什么上当?”谢吟风没有听沈依依说起过地动之事。 宣轻扬看向沈依依,“你说的对,他借着地动之事,就是要掩盖他扣押了所有银两之事,就算不能掩盖,也能拖延时间。” “不错!” 沈依依目光凝聚在远处的山脉,那里最高的山峰之上可是堆积着无数的冰雪,用些手段也能引发雪崩,玉川城修建的角度与雪山呈现出一种完全是巧合的夹角,只要一旦雪崩,山脉受到波动,整个玉川城就算是塌陷也不足为奇。 之前她怀疑整个玉川城被玉川王埋了炸药之类的,同时点燃了炸药才能引起这样大的震动,现在看来,在建城之日,玉川王就已经设想到今日这一招了。 她说道:“我估计,若是再有更大的动静,整个玉川城都会塌陷!” 三人正说到这里,忽然间好像应了他们的话,天空中忽然发出一声清啸,紧跟着一枚信号箭发射升空,在天空中炸开,绽放出艳丽的烟花。 “玉川王真的要炸了整个玉川城!他设计让人以为他早死在了书房之中,其实从昨晚开始他就已经逃走了!”沈依依一口说出结论。 “难怪,才半个晚上的功夫,灵堂都布置妥当了,还让人把附近州府的大人全都叫了过来,他是要一网打尽,让整个浙北成为一座死城!” 宣轻扬这才想通了所有关联。 听到这里,谢吟风也不由一惊,大约也是明白了玉川王要造反了! “事不宜迟,你马上带人撤出玉川城,对了,切记一定要带走国师!” 宣轻扬对着谢吟风吩咐道。 国师释空对整个大商朝来说也算是一种信仰,若是国师死于非命,对国祚影响甚广。 “那你呢?” 事关重大,若是真让玉川王反刍大商朝,那么他的所有设想也都化为乌有了,第一时间,本是对手的两人站在了一处。 宣轻扬总算想明白密诏中让自己办的事,要查清的事情,就算知道玉川王要毁了整个玉川城,他现在却还是不能走,再者,左亭衣也在这里! 他说道:“我得尽力拦住他,若是他真的叛出,第一时间他应该会投靠其他国家,或者雍朝又或者大月王朝,不管是谁,他儿子那里还有十万守军,一旦天险被破,这里一马平川直入京都,京都无险可守,到时候商朝危矣。” 沈依依这才想通左亭衣跟着过来的原因,之前见他被埋在废墟之下,向来也是他故意为之也是为了脱身。 情况危急,谢吟风也不多说,当下三人分头行事,谢吟风立刻带人保护国师离开玉川城。 可是当他们回到营帐时,却只见到整个营帐现在是一片火海。 他们离开的时候,是傍晚时分,等他们彻底弄清楚了玉川王隐藏的阴谋之后,时间已经是半夜时分,也就是说玉川王接着假死的这个机会为自己争取了一天一夜的时间。 当沈依依他们回到营帐时,已经快接近晨曦了。 这个时候整个天最黑的时候,也是人熟睡的时候!却偏偏在这个时候,一场大火,很多人还在睡梦中就被活活烧死了。 有些人惊醒了,连忙叫醒其他人救火逃命,整个场面顿时一片混乱,也不知道这火是怎么起的,一烧起来,连带着旁边的营帐全都燃烧起来。 宣轻扬带出来的那一万军队倒还好一些,至少是经过训练,救火等工作也算是有序的开展着,可是跟随他们而来的还有那些通过捐款想买个好名声的大夫们。 那些人只带着些许个随从,另外还有家眷,火一起,他们顿时被困在火海之中,心里骤然慌乱之下,他们连如何逃生都不知道了。 顿时哭声喊声在宁静的夜晚响了起来,听来格外瘆人。 宣轻扬连忙道:“快救人!快去打水来!”他眼见到这般状况,心里涌出一把火来,恨不得找到玉川王将其碎尸万段。 无数将士已经从不远处打来了水,可是水一泼到火上,却丝毫没有效果,反而激得火势更猛。有些人还因此而被溅出的火苗烧伤自己。 “怎么会这样?”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看到这条火龙仿佛要围成一个圈,把这一片地方全都圈起来,而在火的中央处,那里可是国师和前御医们休息的营帐。 此刻他们都被火势惊醒了,想逃出来,但是火势太大,他们根本不可能跑出来,本来见到士兵打来了水,却不想这水根本就灭不了火,深处火中,浓烟滚滚已经熏得他们摇摇欲坠了。 “国师还在里面!”要是国师被烧死了,玉川王再借口说天谴陛下,估计整个大商朝就得重新洗牌。宣轻扬顾不得那么多,就想着仰仗自己的轻功冲入火中救人。 沈依依眉头一蹙,几乎在宣轻扬动作刚起时一把拉住他。 “放手!国师还在里面!”看样子浓烟再熏一会,他们就算不被火烧死也被浓烟熏得窒息而亡。 沈依依岂有不知,且不说国师释空大师对她有恩,论起亲疏来,她还得叫一声舅姥爷,她怎么可能不救?况且在那里面还有其他前御医们,在普华寺里住的那一个多月,他们都拿她当自己关门弟子来看,那份师生情,她又岂能坐视不理? 而就在这时,营帐里还冲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沈乐康也在里面,他看到沈依依,着急的招了招手,意思却是这里危险让她不要管自己。 她似乐康如同自己的亲生弟弟,又怎么能不管! “乐康!快用湿毛巾捂住口鼻!”她只有对着被火包围的人喊着,可是现在她的声音被火势燃烧声掩盖,根本就传不进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里面的人被火烤,被浓烟这么熏着。她无比的焦急,因为她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们的生命就危险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国师去世 眼看着有些年老体弱的师傅已经撑不住了,沈依依也急了,她连忙对着乐康比划,用手势告诉他们先用湿毛巾捂住口鼻,尽量避开火,不要用水泼在火上。 听不到,却能见到。沈乐康连忙跑会营帐里,那里还有昨晚他打来的一壶水。不知道为什么在见到沈依依后,他也冷静下来,他连忙撕开自己的衣服,然后全淋上水。他把湿透的布条覆盖在口鼻处,又弄一块给国师捂住。 大家见状纷纷效仿。 可是,那一壶水又能有多少,又能湿透几张毛巾呢? 沈依依疾步走向火旁,宣轻扬还以为她要冒险进去,换做他来一把拉住她,“你做什么!” 沈依依一面对他摆手,一面细细闻了闻火烧起的烟,水无法将火浇灭,在火定然有古怪,她一闻之下骤然明白。 这火燃起的烟中果真夹杂着其他味道,骤然间她脸色一变,道:“不能用水灭火,这火中有石油!” “石油?” 宣轻他也不知道沈依依说的是什么,他转眸看了谢吟风一眼,发现连他也是茫然。 沈依依也顾不得说这些,她连忙对那些还以为是水不够,还欲打来更多的水救火的将士吩咐道:“别用水,用沙土!把沙土盖在火上!快!” 他们完全不知道这么个灭火的方法,她只是义诊的首席大夫,却不是军中将领,一时这些人都不知道该不该听她的。 宣轻扬连忙补充道:“还不行动!快按照沈大夫的吩咐去做,要是国师有事,我们就提头回京都吧!” 这一声令下,众人连忙寻来工具,就在火势外围一圈出,拼命开始挖了起来,虽然火势极为猛烈,但是众人也顾不得其他人,两害相较取其轻。他们围着国师这边的营帐一开始挖土灭火。 其他人见状也效仿着救火。 沈依依看着所有人都动作起来,可是国师摇摇欲坠的身体让她心仿佛紧紧揪住在了一起。 国师年事已高,接连一个多月的舟车劳顿已经让他吃不消了,再加上这般浓烟的熏烤,越发让他有油尽灯枯趋势。 沈依依望着那边,看到他盘膝而坐,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一串被他盘得无比光泽润滑的佛珠在手上默默的转动着,周围的火,慌乱的人群好似都与他没有关系,他仿佛置身在自己的禅房之中,依旧面容安详,嘴角带着拈花的浅笑。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心里升腾起无尽的悲哀,大家隐约也猜到国师或许快要不行了。可是,他们除了全力挥动手里的铁锹之外,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 或许是国师的举动感染了其他人,所有的大师们全都盘膝坐下,齐声念起了佛法。那一刻天籁的梵音仿佛在整个玉川城的上空响起。 远处巨峰崖上,两个身影正如同壁虎一般攀爬着,在那一瞬间,其中一人猝然转头向着玉川城的方向望去。 当他看到那边隐约而起的红光时,他动作一滞,手里原本紧紧扣住的一块凸起的石头却在这时猛地松动一下,紧跟着不堪重负的断裂开去。 那人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在这块石块,因石块一断,他的身体骤然向下坠去。 旁边还有一人脸色猝然一变,忍不住喊道:“亭衣!” 左亭衣身体一坠,却好在他反应极为迅速,左脚勾出旁边另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借力一跃,他重新稳稳贴着崖壁之上。 “你没事吧。”聂小楼见他无碍暗中松一口气。 左亭衣摇了摇头,他的手背因为刚才被崖壁蹭破了一些,没有大碍,他再向后看了看,其实这一刻,他恨不得立刻飞回到玉川城,也不知道沈依依是否安然无恙的。 “走吧!”聂小楼见他有一瞬的晃神,也同样扭头看后看了看,“玉川那王八蛋竟然放火。你放心吧,沈依依那么聪明,她一定没事的,再说了有轻扬照看,你放心吧。”除了这样安慰,他也找不到其他的方法了。 左亭衣冷笑一声,“走吧!估计此刻,轩辕玉川与轩辕羽溪已经汇合了。” 两人此刻身处在悬崖的半山腰上,他们当下不再多言,而是继续攀爬着。 在他们头顶上面不远处,有一条极小的小路, 就在此时,聂小楼突然把耳朵贴在崖壁上,“他们快到了。” “走!” 左亭衣与聂小楼加快速度,没有多久就已经爬到小路之上。刚一上来,就听到身后不远处有嘚嘚的马蹄声正向着这边而来。 两人立刻闪身躲到旁边的大树之上,安静的等着。 不一会,一队人马从远处而来。一行大约二十多人。由于此处路很窄小,旁边就悬崖,只能一马先行,所以到达这里后,这队人马并列一排减速鱼贯而过。 看准机会,左亭衣与聂小楼悄然从树上而下,跳到最后两匹马上。 马上的人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有人从天而降,他们还来不及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就被人点了哑穴。他们只感觉到自己身上一凉,身后的人竟然在扒拉他们的衣服,同时有一张什么东西在瞬间就被覆盖在脸上。 不过是眨眼间,可心里骤然而生的那种恐惧对于这两人却好像度过了一生那么漫长。 当这两人被丢下山崖后,连喊声都没有,只有呼呼的破风声。 本来这一切的进行都是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想排在队伍中间那人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他骤然转头。 轩辕玉川向来谨慎细致,他看了看崖下,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又转头细细查看身后的人,这些人都是跟随自己的亲卫,接着微弱的晨曦,他们个个神色如常,整个队伍也并无不妥。这才放下心来,他转头回去招呼队伍继续前行。 左亭衣与聂小楼对视一眼,用眼神说,轩辕玉川果然如同传言一般小心谨慎。 如此前行了不一会儿,就在天亮之后,众人已经彻底的出了玉川城的范围,此刻他们所在之地乃是一片荒漠之中。 转过一片丘陵之后,在前方还有一支队伍。 为首一人正是轩辕羽溪。 他见到父亲出来,他策马上前迎接,到了轩辕玉川面前,他翻身下马单膝一跪:“父亲!” 轩辕玉川虚扶一下,“羽溪起来。事情安排的怎样?” 轩辕羽溪重新上马与其父并行,“回父亲,雍朝使者已经到了,此刻正在高昌。” “好!”轩辕玉川脸有喜色,“他们既然来了,之前为父所提的要求,他们必然会同意。” 轩辕羽溪也笑道:“父亲猜得不错,虽然他们多处推脱,不过依孩儿看,此次他们前来必然也是同意父亲的要求。对了!”说到这里,轩辕羽溪特意压得了声音说道:“大月王朝的人也到了高昌。” “大月王朝冷月芜?她来高昌做什么?是她亲自到的?”似乎连轩辕玉川也没有料到此事。 “不是!孩儿的人探听到,他的属下叫他慕先生。” “是他!” 虽然他们谈话的声量不大,可是左亭衣与聂小楼还是听得分明。两人对视一眼,用眼神同时说出一个名字,慕述锦! 无数泥土被掀起,扬在火苗上,火势失去了氧气的助燃慢慢的变小最后熄灭。 沈依依第一时间冲了过去。 “释空大师!”释空脸色依旧挂着祥和宁静的笑意,完全看不出来刚刚经历过火的洗礼。只是在他的眼中却呈现出一种光彩。 回光返照! 沈依依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一抹隐痛,她单膝跪在释空面前,手轻轻的抚在他的手上,第一次,她喊他,“舅姥爷。” 他纵然是出家人,可是对于沈依依的这个称呼,他却笑着受领。他伸出手慈爱的抚摸着沈依依的额头,顺过她柔顺的发丝,“依依,你和你娘亲真的长得一模一样。” 他说着却忽然剧烈的呛咳起来。 周围的人见状都不自觉的保持一种安静,谁也不愿意打扰他们。 沈依依连忙取出药丸,释空却摆了摆手,“我已经油尽灯枯,时日无多,何必再浪费你的药。” 释空的眼色无比的柔和,好像回忆起曾经的岁月,“我还记得你娘亲小的时候最爱坐在我的膝盖上,搂住我脖颈,甜甜的唤我一声舅舅。” 释空出家时,韩老太太刚刚出嫁到韩家,后来,可是她生的几个孩子中,释空格外疼爱韩紫茵。 后来听说紫茵去世,他整整闭门一月,日夜为她念经超度。 现在看到自己最特爱的侄女唯一的女儿,“依依,你很有出息,你娘亲一定会为你高兴的。”释空说着,取下自己手中的佛珠,那是一串蜜蜡材质的十八子手串,上面每一颗珠子都因为常年的摩挲而散发出柔润的光泽。 只见释空把手串取下,亲手交到沈依依的手中,“这串蜜蜡手串是你娘亲在她十六岁出嫁之日叫人赠与我的,现在我将这手串转赠于你,也算是留给念想……” 沈依依目光落在手中的手串之上,不知为何只感觉心底有股酸涩直冲眼底。 “老衲虽然贵为国师,但是,老衲实在是愧对佛祖……” 他忽然双手合十说了这么一番话,可是大家全都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释空的脸色越发的苍白,好像全身的血气在随着他的呼吸慢慢的被吐出身体了。他的确不行了。 商朝的国师代表着陛下的信仰,他牵动着在场众人的心。而终究,他还是吐出了最后一口气,保持着那样虔诚敬佛的姿势。 蓦地,所有的人全都跪下,头低得很低,一股哀伤之感在人群中慢慢的弥散开来。 “释空大师!” “国师……国师去了……” “阿弥陀佛……” 第一百四十二章 玉川城毁 释空国师终究还是去世了。 可是沈依依却愣在当场。因为就在刚才,释空对她说的那些话。 由于距离隔得远,且释空故意压低了声音,所以,没有人听到最后释空对沈依依说的话。 宣轻扬对着释空的遗体恭敬的行礼后,才吩咐下去安排后事。 他见沈依依还愣着,以为她是无法接受这个打击,连忙宽慰道:“依依,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国师已经前往西方极乐世界了。” 沈依依不是吃惊释空大师的死,而是吃惊他在临死前给自己说的那番话。 就在刚才,释空已经油尽灯枯之际却强撑着一口气,忽然把头凑在沈依依的耳边,以极低的声音说道:“紫茵的死,你一定要查清楚,她绝对不是病逝的。” 他一双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沈依依,“如果你只是一个平凡寻常的姑娘,我会将我名下所有的一切给你,让你安安静静的过完这一生,可是你不是。” 沈依依一怔,与释空四目相对时,她看到他眼中那转瞬即逝的仇恨。纵然他贵为国师,乃是得道高僧,可是在他的心里依然有仇恨存在,所以他才说他愧对佛祖。 而在眼神交流的瞬间,释空也看到了沈依依的坚毅与她的聪慧。 “依依,你若可以,就替我给你娘亲报仇!这是我此生唯一的愿望……” …… “依依,依依!”宣轻扬见沈依依还怔愣着,好像自己说什么她都没有听进去,不由加大了声量,又伸手悄悄扯了她的衣襟。 她这才回过神来,把蜜蜡手串往怀里贴身一揣,看向宣轻扬。 宣轻扬看到她眼角有泪痕划过,忍不住伸手替她拭去,道:“你去看看空明大师他们吧。” 这些前御医们也……不行了。 沈依依蓦然回身,见到在释空大师遗体身后,那些大师们也都盘膝而坐,他们同释空大师情况相似,也都熬不住了。那些浓烟全都呛入他们的肺部,这对这些年迈之人可是致命的创伤。 章御医看着沈依依,他明知自己也是不行了,却还是释然的笑了起来,“依依,不用难过,我们这些个老骨头这么些年的岁月都是捡回来的,也算是值得了,至少我们能保全了整个家族,不像聂家一族。” 既然都要死,他也不怕顺口说出这些压在他们心里多年的秘密。 聂家,沈依依瞬间想到了聂小楼,以及那本毒经! 聂小楼当初把毒经送给自己的时候说的是聂家无罪怀璧其罪。他却不知道聂家遭遇灭顶之灾其实并不全是因为毒经。 “不,给我时间,你们一定要撑住,我一定会想到办法救你们的。”国师死了,这些对她悉心教导的师长她无论如何也不希望他们再有事。 孰料章御医却无视生死,他说道:“本来,我们就是该死之人。早些死,晚些死,对我们来说也就是多数几天日子而已。我们只是惋惜我们一身的医术却没有继承的人。”他的话得到了其他大夫的赞同。 章御医看向沈依依,眼中流露出三分怜爱与七分骄傲,“能遇到你,才是我们这几个老头子幸运,上天总算待我们不薄!”他颤抖的双手从怀中取出三本书册。 他将这三本书册交到沈依依手中,“这些是遇到你之后,我们几个老头子把自己毕生所学全都记录下来的,我们的家族从我们之后再也没有人学医了,以至于我们后继无人,你对医学极有天赋,这些就当做传承吧……” 三本医书并没有多重,可是却如同千斤重担一般压在了沈依依的心头。而章御医的手却在把医书郑重交到沈依依的手上后骤然垂落下去。 “师傅!章师傅!”沈依依嘶声喊了起来。 其他几名老御医见到章桦去了,他们也跟着而去。 “章师傅,华师傅,陈师傅……” 沈依依一一的喊着这些老师傅们,眼泪止不住的落下,宛如断线的珠帘。眼前也是愈发的模糊。 她从来到这里之后,沈家的人恨不得她从来都没有出生过才好,而林清远一而再再而三的暗杀,遇到的那些人让她对这里每一个人都心存警戒。 她每一天几乎都在小心谨慎的活,在适应这个朝代的一切时,也要小心不要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 对每一个人都是心存防备,那种日子过得其实很累,而最让她觉得舒心,连呼吸都能自由自在顺畅的日子却只有在普华寺的那一段日子。 不用担心,不用防备,不用去顾虑,释空虽然不常来看她,却每日都吩咐静心来询问她有什么需要。那些老御医们更是视她如自己的女儿一般,诚心关心,还将自己的所学倾囊相授。 就连有时候章御医与她下棋输了一子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吵着悔棋,有了好吃的素斋点心都会给她留下几块。 只有他们才拿她当做是自己的亲人。 可是这些亲人,现在却在一天之内全都死去,沈依依感觉到痛!失去至亲的疼痛,像是一把钝的刀一点一点的在心里切割着。 这些老者,他们心地善良,从来都没有害人,走路爱惜蝼蚁命,一大把年纪了却不辞辛苦不远万里的来到这里只为了治病救人,却不想得到这样的结果。 沈依依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了,火被熄灭后的残留的浓烟让她剧烈的呛咳起来…… 而就在这时,她猛然想到乐康! “乐康!乐康!”她想到在之前乐康也在这里的,他人现在在哪儿? 朱齐海连忙拉住她道:“沈大夫,不用担心,你弟弟没事。” 听到他这么一说,沈依依才放心下来。朱齐海带着她来到一副担架面前,沈乐康因为吸入浓烟所以就晕了过去。释空大师见他晕过去后,就一直把他搂在自己的胸前,把他给自己湿布放在乐康的口鼻前,而章老他们也都脱下自己的衣服用最后的水沾湿,全都保护在乐康的身上。 所以,他才能幸免于难。 可以说他能活下来,其实是那些老禅师们齐力保护的结果。 沈依依看着依旧昏睡的乐康,她紧紧的搂住他。 而这时,地面传来距离的抖动,远处的雪山上积雪竟然动了! “玉川城要塌了!”宣轻扬连忙下令,让众人全部上马撤出玉川城。 之前他们所料不错,玉川王果然要用整个玉川城来陪葬他的野心! “雪崩了!”谢吟风连忙上马,众人在慌乱中向着远处逃命。而这时一个失去一只眼的侍卫突然出现在了谢吟风的身边,“你要走就走,我是一定要杀了她的,此刻混乱,正好可以下手!” 雪崩的速度远比众人料想的更快!不多时,后面的雪龙像是有生命一般眨眼就到了众人跟前。 谢吟风只来得及看了身后一眼。 沈依依抱着晕过去的沈乐康一马同行,而宣轻扬顾忌她的安危跟在她的身边。他们与自己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他看了那独眼的侍卫一眼,最后点点头。 沈依依看着身后愈来愈近积雪,而她的马刚才被积雪掀起的石块砸伤,速度越发的缓慢,再这么下去,他们所有人都会被埋在积雪中。 她对着宣轻扬道:“你不能在陪着我,我的马受伤跑不快,你快走!” “不行!”宣轻扬一口拒绝,“我不能让你有事!”在来之前,我答应过亭衣,又怎么能让你有事! “接住!”沈依依不给他任何机会,猛地一下把沈乐康丢给宣轻扬。 宣轻扬一把接住沈乐康,“你……” 他只来得及说出一个你字,就看到沈依依指缝里闪过一丝银光,那是她的银针,只见她一甩,银针瞬间刺入马臀之中,骤然的剧痛让马儿嘶鸣起来。 她故意如此,让马刺痛之后能发足狂奔,却又不会损伤马儿。 宣轻扬一个你字刚刚出口,胯下马匹顿时真就发足狂奔起来,而沈依依的身影在身后却愈发的模糊。 她的马受伤,根本就跑不动。所以她才让自己带走沈乐康,可是他却更希望丢下沈乐康,自己带着她走。 “依依!”宣轻扬的喊声却被风吹散。胯下的马已经不受他的控制一个劲的向前冲,他拼命的回头去看,却见到沈依依的马再也扛不住,前蹄在奔跑中折断,连带着她顿时摔倒在地。 雪崩一发生连带着天也变了,大雪纷纷扬扬一点在这七月伏天下了下来。无数雪花飘入眼中,宣轻扬只能模糊的看到沈依依刚一摔倒在地时,旁边斜刺里的突然冲出来一个侍卫,可是那人手里却紧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就对着沈依依砍去。 宣轻扬的震惊无以复加,在那一瞬间,他看清楚那个手拿大刀刺向沈依依的侍卫,纵然那人缺失了一只眼睛,可是他还是认出了他! “林清远!” 宣轻扬心中无比焦急,他拼命勒马,马缰在掌中勒出一道血痕,可是马儿却完全不受控制,依旧狂奔前行。 他一扭头却见到沈依依摔倒在地,而林清远手里的那把大刀猛地一下刺入她的身体内。 顺着风声,他还能听到林清远近乎疯狂的笑声,不过瞬间,所有的声音全都消失了,因为就在那时,雪崩掀起的雪龙已经赶到,眨眼之间就把他们二人连带着整个玉川城全部淹没! 同时,地面传来了愈发强劲的震动,这样的震动,宣轻扬原本不受控制的马儿也禁受不住,脚步踉跄的停了下来。 宣轻扬被生生摔下马背,他回看了一眼,就见到一幕他终其一生也难以忘记的场景! 地面好像塌陷了一处偌大的天坑,被大雪埋没的整个玉川城轰然一声,整个全都塌陷下去。而从雪山上崩塌的积雪全都填入那处天坑之中,片刻的功夫,就在原来的玉川城的地基之上重新形成了一座雪山…… 整个玉川城都毁了,再耸立一座雪山,就算宣轻扬想要挖开积雪救人,也是不行的!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却束手无策。 第一百四十三章 高昌县内 轩辕玉川与轩辕羽溪穿过一个楼道,径直前往二楼。 此处位于高昌县,虽然是一个小小的县城,可是这边相对来说却显得格外的繁荣,不管如何这里至少有着十万镇守边疆的将士。同时边疆处的贸易往来也是络绎不绝的。 轩辕玉川父子两人来到正是这里一处茶楼,而在二楼的雅间,推开门窗,可以看到街对面一座客栈。 轩辕羽溪指着对面一间房间对他父亲说道:“父王您看,就在那里。”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轩辕玉川看了过去,只见透过对面虚掩的窗户,一个人的身影匆匆而过,只一眼,他却已经肯定了。“果真是他,慕述锦。” “大月王朝女王的心腹,可是他来这里做什么?难道真是为了……” 轩辕玉川给了儿子一个眼神,轩辕羽溪顿时住嘴了。 轩辕玉川想了片刻对身后两名亲卫说道:“你们两个就在这里守着,给本王仔细看好了,对面那人见过什么人,或者用过什么,都要一一详尽的禀报。” 左亭衣与聂小楼点头答应。 轩辕玉川与轩辕羽溪又说了几句,然后离开。 看着他们父子二人上马离去后,聂小楼看了对面一眼,“这可真是好。让你来监视他。若是被他知道你在这里,你说他会不会提一把刀直接杀过来?”他斜睨了左亭衣一眼,话语中带着几分揶揄,“所谓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嘛。” 感觉到后背冷飕飕的,聂小楼蓦的扭头正看到左亭衣一脸杀气盯着自己。 他嘿嘿一笑向后跳开,腾出安全空间来。“好了,我住嘴,不说就是了嘛,怎么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你……”左亭衣刚要说什么,可就在这时,心口处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剧痛,他猛地一把捂住心口,衣襟处被他紧紧揪起,这痛得宛如撕心裂肺一般,竟然让他差点站不住,一手撑在旁边桌上。 聂小楼本还想打趣几句,却见到他左亭衣突然有异,收敛了玩闹,过来询问,“亭衣,你怎么了?” 左亭衣撑着桌上,放慢呼吸,一瞬间后,他又揉了揉心口,他诧异的看向聂小楼,心口处又不痛了,可是刚才明明…… “好奇怪。”他说道:“刚才心口突然一疼,可是现在却没事了。” “没事?是不是真的没事?要是沈依依在就好了。”他说着,还是放心不下,还在执著要替他把脉道:“我虽没那医术,但我还是不放心。” 搭脉之后,换做聂小楼蹙眉了,“还真没事呢。”他知道左亭衣不会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可是他的确看不出他身体究竟有什么,“不行,等回去了,还是让沈依依好好给你看看不要是以前的伤留下的后遗症什么的……” “你看!”左亭衣突然打断他的话,手指了慕述锦那边。 只见对面的客栈的房间里,原本只是慕述锦一人的,可是现在却多了另外一个人。而那个人…… “怎么会是他?” 只见慕述锦对面站立着的那人身穿一袭月白锦缎的衣衫,外面罩着一袭青锦的外袍,长长的发高高束着,同色的青锦绕着发髻后自然垂落在两鬓,看上去风流俊雅。 “谁啊?”聂小楼所在的位置刚好只看到那人的背影,他换了个方向再看去,也是格外的震惊,“怎么是他啊!不对,他怎么会在这里的?他不是应该在京都的吗?还有,他怎么会认识慕述锦的?” 那白衣青衫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应该身在帝都的洛城王君琰! 君琰打量着面前这人,一袭紫色的长袍,长发以一根银色簪子松松挽救,垂下大片的长发,而他发丝带着自然曲卷的弧度,肌肤白皙,一双狭长的眸子眼若桃花,鸦黑色的长眉飞入鬓角,整个人给人一种魅惑的妖冶感觉,偏生他的眼中却带着浓郁的煞气。 不认识他的人,只是以为他男生女相,比女人还要妖魅几分。可是熟知他的人却知道,他可是大月王朝鼎鼎有名的将军,当年征战时,曾经坑杀降兵三十万,还靠着一把弓活活勒死了敌方十名将军,因此人送称号“杀神”! 此刻杀神就在面前,看到真正的杀神将军,君琰感觉纵然距离数米,也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气。 慕述锦一撩开长袍,随意落座,他的杯子里只有一杯白水,可是君琰却能的闻到浓浓的酒味。 杀神嗜酒如命,坊间早有所闻,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慕述锦淡淡扫了君琰一眼,“雍朝的苏公子,人称的白玉公子,却不想还有一个身份竟然是商朝的洛城王,洛王殿下,您说在下说的对吗?” 被揭穿了身份,君琰却没有半分的尴尬,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哪里,杀神将军名不虚传,却不想也是以另一种身份去的大月王朝么。” 摆明的威胁,你若说出我的身份,那么你也别想再在大月王朝混下去。 慕述锦眼神只是一扫,目中已然有了怒色,他骤然拍桌起身,却在站起身来的一瞬间笑了笑,“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在下索性直言,雍朝若是想要灭了商朝,对殿下您的好处,在下可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不过,既然如此,你我二人何不联手……” 两人谈论的是什么对面的人听不到。 可是,在看到慕述锦猛烈起身时,聂小楼却笑了起来,他招呼左亭衣道:“快看,你说,君琰和他说了什么,竟然把他气成这幅德行?” 左亭衣微微眯了眼。斟酌片刻后说道:“能够威胁到慕述锦的事,应该与冷月芜有关。”想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什么,“不对!慕述锦在,冷月芜一定也在。再说君琰为什么为在这里出现?你还记得轩辕羽溪说过的话吗?” 他这一提醒,聂小楼也瞬间想到:“他说,雍朝的人到了。” 两人同时把目光投向对面君琰身上,几乎是在瞬间,两人心里想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 聂小楼道:“你现在这边,我这就去收风!”说罢,他快步疾行而去。 君琰在慕述锦的房中并没有多做停留,寥寥数语之后,他起身告辞,慕述锦依旧坐在那里,只是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神色如常,看不出异样,但是他这般枯坐,却让左亭衣很是吃惊,以他对慕述锦的了解,通常这个时候,他心里就在盘算着什么了。 两个时辰过后,聂小楼回来了,看着他神色惊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你猜的没错,君琰真正的身份竟然还是雍朝的苏玉衡苏公子。”想不到吧,我也想不到!他堂堂四殿下却甘心成为别国的人,而且还来对付自己的父王。 左亭衣听他说完,在此之前他就猜到了,所以也不算太过震惊,但是他观察入微,却没有忽略聂小楼眼中的震惊与一丝惋惜和担忧。 “你是不是还有事?” 聂小楼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现在见他发现了,“这个亭衣,的确还有一件事,只不过……” 他说话向来干脆利落,从来没有这么吞吞吐吐过,左亭衣感觉诧异,可是突然他心骤然一停,好像跳漏了一拍。这感觉和刚才的心口骤痛太像了。 左亭衣骤然转眸,一瞬不瞬的盯着聂小楼,截断他的话,他目光带着凝重,“是不是与沈依依有关?” “啊!”聂小楼的反应瞬间出卖了他。他发现自己的目光都不敢与他直视了,没有片刻的犹豫,他说道:“刚刚收到的消息,三个时辰前,玉川城发生雪崩,整个城都塌了,轻扬送出来的消息,依依没能……没能逃出来……亭衣,你去哪儿?” 左亭衣什么也顾不得,在听到沈依依有事的那一刻,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只是发直本能潜意识的骤然离去,翻身上马…… 聂小楼连忙跟了上去,他来的时候带着几个手下,此刻他连忙把脸上的人皮面具一扯顺手丢给旁边的一人,道:“继续跟着!别耽误大事,另一人的样子你们见过的,知道怎么做了吧。” 手下接过面具点头道:“是,楼主,属下明白!” 安排好一切,聂小楼连忙追向左亭衣。可是下了楼后,他却发现哪里还有左亭衣半点影子。 他也猜到左亭衣一定是去了玉川城找沈依依了。他本打算跟着追去的,却在策马疾行时与一辆马车擦身而过,风倒卷起了马车的窗帘,只一眼,聂小楼在狂奔了数十米的距离后骤然勒马。 他猛烈回头看着远去的马车。 而那辆马车慢慢的停在刚才的客栈楼外。 他看到从马车上下来两名女子。一名丫鬟装扮搀扶着另一个身披连帽披风的女子往客栈里走去。 聂小楼向着客栈方向看了看,又向着出城的方向望了望,一时之间他无比的纠结,恨不得把自己劈作两半,一半守在这里,另一半跟着左亭衣而去。 他一咬牙,抬头望着天,心道:依依,你一定要撑住,虽然轻扬说你……可是,我看你分明就是九命猫妖,有九条命的,不会这么轻易死,你一定要撑住,亭衣来找你了,我这边实在是走不开,那可是亭衣的要事,我得替他看着,你可别怪我! 这一番自我安慰之后,他一收马缰,向后而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玉川地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依依手突然动了动,这一动就带出一身的剧痛,这样的疼痛却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她骤然睁开双眼,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第一时间她还以自己又死了。 沈依依在黑暗中摸索着坐起身来,可是就在她刚刚一抬头的时候,脑袋上却骤然一痛,好像撞到什么东西了。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她想掏出身上的火石,却发现身边挂着的口袋早就不知道掉在那里去了。 身上的疼痛还在,她小心翼翼的坐好,这一切全都靠着一双手来摸索。 喉咙里好像被有什么东西,她剧烈的呛咳起来,喉间顿时布满血腥味。直到气稍微顺一些。 她侧耳倾听,刚才咳嗽的时候,她感觉到周围有回声传来,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她用手细细检查自己身体的伤势,这一摸之下,她摸到腰间好像插着什么,一碰到顿时就疼得她一阵哆嗦。 身体伤的不轻,既然还活着,那么求生的本能让她必须离开这里。 沈依依深吸一口气,调整着呼吸,既然这里空间狭小,那么空气必然有限,她身体受伤,估计现在伤口处的出血因为这里寒冷而凝固,她也越发的感觉到疲惫,很想就这么睡过去。 忽然脑海里闪过一幕画面,在清月山庄,她在水里也是这么想睡过,后来,救她的人是左亭衣,只是现在这里,左亭衣应该来不到这里救自己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左亭衣,她的心里顿时一暖。 沈依依又歇息片刻后,摸索着向前而行。 由于这里地势狭小,她只能弓着身体爬行。可是没爬几步,她忽然摸到什么,她细细感知,却发觉那好像是一个人的腿。 她向上又摸了摸,赫然发现那是一个男人。只不过,这人早已死去多时了。既然确定是个死人,沈依依最不怕的就是死人了,相比较活人比死人可怕多了。 她毫不犹豫的就在那人身上摸去,运气倒还不错,这人身上竟然还有火折子。 她取出来点亮后,当微弱的亮光出现在眼前时,她第一眼看清的却是面前的那个死人。 虽然缺失了一只眼,可是,他脸颊的那道残留下来的疤痕,却还是没能掩盖他的身份。 “林清远!” 或许是直到见到了林清远,之前沈依依脑海里缺失的那一部分记忆才彻底的回来,她这才清晰的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里就是玉川城! 之前骤然发生雪崩,她的马已经受伤了根本就跑不了,她把乐康托付给了宣轻扬,她的马彻底的费了。什么东西一绊,她就狠狠的摔在地上。 就在她刚刚爬起来的瞬间,从旁边斜刺里的冲过来一个人,那人一言不发对着她就是一刀刺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得沈依依连退避也没办法。 她只感觉到腹中一痛,骤然之间一片白铺天盖地的席卷而至。她知道雪崩掀起的积雪过来了。 而这时,脚下剧烈的抖动,整个地面开始塌陷。 那感觉好像山崩地裂,而她碰巧站立的地方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像是魔鬼张开的大嘴一口将她和她面前的林清远吞噬入腹。 两人同时掉下,沈依依现在还记得当时的一幕,她虽然被林清远手里的刀刺中,可是那一刀因为地动的缘故,并没有刺中要害,而两人同时掉下来的时候,林清远的头瞬间被落下的巨石砸中,或许正因此丢了性命。 但是两人却同时深处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沈依依用火折子微弱的光看了看,原来腹部的伤就是林清远那把刀造成的,在掉下这里时,刀柄不知道折断到什么地方去来,此刻她的腹部只留下一截断刀。 她又在林清远身上摸了摸,除了一些食物之外,还有几个小瓷瓶,她打开细细辨别,有毒药,迷药,还有金创药。 “真不知道,这事要是让左亭衣知道了会怎么想。你要杀我,却自己送了性命,但是因为你,我在这里还能有吃的东西。” 想来还真是极大的讽刺,可以说林清远不但没有杀了她,还意外的救了她。 腹部的断刀虽然不致命,但是这样伤在这种环境之下也是有性命之忧的。 她一咬牙撕下几条布条,点穴止血后,强忍着剧痛把断刀拔了出来,本来凝固的鲜血瞬间又涌了出来,沈依依脸色血色瞬间褪尽,她感觉裹上金创药,又用布条包扎好伤口。带着林清远身上的东西,同时连他身上的衣服也没有放过,全扒下来披在自己身上。 沈依依坐着缓过劲来后,这才仔细打量她身处的地方,本来还以为是身处在旧城的废墟的夹缝里,却不想,当她看到周围墙壁上完整的浮雕壁画后,她才惊讶的发现这里竟然是一条地道。 头顶上的确被乱石封住,周围也零星的散落无数的石块。 原来在整个玉川城的下面还藏有这么一条不知通向何处的地道,她运气倒是极好的,碰巧遇到的雪崩产生的强大的震动,以及滚落的巨石把这地道上方砸开了一个洞,她与林清远摔在地道后,上面又被大石封住,所以,她才能在雪崩加上玉川城毁的情况下至今还活着。 沈依依眼角不住的抽搐,如果自己落下的地方再偏上那么一寸,估计就会落得身首异处的地步了。 可是,对于这个地下城中的地道,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看着地道浮雕,估计这地道已经有了上百多来的历史了。 这里空气略微有些浑浊,但是火折子却能燃烧,可见应该是有通气口的,有通气口的地方,应该会有出路。 沈依依如是想着,现在有了火折子,她透过火苗查看着哪里有空气。 刚开始的几步她只能爬行,可是越往前走,道路似乎也越顺畅了一些,她慢慢扶着浮雕起身,这些浮雕雕刻的东西,她完全毫无头绪,记忆深处可完全没有这些。 也不管这么多,她依旧前行而去。 这地道很长,弯弯曲曲的延伸而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在这里时间就好像并不存在一般,沈依依手里的火折子支撑不了多久的,她都只能先用火折子探路,走一段再点燃,可是纵然这样,火折子最后也所剩不多了。 没有办法,她只有把林清远的衣服撕成一条一条的,用断刀缠住,以此照明坚持着,当他的衣服全部化为灰烬时,黑暗重新来临,可是她亲眼看到前面似乎还有漫长的道路。 沈依依没办法只能靠着摸索在黑暗中前进,索性这里还真的只是一条地道,若是有机关的话,她估计早就死了很多次了。 身上有伤,她又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她却不知道靠着意志,她竟然这么沿着地道走了足足两天两夜。 林清远身上的干粮并不是太多,早就吃完,沈依依又渴又累,实在是走不动了,她靠着地道墙壁,身体严重透支,她感到无尽的眩晕,顿时就晕了过去。 身体晕眩,她身体的每一块肌肉却还在本能的保持着平衡,手在地道墙壁上划过时,却无意中触碰到什么,墙壁后面果真有机关。 她无意中一碰,墙壁瞬间向后开去,沈依依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就往后面栽去。 顿时,哗啦一声,她整个人跌入到了水中,微凉的水骤然一激,沈依依猝然一惊,本能睁眼,她张了嘴,无数的水顿时就从四面八方的涌了过来。 水一入腹,饥渴的感觉得到了缓解。 她双脚蹬着水,让身体保持平衡,这才浮出水面。 她定睛一看,这里竟然真的好像就是一个世外桃源,她从上面摔下来的,身体右边是光滑如镜的石壁,上面还隐约有一道石门,里面应该就是刚才的通道。 而这里就好像是重新开辟出来的地方,远处的水流缓缓流经这里又向着远处。 这里应该是一条地下暗河,不过应该是开凿那条暗道的人有心特意改造了这条地下暗河,否则以上面四五米的距离摔下来,要是砸在地面上,不死也残废。 沈依依向着旁边游过去,当她到了水边爬上岸时,这才发觉不对劲的地方。刚才密道里是一片黑暗,可是这里,却能清晰视物,头顶上方是石块,位置应该还是地底深处。她四周看去,借着这里杏黄色的光芒,她发现了这里光线的来源。 在右边不远处,那里有一个宽约一丈的高台。高台的上面耸立着一具雕塑,塑像雕刻的乃是一个女子,五官雕刻的极为清晰,眉眼分明,连睫毛都是根根直立清晰可辨的。 她一头浓密的长发在脑后盘做一个飞天发髻,发髻上的束着漂亮的流苏发带,发带垂落下来,衬托着这位女子温婉秀丽。 那女子容貌清秀,端庄,约摸三十多接近四十岁左右,眉宇间有着浓浓的忧愁。她正看向南方,双手放在心口处,捧着一个东西,而整个地方的光线来源正是来自她手上捧着的东西。 沈依依细细一看,之间她手里的是一颗好似鹅蛋般大小的夜明珠。夜明珠散发着淡淡柔润之极的杏黄色光泽,让人一见格外的温暖。 而在高台的附近,沈依依还是发现还有无数的这样的夜明珠,只是个头稍小一些,均匀的镶嵌在这具塑像身后的墙壁上。 沈依依慢慢的走过去,爬上高台,靠近那具塑像,直到走进了,她才发现这塑像的容貌看上去很是眼熟。 再定睛一看,她感觉格外的惊悚,这塑像的模样可不就是和自己一模一样?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不会相信 左亭衣这一路策马疾行,他恨不得插上双翅就这么飞过去。 刚出城没多久,他就立刻召来暗卫,详细了解玉川城的情况,可是得知是那样的结果,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树干之上。当时他就应该果断的把沈依依带走的。 此刻懊恼与愤怒所有的情绪全都涌了上来! “主上,玉川城已经毁了,此刻的玉川城上是一座雪山,就算您挖,那也……”属下想说就算真的挖也是无济于事的,没有人能在被埋在雪山之下还能逃生的。 “还有国师去世了,魏国公已经就地将国师遗体施以火葬,并且已经把烧成的舍利子着人护送回京都了。” “宣轻扬他人呢?”左亭衣深吸一口气徐徐吐出后才说话,尽力的保持语气的平静, “魏国公还在玉川城外。” 宣轻扬没有走,整整一日,他都望着那座雪山出神,他没有半点办法,就算沈依依死了,他能寻到她的遗体也是好的,可是,他无能为力。 一场雪崩之后,伤者无数,他却只能派人以八百里快骑飞速回京送信。 他叹一口气刚要转身却看到一名亲卫匆匆而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不是让你看着他吗?” 那亲卫一脸的无奈,“回国公爷的话,沈小公子他……” 宣轻扬跟着那名亲卫而去,却在雪山的一个小角落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拿着一把铁锹拼命的挖着积雪。 “乐康。”他喊了几声,可是沈乐康却好像没有听到一般,他过去一把摁住他的肩头,却感觉到他浑身在颤抖。 走到他前面,只见到他满脸的泪痕。 见他这样,宣轻扬心里也格外不好受,“你别这样,你依依见了会心疼的。” 沈乐康顿时心中一委屈,无尽的愧疚伴随着眼泪滚滚而出,他一面哭一面比划着,跟着沈依依这么久,宣轻扬也能看明白沈乐康的手语。 “都是我!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话,依依姐姐也不会有事,更不会被埋在这下面了。她最怕冷了,我一定要找她。她一定还活着……” 宣轻扬一把搂住他,“乐康,你别……”他想说些话来宽慰他,可是第一次,他发现宽慰人的话竟然是这样难以说出口。 嘚嘚的马蹄声在身后响起,宣轻扬扭头一看,左亭衣披着一身的风尘竟然赶来了。 他向前走着,越过众人,目光却停留在面前的雪山之上,就算到了现在,他也无论如何不相信,雪山之下埋葬着沈依依。 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她的音容笑貌。 她能在火云崖下求生,更能从冷月芜的手里逃脱出来,她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制造出奇迹,现在怎么会被埋葬在这雪山之下? 不! 他说什么也不相信。 宣轻扬面对沈乐康宽慰的话说不出口,面对左亭衣更加不知道从何说起了。就在他绞尽脑汁打算说点什么的时候,左亭衣骤然转过身来。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宣轻扬,“你亲眼看到她被埋在下面的?” 宣轻扬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 左亭衣心口因为呼吸的加剧而起伏着,片刻都没有说话。 “你亲眼看到的?”他又再一次的确认。 宣轻扬心里也不好受,看到左亭衣这样他更加不好受!沈依依当初用牛毛针扎入自己马臀的时候,就是她舍弃她的性命而为了救他。 当时情况危急,她明明看到自己的马受了伤,却一言不发,如果她跳上他的马,有可能他们三个都会遇难。又或者,她不在他的马身上扎下那些银子,此刻埋在雪堆里的人还有他! 从来,从来没有一个女人竟然会做出这样的牺牲,在那种危急的情况下能够精确的分析得救的可能! 他救不了她,却要靠着她得救,这样的事实已经很让他有着浓浓的挫败感了!现在他情愿左亭衣对着他的胸口狠狠的打上一拳,或者对着他狠狠的责骂一通。怪他没有好好保护沈依依,怪他承诺的事情没有做到,也好过这样,只是问他是否亲眼所见。 骤然之间,宣轻扬心里的难过,遗憾,愧疚等所有情绪全都喷发出来:“你够了没有!我说过,是我亲眼所见!我没有保护好她,更没有救出她来,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大雪埋葬,被林清远那个混蛋一刀刺中,你要我怎么样?左亭衣,你的女人,你为什么不自己保护?我是你的兄弟,可是我……可是我……” 那一刻,连宣轻扬自己也都说不下去了,他颓然的跌坐在雪地上,看着眼前的雪山,刹那间他发现感觉自己看到什么东西都是一片模糊。 “我能认识沈依依,那是因为你!我从来都不知道那样一个小小的女子却能弄出那么多的花样。又是琉璃瓶,又是青蛙白鼠的,还弄了茶庄出来,害得我喝不到那种奇特的茶,我一整日都在想是不是少做了什么事。” 宣轻扬把所有的情绪都释放出来,他就着那样看着眼前模糊的影子,说着那些只有左亭衣能听懂的话语。 “她真的很能干,真的真的!连瘟疫的药方也能被她研制出来,她明明那么珍爱生命,却不惜以身犯险的救人。乐康,寇珠,还有襄赣千千万万的百姓,这些你都知道,你都知道,你却让我来保护她?她的本事,你不清楚吗?她需要人保护吗?我保护她,却只会拖累她,只会害了她……” 宣轻扬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连他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左亭衣脸色愈发的凝重,他单膝跪在宣轻扬身边,伸手在他肩头用力拍了拍,什么话也没有,只有这用力的一拍。 他知道宣轻扬此刻心里的难受不比自己少。 之前为襄赣瘟疫,他们三人经常去沈氏医馆,混的极为的熟络,就连医馆里的众人见到他们来了,也都不诧异,更是自觉的加菜。以至于那一段时间,聂小楼和宣轻扬把在蹭饭的地方由左府改在了沈氏医馆。 她总是能给人惊喜,就算是食物也不例外。什么火锅,什么烤肉,等等,拉着医馆内的一大群人一起吃,一起喝。 那样的日子现在想想竟然是那样的惬意与怀念。 可是,现在却通通都成为了过眼烟云,只是空留下这一座巨大的雪山…… “相信我,就算是你亲眼见到的,只要没有找到她的尸体,她就绝对不会死!”左亭衣坚决的说着。 宣轻扬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为什么会有这样信心? “她不是别人,她是沈依依!在她身上就没有不可能的事。”他说着,连望着雪山的眼神都变了。 不错!她是沈依依,能从沈府里大打出来的沈依依!也能一手创造无数奇迹的沈依依,没有那个女人能打自己的父亲,也没有那个女人敢半夜背着尸体,竟然亲手解剖。 想到这里,或许是左亭衣的坚信感染了他,又或许是潜意识里他无比的希望她还活着,所以,宣轻扬猛然起身,“对!她不会就这么死了的!” 沈依依无比震惊看着那具几乎连身高都与自己相等的雕塑,一模一样的五官,只是在塑像的眼中多了一丝沧桑与忧郁。 看到这里,她就忍不住伸手去触摸,她伸出一根手指头,对着那塑像的脸颊就戳了过去,这一戳,她惊讶的发现塑像的皮肤竟然格外的有弹性。 那一瞬,连向来胆大心细的她都唬得向后一退,那感觉像极了,这塑像压根就不像是塑像,而是真实的人。 再细细看了,那塑像纹丝不动,沈依依这才定了定心神。“不过是具雕塑而已,别自己吓自己了。” “阿嚏!阿嚏!”沈依依接连打了三个喷嚏,忍不住一哆嗦。她刚刚从水里爬起来,全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她伤口处因为沾了水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 她捂着伤口看了看,这里几乎就是个从地底之下开辟出来的一块小天地,除了高台上的这具雕塑之外,在她身旁还放着一口箱子。 沈依依想看看箱子里有没有什么能用的,她提防着又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在里面,可是一挑开后,她才发现除了一些灰尘之外,并没有其他。 箱子是满满的,上面搭着一块锦布,揭开锦布后,里面是几套衣物,衣服很新,看样子是给那具塑像更换的。 而这时,沈依依也注意到一个问题,这具塑像放在这里,如果与这地道有关的话,应该也是经过上百年了,可是这塑像却格外的赶紧,甚至连她身上的衣服也没有什么灰尘,这箱子里的衣服上还有淡淡的熏香未曾消退。应该就是有人定是来这里为塑像更换,也就是说有人回来。 看着这里封闭,她原想着等伤在好一些,再想办法回到地道上的,这下看来倒是不用了。 沈依依连忙脱下湿透的衣服,拿起箱子里的衣服快速换上,又重新把伤口处理了。她这一番动作,让她冷汗直流,又饥又累,她有些脱力,只有勉强靠在墙壁上喘息。 慢慢的,她便睡了过去。 正睡着,恍惚中她好像做了个梦,梦到一座雪山之巅,有很多人正对着一个女子朝拜,那个女子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忧愁,她平静的看着面前的族人,开口说道:“咱们不能再下山了,生生世世都在这雪山之巅……” 沈依依细细看着,那女子的模样竟然便是自己?她这么一惊,骤然醒了过来。 睁眼一看,却发现自己身在一艘小船的船坞之中,身上还盖着一张毛茸茸的皮毯子,见她醒来,一个小姑娘笑语嫣然的道:“你醒了,太好了。”她又笑着跑来。 看着她,沈依依脑袋嗡的一声,我这是在哪儿? 第一百四十六章 雪域之域 随着那女孩的声音,从外面也跟着进来一个男子,男子年纪也不算大,一双眼睛有着格外干净淳朴的眼神。 沈依依看着他进来对着自己憨厚一笑,“大姑娘你醒了就好,你受伤了,再歇着一会吧,还有一会才能出去。” 他说罢又吩咐那小丫头好生照料后又出去了,而后沈依依慢慢感觉到船又开始动了起来。 小丫头很是乖巧的给沈依依端来吃的,三个看上去水灵灵的蜜桃被她洗得格外的干净,放在一个木制的盘子里,她献宝似的递给沈依依。 沈依依是真饿了,见这兄妹两人没有恶意,便接过一个桃子咬了一口,桃子清甜无比且又多汁,果真如同人间美味。拳头大的桃子,沈依依接连吃了两个才感觉胃里舒服很多。 见这小丫头只是看着自己甜甜的笑,那笑容格外的传染人。 沈依依也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桑桃,外头那个是我的哥哥桑木。” “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沈依依心里有无数的疑问,却也只有一一的问来。 从与桑桃零星的对话中,沈依依这才拼凑出问题的答案来。 他们此刻正在地底之下的暗河上逆流而行,而这兄妹两人来自一处叫做雪域的地方,沈依依思来想去也没想出有个地方叫做雪域,不过观察着兄妹二人的着装,全都是粗衣布服,就连桑桃正值爱美的如花年华,她的长发也都只是随意用些布带绑住。 那么那个叫做雪域的地方极有可能是一处世外之境。 沈依依现在也算明白了,在这个通讯完全不发达的地方,很多地方有隐没的族群也是极有可能的。 而桑桃告诉她之前她见到的那处高台其实是这些雪域族人曾经祭祀的地方。这里很多年以前,本是一处国都,虽然小,但也是五脏俱全的,而他们的都城就在玉川城的旧址。后来发生的天灾,整个城都全都陷入下去。 雪域族的大祭司带着剩下的人全都逃难出来,而后,九域混战,大乱之后,重新翻盘洗牌才造就了今日的格局。 或是因为城毁家亡,又或者因为不想涉足乱石,所以大祭司带着一族人避居到了那个叫做雪域的地方。 “后来,我们慢慢的找到了这条当初修建的古城道路,在这里修建了祭祀高台,而大祭司去世之后,我们便将她的遗体保存了下来,安放在高台之上,就这么世世代代的供奉着,每年都会定时来查看清洗,替大祭司更换衣衫。” 桑桃坐在沈依依的身边,仰着头看着她,慢慢说着雪域一族的过往。 这下沈依依才醒悟过来,难怪她觉得那塑像格外的逼真,感情那是一具百年未腐的尸体啊。想到之前自己还用手戳过她的脸,她心里默念:罪过罪过,大祭司不知者不罪! “你不知道,玉川城突然发生震动,我家长老担心伤及大祭司,所以特意让我和哥哥来看看,却不想救这么巧救了你,我们还真是有缘!” 她说着,眼睛往沈依依身上瞟了一眼,却带着狡黠的笑。 见到她明明看到自己身上穿着她们大祭司的衣服,她却一点也不埋怨,沈依依连忙解释道:“我还真不知道。我从玉川城上掉下来无意中就落到了水,看着那里有衣衫,就自己取来换上,之前多有冒犯了,真真对不住了。” 桑桃笑道:“没关系的,大祭司人很好,再说在我们雪域没有这么多讲究的。你若是合身,也是很好的啊。反正我们有专门的织工每年都会为大祭司纺织新衣。”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族群啊。沈依依越发的好奇起来。 她感觉身体好一些,拖着桑桃的手走出船坞。 却见到外面的情况。 只见他们的船正慢慢的在水面上前行,在他们的身侧全都是地底的岩洞,那种地貌让她好像来到人间仙境。 无数的钟乳石在头顶,形成各式各样的形状,最奇特的就数这一路还有零星点点的荧光,好像似天上的繁星,又似萤火点点。 沈依依发现那些亮光其实是和她之前在高台上看到的那些夜明珠一般,只是比较小亮光不算太大,却沿路缀着像是一条荧光带指引着路带着他们走出这里。 桑木在前面划着浆缓缓行走着,他一面走,桑桃沿路往水里撒着黄色的粉末。这些粉末一入水中,沈依依能看到水里的东西在自觉的向旁边散去。 她解释道:“这水里有水蛇和其他动物,撒上雄黄粉,它们就不会跟着船了。” 又如此行了大约半日光景,前面隐约有水声,待得近了之后,才看到前面是一道水幕,上面有水哗啦啦的从上直冲下来,并且还有亮光透过重重的水幕渗透出来。 桑桃笑盈盈的从船坞里取出斗笠与蓑衣,给桑木披上后她拉着沈依依回到船坞,“大姑娘走,咱们去船坞躲着。” 沈依依与桑桃进了船坞,不一会儿就感觉到有水直天上来滴滴答答的打在船坞上,好像大雨哗哗。 没过多一会,就算在船坞之中,也能感觉到亮光。 桑木在外面喊了一声:“到了!” 船划破水面,停靠在岸边之上。 桑桃牵着沈依依出了船坞,快出船时,她才悄声的在沈依依耳边说道:“大姑娘你不用担心,我族人都很友好的。况且……”她说着扫了沈依依一眼,是有深意一般道:“难道你没发现你和我们大祭司长得太像了。” 这句话一说,沈依依一怔,本能的感觉到自己与大祭司长得如此的相像,也不知道这事是好还是坏。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她定了定心神与桑桃下了船。 这里是一处天然的漏斗形状的溶洞,无数的水从高处倾泻而下,这里就是一个天然的水幕水谭,没有从这里一路行来,连沈依依都不敢相信地下的别有洞天。 桑木高喊了一声,不一会儿上面缓缓摇下来一个大木篮子,桑木先跳上去后,这木篮子就被摇了上去,看样子应该是采用滑轮。 当大木篮子重新下来后,桑桃拉着沈依依上去,“走!” 从下而上把整个溶洞的风光尽收眼底。 而上去之后,沈依依却发现入目的竟然是一片原始森林。桑木和几个衣着打扮相似的人在说着什么的,当那几人转头过来看到沈依依时,众人眼中皆有无比的震惊。 震惊之后,那些人猛地跪倒在地,行了他们族中的大礼,道:“大祭司重生了!大祭司重生了!” 沈依依向后退开一步,本想解释,却不想桑桃过来拉了拉她的手,与她摇头示意。那一瞬间,沈依依感觉到了有一种算计的味道。向来都只有她算计别人,可没有别人能算计她的。她暂时默不作声,跟着这些人走到那片神秘之地——雪域之域! 当国师的舍利子被送回京都后,整个商朝朝堂发生了震动! 轩辕云霄怔怔看着下首跪着的谢吟风,此刻他的手上还捧着一个锦盒,锦盒里放着的正是国师的舍利子。 谢吟风一路颠簸几宿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了,现在他都跪在这里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已经有一炷香时间了,可是轩辕云霄却好像什么也没听到没看到一般。 他不开口,谢吟风也不敢起身。就这么跪着,他的双腿都有些发麻,捧着舍利子的手也在隐隐瑟瑟发抖。 众人噤若寒蝉,这事传来太过突然,突然到,连孟公公的影奴都还来不及把消息带回来。这边谢吟风就在一大早赶到京都,来到朝堂之上,他身上还穿着便服,浑身尘土,胡子拉碴,甚至都顾不得整理仪容,也不怕被人治个失仪之罪。 一众大臣都是见到谢吟风后才听说了这么一件事! 国师去世,对国祚影响可太大了,好在听说国师没有死在玉川王的手里,而是被救出来后方才圆寂的。 但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整个玉川城都没了。 谢吟风自然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说出玉川王背叛的事,他只是说了玉川城没了,如果陛下听明白了自然会下来细问。 他算准了知道这件事后,轩辕云霄要么勃然大怒,要么早已料到,可是,现在他却没料到陛下是这样的反应。 一言不发! 这样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更让人难以接受。 孟公公看到一众大臣噤若寒蝉跪了一地,他悄悄挪步到轩辕云霄身边,低声道:“陛下,陛下。” 见轩辕云霄这才把目光扫过来。孟公公道:“魏国公尚未回来。” 轩辕云霄骤然起身,未出一言,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倏然转身而去。 孟公公这才下去把谢吟风扶起来,小心谨慎的从他手里接过国师的舍利子,“谢小公爷,陛下让您去御书房候着。” “那这……”谢吟风指的是舍利子。 孟公公淡淡扫了手里的东西一眼,“洒家会找个适当的人选送回普华寺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个秘密 一道密旨从京都而出,送信的人却不是朝廷的公差,而是孟公公手下的影奴。影奴带着一身的风尘径直前往玉川城。 韩家,韩老太爷得知这个消息后的震动不亚于八级大地震!韩家不是勋贵世袭的家族,而是清贵,最近些年才混到这个地步的。靠的除了韩老爷子那一身的武将本领之外,还有韩老夫人娘家那位当过相国大人的老岳丈的全力扶持,最后还有一个因素那便是贵为国师的释空大师! 释空大师出家是在老相国去世之后,姐姐出嫁之后,那时的他年纪不过十多岁。 韩老太太怎么也没有想通过,为什么弟弟会出家。 后来她怎么问,他都没有回答,知道今天! 韩老太爷在和韩老太太持续几个月的冷战之后,他主动敲响了韩老太太的门,见到老太爷亲自来了,绣妈开了门知情识趣的退开,在院子门口守着。 见到老头子来,韩老太太还以为经过这么多日的抗争,老头子终于松口了,“你来是同意依依入住韩家宗祠了么。”早就知道这事一定成了,没想到依依前脚刚走,老头子就松口了。 “你也不用担心,我也只是希望依依能有个名正言顺的娘家,将来她出嫁后才不用担心被夫家小瞧了去。”她一心要让沈依依入住韩家的族谱宗祠,为了就是她将来考虑,若是没有娘亲人,她就算成了正室,将来也免不了会被侧室欺负。 她兀自说着一些她的安排,可是却没听到老头子接话,她这一转身却见到老头上手上正捧着一个锦盒,眼神中有怜惜。 她觉得很是奇怪,“你怎么了?这是什么?” 韩老太爷用一种她看不懂的怜惜之情看着她,把锦盒放在桌上,良久才道:“这里面装的是释空的舍利子。雅儿,你……雅儿你别吓我,绣妈!绣妈,快去请大夫来!” 绣妈在院子外面,骤然听到里面的呼叫声,她吓了一大跳,连忙跑进来,却见到韩老太太晕倒在地,老爷一脸惊慌心疼的搂着她往床上抱。 “还愣着?去请大夫!” 大夫细细诊治之后又给韩老太太扎了几针,直到她终于开始剧烈的咳嗽,同时咳出一口血痰来,她才幽幽清醒过来。 见到那个锦盒还放在桌上,韩老太太顾不得自己刚刚才从昏迷中清醒,连鞋也没穿,她踉跄的走到桌前,犹豫的伸手打开锦盒,里面真的是有几枚舍利子。 韩老太太倏然转身看向韩老太爷,“释空不是去义诊了么,怎么会?” 绣妈连忙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韩老太爷不忍抬头看她满脸的泪痕,但是这事是孟公公亲自过来,说是陛下吩咐的,希望韩家能见舍利送回普华寺,这是陛下的恩典,毕竟韩老太太是国师的亲姐姐。 “听说,玉川城毁了。国师圆寂了,跟随同行的那些御医们也都……”他刚说到这里,忽然眼前一花,韩老太太已然在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你说什么?什么玉川城毁了?” 关于这件事,百姓们暂时不知道,可是,对于这么朝中重臣来说自然会收到风声与消息。 韩老太爷紧握着妻子的手,把玉川王叛变的事简单说了,当然国师究竟为何会去世,他没有一点隐瞒。 “依依呢?”对于这个刚刚才熟悉慢慢才建立起深厚感情的孙女,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对,她知道依依本事不小,否则那些御医不会对她那么喜爱。而以她那般的重视亲情,不会看着国师和那么多师傅见死不救。而韩老太爷说了那么多却没有提起沈依依三个字。 本来他不想说,可是,她终究也会知道的,他叹了一口气,“依依她被埋在雪山之下了,连,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韩老太太以无比沉痛的心情亲自捧着装着国师舍利的锦盒,上面覆盖着明黄色的锦缎,坐在马车上,从昨天起,整整三日,她没说一句话,绣妈垂泪端了杯茶递到她唇边。 韩老太太就着她的手喝一口,就再也不动。 “太太!您说句话吧,求求您了,别这样憋在心里,会憋坏的,人死不能复生。您要节哀。就算您不想说话,您哭出来也好啊……” 绣妈抹了一把眼泪,摇着头从马车里出来。 韩老太爷在外面连忙问道:“她还好吧。” “吃也吃,喝也喝,可就是一言不发,老爷,奴婢担心……” 韩老太爷摆了摆手,挑开车帘往里看了看,只一眼也让他看得难受。他也知道同时失去两个亲人对她会有多难受,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对于沈依依他还真没有多少感情,现在他只是希望能赶快到了普华寺,把释空的舍利子送去,陛下早已经安排人给释空塑造金身,同时把这个差事落到他们韩家,这也算是很是看重了。 到了普华寺,一应事宜早有人打点了,韩老太太把舍利奉上后,韩老太爷就打算带她离开,她现在的状态应该去散散心,再看着这些伤心地对她来说也不算太好。 可是,却不想韩老太太执意留下,还提出要去释空的禅房看看。 韩老太太一个人进去,把所有人都关在了门外,释空的房间里有着淡淡的檀香味,干净的房间,东西摆放整齐,桌案上除了一只香炉,还有就只剩下无数的佛经了。 韩老太太再也忍不住伏在桌上痛哭起来,弟弟去了,连依依也……如果当初不是自己自作主张让释空收留沈依依,也不会有这些事。 正哭着,忽然感觉到有人摇着她的手臂,抬起泪眼看去,却见到一个小沙弥,静禅对韩老太太道:“老夫人不要哭了。” 她认得静禅,他是一直跟随着释空的小沙弥,而此刻,整个房间里只有他们二人,静禅连忙掏出手巾递给韩老太太,“师傅说如果有一日他圆寂后,韩老太太一定会来他禅房看看的,师傅吩咐让我等着。” 他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函,“师傅嘱咐弟子亲自交给您的,对了还有这个。”他说着跑到书柜那里抱出来一个锦盒,“这是师傅吩咐的,让我把这个也交给您,师傅说您看了信函就就知道。” 静禅说完说了句佛语便退下。韩老太太打开锦盒却发现锦盒里面放的是很多银票足足有好几百万两,还有无数的房契地契田契。 这些东西,她可是知道的,曾经都是相国府的所有家当,虽然释空出家,可是这些产业他也还是交托给相国府的亲信打理着。 韩老太太连忙打开信函,除了释空特意交代要把这些东西都留给沈依依之外,他竟然还说了一个秘密…… 韩老太太震惊不已!她看着那信函,里面的字迹的的确确是释空的,可是,这里面说的事,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而她之前一直都想不通释空身为相国唯一的儿子为何会出家,现在她总算明白了!原来他出家竟然是为了守着这么一个秘密! 如果今日不是看到这封信函,估计她永远也不知道自己的家族竟然会与传闻中的那些事情有关,可是那些传说,她向来都不当真,更加不知其中之事。 她豁然转身,却不想碰到身后书柜,她一转头,看到释空书柜里的藏书种类却是包罗万象。她忽然抽出其中一本,翻阅起来,这书想来也是释空经常翻阅的,上面很多地方还做了标示。 当她翻阅完整本书后,她猛地坐在椅子上,“数百年前坍塌的古城遗址竟然真的就在玉川城?竟然真是雪族人?难道依依前往玉川城乃是天意?” 浙北边境高昌县内,聂小楼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却无法开口去询问沈依依的事情,左亭衣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切勿靠近的寒气。 可是,这边的情况,他不得不低声说道:“轩辕玉川约了雍朝的人今晚见面,估计他现在还不知道雍朝的使者是四殿下。” “今晚?什么地方?” 左亭衣与聂小楼坐在另外一件包间,在旁边的墙壁上有一个圆形的孔洞,对面的话正通过这个孔洞传过来。 这家酒店背后的东家正是聂小楼,他一早就让人安排妥当,他和左亭衣只需要在坐在这里就能把一墙之隔的消息听个清清楚楚。 玉川王先到一步,他正与轩辕羽溪说道:“你说雍朝来的是什么人?” “是苏玉衡公子。据说他现在乃是雍帝跟前的红人。” “既然如此,看来雍帝的野心也是不小,一会儿好好试探,看看这个所谓的红人是否真的能做主!别忘了,我们将所有身家性命全都压在这上面,若是一个不留神,所有一切都毁了!” “孩儿明白。” “还有,慕述锦那边是什么情况。” “监视的人回报说,他这两日都是一个人在房中,客栈里也没有可疑之人。对方可是大月王朝的杀神将军,他到这来的目的,孩儿着实想不通。” “你也知道他是杀神,一定要小心提防他。我敢肯定,如果不出意外,他的目的也许真和苏玉衡一样。有些事得权益行事,反正商朝我们的待不下去了,轩辕云霄一早就有杀我之心,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可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两人正说着,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父子两人顿时噤声,目光全都看向门口处。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了三长四短的敲门暗号,轩辕羽溪与父亲对视一眼,这才对着外面说了一声,“进来!” 声音落,门被人推开,只见一人身穿风帽披风站在门口处,他向里跨进一步,这么一抬手,风帽垂落,露出一张气度清华的脸来,来人看着屋子里的父子二人,淡淡一笑眉目如星。 只一眼,轩辕玉川眸中寒芒大盛!浑身上下,杀气顿时激荡开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雪族大祭司 沈依依这一路行来,见到了无数雪族之人,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可是在见到她时,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在见到她的无比震惊后跪下行上最虔诚的礼仪。 直到桑桃带着她来到雪族族群的中心。 这个地方虽然名为雪域,可是这里积雪倒也不算是很厚,微风拂面,倒有几分春天来临的错觉。 桑桃解释说道:“现在七月,快到八月了,到了八月后,积雪就会全部消融,到时候就到了农耕的季节,九月一过,十月后就又要大雪封山,所以,我们就算去祭祀塔也只能是每年这个时候。” 她看了沈依依一眼,眼中带着庆幸:“幸好您来的是这个时候,否则再过几个月那条暗河就全都冻住了,大雪也会把那个溶洞给封住。” 难怪那里纵然放着他们的大祭祀,但也只能每年却打扫一次。 此时两人到了一座木屋里,桑桃给沈依依到了热水,却不见了桑木。 房间里只有她们二人,沈依依晴了清嗓子,道:“桑桃,你似乎还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吧。”这一路行来,沈依依也发现了桑桃是个极为聪明的女孩,她能在察觉到自己心里有什么疑问也会在第一时间为自己解释清楚。可是偏偏都到了这里,她却好像故意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桑桃笑了笑,坐在沈依依对面,自己捧着一杯热水喝了一口,好像在思索着说辞,“我也不瞒着大姑娘你了。你和大祭司长得一模一样,又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密道里,还能机缘巧合的穿上大祭司的衣服,这一切都是天意。” 桑桃想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她连忙起身跑到旁边特意取来一张画卷,画卷里画着一个女人的画像,和沈依依很是相似,她知道这是那大祭司的画。 “这里,每个雪族人家里都有一张大祭司的画像用来祈福的。”桑桃小心翼翼的把画卷卷好放好重新来到沈依依面前。 “大祭司司月去世数百年,我们雪族人从古城坍塌后,就一直避世在这里,时代的祭司都是代代相传的,可是直到上一代大祭司在参拜司月娘娘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说道这里,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桑木的声音响起:“桑桃,我带长老来了。” 沈依依和桑桃起身,就见到外面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头往里走来,他在见到沈依依的一瞬间,眼底蓦的震动,“大祭司!” 桑木提醒道:“长老,这位是沈大姑娘!” 长老也回神过来,他围着沈依依前前后后的看,又落在她身上的衣裙,“像!实在是太像了!” 被这么肆无忌惮的看,沈依依脸上可没有好脸色的。她刻意回身,与那老头对视一眼,老头才发现自己有些失礼,哪有男子这样打量一个姑娘的。 桑桃连忙打圆场道:“长老,你和大姑娘好好聊聊,我和哥哥先出去了。” 长老这才收回震惊,对着沈依依歉声说道:“大姑娘抱歉,老头子方才失礼了。” 沈依依略微点点头。“长老,沈某冒昧到访,该道歉的人是我才是。”沈依依说着起身微微躬身,却在瞬间后直入正题,“只是我这一路行来,无数人对着我跪拜行礼,不知道长老能否告知实情?” 长老扫过她身上的衣裙道:“大姑娘能从外面来,想必见过那条密道,以及高台上的司月大祭司了吧。” 沈依依点点头。 “若要与姑娘释疑,事情还需从很多年前说起……” 长老倒不隐瞒,把整个雪族人的来历一一详诉这本是九域的那场大混战之前的事。 “古城坍塌后,大祭司司月带着所有人逃了出来,后来,没过多久,整个九域发生了大混战,因为城毁之后,我族人所剩不多,又不甘心成为别国的奴役,所以司月大祭司决定避世不出。” 这些事与之前桑桃说的一致。沈依依听到此处微微点头。 长老接着说道:“后来,雪族人避而不出,直到尘世间再也没有与雪族有关的所有消息。” 难怪,沈依依翻阅过无数的书籍,大约也知道九域所有的国度,却不想在历史的洪流中还有这么一个避世不出的族群。 可是沈依依还注意到一个细节,这个雪族最高的掌权者便是大祭司,可是现在整个雪族中并没有大祭司。否则,在她来的这一路中,看到众人眼中的震惊,还有人对着她大喊:“大祭司总算回来了!” 她委婉的说起这一点时,长老叹一口气道:“不瞒您所,我们族中每一代的大祭司都是传给女儿的。而每一代大祭司一生都只会生下一个女儿。” 这倒是与沈依依所知的知识体系完全不同了。 “可是,在八十前前,大祭司由司画担任,她在一次祭拜司月大祭司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沈依依听明白了,原来是这个叫做司画的大祭司接着这个机会出逃了。每一任祭司都是姑娘,虽然掌管高位,可是这么多年来,祭司的大权早就被七大长老给瓜分了,甚至连祭司的夫婿都不能由自己做主了,而是由长老意属者来绝对。 而司画接着机会逃走再正常不过了。 沈依依倒是有些佩服那个叫司画的人,行事果决。 “因为这样,从司画大祭司后再也没人担任了。” “那你们查到她去了哪里了吗?” 桑长老摇了摇头,“金长老那边派人去找过,可是好像他们没有找到出去的路。” 沈依依一愣之后忍住笑,敢情是没找到路啊,要是找到了那不是非得把人抓回来么。不过她却注意到桑长老在说起金长老时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屑。 “金长老没能找到,那桑长老您应该有所所获吧。” 这下换做桑长老一愣了。大祭司大权旁落后,被七位长老瓜分,说白了,就是雪族下的七个分支的领头人想要各自为王,以前还有大祭司这个名号当做傀儡,可是司画一走,雪族并没有看上去的那样团结,而是分散在雪域的各方。 沈依依猜得没错,要是能找到出去的地方,或许有些人就会不甘心屈居在这么小的一片天地之内。 不过她看向桑长老,想到桑桃桑木对自己的态度,她可以肯定,桑长老一族应该还算是大祭司的亲信了。 否则桑长老在知道出去的路之后却没有告诉其他人。又或者,司画能这么容易逃出去,他应该在背后出了力的。 “大姑娘果然聪明!不错,他们没人能出去,却不代表没有路。”在聪明人面前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的,况且桑长老需要沈依依,观察一个人,最彻底的就是看对方的眼睛,从眼能够看到心里。 桑长老一早就看出沈依依不同于人,在她的眼中有一种坚毅,在她的身上还有杀气。桑木也是一早就把这一路的一切告诉了桑长老,现在他更加能确定,如果有谁能帮助他们,那么这个人一定是面前这个叫做沈依依的姑娘。 有些事他无谓隐瞒,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他与沈依依双眸对视的那一眼,他知道这些事就算自己不说,对方也能查个清清楚楚。 “司画大祭司的确是我们帮忙送她出去的。”桑长老说道:“如果我们不这样做,司画的孩子就真的成为了金长老的傀儡。他心心念念的就是想要出去,可是,如果他真的出去了,一定会害了整个雪族。” 从他的言语中,沈依依感觉到桑长老对司画一定有另外的感情。 “所以你帮她逃走后,也一定知道她的去向了。” 桑长老摇了摇头,“如果我们继续关注她,迟早也会被金长老等人知道,所以看到她安全的出去后,我们只知道她去往了京都。” “商朝京城?” “正是,后来我还听说她嫁人了,过得很好……”估计是得知自己心爱之人嫁人了这才心灰意冷吧。 说道这里,桑长老嗅了嗅,闻到一丝极淡的血腥味,他扭头对沈依依道:“大姑娘你受伤了?” 没想到他鼻子这么灵,沈依依没有否认,“一点小伤不要紧的。” 桑长老因为想起往事,又想到那个明眸善睐的姑娘,情绪有些波动,他看了看外面昏暗的天色方道:“时间还长,大姑娘不若先歇着,明日我再来找姑娘。” 说罢也不等沈依依是否同意匆匆告辞了。 这来去一阵风的,沈依依无奈的摇了摇头,却坐下慢慢消化她这短短时间所得的消息。 既然桑长老透露有出去的路,她还是养好伤尽快出去,自己被大雪掩埋的事是宣轻扬亲眼所见的。他应该会告诉左亭衣,若是得到消息,左亭衣应该会着急的,想到这里,她脸倏然微红,心里涌起了几分思念还有一丝甜蜜。 亭衣他应该还好吧! 沈依依休息了一晚,感觉精神好了很多,第二天一早,还是被窗外的鸟鸣声给吵醒的,其实这里挺好的,隐世而居,可是总有人不甘心一辈子在这里。 忽然间,沈依依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要是亭衣能陪着自己在这里…… 一大早的就有这样的想法!想到自己,她不由脸红了起来。 她连忙跑到外面,院子里有一口井水,她打了水上来赶紧匆匆洗漱。她看着木盆的水倒映着自己的脸。 身上虽然穿着大祭司的衣服,可是头上却挽着一个发髻,发髻上那一根式样简洁的玉簪是左亭衣的。 沈依依取下簪子,拿在手里摩挲着,当初从城上摔下来,很多东西都掉了,却幸好这根簪子没事。 她玉簪重新插入发髻里,手一抬,手腕上却赫然出现一抹柔润的杏红色的光泽。 她的手腕上还带着释空送给她的蜜蜡手串。 她看着手串怔怔出神,当初释空无比郑重的把东西给她,说是让她留个念想,她便一直把手串戴在手上。 可是,就在她目光在手串上流连的时候,还有一个人的目光也落在那串蜜蜡手串之上。 第一百四十九章 蜜蜡手串 桑长老刚进了院子,就看到沈依依在井边洗漱,他还犹豫着要不要等会再过去,可是就在他转身时,眼角余光却瞥见什么。 他霍然转身,一眼就看到沈依依拿在手里的手串。他猛地走过去,劈手将手串夺了过来,厉声质问:“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沈依依一愣,眨眼间错身而过,手以一个灵巧的动作从桑长老手中反取回自己的蜜蜡手串,这既然是释空长老给她的东西,就不能落到其他人的手里。 “这是我的!”她板着脸,沉声说道。 桑长老看着自己空空的手,这才回神过来自己好像又失礼了,一大把岁数了,被那样当中抢匪的眼神看。 他急忙解释道:“大姑娘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你别误会,这东西其实是我们雪族之物。” 见她不信,桑长老想了想,一拍脑袋,先行一步去到房间里,沈依依也跟在他身后。 桑长老正找着昨晚桑桃给沈依依看过的那副大祭司的画,他把画卷抖开,手里指着画卷上司月大祭司的手腕处说道:“你看这里。”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沈依依看到那里在司月的手腕上还真带着一个十八子手串,杏红的色泽,虽然画卷上看去不是特别的清楚。 这东西就算的不寻常,但是也不能说的雪族人的吧。沈依依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蜜蜡手串,又望着桑长老:“天底下相似的东西太多。”人都有相似的,何况一串手串。 见她还不信,桑长老说道:“对了,你看看,我记得手串里其中有一颗珠子不是特别的规整的圆。那是之前有个族人生病,司画从上面切了一小块来给她入药。” 沈依依疑惑极了,却还是用手在每一块珠子上细细摩挲过,骤然间手一顿。她一低头,果真感觉到有一块珠子要比其他珠子小上一角。 她低头看去,小的那地方纵然经过很多年的摩挲才能形成这样厚重的包浆,可是小的那个地方却很是奇怪,好像比人故意弄成这样的。 这么说来,而就算有那样的缺口,却经过这么多年的包浆也是变得柔润光滑了。如果真是如他所言,这东西还真是极有可能来自这里。 难怪桑长老会这么大的反应。 “这东西是从司月大祭司那里传承下来的,由每一代的大祭祀掌管,刚开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后来逐渐就演变成为这个身份的传承了。当年司画离开时,就带着这串珠串。” 桑长老像是看到鬼一样的看向沈依依,一样的脸,偏偏还带着这样的珠串,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这里,莫非当真是天意? “姑娘,你这东西从哪儿来的?” “我……”沈依依也在同时思考着一个可能。东西释空给的,他说是她娘亲出嫁时给特意给他留下的,要么韩紫茵就是故意留给释空的,要么就是,她根本也不知道这东西的来源处于巧合留下的。 八十年前…… 想到这里,沈依依胸膛不由剧烈的起伏,她看向桑长老,“你知道当初司画嫁给谁?” “回来的人也没有细说,只是说高院大屋,我知道她嫁人后,只是希望她过得好也就是了,所以没有细问。” “那么还有谁知道?”不是不想问只是怕知道了忍不住去找她而已。 过去八十多年了,桑长老忽然说道:“当初我派出去的人都已经死了,其中一人正是桑桃桑木兄妹两人的曾曾祖父。” 桑木桑桃兄妹二人被叫了过来,问他们父母有没有什么祖上传下来的东西时,兄妹二人脸上皆是露出诡异的表情。 “有是有!一本手札,可是……” “在哪里?快拿出来。” 看着桑长老一大把年纪了却像个孩子似的一堆摆放着乌七八糟的书册里翻着时,连沈依依也不由嘴角抽搐,忽然她想到一个一直萦绕在心里的问题,那就是这个桑长老到底多大了。 桑桃被她这么一问,也是一愣,她想了想说道:“他与司画祭司同岁,现在算来估摸着一百多了吧。”她把手放在唇边低声给沈依依道:“他可以算是我们整个雪族里年岁谁大的了。” “找到了!”桑长老从一堆书里爬出来,顾不得花白的胡须变作灰白色,他一扬手里的小册子,“总算找到了,你们这两个兔崽子,竟然把这么重要的手札乱扔。你们知不知道这可是你们老祖宗的东西。” 他不忘教训他们。桑桃瘪瘪嘴小声嘀咕:“您刨的那一堆东西也都是我们老祖宗留下的,谁知道这么一大堆东西里有宝啊。” 桑长老以无比郑重的神情翻开了手札,总算找到他所需要的。他对沈依依道:“在这里,桑鸢兄弟记录下来,哦对了,是相国府!唉,我原来一直不知道司画嫁给了一个叫做相国的家族里。” 沈依依正在一边喝水,一边等着桑长老翻阅手札,突然间听到他这么一说,顿时一惊,入口的茶水全都喷了出来。 “相国府!”她眼角抽搐一下,一把夺过手札看着上面以无比郑重的字体认真写下的几个字,相国府,叫做相国的家族。 看来这雪族的人避世太深,她解释道:“相国不是一姓氏,而是一个官位。”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她想到了一个人,韩老太太,她的娘家,准确来说是她的父亲是前相国。 顺藤摸瓜,这么算下来,司画嫁给了相国,生下了韩老太太以及国师释空。 后来,韩老太太嫁入韩家生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韩紫茵。 再后来韩紫茵嫁给了沈傲天,生下了唯一的一个女儿,名叫沈依依…… 事情兜兜转转原来当中会是如此的曲折,沈依依咽了咽一口口水,她看向桑长老,“哪个,你不是知道出去的路吗?我把这蜜蜡手串还给你吧,你好好收着,要不我还是先走吧。你指条能出去的明路吧。” 她还想急着回去呢,这雪族的人雪族的事与自己真没太大的关系,纵然有可能知道这大祭司什么的也是自己的祖宗,可是听到桑长老他们说的话,她顿时觉得这里就是一浑水,她要是趟了,身后还指不定有什么麻烦事。 之前还想过要是能和左亭衣在这种幽静的地方避世也是不错的,现在想来她悔得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能不能当她没想过啊! 桑长老看到她的目光有异,竟然在那一瞬间福至心灵,以一百多岁的高龄在曲折的过程中瞬间说出了一个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结果。 他指着沈依依道:“你就是司画的后人!” 桑桃桑木一听骤然一惊,身体本能的反应快过了他们的大脑,两人猛地一下跪在沈依依面前,“叩见大祭司!” 沈依依向后退开一步,几乎是本能的就想逃,却不想这个时候,桑长老猛地蹿到她身后,沈依依刚一转身,就差点与他撞上。 桑长老身体无比的灵活,完全不受到高龄的限制,看样子应该也是习武之人。见他骤然出现,沈依依以为他要动手强行用武力将自己留下,却不想只一瞬的目光对视,桑长老猛地跟着桑木桑桃兄妹两人一般跪在她的面前。 沈依依脸瞬间就沉了下来。“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司画走了,没想到她的后人回来了,既然这是天意,你就顺应天意吧,大祭司!”见她不乐意了,桑长老叹一口气道:“当初我帮助司画离开,原本以为这是为她好,也是为了雪族好,却不想雪族还是四分五裂了,七族为了出去与否每每都是争论不休,七族中竟是互不往来了,曾经团结的雪族不复当年了。我真是愧对司月大祭司!” 沈依依目光停留在手中的蜜蜡之上,或许真是天意如此,否则她也不会这么机缘巧合的跟着释空,也不会在释空圆寂之前得到这串蜜蜡手串,有些事真不是自己想避开就能避开的,如同雪族一般,当初为了避世,可是若是真能避世,雪族中的这七族也就不会四分五裂了。 她无奈的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想要出去也不是这么容易的,虽然有一条密道,可是玉川城已经毁了,从那里原路返回也无法走出去的,想要走只有另外的通道,她收起手串,将桑长老扶起来,“有话起来再说。” “你不会走吧。” “你要我做的事,我大约也能猜出几分来,放心吧不暂时不走,但是事后,你必须告诉我出去的路。” “是!大祭司!” 沈依依沐浴更衣,桑桃为她取来了新的衣衫。沈依依看着身上的衣裙,雪白的外衫里面配着一袭红色的衣裙,腰间系上红色的腰带,衣襟处全都以精细的手工刺绣着繁复而古朴的红色花纹。 全身上下只有红白二色,看上去格外的清秀脱俗。 她的长发被桑桃重新梳理,以红色的锦带束住,锦带的流苏垂落在她的鬓边,这与她在高台上看到的司月祭司的发丝一样。 她把左亭衣给她的玉簪用锦盒装好贴身收藏。 桑木在门外敲了敲门说道:“妹妹好了吗?七位长老都到,桑长老让我来问问大祭司准备好了吗?” 又不是打群架,还需要准备。沈依依心道一句,还是说道:“走吧!却会会那些个老头子。” 第一百五十章 螳螂捕蝉 风在外面肆意妄为的刮着,想要冲破进来,可是紧闭的门窗却是严丝合缝,茶香氤氲间,水雾浮起一片渺茫,置身其中颇让人看不清。 轩辕玉川看着面前的人,他取了披风随意丢在门口屏风之上,露出里面蓝色丝缎银色锦袍的衣衫,就在这一片雪雾之中坦然落座在对面,嘴角噙着的浅笑从未退去。 他拱了拱手说道:“玉川王别来无恙。”他说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没有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却也被他浑身的杀气所震撼。 轩辕玉川微微一笑,举起面前的茶杯,亲自提壶注水,浑身的杀气伴随着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消失无形,笑道:“这可真是出乎意料啊。”他把注满了茶杯的水往对方面前一推,“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明明的商朝的洛城王君琰,却又是代表雍朝而来的使者,这双重的身份还得他自己来确定。 谁料他道:“这样看玉川王希望在下是何身份了,区区称呼而已,也同样皆是身外之物,我便是我,仅此而已。” 这么一个钉子,让玉川王眼中有莫名的神色闪动,他想到了当年,那人说过同样的话,“你我皆是兄弟,我的天下不就是你的天下么,你替哥哥守着那一方天地,唯有你在那里,哥哥才放心,陛下还是殿下,这些称呼,旁人看来很重,可是在我眼中只有兄弟二字。” 当年为了这句话,为了他口中说出的兄弟二字,他为他看守着这片江山。可是,帝王多疑,当他提出要自己唯一的儿子承袭爵位时,他却让他把儿子送入京城封为京官。说的好听是为了能让侄儿过更为闲逸的生活,他却是懂得,那叫变相的软禁,质子,若是什么事,也让自己投鼠忌器。 称呼?哼!玉川王冷笑一声。他暂时也还不清楚君琰的来意,究竟是他自己背着轩辕云霄,还是受了轩辕云霄的指派。 若是前者,那么两人之间就会达成一种诡异的合作模式,可是要是否则,今晚必定血溅七步也要杀出去。 对方也不着急,结果茶水慢慢的饮着,等他慢慢的想清楚。 玉川王深思熟虑,他扫了身后儿子一眼,道:“溪儿,你先出去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轩辕羽溪微微一愣,在收到父亲投来的眼神之后,应声下去。 他出了门,门外有两个自己的亲卫在把守着,但是在门外还有一人,儒雅清秀,颇有几分书生气,五官好看的程度竟然超过女之。特别是他眉眼之中还有一丝连轩辕羽溪都看不明白的意味,恍惚中他觉得这人自己应该在什么地方见过,可偏偏就是想不起来。 那人也是站在门外。 轩辕羽溪不免多看了那人一眼,那人转头过来对着轩辕羽溪微微一笑,而后拱手,躬身施礼。 父亲与那人也不知道一会儿会怎样,这人对自己施礼,他总不能不还礼。轩辕羽溪淡淡点了点头。 却在这时,那人忽然从手上洒出一阵烟雾,香味扑鼻,轩辕羽溪顿时感觉眼前模样一片。 门外还有两名亲卫,骤然见到这般动静,连忙出手。 这两名亲卫可是玉川王亲自训练出来的,身手皆是矫健无比,可是对方速度更快! 他们刚刚把手放在刀把之上,刀尚未出鞘,那人白皙如女子一般的手骤然而至,眨眼间已然封住二人穴道。 那人淡淡一笑,旋一转身伸手扶住站立不稳眼看要摔倒在地的轩辕羽溪。施展轻功轻飘飘的翩然而去。 这一切的发生极快且又极轻,但是在另一件房间里的左亭衣与聂小楼却知道。 左亭衣只一个眼刀扫去,聂小楼已然知道他的意思,连忙出去,而此时,外面正好又出来两人,这两人正打算替换被点了穴的亲卫。 他们乍一见到聂小楼也是一怔,这楼今日被包下了,怎么还有外人在这里出现。想也不行,他们就要出手止住聂小楼。 这本就是风衣楼的产业,聂小楼在这里出现再正常不过了。想制服他,他身形一动,那两人又不动了。 他看着那一共四个被点了穴道的人,嘴角扬起一抹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笑意。 房间里二人尚不知晓外面的事情,玉川王犹豫片刻估摸着儿子已经离开后才道:“有话直说,商朝本王已经待不下去了。还请苏公子给条明路。”他的耐心已经耗得差不多了。 “苏某等的正是王爷这句话,既然如此,”他对着他摊了摊手说道:“东西给我,我保你在雍朝封王封爵。” 玉川王冷笑起来:“苏公子是否在说笑,本王一把年岁了,能熬到现在,靠的就是谨慎二字,兵符与地图,本王又岂会轻易交出。” 玉川王忽然脸色微变,身体放松的靠在身后的椅子上,一双犀利的眸子死死盯着对方的脸。 “君琰,说来,你应该叫本王一声叔叔。你若能在让本王在雍朝封王封爵,那么你又何须在商朝的朝堂上处处被人压制,别忘了,我可是知道的,你甚至连自己心爱的女人也救不了,还不是将她托付给了左亭衣。前些日子京都的传闻,我也是有所耳闻的。” 听到这里,左亭衣也明白了几分,为什么陛下如此忌惮玉川王了。 不过他眼眸轻转,却有几分疑惑,这人像是君琰却又不太像。 苏玉衡笑了起来,“王爷真是说笑了,苏某可是从来都没有去过京城。” 见他不像是说笑,玉川王眼底微微震动,想在他脸上找出破绽来,可是他却发现好像有些地方不太对劲。这么多年小心谨慎的本能让他在瞬间感觉到了危险。 苏玉衡道:“王爷认错人了吧,是否是苏某这张脸与谁相似?” 玉川王霍然起身,骤然出掌击向苏玉衡的面门,“那我就撕烂你这张脸,看看你真实面目与谁相似!” 他出掌极快,可是苏玉衡躲闪更快,眨眼间,他已经身处窗户边上,他淡淡的笑着,好像从来没有动过,除了一袭蓝衣银袍徐徐落下。 这样的身法极快,快到连左亭衣都有几分诧异,以他所知,君琰没有这样的功夫。看来这人不是君琰,可是为何与君琰如此相像?这当中又有何目的? 瞬间,在他脑海里浮现了无数的问题。 玉川王也是一怔,却没有片刻的停顿,又是一掌袭来,接着他的掌风,苏玉衡身体往后微微一扬,窗户一开,他竟然从窗户跳了下去。 这里面动静一起,外面玉川王的亲卫猛地夺门而入。 “王爷!要追吗?” 玉川王冷眼一扫那系蓝色的身影在消失于月下,他道:“不用,走!先回营!” 玉川王连忙策马与两名亲卫向着军营而去。 等他们走了,左亭衣才从房间里慢慢的出来,聂小楼一脸严肃道:“我刚刚让人查过了,这个苏玉衡与君琰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他们却是两个人。”说道这里,他顿了顿了,“不过,君琰也来了高昌县。” 这件事怎么看怎么透着诡异。 左亭衣道:“你让人把与老四有关的所有事全都送到我房里去。” “那边这么办?”聂小楼指的是玉川王。 “我们跟上去,不管对方是谁,兵符和地图绝对不能流落出去。君琰那边你让潞安跟着。” 军营大门前三骑飞驰而来,快到门口时,一人对着上方的守卫高喊开门,同时,他从腰间取出令牌。 大营门开,他们匆匆而入。 “将军呢?”玉川王勒马问着一个守卫。 “将军刚刚回来,召集了所有副将在书房。” 玉川王眉头一蹙,“他叫人来干嘛。”他压着心头的疑问向着书房而去。 刚一拐进院子大门,就看到书房里的灯亮着,很多人的影子都投射到墙壁上。大家围在一起好想正听着轩辕羽溪说着什么。 玉川王眉头皱得更紧,心里突突直跳,好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不由加快脚步过去。 他刚到书房门口的廊下,一脚刚刚迈上台阶,骤然听到破风声起,他霍然抬头! 见到一道血光飞溅道门上的白绢窗户上,分明的白,触目的红,格外醒目! 他脚步骤然一顿,又是一道血光飞溅,紧跟着里面传来人的喧哗之声。 投影当中有一道影子在飞快的移动,而所到之处,血光四溅开来。 玉川王的手已经扣住门口,猛然间,他掌中蓄力一掌击在门上,接着门开的一瞬,他飞身退后。 房间里的人全都倒下。当中只有一个,他手里拿着一把刀,刀刃上有血滴滴落,门开之际,他慢慢的转身,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 他看着外面无比震惊的玉川王。 “羽溪!”轩辕玉川死死盯着里面,书房里横七竖八的躺着无数具尸体,那么人全都是大营的副将将军们,可是现在却全都死了,众人皆是一刀毙命! 他们甚至来不及拔刀反抗,这些人都的身经百战的武将,反应力以及行动力都是不弱的,却在瞬间被人毙命。 而那人转动着手里的刀,横拿着,他伸出舌头在刀刃上轻轻舔过,刀刃上的血滴被他卷入口腔。 这人面容与轩辕羽溪一模一样,衣服也是轩辕羽溪的,可是玉川王却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冒充自己的儿子来到大营杀了所有的副将。 “你是谁!”看到对方眼中浓浓的杀意,潜意识的一个名字蹦出口来,“杀神!慕!述!锦!”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既然对方是杀神慕述锦,还能冒充自己儿子,他一惊怒道:“我儿子他人呢!?” 那人冷笑一声,既然被揭穿身份了,他也不再隐藏,反手从脸上撕下一张人皮面具来,他把那张人皮面具丢到轩辕玉川的面前。“你儿子还给你。” 第一百五十一章 黄雀在后 一张人皮面具轻飘飘的飘落到玉川王的面前,那张皮上正是轩辕羽溪的模样。有时候要做成这样的如此相像的人皮面具,取材自然有独到的方法,可是这么短时间,最直接的方法便是杀人取其皮。 看着面前的人皮,轩辕玉川只感觉到一股血直冲脑海,向来行事慎重的他,这次也慎重不起来,他喝道:“我杀了你!” 不过,多年的本能,他不会自己动手,而是对着身后的人道:“上!”对方能在瞬间杀了所有的将军,他不得不考虑更重要的问题,自己能否打得过他。 谁料,他身后的两名亲卫在收到命令时,却是互相对视一眼,刀出鞘了,可是人却在同时向后退了一步。 “你们!” 轩辕玉川悚然回头,看着自己的亲卫,“连你们也背叛我!”一怒之下,他拔刀就向着自己的亲卫砍去。 可是只听得蹭的一声,刀却落空。 他看着手里断层两截的刀,又看了看面前的那人。 慕述锦正一步一步的迈下台阶,向着这边走来,他口中以淡淡的语气说道:“交出兵符与地图,我给你个痛快,让你一家团聚。” “做梦!妄想!”轩辕玉川仰头寒声大笑。 慕述锦摇了摇头,“我本想你若交出兵符与地图,我便省了时间。既然你不肯,那也没关系,我不过多费些事罢了,你营中共有十万一千八十七十二人,我挨个杀了便是。至于地图,我得不到,雍朝也得不到。” 轩辕玉川万万没有想到,慕述锦会这样说!这不是不可能的事,他号称杀神,自然杀人不眨眼的。十万多人,他真的能够说杀就杀! 那一瞬间,轩辕玉川万念俱灰。他放手就拿着断刀往自己脖子上抹去,可是一双手却是比他更快,先一步扼住他的刀刃,“想死?交出东西我给你个痛快,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聂小楼看到这里,忍不住摇了摇头,他扫了旁边左亭衣一眼,刚用眼神询问,“果真是慕述锦。你打算怎么办?” 却见到身边的人已经飘然而去,耳边只留下一个句话:“你在这里等着。” 轩辕玉川弃刀,就要咬舌,下颌一紧被人紧紧扼住,随后右耳出一阵尖锐的剧痛,一个物体带着血迹以一条抛物线般落在地上。 轩辕玉川啊的一声尖叫,他的右耳已经被慕述锦削落。顿时他争夺慕述锦的钳制,紧紧捂着右耳,鲜血不断的从他指缝里溢出。 慕述锦冷笑一声,待他身形欲动时,一道黑影从他面前掠过,生生至他手里抓走轩辕玉川。 轩辕玉川整个人顿时就像是一个货物一般被人提起来向后一扔。 他根本还没来得及站稳,就看到面前一张似笑非笑的笑脸,聂小楼对他招了招手道:“嗨!跟我走吧。” “你又是谁……”他话音一落,聂小楼就撕下了他的袖子塞进了他的嘴里。提着他如同提着一条丧家犬越过城墙而去。 慕述锦眼见人被救走,却没有急追过去,而是眼带恨意的看着面前那人。一袭黑衣的长袍,衣带徐落,慢慢转身,却见到那张他恨之入骨却又奈何不得的脸来。 “左都督,别来无恙啊!”他出言轻佻,却又毫不掩藏的带着浓浓的恨意。 “你不能杀他。” “是吗?为什么?”慕述锦恨意一起,脸上原本妖魅的五官竟然变得有几分狰狞。“没想到你真是大度啊!不是说他害了你的女人么?就这样你还舍不得杀他吗?难道说,你不想报仇了?” 左亭衣浑身上下杀气涌动,他霍然抬眸,一瞬不瞬的盯着慕述锦。慕述锦有杀神之称,可是在乍一见到左亭衣眼中的杀气时,他身上的气焰也矮了一矮。 “好了!人交给你,我先走,有些话你最好留着自己说给陛下听。”他说罢,身形一动当真就走。 可是就在与左亭衣错身而过之际,忽然将手中刀刃翻转过来,对着左亭衣后背赫然一击。 四周有风倏然而起,枯叶飞舞着,带着浓浓的杀气,仿若来自地狱的金戈之气猛地袭向左亭衣。 这一招狠辣凌厉,出人预料! 若是一击中,左亭衣当即命丧当场! 慕述锦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浅笑,这一击左亭衣避无可避了! 可是,偏偏就这时,左亭衣身形未动,斜刺里却猛地探出一只手来,不偏不倚正好扣住慕述锦的手腕要穴之处。 左亭衣扣住他的手腕命脉顿时就一旋,这一招似要将其整个手臂给活生生扯下来。慕述锦的手臂衣衫在瞬间一寸一寸的割裂开来,随着风化作无数碎片,被两人相交的劲力一激如蝴蝶一般于空中飘然飞舞。 慕述锦他脸色一变,眸中一惊。瞬间就势而动,身体在半空中旋转,靠着另一掌骤然击出,逼得左亭衣撒手,他才脱身退去,怔怔向后退开了三步放才站稳脚步。 他的右手手臂衣服全都碎了,手臂皮肤一片一片的像是瓷器的裂纹。他心里一叹,幸好自己反应迅疾,否则这条手臂就保不住了。 他狠狠瞪了左亭衣一眼,把刀就地一掷,飞身一跃,消失在重重重楼之间。轩辕玉川身后的两名亲卫颇有深意的看了左亭衣一眼后便跟着慕述锦而去。 左亭衣只是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却没有追上去,他收回眼神向前走了几步,慢慢的从地上捡起那张被慕述锦丢弃的人皮面具。 聂小楼带着轩辕玉川回到在高昌县的风衣楼总部。 看着忍着剧痛的轩辕玉川,此刻他的耳朵的血迹还在流着,面色惨白,毫无血色,而他双眸中也毫无生气。 聂小楼看了就无端的生气,可是,这人暂时对左亭衣是有用的,他只得招呼人来给玉川王止血。 玉川王就像是个木偶一般被摆弄着。 刚刚弄好,他吩咐手下先行下去后,他刚要问玉川王,门就被人推开,左亭衣重新进来,聂小楼看了他一眼,在他肩头拍了拍,便出去替他们守着了。 玉川王直到看到左亭衣眼中才有了一丝活气,“你也想要地图与兵符?”你不是深受陛下宠信吗? 左亭衣忽略他眼中的嘲讽,“和你一样,不过是想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而已,再者,浙北是商朝的,浙北百姓亦是无辜的,你要报仇,也不能拿无辜百姓的性命陪葬。” “哈哈哈!”玉川王突然笑了起来,“左亭衣啊左亭衣,你是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你这样是为了别人做嫁妆?” 左亭衣看着他,目中古井无波,长眉忽的一挑,“你知道?” “事到如今,本王也不怕告诉你,你究竟是谁!”玉川王说道这里,顿了顿好像在想着什么,又道:“不对!你应该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就算轩辕云霄不告诉你,你也能查到,否则你不会这样处处效忠与他,他也不会这么信任你。” 左亭衣未置可否,只是平静的看着玉川王。 “他告诉的?你信了?”他好像听到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可是那笑容中带着泪光,“我告诉你,本王的亲身体会,轩辕云霄的话,你能信上一半都算是多了。世上最完美的谎言就是九层的真话在加上一层的假话。” 他以一种诡异的笑看着左亭衣,“他告诉你的有可能是真的,可是你却得要好好想一想,这当中那个地方能有假。” 玉川王此刻有一种近乎癫狂的崩溃。 他的话,左亭衣听进去了,其实早在很久以前,他就知道轩辕云霄告诉自己的话并不全是真的。可是,他一直没有猜透这当中的关键。 玉川王他忽然勾了勾手,“本王告诉你一个秘密,太子本不是皇后亲生的。” 左亭衣先是一怔,后来转念一想,联想到皇后对太子的态度,以及陛下对太子逼宫之事后对皇后的态度,这事极有可能。 可是…… 玉川王又道:“不过皇后却是真的生有一子。你是在什么地方被人捡到的?”他忽然相问,“你一直都想知道你的母亲是谁,可是你从来都不知道对不对?哈哈哈……” “告诉我!” 左亭衣脸色变了! 玉川王忽然笑得更猛烈,好像要把身体里面所有的力气都用在笑上。 左亭衣一把扣住他的肩头,五指用力直嵌入他的骨骼发出咔咔的声响,可是这似乎也不影响玉川王的狂笑,“哈哈哈……” “快说!否则我……”左亭衣动怒了,他忍不住喝道:“说!你给我说清楚再死!” 门外的聂小楼听到里面有异样,连忙冲了进来,“亭衣怎么了?” 却见到左亭衣的手紧紧扣住玉川王的肩头,从肩头塌陷的程度,他的肩部骨头全都碎了,而玉川王早已气绝身亡,头偏垂在一侧,嘴角有血迹不断的涌出来。 聂小楼连忙扳开玉川王的嘴,他摇了摇头,对情绪激动的左亭衣道:“他咬舌自尽了!他和你说了什么?” 左亭衣颓败的起身想后退了一步,靠住墙壁,再看向聂小楼时,眼神难得有几分混乱。“究竟……究竟……” 聂小楼从来没有见到这样的左亭衣,“亭衣,你别吓我,你……”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到左亭衣猛地跃出窗外,他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亭衣,你去哪儿?!” 没有人回答他,他猛地一跺脚,看着地上的死尸,他重重叹一口气,“事情怎么越来越混乱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司染大祭司 沈依依更换衣衫走了出来,桑木在外面,目光在她身上凝视片刻,这才把头低了下去,恭敬虔诚的喊了一声:“司染大祭司!” 司染这个名字是桑长老按照排名给沈依依说的。 “他们在哪里?” “在祭台那边,桑长老正在跟他们理论,对了,桑长老特意嘱咐,让大祭司您带上那串手串。” 沈依依点了点头,她手一抬,宽大的衣袍垂若到手肘处,露出皓白的手腕,上面一抹柔润的杏红光泽在晨曦中闪烁。 “天好像暖和了。”路上,沈依依看着头顶的艳阳,不由说道。 桑木茫然的看了看天,桑桃却听懂了话中的深意,她道:“是啊!寒冬这么久了,是该有些艳阳了。” 沈依依扫了桑桃一眼,她身上特意穿了新衣,可是就算是新衣却也是粗衣布服,亚麻的原色。在她的头上连一支女儿家的珠钗也没有。 这些日子,她也算是看明白了,这边应该是桑长老的族群,可是似乎桑长老他们这一族日子过得并不是很好。 这里七个部族嫣然形成了一个小型的七国,势力雄厚的自然会占据着最为有利的地形以及肥沃的土地。但是势力弱小的则只能守住最贫瘠的地方,甚至还要给其他部族纳贡。人都是如此。 祭台则是位于七个部族的最中央处,同时最中央的有利地位则正是金长老部族的。 其他部族就像是一朵花的花瓣围绕着中央生长。 骑马也需要一炷香的时间,他们总算到了,此时正中间的祭台里里外外被无数雪族人围着,他们伸长了脖子向里面看着。 高台之上,原本有七个石椅子,现在石椅上分别坐着七个人。 坐在高马之上,沈依依倒是一眼看清这七个长老,年纪均是半百花甲,看来要当上长老也都是各部族中最有威望之人。 而中间最高的那个石椅上正坐着一个老者,他身上穿着银色的绸缎长袍,长袍的边上还镶嵌了无数的珠宝和华丽的皮毛。 就连束发的锦带中间还缀上一颗拇指大小的珍珠。 其他几个安老衣袍倒是极为素雅,可是一眼就能看出,材质的优良,不是锦也是缎,只有桑长老一袭灰色的布袍子。从长老的穿着就能看出族中各派的势力。难怪桑长老想尽一切办发也要留下自己。看来,他们桑族过得日子并不算好。 桑桃也知道沈依依看出了什么,她低声说道:“我们一族,当初因为长老暗中相助司画祭司逃走,所以其他各族长老联合起来排挤我们,并不我们族人赶到最边缘处,那里环境恶劣,植物也仅有三个月的自然生长,所以,部族中人日子过得很是疾苦。” “可是整个雪族的地势不都是白雪覆盖吗?” “在雪族要想植物能不受大雪的影响而继续生长,必须要倚靠中央处的温泉水,那水终年温暖,对植物很好的。可是我们在外围根本就得不到温泉水,所以只有自生自灭,很多时候庄稼还没有成熟就被大雪给覆盖了。生活所迫,桑族很多族人只有投靠到其他部族里沦为仆人。” 桑桃如是说着,眼中却有不忿。 原来如此。沈依依倒也能明白他们的苦楚了。她看向桑长老,而此时的桑长老他正对着中间的金长老愤愤不平的说道:“如今大祭司已经回来了,金长老您这个位置是不是该让让。” 金长老显然长期居于高位,没听到过向来温顺的桑长老用这般的语气对自己说话,他花白的眉毛一挑,睨了他一眼,“我没听错吧!大祭司早就被你私放出去了,能回来?我说桑长老,今年的雪那么大,你族中的粮食应该没剩下多少了吧。” 言下之意,你在敢放肆,今年别想在我那里求粮食。 也有与桑长老交好的长老,可是那些人也不敢得罪金长老,他们只是同情的看了桑长老一眼。 “你别不相信!”桑长老赫然站起身来,“桑木桑桃从密道去祭台查看时,发现了司画大祭司的后人司染。并且将人请回了族中,你可别不信!她正在更衣,一会就到!到时候金长老……” 金长老嘴角一抽,他倒是听说了有这么一件事,若是真是大祭司,那么他屁股底下这个位置可就坐不久了。 他怒目扫了桑长老一眼,“混账!大祭司的血脉岂容你胡乱猜忌?桑长老,我看是你有野心吧,不知道从哪来找来一个人就冒充是大祭司,当心牛皮吹破了!如果不是大祭司的子女,我提议定要将你们二人施以火刑!” 他说着使了个眼神,坐在他旁边的木长老会意道:“谁都知道,密道不通外面,桑长老你从哪来寻来的人?又或者说你擅自出去了?” 这话说得,任随一条都能将桑长老置于死地。一则怀疑他寻来的人,二则要是他承认出去那么违背祖训,三则,他知道密道!更要交出了! 另有一位长老也接口道:“不错!桑氏一族曾经多么威望啊,现在却是这般模样,桑长老免不了病急乱投医。” 他们众口铄金就是咬定桑长老的不是。 一人难敌众口。 桑长老本不善言辞之人,这下被这些人齐口给堵住,他憋得满脸通红却不知道怎么说。 沈依依摇了摇头,对旁边的桑木桑桃两兄妹说道:“走吧!咱们过去。” 得了她的话,早就按耐不住的桑木赫然大吼一声:“让开!司染大祭司到了!” 前面的众人正看着高台上众长老互掐着,被这大声一吼倒是吓了一跳,他们往后一看,只一眼,顿时自觉的分散到两边为沈依依腾出一条路来。 而这些人也是出自本能的跪拜行礼。 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大祭司,那一模一样的脸,那一身只有祭司方能有资格穿上的祭司服…… 如此一来倒还正像是迎接一般。 沈依依慢慢走了进去,她嘴角含着微微的笑意,这样的弧度是她之前看到祭台上的那尊干尸时学来的。 她挺直了脊背,步子不徐不疾的踏着一定的韵律与节奏向着高台处走去。 一瞬间大家的心跳都仿佛跟随着她的脚步。 金长老在见到她时,那一瞬的怔愣,他下意识的站起身来,好像接驾。 沈依依走上去,越过最边上的桑长老有意无意的扫了他一眼,那一眼的气度也让桑长老感觉自己用这样直愣愣的眼神看她都是一种亵渎,他连忙低头,恭敬的喊道:“大祭司安好!” 沈依依的目光一一扫过高台之上的每一个长老,最后停留在金长老的脸上。 这样的停顿也只有一瞬间,她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弧度,带着清浅的笑,她道:“大祭司不在的这些日子,辛苦你了金长老。” 她说罢,越过金长老,稳稳的坐在了中间那个原本就是属于大祭司的位置之上。 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坐下后,金长老才在其他长老的眼神示意下回过神来。“你是谁?为何穿着我族大祭司的衣服?” 沈依依无比大气从容的把手臂一抬,长长的袖摆自然垂在身体两侧。这一个动作好像君王君临天下一般。 她微微垂下眼帘,淡淡扫了对方一眼,“我,司画大祭司的玄孙司染。你说我是谁?” “不!不可能!”金长老眸子阴晴莫辨的看了看那种几乎和大祭司一模一样的脸,他定了定心神,“不可能!你说你是,难道就是了么?你有什么证据来证明你不是冒充的?” 高台之下,众人的目光全都投向这边,大家感觉自己连呼吸都不敢轻易,怕呼吸声太响让自己听漏了一个字。 沈依依淡淡一笑,从手腕上取出一串十八子的手串,手串是蜜蜡材质,那么厚重的包浆,没有上百年的盘玩根本不可能形成。她修长而白皙的手指在每一块珠子上摩挲过,最后停留在那棵最小的珠上。 她捏着那棵珠子把手串递到金长老的面前。 “据说司画大祭司在位之际,为了救一个人特意切下了这蜜蜡珠子的一角用来入药,所以这十八子手串中当中一颗就要比其他珠子小上一些。你看看,当年救你父亲时,用的是不是这颗珠子?” 沈依依大大方方的把手串递上,金长老在众人的注视下接过珠子,他的目光停留在那里,顿时心好像被什么狠狠敲了一拳。 “怎么样?” “是不是啊?” 见他久久不说话,其他长老连忙问道。而高台之下众人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雪族人普遍高寿虽然过去了八十多年,可是还是有些人知道这事。 金长老怔愣半响,他不得不承认这手串正是当年司画祭司带着手上的,同时也是传承自司月大祭司的东西。 他看着沈依依,喉头动了动,连带着胡须也是微微一颤,半响他说道:“就算东西是,可是你也没有资格继承大祭司之位。雪族的大祭司应该具有纯正的血脉,司画嫁给了外人,早就失去资格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疾病在身 金长老这么说,不过是不想承认,慌乱中脱口而出的,可是话一出口,他思维却顿时又顺畅起来。他突然伸手指着沈依依朗声道:“对!你根本就没有资格成为我雪族的大祭司!”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全都看了过来。 “司画她逃到了外面,谁能保证你就是她的子嗣?再者。司画叛逃出了雪族,是她先背弃了雪族子民!我雪族的大祭司必须是雪族人!” 他说道这里,抬头瞥了沈依依一眼,不可否认她的确与司月祭司长相相似,极有可能是她的子嗣,所以,他不能冒险,一定要从司画叛族这点将其抹杀掉。若有可能借着这个机会,他要鼓动大家重新选出新的大祭司来,而新选出来的大祭司一定要出自他的部族! 他能想到这一点,沈依依和桑长老也能想到。 桑长老立刻回击道:“雪族众人能活到现在都是因为司月大祭司,你现在却这样否定,你是不是想……” 桑长老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沈依依忽然抬了手,只是一个动作就瞬间止住了他的话。 她转眸回来看着金长老,眼角眉梢处带着笑意,可是那一眼,金长老却感觉到寒冷,和一种深深被算计的感觉。 他情不自禁的避开与沈依依目光的直视。 在祭台之下,无数的雪族人,无数双眼睛全都看向这边,人群中众人都似乎在等待着这竟然的一幕能有种合理的解释。 沈依依慢慢起身,仪态之中带着清华的气度,以及成竹在胸的沉稳与自信,相较之下,金长老胸口起伏波动。 沈依依只是在他耳边以极轻的声音说了几句,金长老霍然色变,他指着沈依依,半响却说不出话来,“你……” “怎样?”她依旧面带笑意,金长老心里却如同五味翻腾,不是滋味,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她还能如此明目张胆的威胁? 沈依依与他说了什么,就连距离最近的桑长老都没有听到,只是隐约的,他心里浮起一个念头,这个女子不是那么好招惹的。虽然当初他是想过利用她与大祭司相似的容貌,可是后来当他得知她真是大祭司的后人时,心里却偏偏生出了后悔的念头。 现在竟然看到金长老吃瘪的模样,他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在整个雪族,目前掌权者就是金长老了,也不知道沈依依与他说了什么。 旁边的木长老连忙过来,偷偷拉了拉金长老的袍袖,示意这里还有无数的雪族人在看着呢,他不能就这样丢了自己在雪族中的威望。 他们几人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这紧要关头更要抱紧成团。 金长老以一种哀怨的眼神扫了木长老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啊,可是这人…… 沈依依知道对方的小动作,她依旧面带笑意,“金长老您说呢?” 金长老眼中有一种极力压抑和隐藏的情绪。他看了看沈依依又看了看下面的雪族人,他忽然拂袖而去。 这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就好像听故事眼看到了高潮的结尾处,突然戛然而止了。 不过这却在沈依依意料之中。 桑长老忍不住问道:“你跟他说了什么?” 沈依依颇有深意的看了桑长老一眼,“你不是希望我能成为雪族的大祭司吗?如你所愿难道不好么?” 明明感觉到当中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这话偏偏让他无法反驳。 这是一处院落,院落的布局颇为讲究。甚至进入了抄手走廊后,廊坊的地面都是以木板铺就,整个院子下面温泉经由流过,再寒冷的季节,这里都无需炉火,就能带来一室如春。 金长老一脚踢开鞋子,踏上去,大踏步的走进去。矮几摆放在室内中央处,旁边有几个蒲团。 金长老心里憋着一团火无处发泄,他猛地踩着木板走过去,狠狠坐在蒲团上,身体本能的靠在矮几。 他伸手在矮几的磁盘里翻弄起来,想找什么却没有找到,他大声喝道:“东西呢!” 随着他的声音,旁边迅速跑来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她看到满脸怒气的金长老,顿时一脸的惊恐,“金……金长老……” 她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就听得啪的一声脆响。那小女孩捂着脸摔倒在墙角边。听到这边有动静,有个老妪连忙从里面跑出来,她扫了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老妪连忙跪倒在金长老脚边。 “长老您息怒,这丫头是新来的不懂规矩。” 金长老怒气冲冲的看了这两人一眼,从她们身上的粗衣布服就看出她们都来自桑族,都是那个桑长老干的好事!如果不是他带的人,他今日也就不会在众人面前出丑了! 想到这里心里就来气,他突然皱眉,对着那老妪心窝就是狠踹一脚,那老妪扑倒在地。 “去!把东西给我拿来!”他狠狠抽了一下鼻涕说道,身体又开始疼了。 那老妪经常被这样打骂,早已习惯了,忍痛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去给金长老拿东西,可是当她走到墙角边上时,却惊悚的发现木盒是空的! 只一瞬间,她感觉自己汗毛都竖立起来了。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到人把东西给自己送来,金长老忍不住了,他骂一声作死啊!径直起身,当他看到空空如也的木盒时,他脑海里也是一片空白,反手就是一巴掌落在老妪的脸颊上。 “我的东西呢?”他质问起来,对着那老妪又是一脚,墙角边是那个小女孩连忙跑过来护住老妪。 “长老,长老,求求您,别打我奶奶。” “废物!偷我东西!”他让忍不住骂着,可是从心底深处传来的疼,让他再没有多余的力气打骂这祖孙二人,他一把丢开手里的空木盒,转身向着另一边走去,墙壁那边有处暗格,他扭开一看,越发震惊。 暗格里要也是空空如也。 金长老感觉心里的火快要把自己给烧了,他猛地冲向那祖孙二人,“我的东西呢!”他大声的喝道,对着她们拳打脚踢起来。 突然间,一条白练闪过,猛地束住打向那祖孙二人的手。 腕上骤然吃痛,金长老霍然转头,“是你!” 沈依依依旧眉眼含笑,越发的神似司月大祭司。“我说过的,会来找你。” 金长老迅速反应过来,他扫了一眼地上的空盒子,“我的东西是你拿走的?”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她没有否认。当她知道桑长老的目的后,她便开始暗中调查这个雪族其他长老。不做人傀儡和提线木偶是她的底线,做足功课也是她的原则。所以虽然只有两晚的时间,但是也足够她了解该了解的事了。 金长老的为人,她已经清楚了。他高高在上惯了,也习惯了颐指气使,更是把把桑族的人当人看,所以,不需要太复杂的部署,简单的策反,就让所有事情都手到擒来。 沈依依收起白练,她走过去把那祖孙二人扶起来,她对着那小女孩微微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成人拳头大小的布带,布带被装的慢慢的,她把东西交到沈依依手里,“大祭司,东西全在这里了。” 小女孩仰头看着沈依依,目光中充满了崇敬的信仰,得到沈依依点头后,她才扶着老妪退了下去。 金长老感觉背脊发凉,这人简直是太恐怖了!才来短短两日,她竟然…… 看到她打开布带,里面是一团发黑的膏状物体,金长老脸色骤然一变,立刻低声说道:“给我!把东西还我,当我求你。” 那种深入骨髓一般的疼痛让金长老蜷缩着身体,好像在瞬间他全身上下再没有一丝力气。 沈依依放在鼻尖前淡淡一闻,果然,与她之前猜测的一样。 沈依依走过去,搭脉在金长老手腕处,片刻后,她掀开他的袖子,只见在袍袖下面的,金长老的手臂肌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浮肿,她微微用力一按,肌肤上就出现了一个凹点。 “把东西给我!” “你再吃这东西,也活不过半年。” 沈依依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人明明身染重病,却选择这种方式。 “把东西给我!”金长老一心要他的东西,话脱口而出他瞬间反应过来,骤然抬眸疑惑的看向沈依依,“你说什么?” 沈依依把手里的黑色的膏在他面前一晃,瞬间丢入屋外的水中,她说道:“那东西治不好你的病,只是暂时掩盖你的病情,同时还能制造出无数的幻觉。你若真的想死,我成全你。” 她说着起身就要走。 金长老在瞬间的挣扎后,猛地一下抱住沈依依的腿,“姑娘,救我!救我!” 沈依依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从发髻中取出几根银针,对准金长老的几处要穴刺了下去…… 沈依依回到桑族的院子时,天色已经全黑了,她的手酸软的几乎抬不起来,她甩着手臂,刚刚推开门,就见到屋子里围坐着好几个人。 桑长老见她平安回来也算松了一口。 “大祭司,您去哪儿?”桑桃连忙说道,嗓音有些沙哑。整整一下午的时间,她和桑木都在找她,可是人没找到,却被无数的雪族人拦住不断的询问与大祭司有关的事情。她不停的说了一下午的时间,几乎是口干舌燥,现在总算看到她了。 “金长老他那边到底是怎么了,你怎么说服他的?”上午金长老还坚决不肯承认沈依依的身份,可一下午的时间后,傍晚时分,从金族那边传来的消息,金长老彻底的尊崇大祭司的号令了。 知道大家都想了解发生了什么事,她淡淡一笑说道:“其实事情很简单,金长老身患重病,相比权利,他更加惜命,我不过是给他选择的机会而已……”她说着,却有意无意的扫了桑长老一眼。 那一眼,让桑长老心骤然一颤! 第一百五十四章 重重误会 “你想知道?你一直都想知道你的亲生母亲是谁,对不对?可是你从来都不知道对不对?哈哈……” 玉川王说着这话,突然之间跳了起来,他看向左亭衣,骤然伸出双手,猛地一下钳住左亭衣的肩头,他的手指瞬间如同钢爪一般,刺入他的皮肤,嵌入肌肉。那种疼痛无比的清晰。 “让我告诉你,有太多太多的事,你不知道。可是,你有没有好好想过,为什么轩辕云霄那么想要我死?为什么,他对我不放心?真的是因为我驻守边关功高震主?左亭衣,你会不会太天真了?” 轩辕玉川的脸骤然一下探到左亭衣的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尽到呼吸可闻,他甚至能感觉到玉川王喷出的气息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骤然间,他的心好像被人狠狠扼住无法喘息,他猛的一惊,霍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左亭衣一伸手,才发现额头上全是冷汗。他在脸上抹了一把,原来是梦!只是这梦未免也太清晰了。 他从床上下来,走到旁边铜盆里,就着里面的冷水往脸上浇,凉水这么一激,他瞬间清醒过来。 看着铜镜里倒映着自己的脸,水面震动的波纹让他的脸看起来有些模糊不清。 忽然间,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为什么这倒映看起来这么像一个人,左亭衣瞬间愣住了,可是究竟像谁?他却始终想不起来。 第二日一大早,在城门刚刚打开后,左亭衣混入入城的人流中走了进去。 今日的帝都和往日没有区别,依旧是那么热闹,依旧是那么安宁。人们忙忙碌碌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没有人会在意身边人想着什么,老百姓只是希望能挣着足够的钱,然后老婆孩子热炕头。 左亭衣身上穿着一袭粗布袍子,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落魄的书生,唏嘘的胡茬掩盖了他素来的清俊。 不错,他的确想知道隐藏的真相,可是,他知道轩辕云霄绝对会隐藏所有的一切,甚至抹杀。 就在他刚刚入城不久,外面也有一队人马进城。 当前一匹大马之上,坐着一人,左亭衣定睛一看,却见到那人竟然是宣轻扬。 此时的宣轻扬看上去显得是格外的疲惫,眼底一圈的黑色阴影,看来他是连夜赶路从浙北回来的。 他刚刚一入城,城楼上一早就有人在候着了。 一位公公连忙从城楼上跑下来,他站在宣轻扬面前,把手中明黄色的绢布一举,朗声而道:“魏国公接旨!” 宣轻扬立刻翻身下马,恭恭敬敬的跪在公公面前。“臣宣轻接旨。” 他这一跪,他身后的一队人马也紧跟着跪下。 由于这里是城门口处,来往皆是行人,这边动静一大,旁边的路人全都望过来,看到竟然是宫中有人宣旨,皇权国度中,顿时呼啦啦的跪了无数人。 周围的人一跪,站在城楼边的左亭衣立刻就格外的醒目。他连忙低了头,跪在人群中。 宣旨的太监开始宣旨。“奉天之命,承运隆恩,今陛下诏曰,浙北雪灾灾情严重,玉川城城主玉川王手握赈灾粮银,却不奉诏赈灾,导致天怒人怨,天降责罚于玉川城,累及无辜百姓……” 听到这里,左亭衣嘴角微扬,一抹讥笑转瞬即逝,玉川王一死,陛下倒来了个顺水推舟,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他的身上。转过身来,还名正言顺的让宣轻扬领兵十万前往浙北边境高昌县,亲自剿灭玉川王的所有势力。 这一招不可谓不狠! 领旨谢恩后,宣轻扬快步回府。 只是玉川王已死,就连他的独子轩辕羽溪也死了,这事,估计陛下不知道,看样子宣轻扬也不知道。 左亭衣也随着人流消失。 宣轻扬刚刚回府,连衣服都来不及更换,就随意披了个披风,匆匆离去。 左亭衣来到宣轻扬魏国公府上时,却不知道他刚刚离去来。 就在他刚刚翻身下马时,府门开了,管家从里面出来,行色匆匆看样子有事急着去办,可是他却见到前面的人。 一袭连帽披风遮住了容貌,左亭衣只露出侧面,管家晃眼却误以为是宣轻扬,他连忙道:“国公爷,您怎么回来了?” 左亭衣一怔转眸过来。 管家细看才反应过来,他连忙道:“左大人!恕小人眼拙。”看到左亭衣准备进府,管家连忙说道:“左大人,国公爷刚刚出去了。” 扑空了?左亭衣想了想道:“那我先走,等他回来,你告诉他一声,玉川王已死。”说罢,他越过管家,翻身上马。 管家对于玉川王的死格外的诧异,但还是先行而去,他刚刚接到消息还有要事要找宣轻扬。 管家先行一步而去,就在管家离去后,宣府门外对面的一条巷子口外出现了两个人,那两人看了离去的左亭衣一眼,对视而道:“你看,还说公子不是故意躲着我们的。” 另一人点点头道:“走!跟上去!” 傍晚时分,京都东城处,左亭衣绕着巷子走了好几圈,最后放慢了速度,斜睨了后面一眼,他快速闪进一条巷子。 见到前面跟着的人不见了,后面匆匆赶来的两人道:“不见了。” 话音刚落,一个修长的身形站在两人身后,左亭衣声音冰冷的传来,“你们跟了我整整一天了,还打算继续?” 那两人一怔,对视一眼后,连忙单膝跪在地上,“公子息怒,属下只是奉命前来。” 左亭衣站着,这两人跪着,他们抬头看他,逆光之下只见到一个阴冷的影子,顿时压力就如同泰山一般压下。 左亭衣冷冷扫了他们一眼,几乎是一瞬间,他知道这两人认错人了。 他摸了摸下颌,数日来的风尘,已经心里压着的巨大的石头,让他再不复之前的清俊,现在平添了一份沧桑,而且身上的衣服也是一袭玄红,外面罩着一顶风帽。 这副打扮与今早入城的宣轻扬的确有几分相似,难怪之前连管家也认错人了。 而这两人,他还是有几分眼熟,左亭衣忽然俯身上前半步,他弯腰拉起其中一人的衣襟,衣襟上有纹图,而那纹图,他并不陌生,是宣家的人! 这些人是宣轻扬家族的。他们认错自己是公子,想来他们也和管家一般误以为自己是宣轻扬。 “抬头看看我。” 左亭衣就着手里拽着衣襟的那人猛地用力把他拉了起来。傍晚杏黄的夕阳的光照射在他的脸上,添了一丝暖色,却也足够那人把他看得在仔细不过了。 “公,不,左,左大人……” 那人眼中颇为意外与震惊,自己跟了一下午的人竟然跟错了!这事传出去可别提多丢人了!可是,帝都之中,人人皆知左亭衣素喜白衣,这么会…… 可是话说回来,他与公子真的太相似了,平日里倒没注意,现在两人全都续上胡须,还真让人混淆。 左亭衣松了手,那人连忙道:“对不起,左大人,小人跟错人了。” 左亭衣与宣轻扬关系匪浅,那人也不担忧,但是也得给对方一个交代,“今日族中有事,族长让我们请公子前去,可是之前管家却说公子不再府中。我们刚要走时,就见到您在府门口,还以为管家骗我们,这才……” 那是宣家的人,左亭衣也不为难他们,“管家没有骗你们,魏国公的确不在府上。好了,你们去吧。” 谢过左亭衣,两人匆匆告辞。 可是,他们一走,左亭衣却陷入了深思,自己与宣轻扬真有几分相似?他忽然想到曾经发生的一件事。 有一晚,他与宣轻扬在聂小楼的眠月楼喝酒,两人喝得差不多了,宣轻扬看上了楼中一位姑娘,接着醉酒,便调戏了几分。 后来,两人也都宿在了眠月楼中,睡到半夜时,左亭衣忽然感觉有人潜入房中,而对方手里好像拿着什么正要袭击自己。几乎在眨眼间,他猛地用掌力扇去。 哗啦啦的水声,对方手里拿着水桶,桶里的水却全洒在自己身上。 左亭衣定睛一看,正是被宣轻扬调戏过的姑娘,对方不甘心,打算半夜来报仇。 灯一亮,那姑娘才看清楚,自己走错房间了。 这事后来被聂小楼当做笑话笑了很久,可是现在细细想来,那姑娘不是走错房间,而是认错人了! 左亭衣看着面前铜镜里的自己,无端端的陷入了沉思。 之前,玉川王的话再一次在他脑海里浮现。 太子不是宣皇后所生!宣皇后的确对太子真的不太上心,甚至连宣氏一族那么庞大的势力,她也没有用在太子身上半分。 当日逼宫,太子若是有宣族的支持,结果绝对不会落得那样。 可是后来太子一死,对作为生母的宣皇后却没有一点影响,这事就算以陛下与皇后鹣鲽情深为由也绝对说不过去。如果太子真不是宣皇后的孩子,所有问题迎刃而解了。 宣皇后名下只有太子一人,至于四殿下君琰和悦嘉公主都不是她亲生的,而是从早逝的嫔妃那里抱养过来的。 可是玉川王却说,“宣皇后还有一个孩子!” 左亭衣胸口剧烈的起伏,会不会有一个可能?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轩辕云霄时的情景,他说,“孩子,你要原谅你的母亲。”那句话左亭衣永远也忘不了。 他要自己原谅?原谅什么?原谅她没有亲自抚育自己?还是说她有怎样的难言之隐才让没有办法与自己相认? 左亭衣感觉自己距离真相是那么近,然而在他的潜意识里,却依然感觉到有无尽的疑惑……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反客为主 沈依依一袭白色长裙曳地,她慢慢在沿着温泉河边走着,果然,这里想要瓜果丰茂的确需要倚靠这条温泉河水来灌溉。 也不知道这河的源头从哪里来,但凡水流过之处,纵然入冬,也是温暖如春。而这条河绕着雪族整个部落,却无法波及到外面。 “一条河水就能把人群分作三六九等。”她嘴边浮起一抹淡淡的笑痕,可是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 这些天,她也算是彻底的明白了整个雪族内部情况。 大祭司不在,金长老一族占据了最有利的地形,严重的压迫其他部族,被欺负得最惨的就是桑氏一族。 但是,她却在调查金长老的时候意外的发现金长老身染重疾,每次发作时的剧痛犹如万箭穿心,为了止痛,才用了这样的东西——福寿膏。 沈依依忽然顿住脚步,眼风扫了一眼身后,她道:“你出来吧。” 话语落定,树后那人犹豫片刻才走了出来,却是桑桃。 见到桑桃,沈依依一点也不意外。从她刚到雪族,被那些族人误会跪拜时,桑桃用眼神制止沈依依解释开始,她就知道这个女孩子,那透明清澈的眼底深处藏着无尽的心机算计。 桑桃走出来,对沈依依行了大礼,“大祭司。” 沈依依也不追究她跟踪自己,反正有些事迟早也得挑明了说。 她把手里的黑乎乎的福寿膏往空中一抛,一道黑色的抛物线后,那东西准确的落在了桑桃的手里。 “这东西你应该认识吧。” 桑桃接过那东西,眼神瞬间黯了黯。 她道:“大祭司知道了?”既然知道,也就无所谓再隐瞒了。面前这个女子一身大祭司专属的装扮,清华的气度,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似乎能够看透人心。 桑桃抬眸与之对视一眼后,却再没有勇气再对视第二眼,自己就好像在她面前没穿衣服一般,那样锐利的眼神几乎能破开内心深处隐藏的秘密。 沈依依神色未动,却只是定定的看着对方,她在等,等着对方告诉自己她的心思。 桑桃喉间吞咽一下,像是鼓足勇气一般,她蓦地抬头。她身高与沈依依相比,要低上半个头,却如此倔强的抬头看她,“我想做大祭司!” 这是她内心深处的秘密,也是她为之奋斗的目标!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当着大祭司的面说,桑桃也承受着无数的压力,沈依依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气场,在她面前,心怀信仰之人只有臣服,最后桑桃还是低下头,单膝跪下,“在没有遇见大祭司之前,我的确有这个想法。您不知道,自从司画祭司走后,我们一族的日子过得……” 桑氏一族有一大半的人都沦落到给其他族中当侍从了。连她的亲人也不例外,所以…… 沈依依却没有半点意外。她嘴角勾起笑意,能对自己坦诚这些话,就证明,桑桃没有把自己当做外人,既然如此,有些事要办起来就会顺利很多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沈依依向来都不喜欢勉强别人。 沈依依把桑桃扶起,“如果桑族之人都有你这样的想法,你们也就不会被压迫至此。只是我想知道,这件事,桑长老知道吗?” 沈依依要确定福寿膏是桑桃找来的,还是桑长老暗中操纵的。 桑桃摇了摇头,“长老他并不知道。这东西是我从我祖父的手札里看到的,说这东西能成瘾,且能……”她说道这里,看了沈依依一眼,最后还是决定彻底坦白,“手札上说,这东西用得久了,能折寿。” 金长老为人小气,桑桃一心想着,若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金长老去了,或许桑氏一族的日子就能好过一些。 “所以,你就跟着手札上的记录,找到这花,再从里面提取出来这福寿膏,想办法让金长老用。” 这谋算可算够久的,看不出桑桃小小年纪还有这样的谋划与心机。 “对不起大祭司,我知道谋害长老是重罪,请大祭司责罚!所有罪责,桑桃一力承担。”桑桃说着猛地跪下。 沈依依眼一眯,向旁边扫了一样。 桑木果真没有忍住,从后面冲了出来,他与桑桃并跪在一处,“大祭司,这事与我妹妹无关,一切都是我的主意。若要责罚,还请大祭司处罚我一人,饶了我妹妹吧,都是我逼着她这么做的。” “哥!你出来做什么?这事都是我的主意,要罚也是罚我,大祭司你别听我哥说的。” 沈依依冷眼看着相互增强着受罚的两人,她摇了摇头,沉声喝道:“够了!” 这一声颇有气势,兄妹两人瞬间噤声。 “这事,我自有决断。”沈依依看着这兄妹两人说道:“你们都给我起来,我问什么,你们只管回答,别多说一句废话!否则,我把你们丢进蛇潭谷!” 蛇潭谷乃是雪族中处罚重罪犯人的地方,谷内潭底处有着无数的蛇,数量庞大,种类繁多。 而且把人丢下去之前,还会给犯人喂一些雄黄酒,丢下去后,那些蛇就吐着信子围在旁边,等上几天后,犯人才会被蛇一点一点的吞噬,这过程中从心里到身体都是极大的折磨,所以,一听到这个,桑木桑桃皆不敢多言了。 沈依依这才一一问着自己想知道的事。 金长老被五花大绑的捆着,有时候还是忍不住会惨叫几声,手下心腹在门口来来回回绕了好几圈了,几次都想冲进去,可是想到里面除了金长老外还有大祭司,而在雪族中,福寿膏这东西是被禁止的,金长老触犯禁令,大祭司不但没有重罚还试图相救。这些人就无比的纠结,看向大祭司时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不一样。 沈依依往水里又加了些草药,她看着被捆着泡在药缸里的金长老,一面搅动着水,一面说道:“我听说,在十几年前,你误杀过一个人?” 金长老被药熏得早就吐得七晕八素了,他忍住一阵一阵的头晕道:“什么误杀!那人是自杀!” “是吗?”沈依依经过数天的了解,大约也清楚了这个金长老的光辉历史了。说白了,他就是这里的一处恶霸! 既然事情清楚,他如今连悔罪的态度都没有,那么自己就用不着手下留情了。 “我听说那可是桑桃的姐姐,年方十八豆蔻年华,你强娶不成,就污蔑她与人珠胎暗结,逼得她当众剖腹以示清白。这事如此骇人听闻,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金长老脸色怵然一变,他瞪大了双眼看着沈依依,眼中杀机立显。这件事虽然确有其事,但是,这在金长老看来却是理所应当的,但凡是他看上的人,那是对方的福气,如果对方无福消受,那还活着有何意思。之前整个雪族就是他独断专行的天下,可是现在,她这么说来,却是另有深意了。 “大祭司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污蔑她?她那身子本就不干不净,桑族的人命如蝼蚁,就算你是被桑族的人带进来的,可是你别忘了你的身份是大祭司,现在的雪族可不比从前了。” 金长老虽然被捆着,可是在他的手肘处却暗藏了一把匕首,此刻他一面说着,分散着沈依依的注意力,一面暗中用匕首割断绳索。 虽然他答应让沈依依帮自己祛除瘾,可是,他却从来都不信任她,而她在他的眼中,不过也是多活一阵,等渡过这段时间雪族人对大祭司回归的期待之情后,他有的是千百种方法置沈依依于死地!现在她忽然提起这件事,他不得不提前东动手了。 “你也知道,司画离开了八十多年了,从她走后,整个雪族就逐渐归我金氏一族掌管。纵然现在你回来了,可是你要想保住大祭司的位置,还不是要倚靠我金族的势力。我劝你一句,桑族的事,你就别多问了,明日再见,我也会依旧恭恭敬敬叫你一声大祭司的。” 沈依依冷笑道:“虽然我才来不久,但是我也知道,若是未经审判,擅自逼迫族人性命,也是重罪一条。你服用福寿膏,数罪相加,你死十次都不够。金长老,你这雪族第一的位置做的久了,是否就以为雪族是你家的?” 虽然这些事与她沈依依没多大关系,可是当她得知自己的确也是雪族的后代后,血脉之中承继的那份责任由不得她坐视不理。再者,现在整个雪族之中唯一知道出去的路的只有桑长老一人,如果不处理好这些事,桑长老绝对不会轻易告诉自己的。 她太想出去了,沈依依无法想象自己的余生都在这里渡过。若是曾经,她身在何处,何处为家便是了,可是现在,她去不想!因为心里多了一份牵挂,多了牵挂的人! 想到这里,她情不自禁的抚摸上头上的那根玉簪,她想念左亭衣,此刻的他会不会也在想念着自己? 金长老眯起眼睛看着沈依依,趁着她出神的那一刹那,他猛然起身,手里正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匕首的尖刃正对准了沈依依的心口。 如果他把这刀再向前推进,必定让沈依依血溅七步!而此刻,沈依依好像压根就没有注意到金长老这边,眼看他手中的匕首一寸一寸的逼近…… 第一百五十六章 杀者煞者 如果给金长老一个刺杀沈依依的好时机,眼下无疑是最好的时候! 可是,金长老却忽然发现,自己握着匕首的手却在靠近沈依依肌肤仅有三寸的距离时,却再也送不过去了。 后背骤然传来剧烈的疼痛,他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一点一点的穿透自己的身体,他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却顾及手中的匕首为何无法刺进沈依依的胸口了。 金长老只是低下头看了自己的胸口处一眼,只一眼,已经让他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 只见他的胸口处一柄刀刃正穿透他的身体,鲜血正顺着刀刃开口处的血槽全都滴落到浴桶之中。 他扭头一看,却见到自己的身后,桑木手里握着刀的另一端,冷眼看着他。 “你……你……”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而握在桑木手中的刀在那一瞬间看上去格外的眼熟。 “还记得这把刀吗?”桑木冷冷的问着,在看到金长老眼中的震惊后,他说道:“这刀不就是你当年丢到我姐面前的那把吗?” 几乎是在电光火石间,金长老想了起来。 当年,他想娶桑木的姐姐桑轲,可是,谁料桑轲坚决不同意,他们找到桑长老处,希望桑长老能帮忙,可是不曾想,前去找金长老处理论的桑长老连金族的地盘都还没有走到,在半路上就被人痛打了一顿,打断了三根肋骨,年纪不小的桑长老为此在床上躺了足足三个月。 而就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金长老却已经着人抬着大红花轿来“娶”人了。 桑轲誓死不从,问及此事的金长老勃然大怒,他骑马赶来,指着桑轲大骂,说她那副不干不净的身子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装清高。他对着众人说,他是得知了桑轲尚未婚配就与人私通还珠胎暗结,本不想她在这里丢桑族人的脸,却不想她不知感恩。 被人这样说,桑轲当然不依,她嘶声吼着,自己没有。 可是金长老的势力庞大,谁敢多言,此时桑长老还被人打得昏迷不醒,再也没人敢替她说话。 这时,金长老就丢下一把刀,冷笑着说:“你想要证明你的清白,容易,剖开肚子,让大家看看你腹中是不是多了一块肉!” 桑轲绝望而笑,她知道今日自己绝无活路了,她只是怜爱的摸了摸弟弟妹妹的额头后,绝然捡起地上的刀…… 桑木双眸发红,满是血丝,这把刀是他亲手从姐姐尸体上取下来的,姐姐死了,可是,为了姐姐的清白,他挥刀割开桑轲的腹部,用行动证明给众人看,姐姐腹中是清清白白! 这事摆明了诬陷!可是,金长老谁人敢得罪?所以,最后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桑长老纵然身为长老,又在长老会上为此事据理力争过,却最后也只拿回了一百车粮食,桑轲的事就此作罢。 可是,这恨却长在了桑木桑桃兄妹两人的心里。 而现在,桑木都有些不敢相信。当年那把逼死姐姐的刀现在却刺进了金长老的胸口。 骤然之间,心中忽然升腾起一种诡异的情绪,这种情绪自从桑轲死后,就一直压在他的血液里,现在这股情绪却随着金长老喷薄而出的鲜血得到了发泄,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涌上。 金长老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气息就随着自己的血顺着刀上的血槽汩汩留了出去,他本能的大喊,可是,意外的事,无论他如何嘶喊,外面却没有人进来。 他不敢相信,跌跌撞撞的爬出浴桶,脚一踩在地上,猛地滑了一跤,他以手肘撑着身体,向着门外爬去,他满是鲜血的手扒在门上,门开了一道缝隙。 他看着缝隙外面站着的正是自己的亲信心腹,求生的本能让他对着那人喊。那人却好像是被人定住了一般,就这么站着,保持了一种僵硬的姿势。 门突然一下被人推开。 那一瞬间,金长老眼中绽放出一丝惊喜!总算有人了,他有救了。“救我!救我!”金长老顾不得其他,他伸出手紧紧握住桑桃的脚踝。 可当他看清楚从外面进来的的人后,笑容瞬间凝固成冰。 桑桃带着诡异的笑,盈盈而入。 她俯身蹲在金长老的身边,阴测测的看着他,“当年我姐姐也希望有人能救她,可是没有人。如果不是顾念着你这张皮还有用,我一定把你丢下蛇潭谷!”桑桃说着伸手拍了拍金长老的脸。 这么一下,金长老瞳孔顿时瞪的大大了,再也不动了。 桑桃在他鼻息上一探,她眼中顿时溢满水雾,抬头看着沈依依道:“他死了。他真的死了,姐姐的仇,我们终于替她报了!” 桑木连忙冲过去,紧紧抱住桑桃,这十年来,报仇几乎就是他们活下去唯一的动力,现在总算完成了,可是却有一种无比虚无缥缈之感,好不真实。 沈依依却没有时间与他们分享大仇得报的喜悦心情,人皮面具若要想更加真实,就必须在人断气的那一刻揭下。 她一步跨过去,手里银光闪过,瞬间,一张完整的人皮竟然就真的从金长老脸上揭了下来。 她取出事先就准备好的药水中小心翼翼的浸泡着。 她道:“现在不是你们庆祝的时候,外面那些人被点穴不过也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现在已经过去半刻钟了,你们赶紧把尸体处理了。” 桑木点点头,三下两下的扯过一张传单把金长老的尸体给裹住,背在背上,从另一条暗道出去,趁着没人注意把尸体丢在了蛇潭谷底。 桑桃这边却赶紧的打理一地的血水。 桑木速度倒也是极快,不到一个时辰后,边折返回来。 沈依依连忙吩咐桑桃给他更换上金长老的衣服,又让他模仿着金长老略微佝偻的背,就在这时,外面的人穴道自然解开了。 穴道一开,有人也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劲,连忙敲了敲门,“长老!长老!” 虽然一切早已妥当,可是毕竟杀了人,桑木心里猝然一惊,一不小心就把旁边的木盒给拂到地上。 听到里面响动,那人猛地一下踹门而入。 沈依依瞪了桑木一眼,以眼神示意他镇定,自己先一步出声喝道:“做什么!”这一声颇具威严。 桑木深吸一口气,学着金长老说话的语气道:“废物,没长眼么?还不赶紧滚出去!” 那侍卫看到房间里只有大祭司和金长老二人正对着不知道商量什么,自己这一举动的确突兀,连忙又退了出去。 见到侍卫并未起疑心,桑木这才松一口气。再看向沈依依时,眼中已经多了七分崇敬,三分敬佩。 这事,他们兄妹两人筹划了很久,如果不行,他们甚至想过与金长老同归于尽的。然而,他们却始终找不到刺杀金长老的机会。就算是想要以命换命都不行。但万万没想到遇到沈依依后,事情会进行得如此顺利,得到的结果甚至超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兄妹两人跪在沈依依面前,诚心诚意的叩头。 此刻,带着金长老人皮面具的桑木这般跪拜,看上去别有几分别扭。沈依依却没有推脱,她神色未动,掩盖在袍袖里的手却附上那根玉簪,格外温柔的抚摸着,好似抚摸着她的爱人。 她抬头看着窗外,天色渐渐暗下来,明日又是新的一天,虽然事情都在全部按照她计划中前行,可是她已经在这里耗费了太多的时间了,也不知道在距此千里之外,左亭衣是否安好? 大祭司回归,这是整个雪族中的大事,所以当金长老特别提出要举行长老会,为大祭司筹办一个盛大的回归仪式时,意外的所有长老都没有反对。 可是,桑长老却颇有深意的看着金长老。他隐隐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心里感觉毛毛的,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特别是,自从沈依依以给金长老治病为由索性就留在了金氏一族的地盘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沈依依,别说沈依依,他连桑木桑桃兄妹两人都没见到了。 而当有人悄悄来禀报他说,蛇潭谷底发现了一具被万蛇啃噬的只剩下白骨的尸体时,他悚然一惊,不顾一切的来找金族,要求面见大祭司。 桑长老坐在会客厅的椅子上,茶水早已凉透了,却还是没有见到人。 他再也等不及,霍然起身,“金长老他人呢?我现在一定要见他!” “桑长老何须动怒。”忽然间,一把好听的女声从门外飘来,声音干净清亮,却也带着威严与疏离。 桑长老一惊,蓦地转身,却见到了沈依依。 “你……”他连忙俯身单膝而跪,行了大礼,“大祭司!”心里却无比的震惊,当初他初见沈依依时,就觉得这个女人有些不一般,现在看来隐隐却有着几分畏惧了。 沈依依虚扶一把,径直越过桑长老,在高位的椅子上,磊落而坐,那一举手投足间,隐约有着帝王君临的气度! “大祭司,您……”本想来问金长老大祭司的情况以及桑氏兄妹两人的,可是现在见到沈依依后,他心里顿时有更多的问题,却在张口后又说不出一句来。 沈依依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她却先一步说道:“我知道你的来意。蛇潭谷底的那具尸体,你见着了吧。” 看着她那双晶莹剔透的眼,明明是如此干净清纯,可是为何他却看到了肃杀之意? “那是……”他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 她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可是那些笑意却没有半分抵达眼底。 “对!正是他!你一心想要大祭司,当初就算我不是司画的后人,你也会利用。所幸我也确实是司画的子嗣。倒也让你失望了。不过,桑长老,你可知,为何当初司月大祭司要将整个雪族人分为数个分支么?”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交换条件 一语中的! 瞬间桑长老有一种被人拔皮剖心,看穿一切的感觉。 他霍然抬头,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子,一双清纯无辜的眼睛,可是身上却似有一股天生的凌厉的锋芒,所有的狠戾、睿智、果决都藏在那艳容媚骨之中。 桑长老眼神一黯,心生一种完全没有必要与她比心机的觉悟。他颓废的跌坐在椅子里。 他可以肯定,蛇潭谷底那具白骨正是金长老本尊了。可是他却实在是不清楚,这女子不过来这里才短短一个月,她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沈依依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把他眉目之中所有变化尽收眼底,她要彻底的击溃他! “桑长老,你也知道我本是大祭司的后人,本该秉承先祖遗训世代忠心守护雪族族人,可是,我从小却不是在这里生长的,这里不是我的故乡,也与我没有太多直接的关系。我误入此处,也许是天意不肯收我性命。但是不代表我的余生要在这里度过。” 她目光深远,挪向远处,透过重重的天际,她仿佛能感觉到左亭衣的气息,与他的音容笑貌来。 “在外面,还有我在意,和在意我的人。所以……”她说着骤然起身,踱步到桑长老面前,定定的看着他。 “我要出去!雪族之中唯一知道出去道路的人只有你!而你要的不过是整个雪族。你当初甘愿屈居金长老之下,不是他能力高强,势力雄厚,而是你想要在雪族地盘的最外围守住出去的通道而已。我说的对吧,桑长老。” 沈依依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雪族这里,一年中除了夏日的那两三个月外,其余时间全都是被冰雪封住的,如果她再不抓紧时间出去,那么等下雪了,想要再出去就得再等上一年! 别说等上一年了,就算是多等一日,对沈依依而言都是折磨! 桑长老怵然一惊,眼底蓦然震动,他看着沈依依,不敢相信,她能这样直截了当把自己隐藏的秘密就这么简单随意的说出来,语气轻松的好比今日天气不错。 “我可以在半个月之内,把整个雪族势力重新翻盘洗牌,把一个新的雪族交到你的手里,但是,我的条件就是我要出去!” 桑长老看着沈依依,在他面前明明是个豆蔻年华,貌美无方的女子,可是,他却像是看到神鬼! 可是,这个交换条件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若一走,祭司的血脉不就断了么。”他知道她是一只可以涅槃重生的浴火凤凰,没有谁能困住她。 “桑长老,雪族在这里隐居数百年之久了。但是,你放眼看看,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一辈子在这里生活?想当年,九域混战之前,雪族古都城的繁华……” 时间仿佛都停止了流淌,只剩下两人在房间里默默对视。 可是沈依依却不急,她冷静沉着的看着桑长老,此时此刻,桑长老的心中快如电转,无数的念头铺天盖地席卷入心。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却好像数年之久,桑长老才说道:“你打算怎么做?” 沈依依淡淡一笑,却不言语。 长老会如期举行,经过了繁琐而漫长的仪式,雪族信任大祭司司染身穿神圣庄严且隆重无比的祭司袍重新在众人面前出现。 而在众人目光都望向高台时,一名模样不甚起眼的小侍女双手捧着桃木质地的托盘,托盘上覆盖着一张锦帕,而在锦帕的上面则放着那串桔黄色的蜜蜡手串。 这名小侍女端着托盘慢慢的走上前去,她半蹲着把托盘举过头顶,递到大祭司的面前。 金长老若有所思看了那侍女一眼,取过托盘上的那串蜜蜡手串,亲自给大祭司待在手上。 侍女眼风扫过大祭司的面容,那肖像司月大祭司的脸,现在却被头上垂下的数串珠帘遮住容貌。 而此刻大祭司司染的目光却也特意在这个侍女身上停留,眼神交汇间却传递着几分难舍之情。 侍女淡淡笑了笑,她对着大祭司颔首微微点头,在起身离去前,以极低的声音快速说道:“没关系的,我相信你能行!” 也许是受到她坚毅眼神的鼓励,大祭司缓缓吐出一口气,却慢慢仰首挺胸,她走向高台,迎着众人的目光,朗声宣誓:“今日,我司染成为雪族大祭司!我誓言,效忠与司命一族!忠贞不二,为雪族奉献己身,哪怕肝脑涂地……”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无数雪族众人轰然跪拜在地。口中高呼雪族密语,刹时,天地间,一切声音消逝,只余下那久久不散的密语。 刚才在祭台上捧着蜜蜡手串的侍女现在却站在人群的最外围出,她与高台上的大祭司遥遥相望,片刻之后,她微微笑着,伸手把斗篷的风帽戴在头上,遮住她的脸,她的手随意在脸上一抹,随后一张人皮面具被她揭下,丢在地上,风一吹来,那张人皮面具被风吹得很远。 桑长老不知从什么地方过来,他同样带着连帽的斗篷,站在这女子身后,低声说道:“你果然很有办法,竟然想出让桑桃代替你,让桑木代替金长老,现在整个雪族长老都以他们兄妹两人马首是瞻。” 那侍女却是沈依依,她笑着转头过来扫了神色有些颓败的桑长老一眼,截口道:“你何必介怀呢,至少他们都是桑氏一族的人啊。”变相来说,整个雪族不也是到了你的手里了么。 不过,沈依依心里却淡淡而笑,桑桃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估计过不了多久,桑长老也一定会憋着内伤。谁让他之前打自己的主意。 “走吧!桑长老。” 桑长老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沈依依想的他也知道,不过,这个结果对雪族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果。 他牵着两匹马车,递了马缰给她。 迎着风雪,他们策马疾驰,距离雪族中心的祭台越来越远…… 君琰看着手里的奏报,他脸色骤然而变,手中用力,几乎把那张纸揉成了碎片,他猛地一拳击打在桌上。 骤然的动静吓得旁边随从一惊,神色越发小心谨慎,他几乎是屏息敛气,低声补充道:“魏国公在那边待了许久,想说派人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是,玉川城的旧址已经是一座雪山,就算要挖,也是无能为力的。” 感觉到主上气息逐渐加重,随从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道:“后来,魏国公便作罢了。” 他话语刚落,君琰愤然起身,一双眸子布满血丝,“作罢?如此就作罢了?他左亭衣是干什么吃的!他能同意?”他不敢相信!这些人就真的把沈依依留在雪山之下了? 想到那个姿容端华的女子竟然葬身在那冰雪之地,无端的,他感觉心骤然一紧,像是被谁狠狠揪住一般,痛!窒息一般的疼痛布满全身。 随从连忙说道:“玉川王发动机关,整个玉川城已经不复存在了。而那机关一经发动,就引发了雪崩。的确是无能为力。” 君琰颓败的跌坐回椅子里,他转眸看着窗外,此刻窗外一抹上玄月,银若弯钩,横挂在天际,而在月之下,那无数的雪山山峰矗立,远远看去就好似一副泼墨山水画卷。 这样看着距离很久,可是实际却有数百里之遥,在那里红颜埋骨冰雪之下…… “玉川王?”良久之后,他这才缓缓说道,语气虽轻,可是玉川王三个字却似乎是从齿缝里溢出,带着浓浓的杀气。 “据可靠消息,玉川王已经死了。” 君琰很是惊讶,却在瞬间又淡然,想来那人应该不会让玉川王继续活着的。 而就在这时,窗外的道路上有一人疾驰而来,随从扫了一眼,连忙说道:“主上,京都那边有消息了。” 不多时,刚才在路上疾驰的黑衣人已出现在君琰面前,那人单膝跪下,刚要行礼。 君琰快语截断,“礼数免了,京都什么消息?” “陛下下旨,让魏国公带兵收复浙北。魏国公领旨后当即快马出发,此时恐怕已经快到襄赣。再过三日就到高昌。” 随从连忙道:“陛下莫非对主上您有疑?” 君琰冷笑道:“陛下的疑心从来都没有消退过。” “可是,若魏国公奉旨前来,必然会封城,主上,您要不先走?” 君琰思度片刻后,才有决断,“去把玉衡请来。” 苏玉衡正在房中,他挑了挑开花的灯芯,左手托腮,右手执笔在素绢上随意写着什么。听到敲门声,他也不惊诧,搁笔后,他对着素绢吹了吹墨,然后把素绢卷好揣在袖中跟着随从去了君琰的房间。 他面对君琰微微点头颔首道:“你要走了?” 君琰点头,看了他一眼,两人对视,相似的脸颊几乎如同对镜。看上去有些诡异,可是众人却好像已经很是常见,倒也不惊异。 见两人似乎有话要说,随从们乖觉的退下看守在门外左右。 不过,当两人真真正正的站在一起时,两人之间的确还是有细微的察觉。苏玉衡身姿比君琰略微瘦小一些。此刻苏玉衡望着君琰,眼中却越发带着几分柔意。 “那好,你把这拿上。回去后,你斟酌着办吧。”苏玉衡说着,从袖中把刚才自己写的素绢递给君琰。 君琰微微一怔,结果素绢,“这是什么?” “雍朝的军机布阵图,你之后应该用得着。”苏玉衡说着,眼中却溢出水汽,“我舍不得你,好不容易才见你一面,不过匆匆数日,你却又要走了。” 他说着,却把头慢慢的靠近君琰,声音也变得越发温柔,不似男音,更像是女子。 君琰伸手搂过苏玉衡的肩头道:“玉衡,雍朝那边,你替我好好看住了。” 苏玉衡无比温顺的点点头,“放心吧。我的监察院已经彻底的控制住他们了。”她替他顺了顺鬓边的碎发道:“我会等你,等到天下太平之后,别忘了兑现当初你我达成的交换条件,定要娶我!” 第一百五十八章 始出雪族 天际昏沉,大地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浓雾之中,纵然是八月的气候,可是冷风依旧凛冽,越靠近北边行走,冷风中夹着零星点点的残雨落下。 沈依依抖了抖身上的毛皮大氅上的雨珠。靠在一处大石背风处后,她这才揭下罩在面上的丝巾,吸了一口气,冷气入肺,倒也得了几分清明。 她取出手札,看着手札中描绘的图样。 这本手札是桑桃先祖曾经寻找到的出去的路,只见上面写着:北方,行三百里,往左可见一巨石,石后三里处,有两峰对角并列。 沈依依极目远眺,透过浓浓的重雾,前方的确隐约可见有山峰,看来手札中记载的巨石应该就是自己身后的这块巨石了。 这一路的艰辛只不必说,难怪,雪族人可以在这里隐居这么多年而不被发觉。而雪族里的人要想出去却也是极难。 隐隐的有兽鸣声自山峰中传来,之前辞别之际,桑长老曾经说过:“那双峰山谷之中,有一神兽,名为烛龙,是护山神兽,当年我派了百人护送司画出去,也只回来了数人。这条路极度危险,但这也是唯一的一条出路。那烛龙兽常年都处于休眠之中,只要不惊醒它倒也无碍,但你须得小心谨慎贴着崖壁而行。” 说罢,桑长老若有所思看了沈依依一眼,“之前发生过地动,也不知道那边收到影响没有。若真的行不通,你记得回来。” 沈依依眉心微微蹙着,这兽嘶鸣声不断,难道说那条烛龙醒了? 如果真是醒了,她要想过去,难度就太大了! 沈依依合上手札,检查了一下自己来的时候带来的行礼,身上的一个挎包里面还是预备有物品。 她拖过马缰,翻身上马,还是小心翼翼的向着前面而去,从这石块距离那双峰峡手札上说只有三里,可是沈依依却发现,经过这么多年了,这距离远不止三里。 靠着极强的辨位能力,她在经过十多里后,才隐约看到了双峰峡谷的所在。 入目皆是一片茫茫的百,她揉了揉眼,抹掉脸上的残雨。天色已经昏暗下来,现在绝对不是进谷的好时机。她沿着山脉而行,看到前方有白色中露出一抹黑,待得她走进后,发现这里是一处凹陷进去的洞口。 她细细查看,洞口有认为雕凿的痕迹,不过却显得有些陈旧,向来当年司画他们也在这里住过。 沈依依刨开洞口的积雪,里面比她预想的要宽大很多。 她把马儿牵进去,在一快凸出的石块上拴住。 又出去寻了一些柴火,她在洞穴里生好火,顿时热气在整个山洞里弥散开来。 沈依依脱掉身上的大氅,搭石块上,把上面的水汽蒸发掉,她给马儿喂食后,烧了些雪水这才就着挎包里的干粮正吃着。 忽然一阵唧唧的声响,沈依依眉心一拢,她霎时抽出腰间的匕首。 却见到门口的白雪堆里忽的冒出一个白色毛茸茸的团状物体。竟然是一只雪狐,那一身的白与雪融为一体,若不细看,还真难以察觉。 能在这冰天雪地中见到这样的萌宠的物种,沈依依也不免微微一笑。 那只雪狐身躯圆滚滚的,厚厚的皮毛,一双眼瞪得大大的,带着谨慎小心看着沈依依手中的物品。 沈依依低头一看,自己手里正拿着一块肉干。 敢情是这烤熟的肉干发出的香味吸引过来这个小东西的。沈依依笑着,把手里的肉干撕下一块来,丢到那雪狐的面前。 那雪狐向后躲了躲,见她没有恶意,又一禁不住肉干的诱惑,它又向前动了动,探出爪子,在肉干上扒拉几下,见沈依依也没动静,这才一口叼住肉干,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几口下肚后,它瞪着那双萌萌的双眼看着沈依依。 沈依依摇了摇头,又撕下一块,丢在稍近一些的地方。 不一会儿的功夫,沈依依手里的肉干基本上有一大半落进了这雪狐的口中,而此刻,它已经吃饱,撑着圆滚滚的肚子靠在沈依依脚边呼呼大睡起来。 沈依依有些哭笑不得,往火里填了几块厚柴,搭着大氅睡了。 第二日一大早,沈依依起来,却发现那只白狐早就不见了踪迹。她也没做多想,拾掇一下,就赶紧收拾行李出发。 靠近双峰谷,还没进去,迎面扑来的除了冰冷的冷空气,还有浓浓的腥臭味。 这味道熏得人想吐。 沈依依强忍着,把手巾覆盖在口鼻上,牵着马儿前进。 可是,似乎感觉到危险,那马儿任凭沈依依怎么拖拽,就是不肯向里迈进一步。 沈依依心里骤然一跳,她感觉到不对劲,霍然间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向后策马狂奔。 这下,不用她打马,那马儿自己也拼了命似的发足狂奔,马蹄溅起无数的雪沫子,可是她速度再快,却也快不过身后的那团乌云。 一团黑色的阴影好似铺天盖地而来,尾随着沈依依,速度比她还要快。 沈依依几乎能闻到浓重的腥臭之气,这味道让她蹙眉。她只用余光扫了一眼,却见到左边一道红线,几乎擦过她的脸颊。 她浑身一凛,连忙侧头避开,那条红线正是那烛龙吐出的信子。 沈依依本能的向右避去,可是一团湿气猛地喷到到她脖颈,不但左边有,连右边也有。几乎是处于身体的本能,沈依依双腿在马腹上一夹,借着这一股力道,她猛地腾空跃起,足尖一踩马头,凌空一个翻身,身体整个飞了出去。 落地时,她就地一滚,手上双刀已然出鞘。她落定地面后,这才看清楚身后追来的是什么东西,然而只一眼整个人就无比的后怕,幸好她反应极为敏捷。 那所谓的烛龙竟然是一只双头的巨大蟒蛇。 这烛龙身躯庞大之极,双头并立着,各自吐着红色的信子,可是每个蛇头之上却只有一只眼睛。 而就在沈依依刚才跃出马背在地上翻滚的那一瞬间,一只蛇头就已经拦腰咬住那马,蛇吞吃东西向来都是囫囵生吞的,可是这只烛龙却不一样,锋锐的牙齿猛地插进马腹之中,汩汩的喝着马身体里流出来的鲜血。几口之后,那马连挣扎也没有,就被吸干了血。 马的尸体被随意丢弃在一旁,而那烛龙吐着信子正对着沈依依。 沈依依感觉到自己背脊处的凉意,刚才纵然她及时腾空翻越,可是还是被另一头蛇信子添了一下。 而那烛龙信子上满是倒刺,现在沈依依后背上衣服纵向破开好几道口子,肌肤被蹭破了,虽然出了血,但是并无大碍,可是她心中却第一次感觉到这么大的压力。 那烛龙的头几乎就有她身高那般高,再加上大约有二十多米长的躯体,她要如何才能在这个庞然大物口中余生? 今日绝对生死攸关! 压力越大,却愈发激发出沈依依潜在的潜力。 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她忽然挺直了背脊,双刀紧握在手,全身上下每一块骨骼,每一寸肌肉都处于战斗状态。这是从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强敌,却也是第一次潜能被激发到极致。 忽的,她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再看向那烛龙时,眼中一分释然,三分淡定,六分从容。手中两把冷澹澹的刀寒光闪烁。此刻她的心里没有惧怕,没有恐怖,更加没有惊慌,也无其他杂念,只有一个,那就是打败战胜它! 这就是她,沈依依,从不退缩绝不言败,遇强更强! 在距离此处八百里之外的雍朝境内,一辆马车正缓缓行驶在道路之上,苏玉衡斜靠在马车的软榻上,她随意拨弄着面前的东西,用小指指甲挑起一抹朱红色的胭脂,她放在鼻尖嗅了嗅,“香味还行,只是这颜色不太好。” 人人都说雍朝玉面公子苏玉衡,却不想她是个女儿身,而且意外的,她模样俊秀,因为常年带着易容的面具,所以肌肤显得有些苍白,现在她恢复女装,把胭脂轻柔的涂抹在另一只的手背上。 她挑开车窗帘子,对着光线看了看,她说道:“这颜色太浓了。”她想了想对着面前的侍女道:“芸夙,上次你不是说有暗卫见过那个叫沈依依的吗?当初她在髻萝山穿了一身红裙,惊艳无比,连君琰都移不开眼。那你说,那我穿红裙的话,谁更美一些?君琰可从来都没有见过我穿红裙女装。” 芸夙笑道:“自然是公子您更美。” 苏玉衡眉头一拢,芸夙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这么多年来,苏玉衡从未穿过女装,可是自从上次见过君琰后,她却兴致无比的穿了衣裙。自己跟着她那么多年,都是唤她公子,这一个顺口又是公子,她连忙改口道:“是小姐美得多。那个沈依依,不过是寻常女子,怎么会如小姐这般绝艳脱俗。” 果然,苏玉衡脸色稍齐,她想了想又道:“我倒是想见见那女子究竟长得什么模样。你想想,君琰何等的眼光,能得他青睐,想来那沈依依也必然不是庸脂俗粉。” 她向来自负容貌,若是对手太低了,她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若是君琰能对庸脂俗粉也能看得入眼,那不是显得她眼光太差了么。 要想知道自己的眼光如何,那就要看她看中的男人对什么样的女子感兴趣。 苏玉衡忽然没有了兴致,她取了一张丝绢,把手背上的胭脂擦拭干净,又看了看外面,以手护额道:“这到了什么地方了?” 芸夙连忙看了看外面,“刚入雍朝地界,快到沧澜江了。” 苏玉衡哦了一声,歪着身子伴随着马车极有规律的颠簸,有些昏昏欲睡,就在她刚要睡着的时候,马车骤然一顿,车夫连忙出手急拉马缰,马的前蹄顿时高高扬起,伴随了骤然的嘶鸣声。 苏玉衡一个不稳,额头差点撞到前面的矮几的桌角处。她霍然睁眼,“怎么回事?” 第一百五十九章 雪狐有情 苏玉衡手按在矮几上,控制身形,一个眼风扫来,芸夙连忙挑开车帘,同时出言相问道:“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停车。”言语中颇有几分埋怨。 可是就在她刚刚挑开车帘的一刹那,一团白银刷的一声以极快的速度蹿到面前,吓得她往后一退,跌坐在马车里面。 而这时一团白色毛茸茸的团状物体已经稳稳的站定在马背上,一双琥珀色的圆溜溜的眼珠子盯着芸夙。 “这是什么东西?”似狗非狗的,她刚才被这东西吓得不轻,现在脸色也没有缓和过来。她看向车夫。 那车夫怔怔盯着那团白色的毛球看了许久,这才不可置信的说道:“这东西好像是雪……雪狐。”良久他才说出这东西的名字来。可是,雍朝地界之中从来都没有雪狐出没过。 而这雪狐是突然之间从旁边斜刺里窜出来的,这才惊了马车。 “怎么了?”见到连芸夙半响没有动静,苏玉衡被刚才那动静搞得睡意全无,她索性起身过来。 而当她一眼见到那只雪狐时,由衷赞叹道:“好可爱!” 雪狐浑身毛色纯白发亮,没有一丝杂色。 而此刻,那雪狐正对着车夫使劲摆着尾巴,头也不停的扭向另一边。这动作搞得三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它是不是在说什么?” 雪狐跳下马背,向前跑了几步,见那些人没有追上来,它又折返回来,又向前跳几步,如此反复数次,苏玉衡这才明白,“它是让我们跟它走。” 没有搞错吧!这雪狐还能指挥人。 这条路极为僻静,前前后后都没有什么人,也不知道这只雪狐在这里等了多久。 “去看看。”苏玉衡让车夫跟上去看看。 车夫只得遵从,那雪狐如同通灵性一般,就真领着车夫过去。 可是过了很久,也不见车夫回来,芸夙心里格外的忐忑,“这事会不会有诈啊?” 苏玉衡跳下马车,左右看了看,这是一条几乎要被草木给遮掩的道路,如果不是很清楚这段地形地貌,寻常人根本不会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一条道路。 她最是熟悉雍朝地貌,她道:“不会!这条路还是我在宫中密卷中看到的,没人会知道。更加不可能有诈了。”她说着也有些不解。 此刻时近傍晚,寒鸦开始在头顶盘旋起来,发出嘎嘎的声音。除此之外只有旁边距离道路不远处的那条小河了,河水声潺潺流淌着,再配上寒鸦的鸣叫,气氛越发显得苍凉、肃杀。 苏玉衡眉头紧蹙,她道:“你跟上去看看。” “可是……”芸夙显得有些担忧。 而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到车夫回来了。 他的手上还抱着一个人,那只雪狐一直跟在车夫的身边跑着。 “这是怎么回事?” 这里绝对的隐秘,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出现这么一个人来。而看样子那人似乎伤得不轻。 芸夙侧身让开,车夫把人放在马车前面,他道:“这只雪狐领着我去的,我赶到时,这位姑娘正躺在河水之中,幸好她的身下还托着一根木桩,否则,她早就淹死了。属下把她捞起来,她还有口气。但是她伤的很重,主子,这该怎么办?” 苏玉衡皱了皱眉,“我们尚有要事,若要救下这人,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她仔细看了看这女子身上穿的衣服,式样有些古怪,在九域之中,皆不属于哪个国度或是王朝。 她刚想让车夫把人丢下,却不想,就在他们说话之际,那雪狐却一直在旁边紧紧关注着。 那车夫叹了一声,他浑身湿透的把人捞起来,现在却要丢下。他刚要动手,却不想,那雪狐骤然跳起,对着他的脸颊就是一爪,他的右脸上瞬间出现三道血痕。 他哎呦一声捂着脸,顿时勃然大怒,对着雪狐就要出手。可是那雪狐速度比他更快,一下跳在他的胸口出,借着那分力道,猛然攻向苏玉衡。 雪狐柔软的爪子亮出锋利尖锐的一面来,硬是逼得苏玉衡急退一步,那雪狐没有抓到苏玉衡的脸,却在她遮挡的手上落下一爪,同样挠了三道血痕。 雪狐短小的耳朵立着,眼中带着戾气看着这三人。 苏玉衡吃痛尖叫一声,她一跺脚道:“给我杀了它!我要扒了它的皮做围脖!” 芸夙身手本也不弱,但是也没料到这雪狐看上去温顺乖巧,可是突然就翻脸无情,一时大意,竟然让它伤了自家主人。她骤然出手,可是那雪狐身体格外灵巧,左闪右避的,芸夙竟然奈何不得。 而这时,车夫越来越觉得脸颊处很痛,而这时苏玉衡脸色都变了,她看着自己手背上,娇嫩白皙的肌肤上多了三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可是那三道血痕现在却变了颜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色。 她忽然感觉心慌想吐。 她脸色骤然一变,霍然抬眸看着现在跳到马车顶上高高在上的那只雪狐,“这雪狐爪子有毒!” 芸夙一惊,回身过来,在苏玉衡腕上搭脉一探,这一探她眼中神色一黯。 苏玉衡也算是经过大风大浪的,瞬间就镇定下来,她看了看那只雪狐,又看了看啦陷入昏迷中的女子,她沉声道:“雪狐通人性,它应该是听说我们不救它的主人了,这才动手伤人。” 想到之前,这只雪狐拦停他们的马车,估计也是因为心急救人。 “这毒你能解?” 芸夙摇了摇头。 苏玉衡把目光挪到那个昏迷的女子身上,她道:“一般主人都能解自己豢养的兽的毒。芸夙救人!”不是她想要救人,而是没有办法。这人生死与她无关,可是若是连累了自己就太不划算了。 那雪狐似乎真的能听懂人话,它竟然就这里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倒再也不出手伤人了。只是,一双晶透的瞳仁却一瞬不瞬的盯着众人,眸子里还是带着谨慎。 芸夙在那人腕上探了探,然后开始查探她的伤势,这一看之下连她都无比的震惊,她奇道:“这人竟然还能活到现在可真是奇迹!” “她伤的很重?” 芸夙翻转那人的身体,露出背部,只见上面有无数的血痕,而在她腰侧的位置上竟然有一个血洞,那个血洞几乎贯穿了她的身体,正是这伤才造就了她失血过多,也几乎是她的致命上,相反她骨折脱臼等其他伤就根本算不得什么。 芸夙连忙从马车里面取出药箱,她能一直跟着苏玉衡,不但身手了得,简单的医术也是会一下。 药箱等物品也是必备之物,她从里面取出金创药,把伤口进行处理包扎。又喂她服下一些药丸后紧跟着替她处理其他伤口,这才发现这女子几乎浑身上下都是伤。 这一番折腾,最后她还找来干净的衣服给她换上后,已经花去了半个多时辰了。 马车继续前行,雪狐蹲在马车里那女子身边,身体蜷曲着,长长的尾巴把自己包裹着,看着是睡着了,可是马车里苏玉衡与芸夙但凡有一点动静,它立刻瞪大眼睛,摆出一副母鸡护仔的架势。 而在这只雪狐的身下还压着一本书,书面用防水的牛皮纸包着,这是芸夙在给那伤者换衣服时,从身上掉下来的,她刚想要打开来看,却被那只雪狐虎视眈眈的盯着。 芸夙只有放在那女子身边,这倒好,雪狐就压在上面,连书带人都不让他们轻易碰了。 又行了几十里路,苏玉衡他们由陆路改乘水路,上了一辆大船,目标直奔雍朝大都。 本来一行三人,现在却不得不变成了一行四人还带一只威风凛凛的小兽。 芸夙净了手,重新更换了药棉。 她无奈的扫了一眼不吃不喝一直守在那女子身边的雪狐,忽然间她有些羡慕这不知名的女子,她就算这么昏迷着,却有一只这么忠心耿耿的小兽守着,可比人心可靠得多。 芸夙从旁边食盒里取出一块肉干放在雪狐面前,却不想它看也不看。 “放心吃吧,我没有恶意。你要守着你主人,也不能把自己给饿死了。我也要守着我主人,她中了你利爪上毒,我巴不得你主人快点好,好给我主人解毒呢。” 听她这么说,雪狐这才吐出舌头舔了舔鼻子和嘴,一口叼住肉干吃了起来。 这里往雍朝大都而去,气候却与玉川城截然不同,纵然在江面上,凉风拂过,可是风中还是能感觉到丝丝热浪。 月高悬,月华透过重重云层,华光倾泻流淌。雪狐靠在那女子身边,抬头看了看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的月光,它低了头使劲拱了拱女子的手,见她依旧没动,又吐出舌头在她的手背上舔舐起来。 粉嫩柔软的舌头在她的手背上不停的舔着,它又口不能言,只能用它仅有的办法守着她。 而就在这时,在床上躺了整整两日的女子忽然间睁开了双眼。 那双清透仿若淡色琥珀的眸子在瞬间的混沌之后,慢慢恢复了往昔的神采,她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感觉到手上的湿濡。 只是轻微的动静,那只雪狐却瞬间感应到了,它猛地跳到那女子脸侧,骤然一下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无比呆萌的看着她。 它毫无征兆的突然窜出来,倒吓人一跳。 那人目光慢慢凝聚在雪狐身上,她怔忪片刻,“你怎么会在这里的?那只烛龙……”几乎是瞬间,之前发生的一起骤然一下涌现在脑海深处。 第一百六十章 缺失的记忆 腰间传来尖锐的剧痛,沈依依低头一看,衣服被换了干净的,甚至连身上的伤也给包扎得很好。 淡淡的药味扑鼻而来,她甚至能从这些药味中清楚的辨认出有哪些药来,这些都是医治伤口的良药。有几位身为珍贵,价格不菲,绝对不是寻常百姓能用得起的。 沈依依看见在自己身旁邀功似的摆尾的雪狐,她一把把它抱在怀里,使劲揉着它的脑袋。 那只雪狐头顶的毛被揉乱了也不生气,只是撒娇一样的在沈依依怀里蹭。 沈依依柔声道:“谢谢你救了我。” 她之前晕过去时,耳中断断续续的意外是能听到一些对话,可是身体失血的疲惫让她真的睁不开眼来。 现在彻底醒了,之前发生的事,她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而再这之前的事,她也一一想起了。 她正对抗那只烛龙,仗恃着她身体的灵活性,躲避着烛龙的攻击,瞅准机会给那只烛龙带来重创。 可是,那只烛龙身上覆满鳞甲,那鳞甲宛如生铁,寻常刀刃根本就伤不了。 所以,她便冒险对准的是烛龙眼睛处柔软的地方。这举动格外的冒险,在冒着身受重伤的代价,她成功将一柄断刀刺进了烛龙的一只眼睛里。 疼痛让烛龙发疯一般的扭动着庞大的躯体,好几次差点把沈依依给压在身下。她咬牙撑着,抠着断刀,不让自己摔下去。 而那烛龙有两个头,她伤了其中一个,另一颗头颅立刻就要咬她。 她身体悬挂着,这样躲避很难。 而她见识过这烛龙利齿吞噬马儿的过程,要是被咬住了,她必死无疑。 而烛龙已经疼得撒疯起来,身体快速挪动着,另一只要看路又要来咬她,攻击力倒是降低了一些。 沈依依只感觉到双峰谷下凌厉的寒风从面上刮过,隐隐生疼。 而好几次,她的身体也被撞在谷底的石头上。 狭长的谷底如同一条极细的线条,可是烛龙却拖着沈依依在峡谷里飞速穿行。那烛龙几次未能成功咬到沈依依,可是却也发现自己若是在地势狭小处,能把她给撞下来。 烛龙调转的方向,向着峡谷深处的洞穴而去。 这条烛龙在这里居住了不知道多少年,靠着本能也能随意在山洞里穿行。沈依依的身体好几次被撞在山壁上,疼得她吐血。 发现了烛龙的阴谋后,她不得不撒手,若是真被困在石穴里,她极有可能被烛龙庞大的身躯被挤成肉酱,就算侥幸不死,进了那些迷宫一般的洞穴,她也找不到出来的路,也同样会被困死在里面。 几乎是在瞬间,沈依依目中寒芒大盛,她看到了前面不远处有一处洞穴,看样子烛龙真的打算溜进去,又或者带着自己径直撞过去。 而在洞口处却横向生长着一株树,树干虽然不粗,但是她没有选择了。 沈依依一咬牙使劲从烛龙眼中拔出断刀,她双腿紧紧绷住以此来产生出极大的弹跳力,她猛地跳下去,手中断刀对准两片鳞甲中的缝隙。 快!准!狠! 她一刀插入,身体悬空一挂,借力翻转踏住断刀刀柄,然后纵身一跃……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眨眼间,可是,若稍有半分差池,沈依依早已经死了数次了。 她在最后一刻,双手抱住洞口那株大树树枝之上。与此同时,那烛龙的头猛地撞在洞口石块之上,顿时将原本不大洞穴生生撞出一个大口子来。 刹那间,碎石块夹着漫天的雪沫兜头而来,沈依依全身上下不是被尘土所染就是被雪所盖。 巨大的震动让她差点从树枝上摔下来。 但这强烈的震动也让树枝上的雪沫全部震落下来,而就在这时,沈依依却看到藏在血沫之中还有一团毛茸茸的团状物体。 而这团状物体现在正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着沈依依。 四目相对间,她忽然发现这不就是昨晚跟着自己睡了一夜,今早不见踪迹的雪狐么。此刻它似乎也没有想到烛龙正在发火对着墙壁猛撞,它一双爪子紧紧抱住树枝,以免自己被震下去。 那烛龙这么一撞,没伤到沈依依,却反而把自己撞得七晕八素。它摇晃着脑袋,喘着粗气,它不可思议的回头看着沈依依还没死,顷刻之间倒转回头,猛烈张嘴对着沈依依,企图连树枝带人一并吞下。 沈依依连忙纵身跳下,那雪狐见状,也跟着跳了下来,却不想被烛龙尾巴夹起的劲风一扫,跌跌撞撞的滚出去很远。 沈依依跳开,烛龙扑了个空。锲而不舍追着沈依依上前。 烛龙连忙又用长尾扫过,一下正击中沈依依腿部,她踉跄跌倒在地,巨大的蛇尾凌空袭来,眼看就要正中沈依依与雪狐了。 那只雪狐似乎被吓傻了,瞪大着眼睛瞪着看那大尾巴落下,沈依依一把揪住雪狐毛茸茸的尾巴用力一拖,自己就地一滚,堪堪擦过烛龙的大尾巴。 烛龙尾巴一扫之后,紧跟着骤然张嘴,利齿不偏不倚顿时穿透沈依依的腰间,顿时剧痛在四肢百骸弥散开来。 若是其他人,早就因为这样的剧痛晕过去了,可是偏偏她是沈依依!强大的忍耐力,与强悍的心理承受力,却因为这样的剧痛头脑中越发的清明。 她咬牙撑着,却在这种情况下,发现烛龙尾巴处的鳞片要比其他地方脆弱一些,沈依依看准机会从靴子里一把抽出匕首猛地就插了进去。 “呜……” 整个峡谷中顿时回响起烛龙的惨叫声,烛龙身体剧烈的扭动翻滚起来,它在付出了一眼一尾的代价后,明白了对手的强大,它骤然松口,像是离弦之箭猛地跃出。 它骤然吃痛,再也顾不得与沈依依纠缠,身体一盘,猛烈蹿进峡谷之中,峡谷下光线阴暗,无数的尸臭气息迎面扑来。 沈依依手紧握着匕首,整个人扑在蛇身之上,这蛇如同疯魔一般乱窜乱撞,她连下来的机会也没有,只有紧紧的贴着蛇身,不让自己下来。 那蛇乱窜着钻入洞中,这些山洞被它来来往往了无数次,洞口都被烛龙的鳞甲摩擦得极为光滑。 沈依依看着前面有水光倒影的影子,而烛龙因为剧痛已经损坏了一只眼,它竟然开始钻入那些细小的石洞里去。 它的身体可以过,可是若是加上沈依依,却过不得,会被卡在石缝之中。 耳边水声越来越响,沈依依松了匕首,屏住呼吸,忍住身体的疼痛,纵身一个跳跃,猛地扎入水潭之中。 整个山洞都处在地底深处,气温格外的寒冷。刚一入水,骤然感觉到无穷无尽的寒意袭来。 这水潭其实并不太深,她这一纵身一跃既要保证跳下烛龙的身体,又要保证落在水潭之中,用力较猛,而一瞥之际,她只见到潭水深沉,却没想到潭水之下那些深色的全是烛龙蜕下的鳞皮。 那些鳞片覆盖着那些凸起而尖锐嶙峋的暗礁。 沈依依骤然入水,心里只来得及叹一声坏了! 她的手猛烈的撞在一块大石之上,手腕顿时骨折,骤然剧痛。 而她被水波一击,身体越发不由自主。潭中之水,表面平静,暗藏汹涌,她的身体被水撞向远处。 水潭之中这里根本不可视物,她竭力的用手拨水控制身体,却不想旁边有无数暗礁,骤然间,她额头一痛,却是撞到一处凸起的暗礁,顿时眼前一黑。 沈依依只感觉到身下忽然有团软糯的物体在胸口拱了拱,好像在推动着她前进,她最后的力气只是动了动手指触碰到那团软糯,好像是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再没有力气去想这是什么,就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感觉有人拽着自己的衣服随波逐流,她很想睁眼,却没有半点力气。 她却不知道,那只雪狐正使劲叼着她的衣领,四只爪子卖力的拨水,顺着水流而去。 也不知道这只雪狐是如何找到出路的,它竟然真的带着沈依依出了水潭,可是它身体太小也没有办法把沈依依带出小河之中,所以,它只得推来一根木桩塞着沈依依身下以免她沉入水中,自己却跳到道路上去寻求帮助。 所有的事一一想了起来,沈依依看着面前这只雪狐,心里说不震撼是假的!她不过是顺手给了它一些事物,它却报答至此。她眼神多了几分温柔,伸手把雪狐搂在怀中,“谢谢你。”她蹭着那雪狐的脖颈,手顺着它厚实光华的白毛,它极为享受的蜷缩在她怀里呼呼大睡起来。 沈依依笑着继续搂着雪狐,眼光一扫,无意中瞥到旁边一册牛皮纸包住的书册,她眼神一顿,有些迟疑的伸手取过来。 这东西看上去很眼熟,可是,她却半点也想不起来这东西是怎么来的了。 翻开牛皮纸,里面是书册,上面记载的药理医典,旁边还有小注,标示了一些新颖而独到的看法。 从标注的字体和整本书册的字体来看,绝对是不下五人,穷奇无数心力才编纂而成的。这书册对学医之人可是大有裨益,颇有汇集百家之长的境界了。 这东西是自己? 沈依依拿着书册,骤然之间,她惊然发现自己的记忆在有些地方好像缺失了一部分! 心里感觉空荡荡的,沈依依跌坐在地,她紧紧揪住心口。在记忆的伸出好像有一个人对她很重要,可是为何她偏偏想不起来了,甚至那人的容貌身影都变得那样模糊?她使劲的回想,却发现这段记忆真的缺失了! 而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沈依依循声转头,只见芸夙正站在门外,看到沈依依时,她脸色一喜,说道:“太好了,你醒了!”她说着蹿了进来,一般拉住沈依依的手,“我总算是救了你了,现在你得跟我去给公子解毒!” 第一百六十一章 赌注五千 高昌县。 君琰已经在宣轻扬抵达之前已经离开。可是,他却并未回到京都,而是纡回的去了玉川城。 宣轻扬带着圣旨径直去了大营,在此之前整个高昌大营早就经过慕述锦无情的血洗。 高昌大营之外城门紧闭,宣轻扬一袭玄色劲装,外面罩着一件银色盔甲,一领正红色的披风,他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扫过城门之上的那人——轩辕羽溪! 他正看着下面,那张陌生的脸上,嘴角微微扬起,却是一抹让宣轻扬格外熟悉的笑容。 “开营门!”轩辕羽溪一声令下。众人震惊不已。 这里多少也都是轩辕玉川的亲兵们,虽然很多将领已经被慕述锦杀了,但是,还是有些人,知道宣轻扬这次来的目的是收复整个高昌大营,而他们在这里生活了数年,可以说整个家业和以后的筹谋都在这里了,所以,在得知宣轻扬要来的时候,他们原本做好的打算就是鱼死网破! 可是,现在轩辕羽溪一声开门,轻轻的两个字却让众人心里的玻璃瓶轰然破碎。 “为什么?”有人控制不住出言质问。 轩辕羽溪没有回答,却是一个极淡的眼刀扫去,眼中带着浓浓的杀意,“你想让整个高昌县都陪葬吗?” 轩辕云霄绝对是铁了心要收回高昌的,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之事,但是,若真的开门,岂不是就把所有的一切拱手相让?众人脸色都不好看,有人甚至轻蔑的看向轩辕羽溪,认为他太年轻,难以堪当大任,“若是玉川王在……” 这一声被轩辕羽溪一个眼神的生生截断,他冷笑看着众人道:“父王?他已经死了!已经陪葬了一个玉川城,你还想要搭上高昌的一城百姓?” 轩辕羽溪忽的抽出腰间佩剑,剑身压在那守将脖子上,“本将军说了开门!” 众人皆是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轩辕羽溪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叛变他们。 宣轻扬冷冷看着上面的情形,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好像在说着什么。城楼之上的轩辕羽溪却看清楚了宣轻扬说的是什么。 他说,你输了! 轩辕羽溪眉头一皱,反手抽回宝剑,瞥了城楼下神态嚣张的宣轻扬一眼,忽然间转身离开。 留下一众将领感觉莫名其妙的站在城墙上。 而就在这时,宣轻扬右手高举,,猛烈挥下,只一个动作,原本藏在他身后队伍中的弓箭手早就取出弓箭,并在军幡的掩盖把箭头对准城楼上的守将,得到宣轻扬的命令后,这些弓箭手下整齐划一的射出那夺人性命的三棱铁矢。 眨眼间,这些铁矢几乎同时抵达那些守将的胸口处,百发百中,同时命中,分毫不差! 剩下的士兵全都不敢想象这些箭,他们皆愣住了,高昌大营的大门缓缓升起,门中站着一个人,却是轩辕羽溪。 他手里捧着兵符缓缓走向宣轻扬。 奔入大营的士兵自觉的分散为两队绕着轩辕羽溪而过。 他端着木盒走到宣轻扬跟前,那是一个红木木盒,上面覆盖着锦布,一枚玄铁铸造的兵符端端正正的放在中央位置。 宣轻扬嘴角勾勒起一抹坏笑,他扫了兵符一眼,伸手过去,却不是去拿那块极为重要的兵符,而是他挑开了兵符下面锦布一角,只扫了一眼,笑容越发畅快。 原来在锦布之下,竟然暗藏玄机。 轩辕羽溪则咬牙切齿的说道:“要不要点点看,一共五千两的银票?” 宣轻扬揶揄道:“不用不用,我还不相信你么。谢了啊!”他说着手快速一抽从锦布下抽出那里的所有银票,又用生怕被人抢去的速度飞快的揣进怀中。 这才一手拿起兵符在手中随意的抛了抛,最后抛给身后的一名副将。 那副将都还没有来得及看清宣轻扬刚才抽出的银票有多少,就被玄铁兵符吓住了,这东西他能这样乱扔?这东西可比银票贵重多了吧。 宣轻扬随意安排了身后的副将,“那个谁啊,你,这里的烂摊子就交给你了,收拾好了,写份奏报让人连同兵符八百里快马送去京都。好了,我先去喝杯茶。”说罢在众人无比诧异的眼光中,宣轻扬扬长而去,临行前,还特意给轩辕羽溪弄了匹马。 直到两骑绝尘而去后,众人才回过神来。 这高昌县之事就完了?这么轻松这么快速,简直是优差啊! 一座精致的茶楼上,宣轻扬正品尝着茶艺师的手艺,他端着一个精巧细致的杯子品了一口,连声称赞道:“这茶要是由依依来沏的话,味道应该更好。” 话一出口,他骤然脸色又沉了下来。 一人穿着绯红色的广袖长袍正从外面进来,刚好听到他说这话,脸色也一滞,随后强行把眸中忧伤按下,说道:“你别这样。这样吧,今日这茶钱,我不收你的好了。” 宣轻扬一扭头,看着来人。知道他是故意宽慰自己,他苦涩一笑,“小楼啊,你说我平日里这么爱财敛财,可是,现在我却愿意倾尽所有身家,只希望能换回沈依依。” 聂小楼走到他身边,从茶艺师手里接过一杯茶,看着白瓷中湛绿幽香的茶水,他有片刻的晃神,“那样惊才绝艳的女子。能与她成为朋友,我这一生也无憾了。” 他一仰头把杯中之水一饮而尽。 一个悔,一个憾,刹那间,屋子里气氛骤然压抑到了冰点。 过了片刻,才略微缓解。 聂小楼知道宣轻扬对亲眼见到沈依依在自己面前被大雪掩埋却无能为力之事至今也是耿耿于怀。时间不过过去一个月,他却瘦的眼窝深陷,鬓角中也隐约多了几丝白发。 这事对他的打击太大,几乎要摧他所有飞扬的风华。 聂小楼一时不忍心去看,低垂了目光,却伸出手来在宣轻扬肩膀上拍了拍。 他连忙转移话题道:“那五千两银票你可要收好了,那可是我在高昌分号一年的收入啊。” 他故意做出肉痛不已的模样。“你都看到,我在这边部署筹谋了这么久,临到最后却功亏一篑。你看看,我天天带着人皮面具,皮肤都快过敏了!”聂小楼指着自己鬓角处,给宣轻扬抱怨。 他受命左亭衣扮作轩辕羽溪的模样,只为笼络人心,能顺利的取得高昌大营。 他本以为这事轻而易举,所以,特意修书一封给宣轻扬,两人打赌,看谁能先得高昌大营的大门。 没想到这临门一脚却出了偏差,那些守将竟然打算真反了,害得聂小楼亏了整整五千两。早知道,他一早下手把这些人解决了,也不至于还亏了这么多钱。 片刻后,宣轻扬这才问道:“小楼,亭衣他好吗?”自从沈依依之事后,宣轻扬总有一种无法面对左亭衣的感觉。 而自从上次在玉川城见过他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左亭衣了,玉川王之死一事倒也是左亭衣告诉自己的,但是,当管家告诉自己此事后,宣轻扬却有一丝情形,自己幸好不在,否则真不知道如何面对左亭衣了。 聂小楼道:“放心吧,亭衣一直都不相信沈依依会死!” “可是……” 那是他亲眼见到的,虽然在玉川城左亭衣也这么说,可是这一个多月以来,他日日在梦中都能重复不断的回想到那个场景,到了最后,连宣轻扬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了。 他甚至打算想要给沈依依建个衣冠冢,让自己能安心几分。 聂小楼眼下有着一片淤青,看样子也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他说道:“那日,亭衣回到高昌县后,我们碰到了慕述锦。” 他简单的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说给宣轻扬知晓。 末了,他说道:“你不知道,我在这边除了寻找兵符和地图之外,我还真有所发现。”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书页发黄的小册子,“这可是孤本!是我无意中寻来的。” 宣轻扬接过看到书册首页上写着古都纪要四个字,这四字字体要远比他们现在所用的字体繁琐得多,他也只是连蒙带猜才认出来。 “古都纪要?这是什么书?”他翻开书页,上面乱乱糟糟的全是线条,和一些越发繁琐到不能辨认的字体,而且这书页之中很多内容也是残缺不全。 他把书还给聂小楼,“算了,你直说吧。” 聂小楼顿时连眼都迸发光彩,他说道:“当时我差点就扔了,后来一想,这书可是在暗格里发现了。而且我让人看过了,那暗格早几十年就存在了,也就是说,这书藏在那里很久了。连轩辕玉川他们都没有发现到。我想既然隐藏得如此隐蔽,应该有用,所以特意找了人来看,你猜怎么着……” 对于聂小楼故意卖关子,宣轻扬很是不屑,“别卖关子了,直说。” “古都啊!就是九域混战以前的雪族人的旧城,就在玉川城之上。”他说着又取出一张纸来,纸上似乎画着地图。 他说道:“这是我让人根据书册的内容翻译过来,你看看,这就是一张地图,如果玉川城下真有这样一座城塌陷掩埋,你说若是沈依依掉了下去,万一正好掉进这古都城中呢?” 那一瞬间,宣轻扬震撼无比,他只是瞪大了双眼看着聂小楼,这人似乎比自己更要魔怔! 见他不相信,聂小楼强调道:“我是说真的!亭衣绝对不相信沈依依死了,他们两人,我感觉应该有那种心灵感应吧,他既然说她没死,她就一定没死!既然没死,我就得想到一切的可能。算了,你不相信就算了,反正在此之前我已经派人告诉亭衣了,他和我想的一样。” “你们不会是已经派人去照着这地图挖掘了吧……” 宣轻扬眼角一阵痉挛,好像感觉自己要更正常一些。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夜入中宫 宣轻扬还欲说什么,聂小楼似乎已经不愿意在这既定的事情上多费唇舌了,他说道:“对了!有件事,亭衣让我去查。我现在也只有一点头绪。你有没有听说过雍朝苏玉衡?你对他有什么了解?” 他这么问自然问的是宣氏家族对这个人的了解。 宣氏一族,可以说是商朝的勋贵世家了,除了与皇族关系匪浅之外,家族中很多产业也是遍布各国的,所以,也更加顺利的打听到消息。 “玉面公子苏玉衡?据说这人现在极受雍帝的宠信!在雍朝中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是我听说,他好像得宠的时候也只有这几年,为什么会在这么快的速度中就晋升到这个地步?你不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么?”聂小楼一双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宣轻扬,“而且,他长得与君琰一模一样!” 之前,他与左亭衣都误以为苏玉衡就是君琰,后来才发现,他们竟然是两个人。 “不对啊!”宣轻扬骤然想到什么,他连忙说道:“我回宫的时候就听说君琰身染重病,在家休养,已经快一个月没有上朝了。” “你说他不在京都?”聂小楼顿时一惊,想到之前他与左亭衣扮作轩辕玉川的手下负责监视慕述锦时,看到了君琰,后来又了解到,那人不是君琰,而是雍朝的苏玉衡。 可是,如果君琰不在京都,那么他们看到的那个苏玉衡又极有可能是君琰。 这样一绕,连他们都有些迷糊,这君琰和苏玉衡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很多资料表明他们应该是同一人,又有很多资料来反驳他们是两个人,而他们除了模样相似之外,是否还有其他牵连? “这事,我总觉得有些蹊跷,我得让人告诉亭衣。”聂小楼猛地一拳砸在桌上,“唉!也不知道现在亭衣在什么地方,我的人已经接连三天没有找到他的下落了。” “亭衣不见了?”宣轻扬手指着聂小楼,“你怎么搞得?” 他反瞪他一眼,“亭衣若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去向,你能找到?” 这样的事实竟然让宣轻扬无法反驳。 此时此刻的帝都之中,有个人影在月色之下已经沿着皇城城墙走了很久,他应该对城内防设特别的熟悉,他沿着城墙行走,却能轻易的避开巡视的禁卫。 他把罩着脸上的黑巾取下,却是聂小楼遍寻不得的左亭衣。 左亭衣看着城墙,脑海里回响的全是玉川王的话,以及最近的遇到那些把他当做宣轻扬的人的话。 连宣族的人也把他误认为宣轻扬,他与宣轻扬真的那么相似? 想到这里,他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来找那人当面问清楚!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这皇城之外待了整整三天,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这朱红色的宫墙,曾经他身为刑部尚书进出了无数次,现在却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他竟然不敢踏足了。 最终,心里的那团疑问如同火烧一般,他轻身纵跃,进了皇宫,他迈步走向后宫! 后宫的中央位置是中宫,而中宫乃是宣皇宫的寝宫,这是除了禁卫,素来是不允许大臣随意进出的,而这里人数更多,左亭衣悄然潜入侍卫房,再出来时已经更换了一套侍卫的衣衫。 他把佩刀往身后一顺,跟着一支侍卫队伍的最后面,接着队伍拐角的机会闪身躲到一座假山之后,他等着另一对禁卫巡视过后,这才闪身而出,他把帽檐压得极低,向着皇宫寝宫走去。 而当他避过宫女和太监来到皇后寝宫时,却听到宣皇后的声音从寝室里徐徐传出,宣皇后好像在和人交谈着什么。 只听得她说道:“你姐姐如今在宫中过的也是不错,你成为侧妃,说来倒也是有几分委屈,不过,这事是陛下钦定的,本宫也没有办法。” 宣皇后看着下首端坐的二人,沈家的姐妹两人也不知道吹了什么风特意跑到这里来给自己请安。不过念在悦嘉公主的面上,她也不咸不淡的说着客套话,语气中只有七分高贵与三分疏离。 沈依澜与沈依媛姐妹二人皆是一颗七窍玲珑心又如何听不出来,她们两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沈依澜道:“臣媳不过是想念姐姐,这才央求了公主,借着皇后娘娘这块宝地,看看姐姐罢了。” 她嘴里说着,心里却在想着,这宣皇后自从太子死了,本无靠山,以谢吟风的话来说,若是能取得她以及她背后整个宣氏一脉的支持,那么君昊距离太子之位就是跨出了一大步了。 可是,今晚她多番试探却发现宣皇后滴水不漏。 想到之前的御医义诊队,这主意是君琰提的,可是,因为宣皇后的亲弟弟宣轻扬也带队出发,她亲自刺绣玉带,还派出宣家出钱出力,这就造成了一个假象,她那么做究竟是在帮她弟弟呢,还是她想要拉拢君琰,以此辅佐? 今日她各种试探,却依旧没有结果,像是碰了一个软钉子,正在这时,沈依澜余光一扫却发现自己的姐姐在给自己递眼色,她想了想,反正来日方长,姐妹两人也只有起身告辞。 沈依媛被悦嘉挽着,说笑着走出宫殿,沈依澜本走在后面,阮嬷嬷跟着送着闲聊着,正穿过中宫花园。 悦嘉不知道被沈依媛说了什么笑了起来,她转头看着沈依澜道:“那个沈依依小时候真的很蠢么?” 沈依澜眼角一阵痉挛,曾经那么呆蠢的一个人,忽然之间就变得格外的厉害,这点她怎么也没有想通,正想这话该如何回答悦嘉,却不想她先一步开口了。 “咦!依澜姐姐,你的耳坠不见了一只。” 她话语一落,沈依澜伸手摸了摸耳边,果然她右耳上的耳坠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 “掉了就算了。” 却不想悦嘉格外的热心,“那不行!人家说新婚的女子,耳坠一只都不能掉,必须要一对的!” 众人吃惊,也不知道悦嘉从哪里听来的,她连忙让阮嬷嬷去找人来帮忙找。 这个刁蛮公主,阮嬷嬷的有些无可奈何只有先下去叫人。 沈依媛却觉得在皇后宫中说自己掉了东西而让众人一同寻找,这本没什么,可是若是被人加油添醋的传到皇后耳中确实不太好。 她连忙说道:“咱们这也没走多远,赶紧找找,实在找不到就算了。”她说着连忙给妹妹递眼色。沈依澜如何不知,可是连她也没想到悦嘉公主对这时还真是执着。 她无奈的只有赶紧沿着来路去找,心想着赶紧找到赶紧走,这个刁蛮公主还真是出了名的刁蛮任性。 她沿着来路快步走着寻找,忽然在一处花盆旁边看到自己那串掉了珍珠耳坠,她俯身捡起来,刚一抬头,却见到一道黑影快速的闪过。 沈依澜心里猝然一怔,寻着那黑影而去,却见到那黑影已经跳上了屋顶,瞬间消失在皇后寝宫之中。 沈依澜心如电转,那人是谁?为何会出现在皇后的轻功之中?看着那人离去的速度,便知道对方武功不弱,若不是自己俯身在花丛之中,对方一定有所发现。 她转头去看,只见那变已经亮起了无数的火把,想来应该是阮嬷嬷叫了人来帮忙寻找。不过眨眼间的功夫,沈依澜已经决定跟上去看看了。 她蹑手蹑脚的跟去,却发现对方已经进了皇后的寝室之中,她压抑着剧烈的心跳声,靠在墙壁边,她取下头上的银簪,戳破窗户上的宫绢纱窗,透过那个小洞,她却看到一个黑衣人正站在宣皇后面前。 宣皇后好像被那人点了穴道正一动不动的坐在圆椅上。 “你是谁?胆敢夜闯皇宫,好大的胆子就不怕事发后被人碎尸万段?”面对如此的困境,皇后却没有半分示弱,浑身皇后清贵无双的气场。 那人缓缓揭下了遮住面孔的黑巾,他说道:“我既然来了,就没有怕过什么。” “你想要做什么?”宣皇后看到那人的脸后,有些惊讶,但是那分惊讶也不过眨眼间,她越发镇定的问。 “只是问一件事。”他向着皇后又走进一步,一双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皇后,想要将她面上的每一丝表情都要研究透彻。 而他似乎也在极力的克制着,他的气息要比平日紊乱几分,胸腔剧烈的起伏着,他全神贯注的看着宣皇后,竟然没有发觉到身后门外还有一个沈依澜。 他逼近道:“你是否有一个孩子?” 这个问题让宣皇后目光骤然凝滞。 而沈依澜心里却奇道:这人想说什么?宣皇后的孩子不就是那死了大半年之久的太子么?几乎是在瞬间,她立刻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是宣皇后除了太子之外,还有一个孩子?此刻她忽然感觉到这事事关皇族秘辛,她再这么听下去对她而言是好还是坏? 沈依澜本能的就想要离开,可是双脚却不受控制,她一双眼愈发盯着房间里的那两个人。 宣皇后没有回答一句话,可是,她方才眼中的凝滞却已经告诉了那人答案。 那人忽然俯身,单膝半蹲在宣皇后面前,本来,宣皇后坐着,那人站着,两人之间距离有一种压抑,现在那人单膝半蹲在宣皇后面前,两人视线相平视。 “你的孩子今年是否与我同岁?” 宣皇后只是看着眼前这人,他能这样问,想必也是知道结果了。她忽然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三分苦涩,四分无奈以及无穷无尽的痛苦。 “你都知道,为什么要来问我?” 左亭衣看着宣皇后,心里有无数的情绪涌动着,更有无数的问题想要出口想问,可是他却不知道要如何把这些情绪表达,而这些问题千头万绪,他甚至不知道该先问哪一个,在沉默了许久,他才开了口。 “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不认他?” 第一百六十三章 竟是误会 那人总算在无尽的沉默后,开口相问了。他一问,连带着他的身体也有些轻微的颤抖。 而直到这时,躲在外面的沈依澜却看清楚了那人究竟是谁! 她忍不住捂住嘴,防止自己太过震惊而喊出声来,她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那人竟然是左亭衣! 宣皇后目有痛色,她道:“你以为我不想吗?我每一天,每一刻,我无时无刻都在收着折磨,我多想听他心甘情愿的叫我一声娘亲。你知道自己的儿子近在眼前却总是无法相认的痛苦吗?” 这件事一直压在宣皇后的心口上那么多年,这是第一次,她对着另一个“知情人”吐露自己的心扉,热泪滚滚从她眼眶滚落。 左亭衣怔怔看着她,几乎在刹那间,他感觉心里有道口子被人撕裂,疼痛让他无法呼吸。 “为什么……” 他感觉自己这么接近事情的真相,可是,却还是有什么东西从他眼前飘过,他想要伸手抓住,他刚出口问到。 外面忽然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左亭衣无比凝重的看了宣皇后一眼,他骤然出手解开她的穴道,转身从窗户外跃出,绝艳的轻功施展踏上屋檐,瞬间消失在重重夜幕之中。 沈依澜在那一瞬闪身躲在一根石柱后,她胸腔剧烈起伏着,等左亭衣不见了踪影,她连忙握紧耳坠顺着偏厅向外跑去。 看到花园外的一众身影,她连忙平复心情,脸上堆满笑容,把手里的耳坠晃了晃,对着悦嘉公主说道:“看!找到了!这下,可就凑成一对了吧。” 这一打岔,阮嬷嬷把她们送出宫去,转身而回。 可是,当她推开皇后寝室时,她却察觉到不对劲,宣皇后的脸上挂着泪痕,她正立在桌案前,手里一支笔在洒金宣纸上不停的写着。 墨色的字迹,全是佛经,却不同于她平日用规整的簪花小楷书写,此刻字体极大,且乱,毫无章法。 见到她这样,阮嬷嬷心里猝然一惊,连忙过去,“娘娘,您怎么了?” 她不过是离开了一小会儿,皇后怎么又像是回到二十多年前四殿下被抱走时的神情,当时她满腹的委屈与愤怒无处宣泄,就这么一宿一宿的写着字,也是这般毫无章法的字体,一写整整三天三夜,直到力竭晕厥过去。 所以,现在看到这样的字体,她就感觉无比的触目惊心。 她赶紧过去,一把夺过毛笔,双手捧着宣皇后的手,心疼的说道:“娘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管如何,您也不能这样折磨自己的身体啊。” 宣皇后投在阮嬷嬷怀中痛苦不已,“他是知道了么?他是知道了么?” “什么?”阮嬷嬷有些没听明白,可就在他话一出口,瞬间了然,“您是说四殿下知道当年的事了?这不可能啊!陛下当初就销毁了所有证据。”聂家那满门的性命,此刻想来,都是一眼的猩红。 不对!刚才自己离开时,皇后都还是好好的,突然间就变成这样,难道说……阮嬷嬷脱口问道:“刚才四殿下来过?” 宣皇后抽泣道:“我好想好想亲口告诉他这一切。告诉他,为娘当初的迫不得已,可是为什么,他就算要质问,都不亲自来?”这话有些答非所问了。 “娘娘,刚才来的人是谁?”阮嬷嬷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似的。 “是,是刑部尚书左亭衣……” “……”心脏就像是被人狠狠捏住,瞬间连同呼吸都凝滞,阮嬷嬷看向皇后,她是如此聪慧之人,此刻却因为当局者迷,竟然没有看清楚这当中的关系。 阮嬷嬷感觉自己声音都在颤抖,她道:“娘娘,你想,如果四殿下真知道这事了,他又怎么会让左大人来问您?”难道您还不清楚左大人只忠于陛下一人么。 这话一出口,宣皇后顿时如遭雷击,她脸上血色瞬间褪尽,一双眸子充满惊恐的看着阮嬷嬷,“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左亭衣是陛下派来……他这又是要做什么?不信任我?” 如果真是陛下的主意,那么后果可就严重了! 陛下素来多疑,且他对背叛或者出卖他的人,下手可是那样的狠辣!当初太子虽然不是皇后的血脉,可那也是皇上的子嗣,在明知太子要做什么的时候,皇上却并不加以提醒,以至于眼睁睁的看着太子自己一步一步步入死亡。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但是皇上对自己亲生骨肉尚且如此,何况他人? 所以,现在连宣皇后在被阮嬷嬷这么一提醒后,思及陛下的无情,她也想到这最坏的一点。 “但是,不对啊!”宣皇后这一惊后,瞬间也冷静下来,她想起刚才左亭衣的问话,这才觉出一些味来。 她脑海里反复思索着左亭衣与她说的每一句话,几乎是在瞬间,她想到了什么。不久前,她为了君琰去找过陛下,当时陛下说,他差点失去了一个儿子。 当时,她没有多想,还以为陛下指的是君琰,现在想来,不是君琰,而是另有其人! 而左亭衣这么特意跑来问她,如果不是替君琰问的话,那么也只有一个可能,他是为自己问的! 他这么问,难道说的是他并不是太清楚自己的身份,只是来寻找母亲的,他误会了,所以才来质问自己。 太多的信息几乎是一股脑的涌上,杂乱交错在一起,就像是毫无头绪的一团乱麻,可是偏偏在这乱麻之中却有一颗珠子,这颗珠子同时穿着两根绳子,一拿起了,就带出了两个线头。 宣皇后终于把脑海里的所有事全都整理出来,末了,她却更加震惊,“阮嬷嬷,这么说来,左亭衣他就是陛下的……” 她刚要出口,却被阮嬷嬷猛地一把捂住她的嘴,她神情焦虑,恐慌,也顾不得逾越无礼了,她在宣皇后耳边急道:“可别说出来!这事要被人传出去那还得了,当心隔墙有耳……” 宣皇后连忙点点头,双手却不由自主的放在胸前,她跪在佛堂前面,向着菩萨祈求道:“佛祖啊!信女宣轻煜诚心叩拜,求您保佑吾儿……” 她无比虔诚叩首,被阮嬷嬷扶起来后,她赶紧上了一炷香,忽然有想到什么,她道:“最近怎么都没见琰儿来皇宫。” 阮嬷嬷想了想道:“听说四殿下向陛下呈报说偶然风寒,在府中休养,陛下准了,还让人送了好些个珍贵滋补的药材。” 宣皇后转眸看她,“本宫怎么没有听说。” 阮嬷嬷道:“是四殿下特意吩咐不让人通知皇后您的,说是怕您担心。”末了她又低声补充道:“娘娘您看,不管如何,殿下对您也是有心的。” 宣皇后叹了一口气,“本宫还是不放心,这样吧,你明日出宫替本宫去看看。” 阮嬷嬷点了点头,宣皇后又嘱咐让她多带一些补品。阮嬷嬷也只得一一答应。 “对了,明日你记得去府上一趟,有些事,你知道该替我打听什么。” “娘娘放心,奴婢知道。” 沈依澜直到回府时,整个人也处在震惊状态,她直到现在都还无法消化今日听到的消息。 马车忽然停住,她还以为到了,这一挑帘子,却已经到了晋王府,可是,晋王府门口,在她的马车前面却停着一顶软轿,似乎一早就停在这里。 她眉心微皱,软轿的轿帘上刺绣着图案,她一眼就认出这是谢小公爷府上的轿子,轿子里的人是他? 许是顺了她心,轿帘挑开,那个人正坐在轿子里,似笑非笑的看向着她。 沈依澜嘴角忽然扬起一抹笑痕,却在眨眼间又消失不见,她淡淡扫过去一眼,又将帘子放下,隔绝对方视线。 谢吟风笑着起身,亲自过来在马车外面作揖,他道:“晋王妃有礼。” “有劳谢小公爷惦记。小公爷既然到了府上,怎么不进去坐坐?” 谢吟风道:“今日在下与王爷饮宴,席间王爷喝醉了,在下刚刚才送了王爷回府,已经着人安顿了。在下知道王妃今日去宫中,尚未回府,故而在此候着,怕惊扰了王妃。” 他这么一说,沈依澜脸色瞬间就变了! 谢吟风说得好像是句句为了自己好,可是自从嫁过来后,她却再清楚不过了。惊扰?怕的是自己惊扰了君昊的好事吧。 自从她嫁过来后,这么多个月了,除了刚开始的几个月,君昊对她还算宠爱,但是,他却依然改不了有些毛病。 如果现在自己进府,必然会见到某些让自己伤心的场景。 沈依澜一时倒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了,她就这么坐在外面的马车里, 谢吟风倒好,竟然就在外面站着。 过了许久,沈依澜心想着现在君昊应该完事了,她挑开帘子,却发现谢吟风一直站在外面,这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他还是一如当年的风清霁月,儒雅清贵。此刻已经初更,月华初上,宣泄下一幽银光,可是这一泓秋水般光华却都好像全在他一人身上。 尚在少女时,她的心她的眼就一直关注在这样一个风华万千的男子身上,曾经,她以为只要用计赶走了沈依依,逼得谢家与她退婚,自己就能有机会,可是,没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桩桩件件全都超乎她的意料。 如今她成为了晋王侧妃,但是,她终于明白了晋王妃为何长年要把自己关在府中了。君昊那人,说的好听是为纨绔,说白了就是渣! 为何只有这人,依旧如故…… 沈依澜怔怔的看着他,忽然感觉心底有股酸涩直冲眼底。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滑落,她还来不及用手拭去,却发现眼前已经多了一件事物,面前那人已经递上了一张干净纯白的手绢。手绢上还绣着翠竹,仿若他。 沈依澜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出手的,比较她已经贵为晋王侧妃,已是人妇了。可是这一低头却发现,那人递上的手绢不知何时已经握在了自己的掌中。白皙的手指上正握着那带着他身体温度与气息的手绢…… 第一百六十四章 重逢大都 “如果,你还觉得憋闷的话,就下来走走吧,我陪着你,让下人远远跟着,放心,这些人都不会乱说的。澜儿。”他低声柔柔的唤她。 这些人可都是王府的人,却不会乱说,听到谢吟风这么一说,沈依澜心里咯噔一下,再看向他的目光就不免多了几分探究了。 谢吟风却好似无所谓,他微微一笑,眼中的自信完全不用遮掩。 沈依澜怔怔看着他,那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她初遇他的那一瞬间…… 也不怎么的,鬼使神差的她跳下马车。 这样无言的在路上行走着,沿着护城河,夏日微风轻轻拂过,带着几分凉意,倒也别有几番韵味,可是他们并肩而行,无论如何也透着几分诡异与淡淡的暧昧。 沈依澜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良久后,她先开口打破了沉寂,“你不用这样,王爷的脾气与秉性,这几个月来,我也是清楚的。我不会做傻事的。” 谢吟风点点头,“如此甚好,既然你能自己想通,最好不过了。不过,你放心,若是有事你须得记住找我。”他看着她,忽然伸手,修长的手指拂过她的脸颊。入手处能感觉到她光滑细腻的肌肤。 她的模样依旧如初,带着一种清纯的美腻,眼中平添的野心,越发让人心动,却也只有君昊拥着这样的美人,眼中却看着那些庸脂俗粉。 “澜儿,就当做是我欠你的……” 他以温和的语气却说着如此霸气的话,让沈依澜不免侧目。她眼神由瞬间的黯然中迸发出几抹善闪亮的光彩,可是片刻后又黯淡下去。 我沈依澜为何就不能为自己活一次?父亲把我们姐妹两人分别压在两个筹码之上,当初你不也是为了自己,而把我送到君昊的床上么? 沈依澜如是想着,可是嘴上却说道,“我父亲不过是拿我当棋子,你又何须这样?” 谢吟风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澜儿,你要知道,你是不同的。” 沈依澜心里冷笑起来,却不言语。 而这时,一名身穿黑衣劲装的侍从打马而来,他看到谢吟风立刻翻身下马,连忙道:“主上!” 沈依澜笑笑了,“你有要事要做,我先回去了。” 谢吟风没有阻拦,而是让她离开。淡淡扫了一眼她离去的背影后,他才对手下道:“什么事?” “回主上,我们……”随着属下附耳道来谢吟风脸色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当真?” “千真万确!属下亲眼见到他潜入皇宫的,想他如此身份要进入皇宫本是轻而易举之事,他又何须偷偷摸摸?” 谢吟风眉心紧锁,他摸了摸下颌,沉凝道:“我一直就怀疑他的身份,现在看来,有些事是时候了……” 沈依依双手攀爬在船桅上,一只雪狐趴在她身边,陪着她吹着河风。 那日醒后,她被芸夙拖着去给人解毒之后,她这才明白自己已经到了雍朝地界。而当她见到苏玉衡时,也是格外的震惊。 那张格外肖似君琰的脸,若不是她观察入微,还真拿她当做了君琰,心想着若是有机会还真能把只是,芸夙唤她公子,沈依依却知道这个苏玉衡分明是个女子。 不过,她却不说破,只是随着芸夙唤其公子。 “沈依姑娘,公子到处找你呢。”有人在后面喊了一声,沈依依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是叫自己。 那日苏玉衡问她叫什么名字,她想也没想便说自己叫做沈依,本是浙北人士,却不想一场雪崩,翻了船,自己顺水漂流才到了此地。 虽然知道她说的话不可尽信,但是,苏玉衡也不揭破。 沈依依见了苏玉衡,此刻她正斜靠在软榻上,茶几上茶水已经见底了,她却完全没有在意,她手边上放着一本书,书缝中还露出一角纸业来,上面零星有些字,像是谁写来的信函。 而此刻苏玉衡看上去心情很不错,嘴角都带着浓浓的笑意。见到沈依依来了,她道:“沈依姑娘,你坐这里。”她下巴抬了抬,示意沈依依坐在对面。 “沈依姑娘,想必你也知道,再往前就快到雍朝大都,也没好好问问你,接下去你有何打算?” 沈依依看着苏玉衡,从她的面部表情来判断,她问这句话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沈依依想了想说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公子大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如今家族中人只剩我一人,我身无长处,只有家传的几分医术,打算随便找个地方糊口罢了。” 沈依依说着这话,心里却想着,等到了大都,她再找个机会重新回到商朝,现在想想估计自己葬于雪山之下的消息一定传到了京都,家里那些人应该会担心了。还是得先打听清楚才行,也不知道聂小楼他们在这边有没有分店啊,总得先把消息传出去才行。到时候再好好找聂小楼问问,脑海里一直想不起来的那个人是谁? 苏玉衡沉思片刻后道:“既然如此,不如这样吧,你先跟着我回到大都吧。” 既然都要前往大都,所以,这一路船速未停,不过,沈依依却发现了,纵然是顺水行舟,可是,这艘船的速度却是极慢,好像在等什么人似的。 苏玉衡的确在等人! 已经过去一日了,可是,苏玉衡却还在翻看着那封书信,芸夙无奈打趣道:“您再这么看下去,这些字儿啊都快印到您眼睛里去了。” 苏玉衡笑了笑,小心翼翼的把信函放在一个精美的锦盒里,锦盒里已经积蓄了很多这样的信函,都是出自一个人的手笔。 她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虽然口中不承认,可是那满脸的笑意却是无法掩盖的,“他要到了,你再吩咐下去,让船速慢一些。” “哎呦,我的姑奶奶。这顺水行舟的,再慢些,不如索性停船靠岸等着好了。” “好啊!”这是个好主意! 船就这么真停了大半日! 沈依依正想着接下去如何做时,却发现船停了。 她正感觉到奇怪,却发觉在后面有一条船急急而来。 直到两船并停在一处,中间搭上了便道以方便来往时,沈依依这才明白这追上来的这船上有苏玉衡等的那人。 她带着雪狐靠在一角看着,当她看到从那条船上下来的那人时,眼中格外的震惊! “怎么是会他?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只见那一身的锦衣华服,一身的气度清华,浑然天成的贵气在那个人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可是,他的身份却限定了他本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 沈依依一怔,那人刚刚站在便道的踏板之上,鬼使神差的,他向着沈依依所在的那个方向淡淡扫了一眼,只是一眼,他眼中却是霍然震动! 这一眼的冲击太大了,以至于他差点从便道上摔到河里去,他连忙稳定心神站稳脚步,瞬间有那么一丝的慌乱,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可是在那一刻,他却觉得,就算是自己手忙脚乱的掉进水里,他都值得,因为见到她! 君琰抬腿就想要往沈依依那边而去。 可是他刚刚跳上苏玉衡的船,还来不及往沈依依那边走时,一个人影已经翩然而至挡住了他的去路。 苏玉衡重新换上的女装,梳着高高的发髻,脸上施着水粉胭脂,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有几分气色。 她一下投入君琰的怀中,一双眸子全是满满的喜不自胜。她环着君琰的腰,头靠在他的肩头,“知道吗,我们才分别数日,我却是如此的想你。” 君琰愣愣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体任由苏玉衡,他却是一瞬不瞬的看向沈依依那边的方向。 苏玉衡感觉不对劲,她抬头凝视着君琰,却顺着他的目光向后看,他竟然看着那个人女子,她眉心微拢,诧异的问道:“你认识她?” 君琰这才回过神来,看这苏玉衡,说了他上船之后的第一句话,“她是谁?她怎么在你船上?” 苏玉衡心里骤然升起一团疑问,她道:“她叫沈依,是我无意中救来……”话一说完,脑中瞬间明晰过来,沈依,沈依依! 她猛然转头看过去,目中顿时充满了杀气,为什么,一早没有想到,早知道是她,在遇到她时候,她就该杀了她! 现在若要说后悔,苏玉衡自然是格外的后悔。 “她就是沈依依?”她质问君琰,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醋味。他一看到她,竟然连眼都挪不开了!沈依依,在他的心里,难道只容得下一个沈依依么?其他的人,他根本就看不见?甚至自己也…… 想到之前芸夙说过的话,当时她还在想,那个叫沈依依的女子不过是外人以讹传讹而已,而经过几日的相处,她也没觉得她有任何过人之处,为何,当着自己的面,君琰都这样了。想到这里她心里就格外的不舒服,像是被什么堵着似的。 君琰感觉到身边苏玉衡的轻微变化,他连忙说道:“你别误会,她是我最好的朋友,知己。” 他说着径直越过苏玉衡向着沈依依那边走去。 沈依依本想躲的,可是既然看见了,她扬起笑颜对着那人喊了一声:“君琰。” 此刻,君琰与沈依依之间的距离仅有十步,君琰刚迈出的几步还能保持住他惯有的风度,可是走了几步后,他却迫不及待的快步而去。好像再迟一秒,眼前这人就不见了似的,又好似,现在所见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他走到沈依依面前,缓缓伸手,以手背碰了碰她的脸颊。柔柔软软的,是真的! 这一切都是真的,消息传来说被埋在雪山之下的沈依依现在却是毫发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 君琰的手都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忽然他一把抱住沈依依,那么用力,好像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再也分不开。 他低声在她耳边呢喃,轻柔怜爱的唤着她的名字,“依依……依依……” 那样的动情,在恍惚间,沈依依以为自己脑海中一直看不清模样的人是他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另一艘大船又从大都离开,驶向远方。 沈依依一袭素色衣裙,站在船沿上,目光远眺。而在她的脚边站在一只毛色雪白的小兽,蓬松的尾巴像是旗帜一般高高直立着,一个小脑袋骄傲的仰着,如同沈依依一般看着夕阳西下波光粼粼的河面。 这一人一兽并立站着,在河心水雾之中,远远看上去,好似出尘的仙子与神兽。 君琰发觉自己就这么定定的看了许久,却依然舍不得挪开眼去。想靠近,却又怕惊了画中之人。 最后,微风吹过,君琰这才惊觉沈依依身上衣衫单薄,他取下身上的披风走过去。“起风了,当心着凉。” 披风轻轻搭在沈依依的肩头,带着他身体的温度。 沈依依转头看他,带着微微笑意,她手上拉着披风的系带,一手绕着。 见到她这样,君琰觉得自己心都有些乱了,她真的就是绕指柔般一寸一寸占据着他的心。他从再见到她那一刻开始,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她,让自己住进她的心,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甚至不惜…… “已经入秋了,雍朝不比商朝,这边一入深秋就会下雪的。”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又是一月。 沈依依微微侧头看着君琰,这一个月的时间,自己都与他在一起,他甚至毫无保留的告诉她,雍朝与他之间的各种关系,更是让她知道在雍朝颇得人心的苏玉衡与他更是关系密切。 这样掏心挖肺的告诉她一切,她都感觉到诧异,这些事,换句话说其实就是他这么多年的心血部署以及筹谋和底蕴。 她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从再见面后,君琰对沈依依的好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但是,他却为了不增添她的压力与烦恼,很多事情,他都以温和的方式处理,以君琰自己的想法那是就,他希望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来得到沈依依的心。 而当他发现沈依依从头至尾都没有在他面前问过左亭衣这个人时,原本他还有几分忐忑,可是后来他渐渐的发现,沈依依对有些事,有些记忆有着严重的缺失时,君琰心中倍添开心,他认为这是连老天都在帮他。 沈依依既然忘了左亭衣,那么他就能有机会…… 沈依依眼中的有一丝恍惚,这样的神情,他看到过很多次了。只要自己一对她好,或者稍有亲昵的动作,她就会出现这种恍惚。 君琰微不可察的推开一步,与沈依依保持一定距离道:“再过几日就到了边境了。到时候我们得改道先去大月王朝之后再回商朝。” “为什么?” 虽然君琰已经刻意的不让沈依依感觉到尴尬,但是她还是觉得那样不言语的气氛有些诡异,他开了话头,她索性顺着问下去。 片刻后,君琰才道:“因为雍朝与商朝正式交战了!” 这个结果是沈依依之前自己分析过后得到的,可是,现在却听到君琰亲口承认了。她也有些震惊。 雍朝背后真正的主子可以说正是君琰,既然都是属于他的,换句话说雍朝和大商朝之间的这场仗就是调皮捣蛋的儿子与父亲对打了。 可是,一但战事起,伤亡的也是百姓。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想的,为了那个王座,真有必要吗?君琰暗中已经取得了整个雍朝,大不了可以自封为王,为何还要…… 沈依依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一点。 不过,她知道君琰这么做也应该有自己的考量。但是现在既然交战,虽然说交通不便,但是,以君琰特殊的身份要走也是轻而易举的,却偏偏绕行。 莫非,他还有其他的安排? 沈依依如是想着,却并不知道,君琰不愿从雍朝边境取道商朝,只是因为,那个人此刻正在高昌县…… 左亭衣一袭银色软甲,外面罩着一裘红色披风,他站在城楼之上,远眺着远方。此刻入秋,高昌县秋风萧瑟吹拂着他披风猎猎作响。 “依依……”他在风中呢喃着这个名字。你现在究竟在哪里?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了…… 城楼下有人快马向着大营这边驶来,聂小楼亲自策马,一路高举令牌,没有片刻的耽误,他一抬头看到城楼上的左亭衣,到了楼下,骑马施展轻功飞快的跃上,他跑到左亭衣面前,连他自己脸上也带着不可置信。 “怎么了?瞧你……”他本想揶揄他几句,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聂小楼一双眸子似笑非笑,神情古怪之极的看着他,“哪个,亭衣,依依有消息了。她没死,她真的没死……” 聂小楼说了什么,左亭衣除了了依依没死这四个字之外,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心口处一直紧紧揪住的地方好像松懈了,他甚至现在连看着远方也是格外的清晰。 不过眨眼间,可是,他却感觉过了很久,他才反应过来一把揪住聂小楼的衣襟,连声问道:“在什么地方?” 聂小楼脸色越发古怪了,“在,那个亭衣,你听我说,有些事……” “别废话!” 聂小楼嘴角抽搐几下,像是爆炒豆子一般噼噼啪啪的急速说道:“依依跟着君琰一起现在身在大都,至少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她在那里。” “依依怎么会去了大都?” “那个,事情说来话长。”他忽然挠挠了鬓角,这是他习惯性的动作,代表其实连他对某些事都有些不确定。 见左亭衣眸有疑色,他连忙解释:“这事是真的!只是我一听到这消息不也很激动嘛,就想着先告诉你,放心,具体情况,他们一会就到,到时候咱们再细问。” 傍晚时分,左亭衣与聂小楼在眠月楼里一处僻静的院子里等了许久。 两人并作在桌前,左亭衣脸色如故,眸中平静无波,可是却接连喝了两壶酒了。聂小楼可没他那么沉得住气,跑到门口找了两回了,这才跟着一名属下进来。 刚一进来,那属下乍一见到左亭衣,先是一怔,接着就要跪下行礼,左亭衣长眉一挑,“直接说!” 他已经半点也不耐烦把时间花费在这虚礼之上了。 那属下有些发憷,看了聂小楼一眼,见他点头示意,也只得直接说。 “是这样的!属下奉命在大都搜集与玉面公子苏玉衡有关是一切事宜,就是在这过程中,有下属回报说无意中看到苏公子的府上多了一个面生之人。属下便前去查探……” 这名属下当夜悄悄潜入大都苏府。 可是,本来他知道苏玉衡长相颇为肖似君琰,可是他却赫然发现在书房里见到的苏玉衡和平日不太一样了。 他正奇怪时,又看到另一个苏玉衡正从房间外面走进来。 “两个苏玉衡?”他正诧异时,才惊觉当中一人正是四殿下君琰。 他没有打草惊蛇,就在苏府上暗中查探了数日,却发现果真如此,君琰与苏玉衡模样相似,而且,两人还认识。 就是在这过程中,他无意中看到了另外一人,那人便是沈依依。 沈姑娘没死,这对他来说也是格外震惊了。可是连君琰与苏玉衡都是如此相似,他再也不确定这个沈依依是否也是真的,所以,他按兵不动,让人悄悄跟着她。 说来也奇怪,君琰他们倒还没有软禁沈依依,他们常常不在府上,所以沈依依无聊的时候就一个人在大都城中闲逛。而且闲逛的地方多数是医馆、药店。同时她还买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经常一马车一马车的拉回苏府,回到苏府后,她就开始捣腾起来。 但是,他却还是不能确定这人是否真是沈依依。 听到这里,聂小楼却跳起来道:“你们又不是没有见过沈姑娘的,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不去问问?” 那属下一脸委屈,“属下真问过。可是她没反应啊!” 聂小楼道:“难道,君琰想弄一个假的沈依依?” 左亭衣却不认同,他嘴角忍不住抽搐起来,这个沈依依必定是真的!只有她才能在这种情况处变不惊的同时还能自娱自乐。 看到左亭衣的反应,聂小楼想了想沈依依的为人,显然他对她还真不如左亭衣了解的透彻啊。 他连忙又问:“那后来呢?你刚不是说她没反应吗?这是为什么?” 那属下道:“沈姑娘认识我的。”这属下眼角有几分抽搐,他想到这点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脸色,原本儒雅、清秀的自己,又想到当初自己那个好好的一个名字,却被沈依依取笑成了文绉绉。这才让他一怒之下改头换面去了大都。 雍朝大都民风素来彪悍,所以,文洲现在才是这般粗犷。 他有些郁闷,自己找了个机会接近沈依依。 “那是七天前了。” 沈依依又买了一堆东西,她正找着马车,文洲便驾车而来问她要不要马车。 沈依依眉头都不抬的指着身后的一堆东西,笑着说麻烦他帮忙送到苏府。 搬好东西,她跳到马车上,又从怀里丢了一块银子给文洲,文洲笑着接过银子说道:“姑娘,小人小本生意,这么大银子错不开啊,您可有零钞?” 沈依依摇了摇头,“我真没有,剩下的就给你好了。不用找了,反正也不是我的钱,你就安心收起来吧。” 文洲感激道:“那小的多谢姑娘了。最近也不知怎么的,前些日子一位叫做左亭衣的大官人也给了小的这么大一块银子。” 他说着这话时,却没有放过沈依依脸上任何一点表情,却发现她在听到左亭衣这三个字时,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文洲皱紧眉头道:“你们说,如果真是沈姑娘,她会不知道尊主么?”就算换个人,听到这话,也会变色吧。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一场笑话 文洲说的不错,如果真是沈依依,那么她不可能在听到左亭衣这三个字后没有一点反应。 聂小楼想了想道:“以依依的性子,会不会是她担心被人发现破绽,故意没有任何反应的吧。” 文洲道:“属下之前也想过这个可能,但是,沈姑娘那般聪慧,又怎么会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而且……” 见他吞吞吐吐起来,左亭衣骤然开口:“而且什么?” 文洲神情无比古怪的看了聂小楼一眼,又在左亭衣高压之下说道:“其实沈姑娘最近都和四殿下在一起的,他们之前相处好像格外的,嗯,格外的……”他筹措着思考用什么样的词语形容,片刻后他才说道:“熟络。” 聂小楼嘴角抽搐一下,抽空扫了左亭衣一眼,熟络?他是想说亲密吧。 果然,熟悉左亭衣的人才能看出一丝端倪,他眸色有冷光闪过。 聂小楼连忙打岔道:“说不一定不是沈依依呢,谁知道君琰那小子想的是什么,自从太子死后,我就觉得他怪怪的。这人不简单,说不定他打什么鬼主意,也弄个和沈依依一模一样的傀儡……喂!亭衣,你去哪儿?” 聂小楼话还未说完,左亭衣却是霍然起身,直接拉门而出了。聂小楼连忙追问,只有两个字轻飘飘的传了过来。 “大都!” “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聂小楼连忙追去,他还没追到左亭衣却撞倒迎面而来的宣轻扬身上。 “你干嘛?”宣轻扬一脸疑惑。 “你别挡着我,我追亭衣去。” 宣轻扬却横着身体故意挡住聂小楼道:“你得给我说清楚,亭衣匆匆忙忙的要去哪里?” “依依!”聂小楼没有功夫与他纠缠,“依依又消息了,在大都。亭衣去找她,我得跟过去啊。” 他错身要走,却被宣轻扬一把反手拉住,“你不能去!” “为什么?” “你傻啊!亭衣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去了,你不在这里帮他守着,你希望陛下治他罪吗?” 宣轻扬严肃认真的说,聂小楼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亭衣现在的身份可是三军之将,陛下钦赐的抚远大将军,带领着三十万大军镇守浙北边境,抵挡着四十万之众压境的雍朝大军。 两军交战之际,守将却失踪了,这事传回去,那还得了。 聂小楼看了宣轻扬一眼,顿时明白过了。“亭衣让我留下的。” 宣轻扬点点头,他接到亭衣的消息就赶了过来,两人匆匆一面,左亭衣给他了一个眼神,就把这里的所有事情全都交给他。 聂小楼哎呀一声,连忙转身冲着文洲喊道:“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跟着过去!” 文洲离去后,聂小楼又赶忙让人蝶韵找来左亭衣的衣衫换上扮作他的模样负责镇守,他扫了宣轻扬一眼道:“先说好,我可不会排兵布阵的。” “放心!亭衣有安排的!” 两山之间,有一条极为狭窄的道路,道路两边乱石嶙峋,杂草丛生,虽已入秋,可是这里却时不时有毒蛇毒虫出没。 而这里给外幽静,两山耸立,以至于光线极暗,此刻不过是是刚过午时,天色却已经很难看清脚下的路。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却有三个火把的火光隐约出现。 潞安带着左亭衣与文洲走在那条极为僻静的小路上,她道:“主上,这条路很是僻静,最近三个月来,属下一直守在这里。发现有雍朝的人从这里出入过,只是,因为路太难行,所以,看样子他们也不打算带着大部队从这里进入。” 左亭衣却道:“如果对方只是派出武功高超之人,由这里取道杀入高昌大营,取其守将的首级亦是轻而易举之事。” “这里得多派人看守!”他说罢,抬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忽然撮唇为哨,远处飞来一只苍鹰,停在左亭衣身边不远的枝头上,他取出一张提条,再从怀中取出笔来飞快的写下几个字,把纸条卷在苍鹰脚上的竹筒里。 他拍了拍苍鹰的头,苍鹰振翅而飞。 潞安不再多言。 三人沿路而行,知道第二日,熹微的曙光照射在大地时,他们已经身处在一处码头。 又等了大约一个时辰,终于有船从远处划过来。 文洲高喊了一声船家! 那小船才慢慢悠悠的靠近岸边,三人上了船。 船家是个中年男人,他道:“三位去船舱里坐吧,入秋的早晨,湿气重。” 船划过水面,船舱里,左亭衣一双冷眸却一瞬不瞬的看着外面划船的船夫。 文洲低声问道:“主上,这船家不妥。” 左亭衣略微点头,他一早就发现了。 文洲又道:“要不要属下去……” 左亭衣微微摇头,眼风一扫,潞安脸色顿时惨白。 而这时,船在湖中心停住了,那船家就当着他们的面把船锚抛到湖心中央的另一艘船上。 那船夫这才对着左亭衣施以一礼道:“左都督,陛下有请。” 文洲眼中震惊,这才明白为什么左亭衣一早就发觉不对,却没有让自己动手的原因,他诧异之极,骤然指着潞安怒道:“潞安你……” “左都督,陛下已经等候多时了。”船家再次强调。左亭衣骤然一抬眼,那船家不敢多言,只有低头恭敬等候着。 可是船外却有个声音带着讥讽传了进来,“左都督当真好大的价值,要女王陛下恭候大驾。” 左亭衣以眼神喝止文洲,却没有看潞安一眼,越过两人走出船舱,他清冷的声音伴随他的脚步传了出去。 “慕将军,上次你在高昌立了大功,这次见面,你说本都督应该称呼你什么好呢?” 左亭衣看着高船之上,故意以一种俯视的态度看着自己的慕述锦,他依旧是一身紫色的衣袍,紫袍上以银丝刺绣朵朵白梅,衬着黑红相见繁复边纹的衣襟,越发显得他姿容妖艳。 果然,听到那话,慕述锦赫然色变,他睨着左亭衣,看着他纵身一跃,立定在自己身边,两人对视,慕述锦冷笑一声,以只有两人方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左亭衣,你别太得意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死在我的刀下。” 左亭衣淡淡一笑,相较于慕述锦眼中浓重的恨意,他显得格外风清霁月,“我等着。” 慕述锦越发的恼怒,却又只得压住性子,侧身让开一条路,“陛下在里面,你自己进去!” 冷月芜正靠在软枕上,身上披了一件锦绣的毯子,却还是觉得有些冷。左亭衣进来的时候,她正皱着眉头抱怨着这边阴冷的天气。 可这一抬头,见到左亭衣,她脸上顿时绽放出笑容来,“亭衣!” 左亭衣抬手行礼,却不想面前香风一阵,人已经飘然而至。 冷月芜双手搭在左亭衣的手臂上,没有让他对着自己行礼,她噘着嘴道:“我说过很多次了,没有外人,不用行礼的。” 左亭衣淡淡说道:“你是陛下!这是身为臣子应当做的。” 冷月芜摇了摇头,强行拖着左亭衣的手坐下,又亲自沏茶,左亭衣速度更快,抢先一步取过茶壶,给冷月芜斟了一杯。 冷月芜见到他脸色不是特别的好,连忙说道:“是我让潞安带你来的,你要怪就怪我,别怪她。”她说罢,娇嗔道:“自从你回到商朝后,我已经整整四年没有见到你了,我们刚从大都过来,述锦说见到了潞安,我才让他这么做的。” 左亭衣面前的人儿。 那张精致的脸庞,大大的蓝色的眼睛,长而卷翘的睫毛,明明是如此的妖艳夺目,可是为何,他的心里却越发的想念那个素淡清冷的人? 冷月芜感觉到左亭衣的目光虽然在自己脸上,可是却没有半分眼神是流连在自己身上的。顿时她心中一寒,知道他想的是谁。 这样的感觉让她很不好受,可是,她却强行压下心里不断翻涌的酸涩,她猛地一跺脚,双手摇晃着他的手臂,嗔道:“亭衣,你别这样好不好。现在雍朝出兵,商朝疲于应付,若你再跟着我回去,你率领大军,凭借着这些年你在商朝的筹谋。你心心念念想报的仇,指日可待了!” 伴随着她说话,帽檐上那根纯白色的翎羽微微颤抖,很是好看。 左亭衣眸光却是一冷,嘴里慢慢呢喃着两个字,“报仇……” 见他总算有了反应,冷月芜心中一喜,“对啊!你这些年的辛苦筹谋,不正是为了这个么。我给你兵符与兵权,述锦他的能力,你是再清楚不过的,他若成为先锋,必然会助你直杀入商朝京都!” 几乎是在瞬间,左亭衣心里翻涌不断,仇恨!这么些年来,他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全都是靠着心里那把仇恨的火。可是直到不久之前,他却意外得知的事情颠覆了他所有的想法。 原来有些事是他之前不知道,不清楚的!如果他的身份是真的,如果那人真是他的母亲,那么他这些年的仇恨不就是笑话了么? 他曾经一心想要报仇,是为了自己死去的母亲,可是,现在他的母亲却好端端的活在皇宫之中,他真要带人杀过去? 冷月芜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左亭衣,忽然间,她伸手搂着左亭衣:“亭衣,你要相信我,我对你是真心的,只要你答应娶我,我的王朝就是你的,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报任何你想报的仇!我……”她情绪越发的激动,忽然一用力,有东西从左亭衣怀里掉了下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医术里的秘密 “这是什么?” 左亭衣刚要去拾,却不想冷月芜抢先了一步。 冷月芜连忙从地上拾起来,却发现入手的竟然是一根红绳,这红绳格外的普通,可是却用极为巧妙的手法编制成好似一条手链,最难得的是红绳的接头处,系着一块指甲大小的玉牌,这小玉牌被雕刻成为双心的形状,而上面还刻着两个字。 这两个字,分别在每一个心的中间,两个字,一个衣,一个依。衣字雕刻的有些歪歪扭扭的,而另一个依字却格外的规整,一看就知道是出自两个人之手。 冷月芜骤然转眸,看着左亭衣。 “这是什么?!” 在看到这东西的时候,左亭衣的目光才难得的闪过一丝温柔。这是在沈依依在离开京都时,他看到她手腕上系着的,那时他问她是什么,她说是闲暇时做的小玩意。 “送我!”当时,他强行从沈依依手上扒下来。 “还我!这是我的!” 左亭衣却不给,而是从头上取下自己束发的玉簪,交到沈依依的手里. “交换信物!” 沈依依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脱口而出说道:“不是只有定情信物才能交换么?” 听到这话,左亭衣眼角藏笑,却去过沈依依桌边的小刀,倒转刀刃,递给沈依依道:“既然是送我的,那就刻个我的名字吧。” 沈依依无语。但还是接过刀,头也不抬,“刻什么字?” 左亭衣想了想,“就我的衣字吧。” 等她刻完了,左亭衣拿着一看,那个衣字刻的委实不太好看。他却很是喜欢,又拿起小刀,几笔就在玉牌的另一半上刻下了一个依字…… 看着左亭衣脸上的变化,冷月芜霍然想到这东西定是沈依依的,她目光却骤然一沉。心里愤恨的想着,若论美貌,自己也不输那个叫做沈依依的女子。更别说两人之间天差地别的身份了。 可是,为什么左亭衣的心里只有那个人? 心里那股火再也压不住了,她一咬牙说道:“我知道,你想的是沈依依,可是,你难道不知道,那个叫沈依依的女子已经跟着君琰回到商朝了。你又知不知道,我派出去的人回来说,你们商朝的洛王殿下还打算娶她。她早就忘了你,你为何还要想着她?难道我不好么?” “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当初你为了报仇需要势力,我为了你,成为了大月朝的女王。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些回报?你明知道我喜欢你……那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好?你就这样心心念念的惦记着她,难道说,她嫁人了,你也要硬抢过来不成?”冷月芜咬牙切齿的说。 左亭衣目光越发的阴冷!半响却只说道:“你说,沈依依回了商朝?” 慕述锦在门口,把里面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他脸色也是越发的阴郁。透过错开的门缝,他看到冷月芜望着左亭衣,从见到左亭衣的第一眼起,她的眼中只有那个人,可是他,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 可怜她却还这样巴巴的对着他,希望有朝一日,他能看到身边的自己。 那个女人太傻! 慕述锦深吸一口气,把目光投向远处,可是,却还是又看向了冷月芜,忽然间嘴角浮现一抹苦涩的笑。 左亭衣的眼中没有她,可是她的眼中又何尝有过自己? 软烟罗,红绡帐,烟水色的帷幔,整个房间布置得好似新房。 沈依依进屋一看,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刚刚回到京都,沈依依还打算告辞了君琰,却不想,他却径直带着自己来到他位于郊外的一处宅子。 “喜欢吗?这处宅子是我新置的,这间屋子的所有摆设都是我让她们精心布置的,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好吗?” “君琰,我……”沈依依刚开了口。 君琰又道:“你不喜欢?我这就让人重新换了。”他忽然想到什么又道:“你是担心张妈妈他们?放心吧,我明日一早就派人去传话。” 他双手放在她的肩头,格外认真的说道:“依依,你一直不是说你心里有个人影,感觉那是你最爱的人么?这些日子来,难道你还没有感觉到?” 沈依依瞪大了双眼,看着君琰,这一路来,他的好,对自己的小心翼翼, 她统统都知道,可是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爱他。 可是,心里那感觉却又是那么明显,这让她格外的苦恼,而那天那个车夫,他好像故意说给自己听什么,可是,她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所有的事,她都记得,却偏偏与那个人有关的一切怎么也想不起来。 君琰见她眉心轻拢,又怕过多的刺激,让她想起与那个人有关的事情,他连忙说道:“今日太晚了,此刻城门已关。你先在这里歇一晚,明天进城后再说,如何?” 沈依依点点头。 关上房门,雪狐一早就在床脚处找了地方,大尾巴一圈,就缩起来睡觉。 沈依依笑了笑,坐在桌前,把烛火挑亮后,再从怀中取出一个用牛皮纸包住的书册,那是普华寺的那些御医们的一生心血。 她翻阅着,手指在纸面上摩挲,这些日子,她总是靠着这个办法不断刺激着大脑,在不断的回想着,脑海里缺失的那个人。所以她不相信君琰说的,他们之前有过一些她也忘记了的事。 雪狐睡了一觉,忽然睁眼,它看到沈依依还坐在桌案边,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白毛,腾地一下跳下床,又跳到沈依依的怀里。 这小雪狐极为通灵,却又格外的黏着沈依依。 沈依依搂着它,它在沈依依怀中蹭了蹭,粉红色的舌头舔着沈依依的手。 “你口渴了?”她问着,桌上有现成的茶水,她倒了一些在自己的手中,雪狐舔了舔,满足后又跳回去睡了。 沈依依把手上的残水甩了甩,打算继续看看书,却在这时,她眸光一沉,瞬间停顿在那书页之上。 书册中间无端端的插着几页白纸,沈依依原本以为是那些师傅们在书写时不小心翻页翻岔了的,又或者是故意留下几页留白,以便标注。 她从来都没有多想过,可是,刚才无意中一滴茶水却溅在当中那一页空白纸的中央处,一滴茶水落在纸上原本无色的,可是现在,那水渍之处却忽然变成了粉红色。这粉红色的水迹是极有规律的线条。 这白纸之中另有玄机! 沈依依看着这纸,她连忙起身去过一只新的毛笔,蘸了茶水,一一描绘在纸上,等她把一页纸全都均匀的涂满茶水后,渐渐的白纸上,出现了无数粉色的字体,密密麻麻的在整个纸页之上。 沈依依连忙看了起来,当她把这上面所有的字全都看完后,她无比震惊!原来这当中记录的竟然是一件皇宫中最为秘辛之事,那些前御医为何会出家为僧,特别是聂家又为何会遭遇到满门抄斩。 沈依依还记得聂小楼曾经给她说过的,聂家之所以为遭遇到那样的灭顶之灾,是因为《毒经》,可是,现在看来,《毒经》一事其实就是个障眼法,以此来掩盖了所有的真相! 纸上的茶水渐渐干透,那些字体也逐渐消失不见,沈依依心里却不断的翻腾。 师傅们已经死了,可以说,这整件事现在知道真相的或许就只有她和那个始作俑者了。“师傅们一定是不甘心,所以才在这书册中以这样的方式告诉自己,如果有缘自己能见到,如果无缘,这时也就算了。” 沈依依心想着,若是见到聂小楼,要不要把这事告诉他呢?而上面说的事,还关系到另一个婴儿,只是不知道那个婴儿现在是否还活着…… 沈依依想了整整一夜,直到天快亮时,她忽然决定先回去,有些事自己想不通,可是还有一个人或许能给自己一些提示。 她看了看窗外,熹微的光尚未穿透云层,她找了张纸给君琰留了几个字后抓起一件披风,一手抱住雪狐,悄然而去…… 第二日一大早,君琰在沈依依门外敲了敲门,许久不见人答应,他微微一用力,门就被推开了,他快步进去,见到桌上的留条,“君琰,我有急事先走一步。” 他再看看床上,床铺动也没动,她这是一宿未睡,匆匆离去的。 君琰跌坐在凳上,喃喃道:“依依她是记起他了么?” 沈依依快马赶在城门刚开的瞬间就进了去。她没有先回自己的医馆,而是先却了韩府! 韩家的管家刚刚派了小厮出门办事,正要进府,却一瞥眼间见到一乘快骑,骤然停在了府门口。 马上一人翻身下马,跳在跟前。 韩府管家顿时觉得双腿发软,手指着来人,连话都说不清楚,“你你你……” 沈依依冷道:“我是沈依依,麻烦你通报韩老夫人。” 那管家吓得脸色发白,“你究竟是人是鬼?老,老太太给你做过法事了,要不再做一场……” 沈依依被他这话说得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感情是他以为自己是鬼!想来也对,自己被埋在雪山之下,这边一早得到的消息应该是自己死了,自己突然这么出现的确有些吓人。 她道:“放心,我没事,在雪山坍塌下来的一瞬间被人救下了。”她连忙解释,“麻烦管家你去通报老夫人,我有事要见她。” 管家大喜,“沈小姐稍后,我这就禀报老太太去,老太太知道一定很高兴!”说罢管家都忘了招呼沈依依,一溜烟的跑去通报,倒是难为他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能跑得这么快。 第一百六十八章 你是谁? “什么!”韩老太太听到管家上气不接下气的禀报,惊得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摔得粉碎,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身边众人。 “我有没有听错?依依还活着?她真的活着?”韩老太太紧紧握着绣妈的手,“绣儿,你听到没有?我的依依还活着,谢天谢地,我的依依……” 老太太高兴极了,拖着绣妈的手就往外走。 朱红色的大门半开着,一人负手而立,一袭月白色的男装在她身上却传出了英姿飒爽的味道,长长的秀发高高束着,别着一根玉质素簪。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沈依依转身过来,见到韩老太太,她微微而笑,颔首施礼,“老太太!” 她话音刚落,只见到老太太已经扑过来,一把将她搂住。 “我的依依……” 沈依依伸手拭去老太太脸上的眼泪,她道:“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别哭了。” 众人又是一番相劝,老太太这才止住眼泪。 沈依依亲自搀扶着韩老太太回到屋子里,沈依依道:“绣妈,我有些口渴,您能帮我倒杯水么?” 绣妈何等机敏,知道沈依依定是有话要与老太太说,连忙道:“好的,奴婢这就去倒水。”接着这个由头,她把其他婆子丫鬟全都领了下去。 “依依,你究竟是怎么逃出来的?魏国公回来说是亲眼见到你被埋在雪中。” 沈依依不想说出雪族的事,便省略了这些道:“当时我的确被埋在雪里,不过却不想因为地动,地面崩裂,我便恰好被卡在了那地裂之中,我醒来,沿着地裂走了很久,发现有条地下暗河,这才顺着地下暗河走了出来。” 韩老太太见她说的简单,可是她却知道这当中一定经历了不少的凶险,她的确很是心疼,伸手紧紧握着沈依依的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依依,你就别走了!这次见你回来,你外公不会再说什么了,你就安心住下,等过了年,我让你外公上奏朝廷,让你入我韩家宗祠,改姓韩,从此就和那沈家再无瓜葛!” 沈依依知道韩老太太是一片好心,自己再拒绝也不太好,反正现在距离过年还有几个月时间,不着急,倒是现在还有一事,她得问清楚。 她说道:“外祖母,我心里有一事,一直不明白。” “什么事?” “就是二十多年前,太医院的原判大人聂愠一家为何被满门抄斩?” 听到这话,韩老太太脸色怵然一变,“依依,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事来了?” “您真的知道?” 沈依依也不多说,她起身看了看外面,外面院子没有别人,而绣妈在院子门口守着。沈依依从怀中取出那本书册,她用毛笔蘸了茶水。 韩老太太看完那些粉色的字迹,她脑袋里轰动一声,跌坐会凳子上,她紧紧握着沈依依的手,她道:“依依,这件事非同小可,你切记,就算烂在肚子里也别对任何人说。” “我不明白!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当初太子就不是皇后的孩子,那么她的孩子又是谁?还有……” “唉!”韩老太太叹一口气道:“这事我其实也是听我父亲无意中说起过。” 韩老太太抬头看了沈依依一眼,这个孩子,和她母亲完全不一样,她更加勇敢、聪明,还有手段,并且她的眼光…… “我知道,就算我不告诉你,你也一定会自己去查出来,罢了,我告诉你吧。事情在二十多年以前,若要从头说起,还得从宣轻煌说起。” “宣轻煌,宣皇后?” 韩老太太摇了摇头,“宣轻煌不是宣皇后,而是她的姐姐。说起来,这还真是段冤孽。宣轻煜嫁给了当时还不是陛下的轩辕云霄后没多久,先皇就指婚把宣轻煌嫁给了轩辕玉川。姐妹二人嫁给入皇族,对宣家来说本也是件好事,可是,却不想,为以后的事埋下了大祸端!也无辜连累了聂愠一家人……” 沈依依只感觉到脑海中有个人影忽然闪过,她想抓,却始终没有抓住。 而就在这时,绣妈忽的从外面冲了进来,她一脸惊慌道:“老太太!” 韩老太太刚刚说到这里,连忙收口,道:“出了什么事?” 而这时,韩老太爷从绣妈身后出来,他看了沈依依一眼,眼中倒也没有多少意外,向来也从管家那里知道沈依依还活着的事。 他对着韩老太太沉声说道:“刚刚有军情奏报,说左亭衣带着玄铁军破了雍朝大军。” “这事好事啊,你怎么耷拉着脸?” 雍朝重兵压境,左亭衣领命破敌,对商朝来说可是大喜事。韩老太太扫了沈依依一眼,她也算猜出几分了,这左亭衣对依依有情,若是他立了大功,依依将来嫁给他也算得了良人。 沈依依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心里瞬间又道光闪过,这名字好熟悉,可是为什么偏偏就想不起来。她之前的记忆本就有些模糊不清,再加上这一个多月与君琰一起,他说的那些事,越发让她感觉迷糊。好像有些事记不得究竟是和谁在一起的。 韩老太爷也没有刻意隐瞒,他道:“哼!阿德悄悄传回来的消息,玄铁军里有大月王朝的人。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韩老太爷冷笑一声,“我听说谢吟风四处打听他的消息,之前我还以为他们小题大做,现在看来,个个都是虎狼之人。” “你说什么呢!”韩老太太瞥了他一眼。又赶紧对沈依依道:“别听他瞎说,他……”她忽然看到沈依依一脸疑惑。 沈依依侧头看她,说了句让人震惊的话,“左亭衣是谁?” 沈依依心里充满疑惑的出了韩府,她牵着马慢慢在路上走着,那个名字在心里是一片空白,可是无论如何她再也无法把这三个字从心里驱逐出去。 她想回医馆,可是走着走着,却发现自己走到一个不太熟悉的地方,骤然抬头,只见面前的一处深巷,巷子口上写着三个字。 “锦衣巷。” 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怎么走到这里了? 沈依依刚要转身,却发现身后一人拦住自己去路。她骤然抬头,只见那人一袭黑衣,身披黑色披风,大大的风帽兜头遮住。 沈依依定睛一看,那人脸上带着一张银色的面具,遮住半张脸,可是那双眸子黑如幽潭,就像是一块磁铁,深深吸引住她,甚至牵动着她的呼吸。 两人这般对视很久很久…… 忽然间,那人猛的俯身压下来,一手揽住沈依依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他的唇猛地覆盖在她的唇间。 他动作带着迫不及待,带着莽撞,似乎还有几分惩罚。 舌在沈依依猝然一惊之间灌入,在她唇齿之间粗暴的扫荡着,掠夺着她的气息。 她想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摆脱他的束缚,他的气息兜头盖下,如同天罗地网。 沈依依死死揪住他的胸前衣襟,想用力推开,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推,对方却纹丝不动,她素来行动灵敏,可是在这人面前竟然一点也无法施展开来。 直到她几乎快要窒息,对方才离开他的唇,可是那一双眼却死死猎擭着她。 “你……” “依依,依依……”他喊着她的名字,那种熟悉的程度,就好像他已经在梦中这边呼唤过她许多许多次了。他紧紧拥着她,下巴搁在她的颈窝处,她身体的幽香萦绕在他鼻端,他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想念一个人,那样牵肠挂肚的感觉,就好像凌迟着他的心。 自从在火云崖下之后,他发觉自己真的爱上了这样一个特立独行的女子。 再玉川城失去她后,这些日子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说服自己绝对不相信她出事的。现在看到她完完整整的站在自己面前,刚才那个吻是如此的真切,她的幽香,她的气息,甚至她的体温。 左亭衣紧紧的搂住沈依依,那样的紧,仿佛要将她身体揉碎融入自己骨血之中。 沈依依还没有从刚才那个吻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就这样呆呆的立在那里。半响过后,她才回神过来,惊觉到自己被人强吻了,她怒道:“你是谁啊!” 左亭衣一怔,松了松手,看着沈依依,“你真不认识我?” 借着他一怔的时机,沈依依才从他怀里抽身出来,她伸手背在唇上擦拭着,心里气得直发火,竟然有人敢强吻自己! 这事情发生的实在是有些突然,沈依依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她无端端的走着会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无端端的又冲出来一个人把她给霸道的吻了,可是这人,她根本就不认识。 雪狐本来一直握在马鞍上搭着的挎包里睡大觉,忽然听到沈依依说话,这才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来,看了看面前这两人。 可是,看了一眼,它又缩回脑袋继续睡去了。 沈依依越发窝火了,这丫的,当初见到君琰扑过来抱自己时,它这一旁跳的跟什么似的,张牙舞爪的就是不让君琰靠近,现在倒好,见到自己被人强吻了,它却自顾自睡大觉,差别要不要这么明显啊! “你真不认识我?”左亭衣双手捧着她的脸,眼中闪过一抹隐痛,“我是亭衣,左亭衣!” 轰动一声,沈依依仓惶退后一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脑海之中,闪过无数画面…… 第一百六十九章 想起来了 电光火石间,沈依依只感觉头痛欲裂,脑海里缺失的画面骤然间一股脑的如同洪水开闸一般倾泻而出,她根本无法承受,剧烈的疼痛,让她无比痛苦,她强睁开了眼,看着面前的那个人。 他已经取下了脸上的面具,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他依旧俊美无匹,斜飞的剑眉,狭长的凤眸,凉薄而性感的嘴唇。 沈依依脑海里所有的画面那个从来没有看清楚的人的模样,最终在褪去层层的模糊凝聚在这张脸上,堪堪停住! 天旋地转间,她嘴唇动了动,仿佛没有经过大脑一般的说出这三个字,“左……亭衣……” 话音一落,她眼前骤然一黑,只感觉到一双大而有力的手托着她,莫名的,她就觉得自己可以安心的睡过去。 “依依!” 左亭衣一把搂住她,这里是锦衣巷,本就是他别院所在之地,所以,当他见到沈依依出现在这里时,还以为文洲所说的定是沈依依故意做给君琰看的,可却不想她竟然是真的忘了自己。 他将她打横抱起就往巷子里走。 左亭衣刚刚把人放在床上,替她掖好被角,仔细查看了,她不过是气血攻心晕过去了倒也没有大碍,直到这时他才松一口气。 可是,刚刚温柔下来的眉眼却在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他的手骤然探向腰间,一个回身,一道银光划过,砰地一声一把匕首刺入门栏之上,而就在门口处,站着一人,紫色衣袍堪堪划过门口,面前那道刺入门栏的匕首剑刃正对着自己的咽喉处,距离约摸一寸,而凌厉的剑气已经划破了他脖颈处的皮肤,留下一道血痕。 慕述锦收回脚,却冷眼看着。“怎么?想杀我?” “慕述锦,我说过,你若不想这么快急着送死,就离我远点。” 慕述锦冷笑几声,向着里面看了一眼,道:“你说,要是陛下知道你对这女子的心意,你猜她会是怎么个死法?” 左亭衣眸色一沉,霍然转身,一个箭步跨过来,慕述锦眼眸刚一抬,就见到左亭衣已然站在面前,他骤然出手扼住慕述锦的喉咙,“从现在起,你最好替我好好看住她,若是她沈依依少了一根汗毛,我就将你大卸八块!” 慕述锦先后退了一步,抵在门上,他脖颈被扼,脸色涨红,他却强撑道:“左亭衣,一个人要是有了软肋,就算他是神,也必败无疑……咳咳……你以为我会怕死么……” 左亭衣骤然收手,“我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也知道你想要什么,我说过,我不会和你争的,你为何又苦苦相逼?” 慕述锦脸色变了变,他恨道:“你若对她没有丁点的动心,那么现在,你就带着你的女人走,走得远远的,以你的能耐,就算是陛下她也无法找到。去过你快活的日子不好么?” “我也想,可是,有些事我得查清楚。” “左亭衣,别说我没有提醒你。究竟是报仇重要,还是你心中疼爱的人重要,你最好想清楚,别后悔。再者,你不担心当年你经历过的那些事别人知道么?她就算再怎么特别,也终究是女人,她能接受得了你曾经做过的事?”慕述锦说罢拂袖而去。 左亭衣骤然转眸,看着他离去的背景,眼神黯了黯,当他再次投向沈依依时,眸色之中多了一份担忧。 卫洛踏着月色而来时,左亭衣依旧守在沈依依身边。 他行了一礼,把怀中的信函递上,道:“主上,聂楼主他们有消息传回来。” “说!” 卫洛揭开火漆,取出信函快速扫了一眼道:“他们大破雍朝,雍主派了玉蘅公主为使前来和谈。陛下同意了,现在聂楼主与魏国公整军出发,不日将抵达京都。” 左亭衣点了点头,他道:“好,你告诉小楼,说他辛苦了。剩下的事依计行事。” “是!”卫洛答道,刚要转身却又忍不住扫了躺在床上的沈依依一眼,他眼中有几分犹豫的神色。 这些自然没有逃出左亭衣的眼眸,“还有何事?” “属下得知一个消息,四殿下今日进过宫,他求见了皇后,好像是说希望皇后帮忙说项,让沈姑娘入住韩家宗祠,从今以后改姓韩,与沈家彻底脱离关系。” 他说罢,颇有深意的看了左亭衣一眼,主上,您不会猜不透,他这样做的用意吧。君琰想娶沈姑娘之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而若是此事真的能成,韩家也能与皇族联姻,这对韩家来说也是好事。他们不可能不同意。 左亭衣挥了挥手,示意他先下去。 他看着熟睡中的沈依依,他忍不住伸手在她脸颊上轻柔的划过。 “皇后?她想把你嫁给其他人,你说,我要不要告诉她?” 沈依依只感觉到怀里有什么东西不停的在涌动着,还有什么在鼻尖闹得她痒痒的,她这才睁开双眼,入目只见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那只雪狐正用自己的尾巴在挠着她的脸,见她醒来,连忙讨好似的撒娇。 可是,沈依依却发现它嘴里叼着的东西,脸都白了,她赶紧道:“乖小狐,把嘴张开,把东西还给我,小心一点啊!” 原来,那雪狐嘴里叼着的正是一只小墨猴,那小东西正在雪狐嘴里挣扎着,要不是雪狐最近跟着沈依依吃得好喝得好,说不定早就一口把这小墨猴吞进肚子里果腹了。 看着沈依依连哄带骗的,它这才不情不愿的把当玩具玩了好一会的小墨猴吐出来。 沈依依连忙接住墨猴,这才对着雪狐一番说教。“你们要友好相处!都是我的小宠……” 她正说得起劲,却听到旁边有轻笑声传来。她扭头一看,却见到左亭衣抄着手立在门口,嘴角溢满笑意。 “笑什么呢?”沈依依看着他,所有失去的一切都想了起来,她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想起来了?” 沈依依未置可否,却还是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眼中满满的笑意。 左亭衣走过来几步,坐在她的面前,眼带笑意的看着她,“依依,嫁给我好吗?” “什么?”沈依依怀疑自己幻听了。 左亭衣道:“你忘了,在普华寺,你亲口答应过我的,等你回来了,我们就成亲!说过的话,不能不算数!” 砰地一声脆响,一盏精致的白瓷茶盏被人拂在地上碎成一地。奉茶的丫鬟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跪地求饶:“夫人息怒!” 沈依澜恨恨的踢了那丫鬟一脚,正踹中她的心口,那丫鬟被踹得脸色一百,摔倒在地后又赶忙爬起来,跪地求饶。 沈依澜心里越发的气恼,还要再补一脚时,外面有声音传来。 “什么人惹得妹妹发这么大的火啊?” 沈依澜一抬头只见到淳于燕正从外面徐徐步进来。 她脸上带着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这看得沈依澜心里发堵。却还是只有压着性子对她施礼道:“妹妹见过姐姐。姐姐今日怎么想到来妹妹这里?” 淳于燕坐在她对面的位置,也没正眼看她,目不直视的看着前面空荡荡的院子,声音好像远处飘过来似的,“妹妹怎么能在今日发火呢。刚刚得知,薛琴昨晚生了一个女儿,不过,看来这事对于妹妹来说,应该不算意料之外吧。” 淳于燕说着,话锋一转,眼有深意,“妹妹何必在这里生气呢,王爷膝下尚无子时,妹妹当努力为王爷添丁才是。” 沈依澜一怔,猛地转头看着淳于燕。 淳于燕微微一笑,“对了,看着薛琴当了母亲,这让我也很羡慕,所以,我也让人去外面寻了个一般大的孩子来,养着玩。”她好像今日就是特意来给她说这番话的,话说完了,她便起身而走,走了几步到门口时,她转身回来说道:“我还忘了告诉你,我养的孩子是个男孩。”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沈依澜气得浑身发抖,她一脚把旁的桌子踹到地上,狠狠的瞪着远处。 沈依澜心腹丫鬟崔楠连忙把屋子里的人全都遣了出去,这才试着问道:“夫人,你说淳于王妃她话里是不是有何深意?” 沈依澜冷笑一声,“深意?她这是明摆着的来告诉我说她知道我换了薛琴的儿子,而那个儿子被她抱回去养了。” 崔楠道:“那夫人您有何打算?” “君昊见薛琴没给他生个儿子,自然不会再理睬她,这有什么。她淳于燕心思根本就不在君昊身上,我有什么可担忧的。”她目光淬毒一般狠狠盯着地上碎掉的瓷杯碎片,“沈依依那贱人竟然还没有死!君琰为了她,还请皇后出面,让她入住韩家。” 她说着,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沈依依,你怎么还不死!” 崔楠知道沈依澜对沈依依的恨有多深,她说道:“奴婢刚刚听说了,刑部尚书左大人与魏国公今日班师回朝了。” “那倒好了!”沈依澜笑了笑,“左亭衣一回来,若是发现沈依依与君琰纠缠不清的话,到能让人看出戏了。” 崔楠眉头一皱,“可是,陛下询问左大人要何赏赐时,他所说之事令京都哗然。” “他说什么?” “左大人说由陛下赐婚,迎娶沈依依……” 沈依澜一听霍然凝眸,眼中满是震惊,继而溢满杀意! 第一百七十章 一双璧人 朝堂之上,左亭衣一声戎装他高举雍朝和谈降书。 九重宝座之上,轩辕云霄透过皇冠垂下的冕旒看着下面跪着人,他面色未动,可是心中却还是无限欢喜的。 他说道:“呈上来。” 孟公公连忙奉上,轩辕云霄一早就有消息,所以翻阅着和谈的降书也不过是做做样子。他看了立在左亭衣身后不远处的那位身穿雍朝华服的玉蘅公主,“公主远道而来,旅途辛苦,不若先行歇息,和谈一事,明日再议。” 玉蘅公主微微施礼,覆盖在面上的面纱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而轻轻摆动着,看上去别具韵味,接着这一低头的机会,她用余光扫了一眼立定在侧的那人,洛城王君琰。 孟公公带着玉蘅公主下去后,轩辕云霄这才露出笑意,他对左亭衣道:“亭衣快起来。这才你立下大功,想要何封赏?” 左亭衣起身,身上的盔甲摩挲过地面发出清脆的响,他朗声而道:“微臣奉命出征,得胜归来乃是为臣者之本分,臣不该索要封赏。但是,承蒙陛下皇恩浩荡,微臣确有一不情之请。” “讲!” “臣希望能得陛下亲自赐婚,迎娶沈依依!” 一语落,群臣哗然! 此事传到京都,全京城哗然! 沈依依回到了医馆,整个医馆的人都处在惊喜之中,连素来不苟言笑的荣叔都跑到外面放了好几串大炮仗,听到炮仗声不断的响,荣叔乐得跟个孩子似的。 张妈一会哭一会笑的,弄得沈依依都不知怎么办才好。 沈乐康就一直跟着沈依依身后,深怕她再不见了一般。 沈依依一推门进屋,就看到自己房间的床上放满了无数的衣裙,她看着那些颜色各异的衣裙,又看了看张妈红肿的手指,知道这些都她亲手缝制的,有些心疼,“张妈你怎么做这么多?” 张妈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当初传来的消息,我哭了三天,想着这些年,你过的日子,在沈府时,连一件好衣服都没有,好不容易出了沈府,这才过上了好日子,却没有多久。每每想到这里,我就睡不着,便让荣叔陪我去买了最好的料子,我就做衣服,各种你喜欢的衣服,没想到,现在好了,你看看,一个大姑娘家,整日穿着男装。” 张妈说着,从穿上拿起一件绯红色的衣裙说道:“快!换上看看,看看你张妈我手艺有没有退步?” 沈依依一看那娇嫩的绯红色,瞬间就想到了喜爱这颜色的聂小楼,她连忙摆了摆手说道:“这颜色太嫩太艳了一些吧。” 见到张妈又换了一件粉色,她连忙从那堆衣裙里挑出一件水蓝色的,“这件吧!我换这件,这颜色我很喜欢。” 张妈喜笑颜开,“好好!只要姑娘你喜欢就好,快换上我看看。” 沈依依站在铜镜前,看着身上那件水蓝的衣裙,如今入秋,天气凉爽,配上这素淡的颜色倒也不错,看上去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她把发髻高高挽起,以同色的丝带绑住,长长的流苏垂下脑后,晶莹的珠子随着她动作还发出清脆的响声。 白色的抹胸上以银丝刺绣一朵玉兰花,格外别致,长长的襦裙零星刺绣着银色细小的叶子,一条水蓝的披帛搭在肩膀,垂在身侧,行走时,如微风拂柳梢,体态婀娜。 沈依依在玩心大起,以笔蘸了胭脂在额间随手描了一笔,她肌肤白皙,越发显得清艳韵致。 张妈拍了怕手道:“瞧我家五姑娘,多漂亮!谁要是能娶了你,那可是他上辈子修的福气。” 张妈正说着,寇珠从外面跳着过来,“依依姐,外面有人找你。” “谁啊!”张妈立刻不高兴,大姑娘才刚回来,怎么又有人来? 寇珠调笑着说道:“那人骑着高头大马,人俊得不行,依依姐见了一定欢喜。” 沈依依搁笔,牵着寇珠的手走出门外。 却见到门外果真有一人骑着高头大马,一袭月白色的锦衣华服,气度清华,看到一袭衣裙而出的沈依依,他微微笑着。 而在他身边还有两人退后一步并行着。 宣轻扬与聂小楼这对难兄难弟靠在一起,两人正交头接耳。 宣轻扬道:“你说依依会不会答应?” 聂小楼白了他一眼,“那还用说,一会儿亭衣向她提亲,她一定会当即点头。” “我打赌不是!哪有人提亲两手空空的,这事至少也是媒妁之言吧,你看人家君琰想的多周到,还知道先求皇后给沈依依找个好娘家,你不觉得亭衣怎么做很轻率吗?” 两人说的起劲,左亭衣一个眼刀飞来,两人住嘴了。 沈依依仰首看着那人翻身下马,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潇洒恣意。 他两边迈步到沈依依面前,忽然先她伸手,“该兑现你的诺言了吧。嫁给我。” “为什么?”沈依依嘴角扬起,仿若绽开的桃花。 此刻,秋风徐徐拂过,吹落无数金桂,一院幽香沁人心脾,在金桂飘落间,一双璧人对立视而立,有一种甜蜜的感觉在两人眼中纠缠缱绻。 左亭衣道:“我仔细想过,你是我左亭衣这一世最爱的人,嫁给我,我会给你带来更好的生活,也会竭尽所能的爱护你,保护你。” 沈依依娇俏一笑,背了双手在身后,难得一见的宛若少女一般的娇媚,她头上的流苏垂下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轻微的脆响,整个人格外清丽。 只见她抿嘴浅笑,却没有说一句话。 旁边的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嘴角上扬。 “你放心将你的一生交给我么?” “你能给我什么?” “我的心。” 左亭衣忽然向她伸出手来,修长的手指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温暖。 沈依依把手放在他的手心之间,左亭衣用力握着,忽然带着她翻身上马,就在众人的注目下绝尘而去。 直到两人离去了,大家这才反应过来。 宣轻扬看着聂小楼皱眉说道:“这算什么?沈依依她究竟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聂小楼忽然朗声高笑起来,他一手拍了拍宣轻扬的肩头,“走!咱两去喝一杯庆祝庆祝!” “我和你庆祝个啥啊!” “走吧!去我眠月楼,不醉不归……” “你请客?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一骑,风在耳边吹过,好似情人的呢喃,沈依依横坐在前面,头靠着左亭衣的胸前。 左亭衣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牵着马缰,也不催促,任由马儿顺着山道而行。 沈依依背心全都贴在左亭衣的胸膛,耳边听着他均匀有力的心跳声,仿佛感觉到他每一次的心跳都在诉说着他的心意。 他的手若轻似重的在她柔薏上抚摸着。 马儿在一片草地停了下来,自己兀自嚼着青草。 左亭衣翻身跳下马来,向沈依依伸手过去,她微微一笑,把手放在了他的掌中,她刚要翻身跳下。却不想今日她因穿着衣裙,所以脚上也蹬着一双刺绣着蓝色牡丹的绣鞋,她这一跳,左脚上的绣鞋被马镫子一勾,先掉在了地上。 左亭衣连忙弯腰拾起来,他把绣鞋拿着手中本打算递给沈依依,却在这时玩心一起,他拿着鞋子在沈依依面前晃了一晃,就先后跳开。 沈依依一怔,嗔道:“还我!”她一只脚跳着就去抢。 却不想踩着自己垂下的披帛,这一拽,身体失去了平衡就往前栽倒。 左亭衣眼疾手快扶住她,沈依依一抬头,两人之间近在咫尺,她忽的嘴角扬起一丝坏笑,双手拽住左亭衣的腰间,用力扑了过去,这一扑直将左亭衣扑倒在地,而沈依依刚好倒在他的身上。 他的手却始终也没离开她的腰。 她却撑手在他身侧两边,就以这样极为暧昧的姿势凝视着对方。 左亭衣忽然用力,又把沈依依翻身压在身下,他嘴角玩味的笑,“现在你逃不了了,我已经向陛下求婚,整个京都都知道我要娶你,你今日跟着我走了,就是我的女人了。” “谁说跟着你走,就非得是你的女人,我……” 她的话再也没有机会说完,就被左亭衣霸道的吻给封住了。 他身体力行直接用行动告诉她,她到底是谁的女人! 这一吻,直吻得沈依依整个心全都酥软的成为一汪清泉…… “依依,答应我,不要离开我,不管我是谁,都不要离开我。”两人靠着一颗大树,左亭衣拥她入怀,忽然间,他开口打破了宁静。 这话说得有些突兀,可是沈依依却听出了一些不对劲,她转眸看他,“我不会离开你,不管你是谁。”她双眸一瞬不瞬的凝视着他,忽然间,脑海里想到了韩老太太说给她的事,她目中闪烁着一阵光芒,她突然开口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你的身份了?” 左亭衣没想到沈依依惊人的直接,按说他身份这件事没人知道,她是从何得知的?“你知道什么?” “你的母亲!” 左亭衣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这些事他也并不打算瞒她,她整个人都住在了自己的心里,他也打算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她,却不想她知道的竟然更多。 “我原本打算找个适当的机会告诉你,我母亲竟然是宣皇后,这倒也是出乎我的意料。” “什么?”沈依依愣了,她脱口道:“谁告诉你,你的母亲是宣皇后的?”她一把拉起左亭衣,“跟我回去,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宣皇后并不是你的母亲!” 第一百七十一章 身世的真相 一辆马车停靠在僻静的路边,车夫嘴里叼着一根茅草,正百无聊赖的四处看着,忽然的听到不远处隐约传来马蹄声,他往马车里喊了一声,“夫人,有人来了。” 马车门帘被人挑起,一张妆容精致的女人探出头来,向着远处看了看。 来者二人,当先一马上骑着一人,一身的风流气韵,谢吟风抬眸时恰好与马车内那人四目相对,他嘴角微扬,翻身下马,把手里的缰绳丢给身后的侍从。 他直接进了马车。 “澜儿,特意约我到这里来,可是想我了?” 沈依澜娇媚而笑,“我听说小公爷派人暗中打听左大人之事,所以特意来问问公爷您可有消息?” 谢吟风挪动身体故意靠近沈依澜,他早已听淳于燕说过,薛琴之事后,这个沈依澜怕是不会再隐藏她的野心以及锋芒了。 所以,今日若想要两人达成一心,对于女人而言,他最清楚不过用什么手段了。 比如当初他把她送到三殿下的怀中,再比如,在她最为低落时,施以援手…… “澜儿,你想知道什么?”他与她双臂挨在一处,见她没有任何动作,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动作也越发大胆了。他伸手扣住她的下颌,带着一丝坏笑,看见她的眼中,“你不也是动用沈家力量查着那件事么。你有什么结果了?” 沈依澜没有推开他,反而身体一软滑入谢吟风的怀中,她抬头看着,他低头俯视着。 她的模样较往日的清丽越发多了几分女人的妩媚,这样的女人最是让男人也不能能,更何况此刻她的投怀送抱。 他的手指在她丰润粉嫩的唇上流连而过,“你这个妖精。” 沈依澜的手抚摸过他的脸颊,下颌,触及他微微颤动的喉结,慢慢的向下挪动着,“你说我告诉你了,我又有和好处?你又不是真心对我家王爷的,万一将来有了变数,我岂不是竹篮打水?” “你要什么?” “你说呢?” 果真如淳于燕所言,她已经不再是往日的她了,更加有心智,也更加成熟与大胆了。不过这样最好!谢吟风如是想着,手已经覆盖在沈依澜的胸前,若有似无的揉摁着,手指微微一动,她身侧的纽襻已经被勾开…… 马车外,车夫一早就离得远远的,而谢吟风随行的侍从感觉到马车上有异动,他转过身去,向前走了数步,一手摁在刀柄之上。 沈依澜娇喘着靠在谢吟风的胸膛,今日之事,她曾经在梦中想过无数次,不过在梦中,地点却不是马车而是她的洞房花烛,谢吟风一身红色的喜服,衬着她娇艳如花的红妆,没想到,这一切竟然兜兜转转的以这样的方式来圆满,不得不说,人生还真是奇妙。 谢吟风搂着她,“你上次说的事,我也去问过了,可是,知情的人都已经死了,如果真是陛下动手的话,行事的人自然是孟公公,他做事素来滴水不漏的。我这边暂时没有可用的消息。” 面前的人是自己曾经心里的人,人和心或多或少也都是他的了,沈依澜也没有绕弯子,直接说道:“你知道我有个与众不同的姐妹。” “你是说沈依依?” 沈依澜微微一笑,“她是那样的特别,特别到让人不得不多费心力。”她曾经也惊讶与沈依依的转变,后来也暗中派人观察过她的一举一动。现在她忽然想起沈依依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发生过的事,无论如何也会留下蛛丝马迹的。水过留痕,风过留影。就算孟公公做事再怎么滴水不漏也不会算无遗策的。” “你是说你查到什么了?” 沈依澜笑了笑,既然把自己交给了他,自然也得让他看看自己的能耐,沈依澜想了想,开始分析道:“既然知道他与皇后有关,自然得去想想皇后和谁生了他。可是,这事又是陛下出面处理过,这么说来,陛下也不允许谁给自己带绿帽子。” 说到这里,她看向谢吟风的眼神闪了闪。 “这么说来,左亭衣极有可能是陛下的孩子。但是,问题又出来,如果他是皇后与陛下的亲生孩子,那么为什么不能说出来?以时间来算,太子那边又说不通。” “我也查过,所有的线索就是在这里断掉的,而且没过多就,就发生了聂愠一家的案子,牵连到整个太医院。” “你不觉得这事太过巧合了么?”沈依澜特意提醒。“不过话说回来,以陛下对左亭衣的宠信程度,他的确是陛下的私生子,可是又牵扯到皇后,这事虽然说不通,但是我们只需要确认一点,他的身份非常就行,其他的,你说,有谁比我们更担心这件事?” 谢吟风骤然回眸看着沈依澜,忽的笑了起来,“你个妖精,倒真是聪明过人!这事怕是还有一人若知道了比我们更紧张。” 回到府中,谢吟风把整个事件翻来覆去的又想了一遍,但这当中仍然有很多疑点,而最后他把目光落在了一封奏报之上。 当初他让人去彻查当年发生的所有事,所以他了解到的事情原比沈依澜知道的更多,他看着奏报上,记录的是陛下与皇后相识的经过,忽然,他的目光落在当中一句话上。 玉川王在陛下登基后受到册封,所娶之人乃是宣皇后的亲姐宣轻煌,由陛下亲自提出册封为玉川王妃。 按说,册封亲王王妃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却没有理由以那样的规模大加封赏。而属下查明的事情中还有一事,玉川王妃在前往玉川城之前怀有身孕,可是后来王族册宝之中重来都没有记录过玉川王玉宣轻煌所生过这么一个孩子,而玉川王的独子轩辕羽溪是由侍妾所生。 想到这里,谢吟风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距离真相如此接近。他赶紧让人搜寻与玉川王有关的一切事宜,当中包括宣轻煌。 沈依依先回了医馆取了书,她刚要打开给左亭衣看,却不想他一把将书合上,他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跟我回府再看。” 沈依依想了想,这事关重大,在他府上至少能避得了隔墙有耳。 左府 他们乘坐小舟,径直去了水榭。 左亭衣特意让卫洛、卫城在水榭之外看守。 而到了水榭,沈依依发现宣轻扬与聂小楼都在,她这才明白,左亭衣是特意让他们过来的,估计有些事他也猜出了大概,只是或许有些地方还不曾想通。 聂小楼手上还提溜着一壶酒,他微醺的靠在水榭的竹墙,见到沈依依,他佻了长眉道:“哟!嫂子好!” 宣轻扬一听噗嗤一声把嘴里的酒全给喷出来,他神情古怪的看了沈依依一眼道:“那我是叫弟妹呢,还是跟着他叫嫂子呢?” 言罢与聂小楼碰了一杯,哈哈大笑起来。 沈依依颇有深意的望了宣轻扬一眼,这一眼看的宣轻扬感觉心里毛毛的,又看到左亭衣神色颇为凝重,他不由地也收敛了玩笑,“这么严肃?发生什么事了?” 左亭衣道:“依依发现了一件事,与我身世有关。” 宣轻扬一早就知道左亭衣乃是陛下的私生子,可是至于他母亲是谁,他却不知道,他也曾经动用过宣家的力量查过也没个结果,这事也就算了。 但是他却知道左亭衣对这事格外的在意,现在听说有了消息,他连忙拐了拐聂小楼,坐直了看向沈依依。 聂小楼可没他那么上心,对于这事,他的看法是不管左亭衣身世是个怎么情况,他依旧是左亭衣,与自己的情谊没有半分影响,所以,他倒是可以优哉游哉的喝着酒。 宣轻扬白了聂小楼一眼,他道:“依依,你说。” 沈依依知道左亭衣认为这事对他们没有避讳,所以,她把书册放在面前的小几上,简单的把书册的来龙去脉说了。 宣轻扬知道这书是那些前御医给她,却没想到书册中还有这样的夹层。 而沈依依当着他们的面把书册上面隐形的字涂了出来,细细说了这二十多年前的事。 轩辕云霄虽然娶了宣氏,可是他却并不允许宣氏将来外戚做大,所以,他故意换了一个宫女的孩子作为皇后的嫡出,立为太子。 而他没料到的是,皇后在这个时候还真查出有身孕了。 沈依依道:“既然有孕,皇后自然会把这孩子生下来,可是她前脚才生了一个太子,这事就说不通了,因此,整个事情最后封口和善后的人自然就是当时太医院院判聂愠聂大夫……” 她说道这里,大家把目光都集中在聂小楼身上,他本来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可是现在他先是一怔,惊得手上的酒壶都摔在地上。 他霍然起身,冲过去一把从沈依依手里把书册抢过来,他快速的看着上面的字,目光在最后一个字因为水分蒸发而消失后,他才抬起头来,他望着沈依依,“这是真的?” 沈依依点点头,这事对左亭衣来说是真相,对聂小楼而言,也同样意味着真相! “我问过韩老太太,确认过了,皇后在太子册立之后又怀有一子,这是事实。而最终害了你们聂家的并不单单是这事,这当中还有隐情。” 沈依依把目光转向宣轻扬,她问道:“你是宣家最小的孩子,你可记得你除了皇后这一个姐姐之外,还有一个姐姐吗?” 宣轻扬愣了愣,思索片刻后道:“轻煜姐姐是与我一母同胞的,我倒是也听说过,还有一个姐姐名叫轻煌,她后来嫁给了玉川王,不过出嫁不久就因病殁了。这事在我家族中甚少有人提及,族长和我爹都讳莫如深,当初要不是我无意看到宗祠里的灵位时,我都不知道我还有这么一个姐姐。” 说道这里,宣轻扬忽然想到这个地方不对劲了,“咦!不对啊!按说出嫁的女子灵位应该供奉在夫家,我姐的牌位怎么会在族中祠堂里?” 沈依依凝视着左亭衣,目光中闪过一丝疼惜,“轻扬的这个姐姐,宣轻煌,她才是你真正的母亲。”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一声惊雷 沈依依说出的惊天的秘密,聂小楼惊得说不出话来。 左亭衣神色如常,可是沈依依却还是从他微微发颤的手看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而宣轻扬更是惊得合不拢嘴。“这不可能吧!怎么会这样?”忽然他看着左亭衣道:“这不对,你父亲不是陛下么,怎么会和玉川王有关系?” 话甫一出口,他顿时就想通了,“这么说来,陛下是知道煌姐姐有了你,才把她指婚给玉川王的?难怪,当初他会那样倚重玉川王,后来却又……” 宣轻扬看着左亭衣,这个消息简直有些爆炸。 聂小楼惊呆了,他一直以为家族的覆灭是因为一本毒经,可是没想到这当中还有这样的秘辛之事。 他问道宣轻扬:“你姐究竟是怎么死的?” 宣轻扬摇了摇头,“说的是因病,但是,既然与你家人有关,估计我姐之死是因病还是人为就太难说了。可是,皇后与陛下素来鹣鲽情深,又怎么会牵扯出煌姐姐来?” 大家都不知道,最后把目光集中在左亭衣身上,可是连他也不知道跑,而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如果自己是宣皇后姐姐的孩子,那么那日他亲口问过宣皇后,她也承认有个一个孩子,皇后的模样并没有说假,那么那个孩子又是谁? 皇宫 君琰正一声不响的坐在皇后宫中,宣皇后看得心里格外着急,好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前日,君琰就来找过她了,看得出来他对那个叫沈依依的女子是真上了心,可是,没想到左亭衣竟然以军功来换陛下的亲口赐婚。 她终究还是慢了一步,陛下当庭应允了左亭衣,今日退朝之后,君琰就在这里一直坐着,直到现在。 “琰儿,这事,母后也做不了主。” 君琰半响才转头看着宣轻煜,他双眸中黯淡了一份神采,“母后,你说,为什么父皇会答应左亭衣?儿臣之前与他提过,他不可能不知道儿子的心意,左亭衣不过是区区臣子,他何德何能与我抢人?儿臣不知道为什么父皇会这么偏信与他,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才是父皇的儿子!” 这话说得宣轻煜心里突的一跳,她连忙把宫里的宫人全都遣了出去,她道:“琰儿,这话你不能这么说。” 君琰一语出了,他也隐隐有些后悔,自己太沉不住气了。他连忙吸了一口道:“让母后担心了,是儿臣不孝。儿臣先告辞了。” 君琰一礼正打算走,却不想宣轻煜骤然一般捉住他的手。 宣皇后不过是他名义上的母后,虽然他从小在中宫长大,可是,皇后这样却还是显得过于唐突,他眉头不由一皱。 宣轻煜眼中蕴满水汽,她拉着君琰的手说道:“琰儿,有件事……”她打算说,感觉到阮嬷嬷投来的眼神,她却顾不得了,她迎着君琰疑惑的目光,她甚至能感觉到君琰眸中对她这边亲昵动作的一丝嫌恶。 毕竟,在他心里,他从来都没有将她当做自己的亲生母亲看待过。而自从上次左亭衣来过之后,宣轻煜心中一直惴惴不安,隐隐的她觉得有事要发生。 她担心,担心在她有生之年也无法亲口听到他诚心诚意的叫自己一声母后。 “阿阮,你不用劝我了,陛下撑得住气,所以他能成为这天下的主人,可是我不!我只是一个平凡的母亲。” 君琰心里咯噔一下,他怀着探究看向皇后,“母后您要说什么?” “琰儿……”宣轻煜在眼底拭了拭,她鼓起最大的勇气道:“我是你的母亲!你真正的母亲……” 咔嚓一声!天边响起一道惊雷! 本已经是入秋的天气,今夜却响起了惊雷,紧跟着大雨倾盆而至! “你说什么?”君琰瞪大了双眼,目光却是无比的阴冷。 “我,我说我是你的母亲,你真正的母亲!”宣轻煜担心自己说得不够清楚,连忙补充道:“琰儿,你可知,你是我怀胎十月费劲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孩儿。” “不可能!”君琰一口否定,“我母亲乃是妤妃,病故后,陛下才让我寄养在中宫的。” 宣轻煜一时语塞,“是真的!你真的是我的孩儿。当年之事,不是那样的?” 她话未说完,君琰却一口截住,“什么不是那样的?皇后娘娘您是否抱恙在身以至胡言?儿臣怎么会连自己亲身母亲都不知道。我若是你的孩儿,那么太子呢?皇后娘娘,这事又岂可乱说。” 他说着看也不看已经错愕的皇后,而是对着阮嬷嬷道:“阮嬷嬷,你是怎么照顾皇后的?皇后若出了半点岔子,你当心你项上那颗人头。” 言罢,竟然拂袖而去。 宣轻煜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这样,见到君琰要走,顿时她有一种永远要失去的他感觉,本能的,她用力扑过去,一把揪住君琰的袖子,想要拉住他,却不想,无论她做什么,都无法阻止他脚下的步伐。 嗤的一声轻响,裂帛之声。 君琰的袖子被宣轻煜生生扯下一缕,她失重之下扑倒在地,手里紧紧揪住那截残布,再一抬头,泪眼之中,君琰的身影没入夜色大雨之中…… “琰儿,琰儿!” 轰隆的雷声与哗啦的雨声掩盖了她微薄的呼喊。 “娘娘!”阮嬷嬷满脸震惊的去扶皇后,她也万万没有料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 君琰大步冲入雨中,雨水哗啦落下狠狠的砸在他的身上,他脑海之中嗡嗡作响。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刚才的事,他不想当做是真的!然而他却知道有些事其实一早就有迹象,只是他忽略了,或者说他是刻意去忽略的。 他毫无目的的在皇宫疾步走着,忽然到了御湖边,大雨正无情的砸在御湖上之上,半个湖面栽种着荷花,此刻被雨水这么狠狠的砸着,呈现出一种残败的姿态。 他正呆呆望着出神,半响才感觉到雨好像停了,他一抬头,这才见到头顶上是一把二十四骨纸伞。 君琰微微侧头,却见到雍朝使者玉蘅公主素手纤纤一手握着伞柄,另一只手提着一盏宫灯。 白色油纸伞下的她显得是那般的明眸善睐,略带苍白的脸色,却涂着艳红的胭脂,明明身为质子,却依旧梳着高昂的发髻,飞扬的妆容。 见到他如此的狼狈,她却是恬淡的笑,“雨大,当心着凉。” “玉衡……” “君琰,你若真想,我帮你!” 她不可能不知道今天发生的事,可是,她却没有多问一句。从头到尾,她都明白自己对沈依依的心意,如今到了现在,她反而一如既往。 “玉衡,你为我做的其实已经很多了。” 自从君琰在苏玉衡那里见到沈依依时,他对沈依依的那份情感苏玉衡也是看在眼里的,而他对她有协议,他会娶她,可是娶和爱根本就是两回事。 “我什么都可以给你,甚至是我的性命。你当我们之间只是协议,可是,你却不知道我对你的爱意。君琰,你可知道,当你第一次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时,所有的一切对我而言都不重要了,我之所以还活着,只是因为你!只要在你身边,哪怕我是卑微的活着,我也甘之如饴。” 他看着她,当年他悄悄前往雍朝皇宫不过是想打听消息,以取悦自己的父皇,可是却无意中救了正被自己父皇侵犯的玉蘅公主。那时的苏玉衡贵为公主,可是雍朝的陛下却早已想不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女儿,酒醉之后差点…… 屏风后骤然出现的剑刃,替苏玉蘅挑开了一条不一样的路,路上充满了荆棘与艰辛,她却还是咬牙走了下来,只为了那把闪烁着寒光的宝剑下倒映出的那双清澈的眸子。 君琰骤然伸手抱住她,紧紧的拥着,手中的宫灯忽的掉在地上,风一吹来,灯熄灭了,那把二十四骨的伞伴随着她的心随着这雨乱了。 苏玉蘅眼角有泪划过,却又融入雨中,这一吻,她等了那么久,等得那么辛苦,却终于等到了…… 谢府 谢吟风看着属下的汇报,忽然间窗外一道惊雷后,大雨倾盆的落下,窗外的雨被风吹过来,飘落到他手上的密函上,水一晕染,瞬间与墨混成一片混沌。 他看着被堙没的字迹,他浑然不觉靠窗的半个身体都被雨水所染,衣衫湿濡了一大半。 “原来,原来是这样!” 他脑海里瞬间播放出无数的画面,他忽然笑了起来,那笑中带着一种算计的嘲弄,“左亭衣啊左亭衣!原来你竟然是陛下和宣轻煌他们两人的孩子!的确,没想到啊!” 他看着外面的再一次闪过的雷,这件事在他心里无异于这道雷!如同晴天霹雳一般! “难怪陛下对你如此的宠信,难怪,陛下要刻意掩饰你的身份,难怪玉川王会背叛陛下,这一切说来还都是因为你。” 谢吟风把所有的资料全都拂到地上,眼中带着阴鸷,原本以为左亭衣只是忠心于陛下的鹰犬,却没想到他竟然是陛下的血脉。自己与他之间摆明了的将来必有一场较量,现在看来,他好像失去了所有的胜算一般。 “陛下的血脉……陛下的血脉……” 谢吟风越想越觉得有些气闷,如果真是这样,他所有的规划与筹谋岂不都成了泡影? 第一百七十三章 旧日故人 屋内油灯被风拂过,灯光黯了黯。 谢吟风看着突然出现的侍从,他深吸一口平复情绪道:“什么事?” 那侍从忙道:“小公爷,有情况。之前您让属下去打听沈家究竟查到了什么,属下发现他们在暗中调查刑部尚书之前的事情,属下便抢先出手,托小公爷的福,属下截下了那人,现在正在暗室里,小公爷要不要亲自审问?” “好!” 暗室就设在后院的一座假山之下。绕过假山中间,在一块凸起的石块上一摁,假山山体 裂开一道缝隙,刚好能容一人通行。 谢吟风先进去,侍从紧随其后,两人进入后,假山轰然关闭。 假山之中另有通道,一直通下地底深处。 顺着这条道路又行了不一会儿,有昏暗的光透射过来,隐约还有人声传来。 谢吟风加快步伐推开面前的铁门,吱嘎一声,里面人声瞬间停住。 阴暗的暗室透着一丝阴寒之气,在最中间有个十字形状的木桩,上面正绑着一个人,这人头发披散着,赤裸着的上身有无数的伤痕纵横密布着,在无数的鞭痕之下在他胸口出还有好几处烙印,他的下巴被人强行扳脱臼,他就算是想要咬舌自尽也不能,在各种的严刑拷打之下,他早已经晕了过去。 而在他身边不远处,还蜷缩着一人,那人看着如此血腥的一幕,脸早就吓的毫无血色,浑身瑟瑟发抖,双股之间还有一滩水渍,那些人见状顿时哈哈大笑。 谢吟风过来的时候正见到这一幕。 他扫了那两人一眼,对身后的侍从道:“不是说只有一人么?” 侍从连忙指着被捆着的那人对谢吟风解释道:“那人是左亭衣的暗卫。我们截人的时候,那人杀过来想灭口,幸好,我们早有准备,不但截了人,还靠着沈家的力量把左亭衣的暗卫也截住了。” 看着那被打晕过去的暗卫,谢吟风眼微微眯起。 侍从忙道:“到不愧为是左亭衣的暗卫,被我们重伤也不忘自己的使命,伤了我们好几个兄弟,伤了沈家四五人。我们严刑拷打,他到现在都没有开口,他牙囊里藏了毒,为怕他咬牙自尽,这才卸了他的下巴。” 谢吟风把目光从那人身上挪开看着跪在下面的那人,“是他么?” 侍从点点头,低声在谢吟风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谢吟风目光立刻变得阴晴不定起来,看向侍从时,极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那侍从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微微点头,“千真万确!属下,属下截了人之后,担心是否弄错了还亲自去过那里,的确如此……”见谢吟风不太相信他又道:“就在浙北一个镇子里,据说当年那里格外的繁荣,就算到了现在也是门庭若市。” 谢吟风嘴角抽了抽,他走向那蜷缩在地之人,伸脚踢了他一脚。 那人一个激灵,连忙跪在谢吟风脚边,几乎是出自本能的一把抱住他的大腿,紧紧贴住,他道:“大官人饶命!大官人饶命啊!” 经过无数的惊吓,他现在只想活命。 谢吟风眉头一皱,这人竟然抱他的大腿? 谢吟风身边的侍从何其明事,他骤然一脚窝心的踹向那人,“放肆!” 那人被这一脚提到一旁角落里,他长得肤白皮净,何曾吃过这些罪,眼中越发的惊恐,他在馆中原本可是头牌,一天突然出现一个有钱人以高价向老鸨买了他,给他赎身,说要带他走。 见那人有钱,清汝想着今后能脱离着风尘,只服侍一人,倒也是不错了,也就答应了,谁承想刚一出城,就被人追杀,他不过是青馆中的男妓,平日里除了侍奉客人,也没得罪过谁,却不想会有此一劫。 而后,他就看着有人杀了赎他的人,又要杀他,这时也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了一群人,一人杀他,忽然有人要救他。 惊慌之中,他又被人救走,才到了这里,刚一醒来,就见到严刑拷打的一幕,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要命! 现在面前这人衣着非凡,非富即贵,他若想要抱住小命,只有靠他了! 所以,纵然被踹了一脚,清汝忍着疼痛连滚带爬的爬到谢吟风面前。 谢吟风冷冷扫他一眼,“我有些事要问你,你需得回答,若是有半句假话,我就勾了你的舌头……”他指了指晕过去的暗卫道:“他受的那些苦,你应该不想吃吧。” 清汝磕头如捣蒜,“小的一定说!小的知道一定说!可是,小的只是区区男娼,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谢吟风觉得与这人多说一句话都嫌恶心.但还是强压住心中的嫌恶冷声道:“费什么话!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谢吟风道:“你什么时候到了青馆?” 清汝道:“小的是在十岁的时候被人卖去的。” “当时除了你还有谁?” 清汝想了想,“除了小的,还有一个男孩,长得白白净净的,模样可俊了,当时老鸨还说他谈吐不凡得好好栽培栽培。” “那人叫什么名字?” “记不得了,过去这么多年,小的只记得后来老鸨给他取了名叫清銮。” “清銮?”谢吟风低声说了一句,心里却翻涌,这个名字无论如何也无法与左亭衣的模样联系起来。“后来呢?这个叫清銮的人又是如何的?” 清汝毕竟是擅长侍奉人的,眼珠一转已经知道这些人这边折腾只是为了找自己了解清銮的事。他连忙说道:“大官人是想清銮他呀。哎呀您不知道当初他到馆中也是被人卖去的,他得知后青馆是个什么地方后,便老是想着逃跑,大半年时间跑了不下上百次,连腿都被打断过。” 谢吟风极为认真的听着,意外的没有打断他清汝的话, 清汝说着,原本伏地跪着,后来他索性跪坐在自己腿上,像是聊八卦一般兴致盎然的说了起来,他素来巧舌生花,这下为了自己的小命,越发的发挥起来。 “他不知道他所在之地?” 清汝点点头,“他来的时候,身上穿着绸缎衣料,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带着一股子心高气傲,他自然是不知道在青馆里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进了青馆就得要服侍人的。他可不管那么多,那么多的鬼主意为了想要逃走,简直可以说是五花八门。” 他说道这里,有意无意的停了停,一双伶俐的眼看了谢吟风一眼。 谢吟风看了周围的环境,知道这人心思如花,极会为自己谋取利益。而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味道着实不太好闻,他也极不喜欢在这里,既然这人愿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忽的转身说道:“带他上去,先沐浴更衣,再带到我书房去。” 谢吟风书房,清汝早已换过干净的衣衫,他还洗了发,湿漉漉的披散着,他特意捋了一缕发在侧边,如同女子般的芊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绕着,看上去无比风情,果真有花魁的风韵。 他进了屋看着端坐在案前的谢吟风,他自己在对面找了个座,也只坐了半张凳子。 谢吟风眼风扫了一眼道:“这个清銮的事,你还知道些什么?” 沐浴之后,清汝也没这么担忧了,便说道:“大官人您是想知道与这清銮有关的所有事?” “把你知道的全说!” “是!” 第二日,一大早上朝,谢吟风没有见到左亭衣,问了问才得知他向陛下告了假,谢吟风听到这话,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以前绝对左亭衣深不可测,后来又得知他是陛下的血脉,这事情大起大落的也太过离谱了。 而后最意外的,还是左亭衣竟然在青楼红馆中待过! 这事,暂时还不知道陛下的意思,他还不好做什么,但是,他却不会放过这个极好的机会。谢吟风打定注意先看看陛下的意思。 朝堂之上,现在最主要的事情便是雍朝受降之事。朝堂之上,有人提出此事,沈擎天奏请道:“陛下,雍朝公主也已到了皇宫,此事又该如何处置?” 轩辕云霄扫了众人一眼,却没有理睬沈擎天的话。他没有见到左亭衣在,他低声问了问旁边的孟公公,孟公公笑着说了几句,轩辕云霄也跟着笑了笑。 众人面面相觑,沈擎天眉头都皱紧了。 轩辕云霄这才说道:“这件事,朕只有主张,就交给琰儿去办。”他说罢对着君琰喊了一声,“老四,这事就交给你去办,按照之前所说的做吧。” 君琰叩首而应。 事情处理得差不多,轩辕云霄便退朝了。 谢吟风刚刚打算离开,却不想君昊几步赶了上来,他在谢吟风身边嘟囔一句,“又把这事交给老四去办。”他扫了谢吟风一眼,“你不是说要帮本王么?怎么也没个动静。” 谢吟风正想着之前这时,现在见到君昊提及,他略一思索便低声在君昊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君昊脸色变了数变,不可置信的盯着他看,“这事当真?” “千真万确!” “哈哈哈!”君昊一拍大腿,顿时一扫心中的不快,他可说是大喜过望,对着谢吟风道:“这样好的消息你怎么才说?” “微臣也是刚刚得知。” “甚好!他不仁休怪我不义!当初襄赣灾银之事就是他坑我的,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有你好瞧的!” “可是殿下,他可是陛下的……” 君昊瞪了谢吟风一眼,截口道:“谁说他是的?陛下的血脉何其珍贵,岂是能乱认的?” 谢吟风瞬间明白,“王爷的意思是……” 君昊阴笑道:“他是谁的孩子,与我们何干?我们只是告诉众人他的来历而已,一个在青楼上待过的小倌配做刑部尚书么?这事若传到九域去,还不怕笑掉别人大牙。既然身为刑部尚书一品大员,出身自然是要高贵的,这事,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微臣明白!” 第一百七十四章 眼中之人 皇宫之中 君琰换上一身朝服,银色的纹龙图案在背后处呈现出皇族的高贵,他头顶高高的发束,带以紫色羽冠,银色的缨络垂在两侧,越发衬得他姿容清华。 白色镶边的皂靴一步一步踏在青石台阶上。 这里原来是妤妃的宫殿,而妤妃素来礼佛,陛下独宠她时,特意按照她的喜好,修葺过这里,所以,这里宫殿没有奢华的雕梁画栋,一应都是格外的素雅,古朴,隐隐有种寺庙的清幽之感。 最特别的是这沿路的青石板以及青石台阶上全都有那种菡萏花的浮雕,脚走在其上,有一种一步一生莲的韵味。 君琰幼时就在这里度过了到七岁,那时,他还记得母妃最爱身穿一袭白裙,赤脚在这青石板上翩然起舞,她每个踮脚起势,白玉般的足尖都是立在菡萏花的花蕊中央处,宛如下凡的谪仙。 可是,现在他却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恍惚间,他想到沈依依曾经说过一句话,“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话还当真应景。 君琰的脚步停顿住了,他看到门口亭亭玉立站着一人,那人一袭粉色衣裙,微微侧头,眉眼带笑的正看着他,正是玉蘅公主。 “洛王殿下……” 君琰手一挥,跟在身后的太监机敏的颔首退至门外守着。 君琰把手里的圣旨递到她面前,“这是我朝陛下的旨意,公主先看看。” 苏玉蘅微微一笑,双手接过圣旨,翻看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内里的内容她一早就知道,今日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原本她还想着以轩辕云霄的本意,是会大张旗鼓的接收受降,今日却只有君琰一人前来,相比这是君琰自己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不喜欢见别人的。 “婚礼算来有些仓促,还望公主见谅。” 苏玉蘅笑了起来,雍朝结束了!当她把降书亲手交到轩辕云霄的手中时,就彻底的完了。 左亭衣亲自为将,带着玄衣军打破雍朝大军,而就在关键的时候,雍朝国主暴毙,后来,宫里又传出闹鬼的消息,最奇诡的事,在这不久,雍主的几个亲子竟然陆续在皇宫之中去世,死因竟然离奇的一直,都是在进入睡梦之中后再也没有醒过来。 而这时,宫中谣言四起,说是皇子涉嫌谋杀陛下,陛下魂魄回来索命,这事越穿越离奇,直到雍主唯一的一个女儿玉蘅公主在宫中忽然消失,却被人从后山陵墓地宫里救出来,她被救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的竟然是雍国玉玺! 众人这才知道雍朝气数已尽! 她为了避免兵祸延及百姓,这才手捧降书亲自来到商朝! 轩辕云霄因为念着她这一番远行,以及各种因素之下,便认可苏玉蘅继承雍朝王位,成为女主,不过,在这时,她却提出要求要雍国成为商朝的附属国,而她则希望能与商朝联姻。 这种要求对轩辕云霄来说并不过分,相反对掌控雍朝更有力。可是,谁娶玉蘅公主则要权衡了。 当时,轩辕云霄意属左亭衣,谁料,他却在朝堂之上提出迎娶沈依依,沈依依只是大臣之女,按说以这种身份嫁给左亭衣也没什么。但是左亭衣背后隐藏的身份却是不行的,沈依依没有资格嫁给他作为正室。 偏巧之前君琰也提出过要娶沈依依,还是皇后亲自出面给陛下提的,轩辕云霄对这个沈依依就更加重视了,且不说左亭衣的身份,君琰就更甚了。所以轩辕云霄更加不会同意,所以,这时,他却看到娶玉蘅公主最佳人选自然非君琰莫属,况且他府中除了两个侍妾之外,再没他人。 苏玉蘅手轻轻的摩挲着圣旨,修长的手指一直流连在君琰二字之上,她再抬头看他时,眼中蕴满水汽。 “真的!这是真的。”她音量极轻,可是身体却控制不住的在发抖。 君琰心中微微一痛,他伸手覆盖在她的手背,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有一种特别的温暖和力量传递到苏玉蘅的心里。 “阿蘅,好好准备准备,过几日,我与你一同回家。” 回家二字仿佛触动了苏玉蘅的心,她如遭雷击一般,霍然抬头看他,他愿意娶她,她已经很开心很满足了,却不想,他竟然愿意陪着一起回到雍朝,这就是说,他心甘情愿放弃这里的一切?这是为什么? “你放弃了?” 君琰淡淡笑了笑,笑容中藏着一丝苦涩,“有些事我不想去想,也不想要了。我只想要你。”以他的能耐,雍朝在他的治理下自然会变得更加强壮,苏玉蘅绝对不会怀疑这一点。而君琰之所以安排这一切,也不过是想给她留下一处容身之地,也好储存自己的实力。却不想,到了现在,他竟然甘愿放手? 如果这里不是皇宫,她一定扑进他的怀中,她强迫自己克制,但是泪水却如同决堤…… 左府水榭湖面之上。 一张软榻竟然放在竹筏之上,而竹筏上正悠闲的躺着一个美人,美人身上着一袭白色锦袍,正酣睡着。 竹筏另一头却有一人身穿青色长衫,正斜靠在竹浆面带微笑的看着软榻上的人。 沈依依感觉到那道炙热的目光,她缓缓睁了眼,正对上那人目光,她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脸颊因为酣睡而泛起微微的红,显得越发红润。 “你看着我做什么?” “你睡你的,我看我的。” 沈依依吃了这么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她噘了噘嘴嗔道:“昨夜陪你喝了一宿的酒,今日头疼得不行,你还不让我回去睡觉,一大早的就拉着我陪你泛舟湖上,你故意折腾我的吧。” 左亭衣慢慢走过来,半蹲在沈依依身边,“这里以后也是你的家,你不好好看看你自己家是个什么模样,到时候在自己家里走迷了路,传出去不惹人笑话,我可是为你好。” 沈依依咦了一声,笑着撑着身子望向左亭衣,难得啊,他今日竟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还懂得揶揄自己,进步神速啊! 许是猜到她想什么,左亭衣索性坐在她身边,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她肩头捋着她披上的长发。 “小楼说的,让我好好与你说说话,免得你嫌我闷!” 沈依依无比认真的点了点头,“嗯!果真真相了!改天我亲自下厨请小楼吃饭!” “不行!” “为什么?” 左亭衣一把捏住她的手,“将来你这双救死扶伤的手若要改作洗手作羹汤的话,也只能做给我一个人吃。” 就算说着这样的情话,他也是如此的霸道任性。沈依依无奈摇了摇头,可是那抹嘴角那抹笑痕却是格外的明显。 宣轻扬站在水榭里,向着远处望了望,他转头对身边卫洛道:“你家主子真和沈依依跑去谈情说爱了?也该如此了,亭衣年纪不小了,也该成家立室了。真让我们这些长辈操心。” 这样非议主子的人,也只有他魏国公了。 现在宣轻扬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左亭衣的亲舅?这关系变化再也没有这么快速的了,宣轻扬现在对着左亭衣说话愈发的不客气起来,时不时故意摆出长辈的姿态,惹得聂小楼几次三番的忍不住打击他。 “得了吧你!还长辈呢!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个长辈的模样。” “我怎么没有?” “你有吗?要有的话先把你院子里的那些莺莺燕燕送走,再名正言顺的娶一房夫人。”聂小楼白了他一眼。 宣轻扬立刻闭嘴了,他思考片刻才道:“算了!我若真成亲,那该伤多少女子的心!为了她们,我还是不成亲的好!”他恬不知耻的说着,也不管聂小楼投来的白眼。“不过话说回来,亭衣和沈依依倒还真是一对!” “那还用你说。”聂小楼高傲的扬起头,“我家依依最好了。” 两人的对话,让同在水榭侍候的潞安浑身一颤,她骤然抬头看着说的兴起的两人。而当她看到湖面上悠悠划来的那只竹筏,竹筏上,一双璧人相依相偎的在一起,绿水青山仿佛都是他们陪衬,而他们目中只有彼此再也无法容纳别人。 而湖面上,那竹筏正缓缓的划开水面向着这边而来。 沈依依坐在左亭衣脚边,带着微笑,好像在与他闲聊着什么有趣的事,而左亭衣手里划动着竹浆,时不时的应着她。 看到这里,潞安的眼光一寸一寸的冷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强迫自己把眼转开,可是她却发觉自己做不到。沈依依,为什么是你?你为什么要出现在他的身边? 潞安的手缓缓的垂下,长袖之中,她的手忽然紧紧握紧,慢慢的她的手挪到了腰间,隔着腰带,她摸到那里有一小块凸起。 她悄悄取了出来,是一块用小纸包包住的东西,她捏着,紧紧握在手里,身体微微的颤抖起来,她把目光落在了自己面前正沸腾着的热水上,这水是左亭衣亲自嘱咐让人去山泉泉眼处取来的,用来给沈依依沏茶的水…… 耳边忽的响起那人说过的话,“你只要把这掺入茶水,神不知鬼不觉的,他就是你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 暗里云涌 “果真是红炉小火煮岁月啊。”宣轻扬品了一口茶,忍不住赞叹一句。 聂小楼扫了他一眼,忍不住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丢了个眼风给他,你还在这里赖着做什么,不知道走么? 宣轻扬半响没回过神来,又看了看正与左亭衣说笑的沈依依,两人目中只有对方,那里还有其他人。 他在这里继续待着着实有些不识趣。 他悻悻的起身,对着聂小楼嘟囔一句道:“唉,算了,我跟你走吧,可惜了我这杯茶……” 两人起身都走了,沈依依这才竟然发觉身边空荡荡的,她道:“咦?他们人呢?” 左亭衣笑道:“他们走了。” 沈依依这才想起,自己从昨晚就在这里与他一起,昨夜竟然喝了一宿的酒,聊了一夜的话,然而到现在还有些意犹未尽。 沈依依这才想到人家说谈恋爱最耗费时间,她还以为自己能脱俗,没想到还是一样。 “那个,我先回去了,昨晚一夜没回医馆,他们一定会急坏的。” 左亭衣笑得格外的诡异,“没关系的,我派人过去说过了。” “什么!” 沈依依骤然跳起来,却不想膝盖猛地一下撞到桌子腿上,她来不及埋怨,却瞥到一旁的卫洛正捂着嘴偷笑。 她指着卫洛道:“是你去说的?你给张妈说了什么?” 卫洛望向左亭衣,忍着笑道:“属下实话实说的,姑娘与主上情投意合,既然答应做府上女主,就留在这里了。” “你……”这话张妈听了还不震惊死啊!她看了左亭衣眼中的笑意,知道卫洛敢这么说必然是他授意,她顿时就郁闷不已。这还让她如何回去见人啊!“我先回去了!” 她说着当真转身就走。 左亭衣也没追出去,卫洛道:“主上,沈姑娘会不会生气了?” 左亭衣但笑不语,只是一个眼风过去,卫洛便跟在沈依依身后护送她回医馆。 她刚刚从马车上下来,张妈他们早就接到消息,全都在门外等着。看到沈依依,每个人脸上竟然都带着笑容,沈依依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朵根。 韩老太太意外的也在,她拉着沈依依的手,好像大松一口气似的,“这就好了,这就好了。” 沈依依一脸的茫然。 “我呀,都听说了!左大人对你倒是真的上心!我也没想到,他竟然以军功来交换你成为他唯一的夫人。嫁入正室是每个女人的最大愿望,而嫁给一个真心爱着自己的人为正室,更是奢求。” 韩老夫人想了想又道:“左大人他为人为官做事太具风格,但是他能这般真心对你,你嫁给他,也是好的。今后有你规劝着,减少树敌,等他日一切尘埃落定后,你们寻个机会隐居避世,和和美美的度过一世,我就算是死也能安心闭目了。” 沈依依听得清楚明白,别人不知道左亭衣的身世,她却知道!韩老太太话中有话,说的尘埃落定,指的也是将来皇位谁属了。 她点点头,“外祖母,将来的事,谁也说不清。人生一世草生一秋,谁能算的那么清楚?该来则来,大不了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韩老太太眼中微诧,“你若能这般想最好!不过,我听老头子说过,左亭衣在朝中树敌太多,你嫁给她,将来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对了!之前,他就派人去过韩府了,说不让你入住韩家。这事你可知道?” 沈依依摇了摇头,“我没听说过。是他亲自派人去的?” 韩老夫人见依依不知,倒也不诧异,她道:“那人心思通透,这事或许是他另有主张,不过,一切还是看你,你是怎么想的?” 沈依依沉凝,心道:左亭衣一定是看出自己对韩家的心意,他担心若有什么,会连累到韩家。这人心细如尘,连一定细小之事也都考虑在内。 沈依依笑了笑,“既然他有他的安排,就暂且如此吧。” 韩老夫人点了点头,紧紧握着沈依依的手:“依依,你若心里真有他,就与他好好在一起吧。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卫洛将沈依依安全送走后,又安排了几名暗卫在医馆附近守着,他回来时,正巧见到潞安正打算奉茶进去。 “你要进去?”潞安捧着茶淡淡看了卫洛一眼,“主上说让你去查查之前派出去的人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好!那我就不进去了,你转告主上一声,沈姑娘那边,我已经安置了人保护。”卫洛说罢就退下。 潞安深吸一口气,她一手托着托盘,交替着在腰间衣裙上蹭了蹭手上的汗。这才推门进去。 她如常一般把茶盏奉上。可是左亭衣却埋头处理着事务,听到动静,他头也没抬,“告诉卫洛了?” “都说了!他已经去查了。”潞安回答着,把杯子放到左亭衣手边,静静的等着,可是直到茶水微凉,他却还没有喝的意思。 潞安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杯茶,随着茶水上面热气的渐渐消失,她的呼吸也越发的急促起来。 左亭衣骤然停笔,他抬头扫了潞安,“你有心事?呼吸这般不稳。” 潞安连忙定定心神,“奴婢没有心事。” 左亭衣也没深究,只是扫了她一眼,端起手边的茶杯刚要送入唇边,潞安心里骤然一慌道:“主上!” “怎么了?”左亭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眼,潞安心里越发慌乱,她急道:“茶水凉了,奴婢重新沏一壶来。” “不用。”左亭衣就着杯子喝了一半才放下,他把手里写好的信函递给潞安道:“这封信让卫城交给慕述锦。卫城就在门外。” 一听到慕述锦三个字,潞安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她脸上血色褪了褪,她赶紧低头接过信函。 她把信函叫给门外的卫城之后,连忙折返回到书房,却见到左亭衣头枕着手俯身在桌案之上。 “主上!”潞安心里突突直跳,她咽了口口水,加大了声音:“主上!你……啊!” 潞安见到左亭衣纹丝不动,她正说去扶他,在绕过他的身体另一面,才发现,左亭衣脸色苍白,趴在桌上,嘴角有血丝溢出! 潞安惊吓之极,仓惶的跌坐在地上,慌乱之中碰倒了茶水,水溅落在地上,忽然滋滋冒出白烟,她心里猛地一沉,“茶水有毒!” 在一瞬间,她脸上血色褪尽,双腿开始发软,竟然没有半点力气。 “不!不要!”潞安连滚带爬的扑过去,她紧紧抱着左亭衣的大腿,“主上,不要吓我。”她刚要伸手去探左亭衣的鼻尖。 就在这时,斜刺里猛地伸出一只手来,猛地一下扣住潞安的手腕。 潞安一惊,霍然抬眸正对上左亭衣那双漆黑到可以吞噬人心的眸子。 “主……上。” 左亭衣冷笑的看着她,什么也没说,可是潞安额头上冷汗直流,她整个人再没有一丝力气,她颓废的跌坐在地,连呼吸的力气也没有了。 左亭衣伸手在嘴角抹了一把,他唇边的血迹也是假的,他对着外面淡淡说了一声,“进来。” 卫洛推门而入,他有些不忍的看了跌坐在地上潞安一眼,从她的腰间摸出还剩下一半的纸包,他把纸包打开看了看里面的粉红色的粉末,他以小指挑了一些放在鼻端闻了闻,神色又些异样的说道:“这里面的是催情粉,还混了有些……”他顿了顿说道:“噬魂散。” “噬魂散?”左亭衣听着这个名字,感觉到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卫洛说罢想到了什么又赶紧补充说道:“这噬魂散说来还是沈姑娘发明的。雍朝。” 他只是微微提醒,左亭衣便想了起来,这东西还真是沈依依最近的杰作,她捣鼓了这东西被君琰在雍朝皇宫之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其实这噬魂散并不是毒药,只是能让人暂时迷失心智的药,不过用的时间一长,药量达到某一个点,真的会让人心智如同十岁的孩童。 没想到潞安竟然用来对付主上!卫洛不免心里有几分担忧。 “潞安,你素来忠心,这东西你是从哪里来的?”卫洛急忙开口相问。 左亭衣知道卫洛是想为潞安开脱,他也没多言,只是定定看着她。 “是他给我的,他说,只要我把这东西放在茶水里,时间一就了,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潞安语气没有一丝情绪,此刻的她就好像失去了所有知觉一般,她知道自己真的彻底失去一切了。 “是谁给你的?”卫洛急问道。 左亭衣却想到了,“卫洛你带她下去。” 卫洛很想再帮潞安说几句话,可是左亭衣却不给他一点机会,无奈,他只有去扶浑身脱力的潞安先行下去。可就在他伸手刚要碰到潞安的时候,潞安也不知道从那里来的力气,猛地起身竟然就向着门旁柱头上冲去。 她想自尽! “潞安!”卫洛反应极快,却也没能快过潞安。眼看着潞安头就要撞在柱头上,血溅当场了。 却不想,这是,左亭衣从旁边随手丢了一个砚台正砸在潞安脚踝处,只听得一声极为清脆的响声,骨头顿时断了,潞安噗通一声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没让你死!”左亭衣淡淡说着,一个眼风扫去,卫洛连忙抱起潞安下去。 而他们走后,左亭衣从桌上拿着那包粉末,嘴角勾出一抹阴狠的笑,“慕述锦……”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古刹暗杀 卫洛抱着潞安回到房中,他本想说她几句的,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看着面无血色躺在床上潞安,腿伤颇为严重,他为她正骨的整个过程,她竟然像是没有任何知觉一般,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他把药熬好端着她面前,她还是一动不动,最后他用蛮力强行扳开她的嘴灌下去,看着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毫无反应,卫洛真的没有一点办法。 而就在他受不了想骂她的时候,忽然有人在外敲了敲门。 “干什么!”卫洛一肚子的火气正无处发泄。 门外的暗卫一怔,只得道:“统领,你吩咐让去查的事有眉目了。” 卫洛狠狠瞪了依旧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反应的潞安一眼,有些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只得对暗卫道:“走!去看看!” 卫洛跟着那人走了。 两人快马而行却来到郊外僻静一处荒废的古刹方才停下。 “人究竟在哪儿?” 暗卫道:“之前我收到的消息就是在这里等。” 卫洛眉头皱了皱,“谁给的消息?” “是秦泰!他奉命去浙北,后来我在书斋受到他留下的消息,就是这里。” 卫洛眼神越发凝重起来,秦泰是受到左亭衣之命赶赴浙北的,当时还是他感觉到沈依澜那边有异动这才告诉主上,但是当时沈家前往浙北,他们还以为他们是想打探玉川王的消息,所以在这个地方有些忽略了,因此主上也只是说看着而已。这才只派出了秦泰跟着而已。 可是秦泰数日以来再也没有消息传来,这也让感觉很奇怪,这好不容易有了消息,卫洛却感觉越发的不妥。 他眼皮骤然一跳,转身望着那暗卫道:“除了留下这个地名之外,还有什么没有?” 暗卫想了想,“我也正觉得奇怪,这留下这个地名,其他的还真没有!” “坏了!快走!”说时迟那时快,卫洛揪住暗卫的衣领就要往后退去。 而就在他们身形刚动,从古刹里面忽的急速飞出一道影子。 暗卫想也不想伸手去接,卫洛凭着本能,骤然拔剑出鞘,他错身闪过暗卫身前,手中长剑已然送出,正对着那影子劈去,与此同时,他拖着暗卫齐齐向后跃起。 长剑哗啦一声,劈开前面东西,轰动落在地上。 此刻卫洛也是落到,两人再看向地上的竟然是一副棺材,只是这棺材被卫洛一剑劈开,从里面跌出一具尸体来。 暗卫一看,骤然出口,“秦泰!” 只见棺材中的那具尸体竟然就是奉命前往浙北跟着沈家的秦泰,而此刻秦泰纵然死了,他赤裸的上身全是伤痕,鞭伤、烙伤,浑身上下竟然找不到一处完好的肌肤,可以看出这人是受尽了折磨而死的。 卫洛拖着暗卫就要离去,而这时一个声音徐徐从里面传出来。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四周忽然传来纷乱的脚步,火把瞬间从四面八方亮起,把整个废弃的古刹照的宛如白昼。 一人锦衣皂靴从里面走了出来。 卫洛定睛一看,来人竟然是谢吟风! 谢吟风冷笑道:“原来这人叫秦泰啊!虽然他死了,但是本王想知道的也知道了。” “胡说!秦泰不会说的!”那么暗卫素来与秦泰交好,见他这般死去,心里自然格外愤怒。 谢吟风笑了,“你以为他不说就行了么?”他忽然抬手拍了几下,有人从古刹深处走了出来。 一名身形羸瘦的男子正被另一人押着走了出来。 卫洛一见,眼离开眯了起来,那个羸瘦的男人他认识,正是清汝。 清汝怯生生的看着周围的一起,说不害怕是假的,他的双腿发软连路都走不动。可是当他看到卫洛是竟然也是极为意外。 卫洛一见清汝瞬间就明白了谢吟风的本意,他眸中一寒,心里下定决心今日之事太过重要,清汝必须死!他若不死,会给左亭衣带来无穷无尽的后患!他目光扫过周围,却发现四周竟然埋伏了不下数十人,他要在这么多人中杀了清汝太难,权衡利弊之下,他当机立断对身边暗卫道:“走!我们必须活着一人把今日之事告诉主上!” “想走?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谢吟风从卫洛眼中瞬间看出他的算计,他手一挥,又有数人从古刹内里杀了出来。 以二抵三十! 这是必败的局面! 卫洛手中长剑剑刃早已被砍崩数到口子,而面前又有一刀迎面砍来,他举剑格挡,长剑顿时不堪重负从中间断开,对手那刀余力瞬间砍在卫洛肩头,锁骨当场骨折。 卫洛一脚踹开那人,他把手中断剑对着清汝掷去! 清汝吓得差点尿了,看着正对自己面门扔来的断剑,他双腿一软,顿时跪在地上,旁边早有看守的侍卫一剑隔开,看着瑟瑟发抖的清汝极为不屑的哼了一声! 跟着卫洛同来的那么暗卫早已身中数刀,眼看就要不行,却还是记住卫洛刚才说的,他一咬牙迎着无数的利刃,他扑了过去,为卫洛赢得了宝贵的机会。 卫洛看准这个机会,从追杀中逃了出去,他翻身上马从靴筒里拔出匕首对着马臀狠狠就是一刀,马儿刺痛发足狂奔。 卫洛刚走,那么暗卫已经被众人乱刀砍死。 谢吟风的心腹看了看死透了的暗卫,这才对谢吟风道:“小公爷,跑了一个,追么?” 谢吟风摆了摆手,“不用了!今日来最主要的就是确认一件事而已,现在有了结果,多杀一个人少杀一个人对大局没有影响。”他说着对着早已吓破胆的清汝道:“刚才那人你好像认识?” 清汝吓得三魂七魄只剩下一魂一魄了,下意识的点头道:“认识认识!当年奴家被卖到青馆时,这人早就在里面当小厮了。后来是跟着清銮一起逃走了的。” 得到这个消息,谢吟风忽然把手中折扇甩开,悠然的摇着,“哈哈!很好!” 卫洛一路奔跑,可是身上伤太重,失血过多的他根本没有力气勒住马缰,最后从马背上摔落下来,滚到路边暗处。 卫洛咬牙想着爬也要爬回左府去,可是,他眼前一片恍惚,连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清楚。 而这时,旁边路过一人,他猛地一把伸手握住那人脚踝,“救我……” 吱嘎一声轻响,有人推开窗棂,阳光在这时照了进来。 有脚步急急匆匆的由远及近。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他怎么样了?没事吧?” 一个格外好听的女声说道:“放心吧!伤得很重,可是命抱住了。现在伤口全都缝合了,血也止住了,他就是有些失血过多,好好养养,过了几个月就好了。” “依依,你可真行啊!” 卫洛浑浑噩噩之中,忽然听到依依两个字,心里如遭雷击,他猛地一下惊醒过来,骤然起身,却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床上,一转身却见到旁边桌前坐着两个人。 沈依依和聂小楼! 聂小楼见他醒了,连忙过来,“卫洛你总算是醒了,知不知道是谁伤的你?幸好昨晚你遇见的人是我。”他昨晚回去刚刚路过,斜刺里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来握着他脚踝,吓得他大叫一声,还以为遇到鬼了,这事说出去可真够丢人的。 卫洛一怔,猛烈想起昨晚的事,他张嘴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哑得不像话。 “你失血过多是这样的,现在你得先休息。”沈依依一面收拾着手里的东西,一面说道。 卫洛哪能歇着,他急道:“主上呢!快带我去见主上。” 聂小楼觉得这事不对劲了,他眉心一拢,“怎么回事?” “谢吟风他找到清汝!” 聂小楼脸色瞬间一变,他道:“不好!亭衣一早就上朝去了。” 沈依依奇道:“清汝?谁是清汝?” 聂小楼不再多言,可是神色却变得极为难看起来,卫洛脸色本来就是因为失血而苍白,现在更甚灰败之色,他看着两人道:“一定要把这事赶快告诉主上,让他早作准备,否则后患无穷!” 聂小楼骤然起身,“亭衣上朝,现在根本没有办法传递消息。你先养伤,我去宣府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实在不行我偷进皇宫去。” 沈依依道:“我跟你去。” 聂小楼回头一个眼神止住她。“这事是亭衣的事情,你若是心里有疑问得问他去。我先走了。” 沈依依把目光转向卫洛,“小楼不说,难道你也不说?”她隐隐觉得这事应该是件大事,值得谢吟风如此大动干戈,卫洛也伤得这么重,特别是小楼一听到清汝这个名字脸都变了。 “清汝,听这名字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子?” 卫洛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能说么?可是沈依依这副模样摆明了是用女主人吃醋的架势,他很想立刻晕过去,可是为什么,服下沈依依的药后,竟然会这么清醒,太痛苦了! “沈姑娘,您行行好,别问属下了。这件事,主上曾经说过,不允许向任何人提起,您就饶了属下吧。” 沈依依眼睛半眯看着卫洛,卫洛瞬间感觉这动作怎么那么像主上? 第一百七十七章 尴尬的过往 皇宫朝堂上 轩辕云霄正安排着让君琰择日送玉蘅公主回国之事。一应处理完毕后,他刚让孟公公宣布退朝,就在这时,君昊忽然开了口。 “父皇!” “老三,你有什么事吗?”他头一不抬随口这么一说,“若是有事,去朕上书房去说。” 君昊听着轩辕云霄的口气好像自己说的永远都是不重要的事,所以他才特意让自己去上书房,为的就是不让自己在众臣面前说来丢人么? 一想到这一点,君昊心里顿时烧起一把熊熊怒火来。 同样都是你的孩子,为什么要这么区别的对待?那个人还是你的私生子,还在那些不堪入目的地方带过那么久,你却一点都不介意,这两年来还不断的加以重任。 想到这里,君昊别具深意的剜了左亭衣一眼。左亭衣眼眯了眯,心里想着君昊又打什么鬼主意,而当他将目光移向谢吟风处时,谢吟风正往着这边来。目光中有着难得的嚣张。 君琰就站在君昊身边,他也看到了君昊与谢吟风之间的眼神交流。看样子应该是谢吟风在暗中指使的。 他也同样是在疑惑究竟是什么事时,君昊竟然得意的扫了他一眼,目中带着挑衅与得意。 君昊冷眼看着身边的弟弟,他竟然娶了雍国的女主,倒还真是出尽风头,不过细细一想,他娶了苏玉蘅,说不定就会跟着去雍国,那么今日自己若是立了一功的话,这太子之位自然而然的就会落到自己头上。 想到这里,君昊不由自主的笑了笑。 轩辕云霄有些疑惑看着下面众人。 “老三,你又在胡说些什么?” 被父亲瞧不起,君昊愤愤不平,他道:“父皇!这事非同小可,有关国祚,事关我大商朝的体面,众臣都有权利知晓的!” “你能知道什么事关国祚之事?”自从襄赣赈灾银两被劫之事后,他对这个老三就不太抱什么希望,更别说他还知道君昊府中妻妾争风吃醋之事,连自己府中的女人都摆不平他能有什么本事! “别胡闹了,退朝!”轩辕云霄有些不悦了。 君昊见到父皇根本就不把自己当回事,他一急道:“父皇听儿臣说,这事真的太过重要,要是传出去会被九域其他国度笑话的,说我堂堂大商朝的朝中大臣一品大员竟然出生青馆花楼!” 青馆花楼四个字话音刚落,众臣之中瞬间一片哗然! 左亭衣身体微不可察的颤了一颤! “谁!你说谁出自青馆花楼?把话说清楚!”轩辕云霄已经站起身来刚刚走了一步,听到君昊这么一说,他骤然驻足,霍然转身,一双犀利的眸子死死盯着君昊。 君昊被这狠戾的目光看的是浑身一凛,他下意识的指着左亭衣道:“就是刑部尚书左亭衣!” “什么!” “不会吧!” “怎么可能!” 这事如同在朝中炸开了锅! 大家齐刷刷的把目光望过去,看向左亭衣。 所有的目光在瞬间击中在了左亭衣的身上,他被所有目光望着,身体仿佛压了千金重担。 他迎着众人的目光抬头,看着身居在高位的轩辕云霄,他的父亲! 两人目光相对,轩辕云霄眸子情绪复杂,疑惑、怀疑、质问…… 左亭衣只是定定的看着,脑海之中顿时一片空白,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敛进了所有的情绪。 轩辕云霄骤然看着君昊,“你把话说清楚!这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君昊有一种大任担身的感觉,他指着左亭衣道:“此事千真万确,儿臣没有欺骗任何人,相反左亭衣刻意隐瞒这事,其心必然不轨!” 众人之前还心存怀疑左亭衣出自青馆花楼之事是否是君昊杜撰或者故意陷害的,可是,说道现在,左亭衣竟然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反驳都没有,大家心里就泛起了嘀咕,难道这事是真的?所以左亭衣连反驳都不能! 轩辕云霄脸色没变,可是胸膛却是剧烈的起伏着,他盯着君昊半响,又看了左亭衣片刻,过了好久,大家噤若寒蝉,整个朝堂之上连跟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直到大家都有些等不下去了,轩辕云霄这才开了口。 “你有何证据?” 君昊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有!” 一个字宛若晴天霹雳! “什么证据?” “微臣找了一个名叫清汝的人,他可是出了名的男娼,而据他所说,当年左大人可是与他一起被人卖进青馆的,而起他还说,左大人当初还当过小倌……” 轩辕云霄忽然身体晃了晃,一旁的孟公公骤然出手扶住他,轩辕云霄闭了眼,在龙椅上坐着喘息了片刻,好像缓过劲了,“你说的那个人呢?” “就在殿外!” “胡闹!”轩辕云霄愈发怒不可遏,竟然把一个男娼带到皇宫殿外,他怒气冲冲的看向君昊,片刻后,又盯着左亭衣,“亭衣,这事是真是假?” 左亭衣只是与他对望,却再也没说一句话! 左亭衣一旁的宣轻扬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暗中拉了拉左亭衣的衣袖,“亭衣,陛下问你,你倒是说句话啊!亭衣……” 没想到无论宣轻扬怎么说,左亭衣从头至尾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 轩辕云霄顿时一怒,他道:“左亭衣胆敢欺君,来人!先押入大牢!轻扬,你给朕看好了!那个叫什么清汝的人也一并叫给你处理!这事,明日再议!退朝!” 君昊愣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事情急转直下竟然又是这么一个结局!他话还没有说完呢。他还有更劲爆的消息都没有来得及说,怎么就退朝了。 “父皇!”他对着轩辕云霄的背影喊了一句,谢吟风连忙赶过来,伸手拉了君昊一把。 “殿下。”谢吟风与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君昊正憋了一肚子火,他对着谢吟风发火道:“怎么会这样?” “这事陛下既然已经做了安排,明日再说。陛下也需要时间来消化此事!” “什么嘛!”君昊无比郁闷埋怨起来。而谢吟风却把目光投向宣轻扬那边,感觉到谢吟风根本就没有听自己说,君昊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宣轻扬那边。 “父皇竟然把人让交给他?谁不知道他与左亭衣素来交好。你得想办办法给我看仔细了,别人宣轻扬暗中做了什么手脚,坏了我的大事才好!” “臣明白。” 几名殿前武士上来看着左亭衣,就要伸手去押解。 左亭衣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宣轻扬虽然处于震惊之中却还是相信亭衣,他对着那些武士恨道:“做什么!” “奉陛下之命押解罪臣左亭衣。” “放肆!”宣轻扬喝道:“没见到本王在这里么?有什么事只有本王担待!陛下只是暂时下令将左大人押入大牢,可是他还是刑部尚书!岂容你等在这里放肆!” 宣轻扬一番疾言厉色的呵斥,那些殿前武士倒也没太为难左亭衣,宣轻扬什么事也不清楚,他本想从左亭衣那里的个消息,却不想他始终一言不发,他急的直跺脚,又没有办法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左亭衣被押入牢中。 正当他打算去找皇后想办法时,却见到自己府中管家来了。 管家身边还领着一个马车夫正焦急的在宫门口候着,见到宣轻扬,管家道:“王爷,府中有事。” “又出了什么事?没见到我这里真忙着吗?”他火气一上,这边被押,那边又有事,他甚至连个头绪都没理出来。 管家看了身边车夫一眼,倒没说话了。 宣轻扬这才发觉那头戴斗笠的车夫很奇怪,而只见他把帽檐推了推,“小楼,你这是做什么?” 那马车夫还真是聂小楼乔装的,他低声道:“亭衣他人呢?卫洛有消息,说谢吟风打算暗害他,让他小心一个叫清汝的人。” “又是清汝!” “怎么你知道了?”聂小楼骤然色变,他急道:“你这么知道的?” 宣轻扬眉头一皱,“你得先说说这叫清汝的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今日朝堂上,老三说亭衣出自青馆花楼,还做过什么小倌,这可是大事啊!谁承想,亭衣竟然一句话也没说。现在陛下下令把他押入大牢,还让我看守。你说这是个什么事啊!亭衣他明明就是……” 他刚想说,亭衣他明明就是陛下的血脉,这事陛下心里清楚才是,怎么会这样? 可是这事更秘辛,他立刻住嘴,“你来的太迟了,你还是想告诉这究竟是这么一回事?君昊和谢吟风他们是怎么找到这个人的?我们才能想办法,只有一夜的时间。陛下说了,明日一早再议。” 聂小楼一跺脚道:“我哪有什么办法!大不了,今天晚上我闯进牢里把人救走!” “你疯了!”宣轻扬忍不住对他吼道:“你这么一来,亭衣愈发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你这不是害人么!” 聂小楼极不服气,“我就这一个办法,要不然你来想!” “我可是什么都不清楚好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一旁的管家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忍不住插嘴道:“要不,去找沈姑娘想想办法?” 他不过是想平息两人怒气,却不想两人异口同声道:“她能做什么?” 聂小楼道:“她除了会医术,难不成让她做个假死药,好让亭衣有办法出来?” 宣轻扬瞪了聂小楼一眼,“她向来鬼主意最多!这个主意好!走,去找她!”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一起面对 此时,昨晚为卫洛治伤忙了一宿没睡的沈依依刚刚又配了几贴药,有些犯困,她坐在圆椅上,正靠着桌子刚刚入梦,耳边就听到有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 寇珠和沈乐康看着沈依依一宿没睡,他们都很心疼她,好不容易见她俯在桌案上打个盹,这才刚刚歇着,宣轻扬和聂小楼怎么一起跑来了。 寇珠手叉腰对着两人吼道:“你是要把我依依姐给累死啊!” 宣轻扬长眉一佻,他道:“没时间了!沈依依她人呢?” 聂小楼知道寇珠是好心心疼沈依依,可是现在连亭衣都下了大牢,最可气的是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搞得,都不为自己辩解一句。 他急忙解释道:“寇珠、乐看你们别闹了,真有急事找依依。” 沈依依被他们说话声给吵醒了,她揉了揉眼睛,就着旁边铜盆里的水浇了些在脸上,让自己清醒一些,正打算去院子里,她之前一直问卫洛,却始终没有个结果,这下正好,他们找上门了,她要亲自去问问他们。 她刚刚推开门,还没走到院子口,就见到荣叔一脸阴沉的走了过来,拦住了沈依依的去路。 “怎么了荣叔?” 荣叔向外看了看,看样子,寇珠也是他故意安排在外拦住宣轻扬和聂小楼他们的。 “姑娘,进屋说。” 荣叔先一步拖着沈依依回房,“刚才老夫人派人来说,说左大人被陛下下了大牢了。” 沈依依一惊,猛然想到今早卫洛说的事。看来谢吟风他们行动了,还真对左亭衣有了打击。 而她看着荣叔一脸严肃,想到韩老太太特意来说,自然是另有用意,她连忙道:“您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荣叔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道:“三殿下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人来,说是左大人的旧识,还说,左大人曾经在青馆花楼里待过。” 他说道那四个字时,特意停顿了一下,又看了沈依依一眼,意思像是在问,你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么? 沈依依还真没反应过来,她愣了愣,“男人也能出身青楼?” 这个话题让他一个大男人跟一个黄花小姑娘解释,着实有些为难,他咽了口口水勉强点点头,“这个,我朝从前朝起,就有男风的喜好,所以,男人之中也是有花魁这么一说的。” 沈依依面色大窘,她点点头,却又摇摇头,“不对!你是说左亭衣他是……” “大概是这么个意思。”荣叔说道,猛然醒悟自己这个带话好像带跑题了,他连忙更正道:“老夫人的意思是,这事可大可小,姑娘您还没有答应嫁给左大人,若是这事是真的,对您名声不会太好,所以,我让寇珠和乐康他们拖住魏国公他们,若姑娘不想蹚这道浑水,我这就带您去韩府。相信魏国公他们总不会硬闯吧。” 沈依依竟然没有半点犹豫,“我不会走!这事我得亲自去问他!” “姑娘!”荣叔急道:“您难道不明白么,左大人已经下了大牢,明日陛下会亲自过问,如果这事是假的,魏国公他们就不会亲自跑来找您了。明日一旦确定了,左大人的前途尽毁,您又何必……” 沈依依截断他的话,“荣叔,我知道你和老夫人都是在为我着想,可是,这件事不单单只是他左亭衣一个人的事,我既然爱了这个人,就会接受他的全部!若是我只顾着自己,那我也不配是沈依依了。” 她微微笑着,并不因为这些而有一丝的变心。 荣叔吃惊的看着她,忽然他发现,以前大家都以为是左亭衣是爱着沈依依的,而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沈依依对左亭衣的心意竟然是如此的深厚,如此的坚定! 但愿这是上天对他们感情的一个考验吧! 沈依依拍了拍荣叔的肩头,没有犹豫,没有疑惑的向外跨步,脚步是如此的沉着稳定! 寇珠和乐康就这么挡在院子门口处,宣轻扬和聂小楼好话说尽,他们就是不让,他们一咬牙打算硬闯时,忽然一抬头,见到沈依依一脸微笑淡定的看着他们。 “依依……” 沈依依点了点头,先让寇珠和乐康下去。 她抢在他们开口前说道:“事情我大概也知道了,亭衣既然已经被下了大牢,现在只有我们能帮他了。你们捡重点的说!我需要知道所有的事实和事实的全部!” 她语速有些快,可是条理却格外的清晰,一时间身后两人全都愣住了。 沈依依前面走了几步发觉身后没人跟上,她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道:“还不快走!” “哦!是,是!” 聂小楼和宣轻扬对视一眼,眼神交汇间都带着几分敬佩。 “我的马车就在外面,我们先上马车,边走边说。” 宣轻扬一把替沈依依撩开车帘,丝毫没有半点自己身为魏国公竟然为一个平民女子服务而显得诡异的自觉。 马车上,宣轻扬大致先将今日在朝堂上发生的一切说了。 沈依依奇道:“是君昊提出的么?” 宣轻扬点点头,“虽然是他说出来的,可是,应该是谢吟风的主意。” “君琰有没有说什么?”她忽然提起这个。 宣轻扬感觉有些奇怪,倒也认真想了想说道:“好像他也觉得很奇怪,我想起来了,听到这事时,他虽然有些意外的看了亭衣一眼,可是,眼中好想另有深意。” 沈依依没有再说心里的打算,如果这事君琰没有出手的话,她只需要提防君昊与谢吟风就行了。 她又将目光转到聂小楼那边,“事已至此,你还打算让我亲自去问亭衣么?” 聂小楼显得格外微妙的看了沈依依一眼,“刚刚我和轻扬商量过,现在亭衣。陛下是交给他看管的,所以我们可以想办法送你过去,有些事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知道的也并不算太多,亭衣对这事很在意,如果你真想知道,你还是亲自去问的好。” 皇宫大牢 沈依依换上侍卫服饰跟在宣轻扬身后。 进入牢房,大家见到是魏国公,都知道他是奉命看守,所以也没多加阻拦。他轻易就带着扮作侍卫的沈依依进入大牢之中。 “刑部尚书左大人被关在哪来?”宣轻扬问道。 旁边一个狱卒连忙过来,赔笑道:“回魏国公的话,左大人在最里面,因为陛下有令,小的们不敢违抗,也只能找了间略微干净安静的牢房,魏国公这边请,小的这就给您带路。” 宣轻扬点点头,一脸严肃的走着,可是暗中还是塞了一锭银子给那狱卒。 狱卒口里说着使不得使不得,却还是飞快的接过银子往怀里一塞。 到了最尽头,左亭衣呆呆的坐着。 这里阴暗潮湿,甚至还有老鼠正明目张胆的的爬着,压根就不害怕人。这间牢房旁边倒没关着其他人,可是,依旧有恶臭,有些枯草上面都生着厚厚的霉菌,这就算是狱卒口中说的干净安静的房间? 沈依依眉头紧紧拧着,她看着抱腿坐在枯草上左亭衣,不知怎么的,心里骤然抽痛起来,若不是旁边有狱卒,她一定跑过去了。 狱卒知道他们有事要谈,所以无比乖觉的把脑门打开,自己就退下了,“国公爷,您请便,小的先告退了,若有事,您只管吩咐一声!” “好的!你先退下吧。” 等狱卒走远后,宣轻扬看了左亭衣一眼,自己来了这么久了,他竟然一个眼神都没有看过来,看来这事对他打击很大! 真的如同小楼所说,这事真要问出个所以然来,还得看沈依依了。 宣轻扬对沈依依低声说道:“你去看看他,我在外面给你守着。” 沈依依点点头,向着左亭衣走了两步。可是却再也没有办法走去。因为她看到左亭衣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沈依依在距离他还有半步的距离处蹲下,她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头,她轻轻开口,“亭衣……” 他一身月白色的锦衣素袍,就算在这样的地方,就算现在的他看起来有些颓废,却无法让他清华高洁的气质有半点损伤。 可是,却让她格外的心疼。 “亭衣!”她微微加重了语气。 左亭衣叹了一口,他缓缓转过头来,看着沈依依,他也想过她若知道自己被下了大牢,也一定会为自己奔走,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她既然会亲自到这里来。 这着实让他意外! 可是他开口了,从今日到现在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依依,你不应该到这里来的,这个地方不适合你。“ 沈依依一愣,她挪到他面前,抬头只看着他的眼眸,“为什么?这个地方也不适合你,你若不想待在这里,没有人能强求,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做?” 左亭衣想移开目光,却发现自己的视线牢牢被她虏获,“我能做什么?你说知道的那些都是事实!” “那又如何?”她忽然高傲的说道。 左亭衣侧目看她,“你不介意?不介意我的出身?谢吟风他们说得不错,我的确在青馆花楼待过,无论我怎么做,这是事实!” “那又如何?” 沈依依再一次问,直问的左亭衣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是认真的!就算那些事都是真的,那又如何?” 沈依依一手握紧左亭衣的手,“你也说过,那些事是过去的。和现在的你没有任何关系。只是那些事很不巧的被有心之人找出来故意针对。我们需要的只是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不是去追究当年那些事。你故意一言不发,是想一个人扛着么?你已经向我求婚了,而我也答应要嫁给你,这也是事实。既然是事实,就注定了这是我们两人共同的劫,一起面对好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平静陈述 左亭衣彻底的愣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沈依依会亲口对他说出这番话来。 而在大牢门外的宣轻扬也听到了这话,他微微侧目向着里面,沈依依的话也让他有些触动。 这样的女子简直可以说是奇女子!他认真想了想自己府中那些个个娇媚如花的美人们,若是自己真有了什么事,可以想象她们一定各自逃命,没有谁会像是沈依依这般冒着杀头的危险替自己四处奔走,甚至连这样来看一面都不会。 想到这里,宣轻扬愈发觉得有些寒心,心里盘算着等回去后,他一定把那些人全都遣散了算了,百花丛中又算得了什么!他忽然觉得只要一个真心相许真心相守的人才是最好的! 亭衣,你能遇上沈依依,还真是有福之人! 牢房里的两人完全没有想到他们的对话竟然影响到一个素来风流的人要告别风流了! 左亭衣心里轰隆触动,他紧紧反手握紧沈依依的手,凝视着她的眸子。在青楼的经历对左亭衣而言就是难以启齿的伤疤,可是,现在他却发觉自己没有什么不能告诉她的。 他忽然觉得心里一块压了他很多年的大石头卸了下来,顿时感觉轻松了很多。 他这才说道:“我的的确确在那里待过,可是,当年的事并不是他们说的那般!” “好!你告诉我,我来想办法!” 左亭衣释然而笑,“我其实并没有收到任何侵犯,当年我才十岁……” 十五年前的左亭衣并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真实的身份。 当他从一出生就在一座宅子里,而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宅子,每日里都会有人给他送来吃的喝的。 吃穿用度一应都是极好的,可是他却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而在他身边有一个嬷嬷从他小时候起就一直负责照顾他。 可是那个嬷嬷却是个哑巴,她没有办法教会他说话,更加没有办法告诉她事实的真相,就算她写下来,那时候的左亭衣也不认识字。 就在这种状态之下他逐渐长大。 直到他五岁的时候,有个公公来看他,这才发觉他竟然不会说话。 那公公这才察觉了事情变得有些不受控制,而从那天起,那公公也就没有离开宅子,和嬷嬷一起负责照顾他,他重新学会说话,发出声音,读书识字,初学无意。 逐渐的长大的他也并没有绝对有什么不妥,他从一生下来就在这里,他从来都不知道外面的一起,后来他慢慢的离开生长的院子,他才发现在院子外面还有院子,这里似乎要比他想象中的更宽大! 他这才见到了除了嬷嬷和那位公公以外的第三个人。 而那些都是侍卫,却是奉命看守的! 虽然年幼,可是,他却极为聪明,从一点一点的蛛丝马迹中,他知道了自己是被人变相软禁在这里的。 那天他刚刚十岁,而从那天开始,他就想着要出去了。不过,就在他还没有实施行动的时候,有人提他先一步采取了行动。 一群蒙面人攻打了这座格外僻静不为外人所知的山庄,嬷嬷死在了乱箭之下,公公一直扶着他,直到他一人之力难敌众人。 左亭衣亲眼看到那位公公被那群蒙面黑衣人一刀砍断手,一刀砍断脚,以一种极为残忍的方法将其肢解而亡。 正是在那一天起,左亭衣才离开了生活了整整十年的山庄。 他被黑衣人所俘虏,又捆着他的双手双脚,又以黑布覆盖他的双眼,被丢在了棺材里。 在那幽暗狭小的空间里,左亭衣浑浑噩噩过了不知道多久,当棺材被人打开时,他竟然发现自己来到一个装潢布置都格外花哨的地方。 而到了这里,当他见到那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在他面前自称为宝妈时,他才知道自己被卖掉,而卖到的地方竟然是只有在书上才看到的所谓的青楼妓院! 他从来都不知道男人也能成为花魁! 后来,他亲眼看到一个比他稍微大一些的男孩子被强行换上女装,脸上涂抹着胭脂接客时,他才惊然察觉这个地方就是炼狱! “我一定要逃!我不能在那个地方待!所以,我尝试了无数的办法逃走!”左亭衣以一种极为平静的语气说着那些至今为止也历历在目的,让人悲伤绝望的往事。 “可是,鸨妈找的这些男孩子来,也怕他们有一天长大长壮大了会有异心,认为保持羸弱的身体,她每天只给我们一顿饭,让我们饿得头晕眼花,手脚无力,根本没有力气去逃走。”左亭衣忽的淡淡一笑,好像在说着那天气候不错的样子。 “你知道吗?那是我长那么大以来,第一次知道饥饿是怎么一种感觉。那种饿,就像是一只爪子在你的心里狠狠的挠着,难受极了,可是,你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沈依依格外认真的听着。面上平静,可是心里却隐隐作痛,小时的他究竟经历过什么苦难的日子。 左亭衣接着说道,“我想要离开那里心,却没有一天断过!” 为了逃出那里,就算好几次被生生饿晕过去,他也想尽办法。逃跑次数之多,逃跑花样不断翻新,好几次差点成功。 半年的光景,让整个青楼里的那些人都有些佩服他竟然能想出这么多的花样来,而每一次逃跑失败后换来的就是一顿毒打。 可是他从未退缩过,因为毒打后,必然不能接客!所以,在这种诡异的恶性循环之下,左亭衣倒也以一种惨烈的方式保全了自己。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认识了卫洛卫城兄弟二人。他们也是被人卖来的,不过因为长得模样不是太讨喜,所以,鸨妈只是微微训练了安排他们做端茶递水以打扫院落的事。 一次逃跑失败后,左亭衣被生生打断了一条腿,打断了,鸨妈怕以后瘸了影响生意又让人请来了大夫。大夫为他正骨,卫洛在旁边侍候着,在正骨的整个过程中,左亭衣竟然没有吭过一声。 卫洛趁着没人时,便悄悄问他,“你为什么要跑?” “我要离开这里!” “你跑不掉的,认命吧,你看那个和你一同被卖来的清汝,他乖乖的做学,从来没挨打过,还有肉吃。你这是何苦?” 左亭衣冷笑起来,再不多说一句。可是卫洛却记住了这个格外特别的男孩,打从心底对他敬佩。 而后来,左亭衣腿好之后,鸨妈决定不能再这么放任他下去,她觉得清銮这孩子心思太野,不好好驯服,早晚会惹出大麻烦来! 巧合,有个人看上了左亭衣,当夜,鸨妈决定让他清官! 得到这个消息,卫洛第一时间就悄悄跑来告诉他。“你也别想逃了,宝妈说了,这次你就算是逃,她宁可打断你的双腿也要把你送上床去!” 幼时的左亭衣心里怀着无尽的恨意,他不会就这样束手就擒,他暗中藏了一把剪刀在上了夹板的腿里。 就在那晚,他手里拿着剪刀狠狠刺进了那个脑满肠肥的男人的心口! 看着鲜血从那人胸口飞溅出来。他害怕极了,想到了那个被残忍肢解的公公,恨这个字从这时印刻进了他的脑海之中。 那人在剪刀刺进心口的瞬间,发出了惨烈的叫喊! 左亭衣知道这声喊一定会引来其他人。他连忙推开二楼的窗户,又把被单在桌子腿上随意缠住,另一半丢出窗外,他还不忘从那个男人身上搜走所有的钱,最后才躲在床底下。 不一会儿,听到动静的人全都涌了进来。 “啊!杀人了!” 大家看到吊在窗户外的床单,都以为他从窗户外面逃了出去。而到窗外一看,还真隐约有个影子向着远处奔跑着。 “追!追上那个兔崽子!” 紧跟着很多人都追了出去,而这时,卫洛却无意中发现左亭衣的一小块衣角露在外面。他惊讶的发觉他并没有逃走,他在别人发现之前,悄悄的用脚把那衣角踢进去。 后来追出去的人自然没有找到人,因为这里出了人命,后来有官兵来了,带走了鸨妈,又把整个青馆给查封了。 谁也没想到一直找不到人的左亭衣,竟然就在这床底下藏了整整十天! 唯一知道他下落的只有卫洛一人,每天晚上卫洛便偷一些馒头冷饭来送给他,靠着卫洛送的吃的,和他之前准备的点心,左亭衣躲到整个事情快要被人淡忘,而后来封条撤了。 鸨妈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关系又被重新放了出来,她看着房子怎么也感觉到晦气,便让所有姑娘都搬出来,重新找了工匠来翻新装修。 借着大家全都搬走的机会,左亭衣这才从床底下钻了出来。 而那一晚,他便和卫洛、卫城兄弟两人漏夜离开。 沈依依听到他离开后,这才松了一口气,紧紧揪住的心这才松下来,她道:“幸好你逃了!” 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究竟得靠着多大的毅力才能在那种坏境之下在床底下坚持整整十日,足足等到风头过去后才安全而出,而他甚至算好了,鸨妈会被放回了,更加笃定她会重新装修,他的心思得有多深沉。 沈依依听到说完事情的经过,她忽然注意到这当中的关键,“你说你杀了那人!那么这事应该就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就算是那个叫清汝的人也知道,可是以君昊所说的,他根本就没有提过这一点。” 沈依依惊然看着左亭衣道:“他是故意隐瞒的!或者应该所不是他,就是君昊他们!” 这分明就是一个局!设定来故意陷害的,而因为左亭衣太过在意这件事,所以才能陷进去。 第一百八十章 我有办法 想到这里,沈依依看向左亭衣。这是沈依依第一次觉得左亭衣也有柔弱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心瞬间就软得不行。 既然知道事情的经过,以及问题的所在,就好办!忽然间沈依依猛地一拍大腿道:“我有办法了!” 这声音有些大,外面的宣轻扬吓了一跳,可是他也听到沈依依的声音,顾不得其他反身进来道:“你有什么办法?” 沈依依长眉一挑,“就是要那个叫清汝的人说出事实的真相!”而她也没有忽略另一个重要点,“你说当初你在山庄里住着,是忽然有蒙面人闯进去杀了所有人,才掳走你的?” 左亭衣点点头。 “这就没道理了,谁会为了掳走一个孩子还特意要卖到青楼去而去杀人呢?杀人动机呢?”她大脑飞快的转动着,要想到一切所有的可能! “能那样杀了,除非是深仇大恨!”宣轻扬无意中说了一句,顿时引来沈依依和左亭衣双重注视! 宣轻扬被看得有些发毛,“你们两看着我做什么?我说出什么了么?” 左亭衣忽的淡淡一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看向沈依依。 沈依依一掌拍在宣轻扬肩头,“你太聪明了!说的对!只有深仇大恨才能这么做!” 宣轻扬看着两人心有灵犀的模样,可是他却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究竟想通什么,而自己又说对了什么。 “你直说吧,现在怎么做?” 沈依依沉凝片刻后,道:“亭衣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用做。”她说罢看了他一眼,转身而出。 现在 距离天亮也没有多少时间,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沈依依迅速回到医馆,此刻医馆里灯火通明,所有人都没有睡,而是在等着。 沈依依回到医馆就直接进了自己的实验室,她决定了要和左亭衣一起面对!而要化解这整个局,唯一的一个办法就是让清汝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实情,另外她还需要从轩辕云霄那里入手。 毕竟旁人说什么其实都是无关紧要的,最关键的是陛下的心思如何。 沈依依经过分析,陛下之所以在盛怒之下虽然将左亭衣下了大牢,却还是让宣轻扬负责看守,可以说明,他对这事还是有所保留的,甚至是他希望宣轻扬能有办法为左亭衣洗清罪名。 当初左亭衣居住的宅子那么隐蔽,一应俱全,还有人专门照顾和看守,就能证明,轩辕云霄是知道左亭衣的身份,更加清楚他是自己的孩子。 沈依依大胆的猜测,或许应该是君昊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事,这多少让轩辕云霄面上难堪,必须得想个极好的办法。 沈依依从实验室里取出了之前在雍朝大都研制出的噬魂散。 宣轻扬看着那粉色的粉末,“你要毒死清汝么?” 她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我要让清汝当着众人面翻供!” 这是极好的办法,可是宣轻扬却不认为沈依依真能办到。他摇了摇头,“你有把握吗?” 聂小楼得到消息也赶了过来,他听到宣轻扬说这样的丧气话,顿时给了他一个手肘,“你要相信依依!” 沈依依见到聂小楼,她都来不及放下手里的东西,直接吩咐道:“小楼,你得用最快的速度去查,当年究竟是谁绑架了亭衣的。我怀疑是玉川王,但是不管是不是他,你务必要想办法找到一些证据,把矛头指向他,可是,这样的证据又不能太明显到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直到这时,宣轻扬才彻底明白,刚才左亭衣和沈依依心有灵犀的缘故了! 她是要轩辕云霄心里对左亭衣带着愧疚之意,哪怕只有一点! 聂小楼点点头转身离去,就在他刚要走时,沈依依忽然又开口补充道:“这事若不行,你可以让君琰想办法帮忙。”、 她刚一说完,宣轻扬和聂小楼难得一直问道:“他会答应吗?” 沈依依定了定心神,淡淡说了一句,“他欠我一个人情。就算不为这个,他也不会轻易让君昊他们除掉亭衣的,除掉亭衣,这对他一点帮助也没有。他自然是很想要卖个人请给亭衣。放心吧,或许你们一出门,就有人巴巴的把你想要的东西放在你面前。” 沈依依说完再也不去看两人,而是埋头去研究她手里的药方。 可是那两人却都齐齐震住了!为了亭衣,她真的是算尽一切!看来她还真的比他们所想的更爱左亭衣。 当下众人分头行动起来。 沈依依昨夜为了给卫洛治伤已经是一宿没睡了,今晚也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卫洛撑着来到沈依依房中,他看着不停忙碌做着实验的她,忽然开口道:“姑娘,我们跟着主上都是心甘情愿的。” 沈依依眼睛通红,布满了血丝,听到这话,她才抬头,“你说什么?” 卫洛心道:主上没有告诉姑娘大月王朝的事,我究竟要不要告诉她呢?正当卫洛为了这事不停纠结没有结果的时候,沈依依已经又低头忙碌了。 沈依依从玻璃箱里取出一只小白鼠,她以银针沾染了一种透明的液体,对准小白鼠的大脑侧边扎了下去,“这里是神经系统,连接中枢神经,如果我能麻痹这一点,就能……”她一面研究着,一面再旁边用本子飞快的记录着,而在她手下的托盘上已经并列躺着三十多具小白鼠的尸体了。 天微微发亮,透出了一丝曙光洒下大地,沈依依却忽然感觉到旁边的灯光暗了暗,她一转头却发现晨风吹熄了一盏油灯,她正打算以火折子点燃时,竟然发现油灯里的油烧尽了。 她看了看外面,时间差不多了! 她紧紧握着手里的一支精巧的玻璃管子。 她深吸一口气,“亭衣,放心!” 她简单洗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些,刚一出门,就看到宣轻扬过来。他眼下一片黑青,看样子也一宿的忙碌没有休息。 他道:“依依,都好了!如你所说的,老四真的出手帮忙了。小楼那边也部署妥当。” 沈依依微微一笑,把手里的瓶子举了举道:“走吧!” 朝堂之上,轩辕云霄还没到,一众大臣就已经为了这事吵得不可开交。君昊早早的到了,他看了谢吟风一眼,以眼神询问,“昨夜没事吧。”他现在有些后悔,昨天就应该加快速度,逼得陛下当即做出决断,这样过了一夜,简直就是夜长梦多,他可真是一宿都没睡好。 谢吟风低声道:“臣一早就安排了人在看着,昨晚魏国公去看过左亭衣一次,后来听说,魏国公在府中转悠了一宿没睡,估计是想办法救人,可是却没办法,今早我看到他在马车里都是愁容满面的。” 听到这里,君昊才略微放下心来,他道:“这样最好,今天万万不可出什么岔子。左亭衣一天不死,我就不踏实!” 两人正说着,却见到孟公公扶着陛下出来。 轩辕云霄脸色有些不好,而宣轻扬也跟着他身后出来。 看到这里,君昊眉头紧皱,他担心有变,看了谢吟风一眼,而谢吟风这一太头正好与宣轻扬对视。 四目相对时,谢吟风看到宣轻扬有意无意的抬了抬下巴,脸上明明愁容满面的,可是眼中却没有办法忧虑的神色。 谢吟风皱了皱眉眉,只有压住心里所有的忐忑。 陛下发话,左亭衣和清汝都被带上了大堂之上。 第一次左亭衣跪在中央处,而这时有侍卫压着清汝上来,清汝看样子神情有些疲惫,见到陛下天颜时,竟然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看到这里,轩辕云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眼中多了几分不悦。 他扫了君昊一眼,“老三,这人就是你说证人?” 君昊上前一步道:“不错!正是!他名清汝,当年可是和左大人一同被卖进青楼的,左大人在青楼里发生的一起,这个清汝再清楚不过了。” 轩辕云霄冷眼打量了清汝,寒声道:“据实道来!” 清汝吓得浑身哆嗦,旁边的侍卫这才松手,而就在清汝旁边那侍卫送手的瞬间,清汝忽然浑身一颤,像是打了激灵。 他猛地跪在地上,头磕地,道:“草民清汝见过陛下。”同样的话,他重复了三四遍。 轩辕云霄有些不耐烦了道:“你直说!” 君昊一时觉得有些奇怪,他连忙催促道:“清汝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就行了。” 又过了片刻,在众人都有些不耐烦的情况下,清汝才开口道:“草民其实只见过左大人一面!” 众人哗然,之后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清汝身上,深怕漏掉他说的一个字。 而这时,他接着说道:“当初小的被人卖去的,而他……”他说着指了指左亭衣道:“他是被人关在棺材里强行卖去的。” 在场众人呼吸也在瞬间变得急促,“后来呢?” “后来……后来……”清汝说着,目光由刚开始的清醒变得有些混沌,可是这样的混沌却没有持续多久。 而谁也不知道,在宫殿门外,刚刚押送过清汝的那个侍卫背对着大门,帽檐压得极低,可是这人嘴却在微微一张一合。 口型却是恰好与里面说话的清汝一模一样! 第一百八十一章 风波暂停 大家都死死盯着清汝的嘴,听着他吐出的每一个字。 “后来,鸨妈就买了他,刚刚给了钱,忽然有个人从外面硬闯了进来,打算救走他,而这时又有一队蒙面黑衣人冲进来,顿时那一对黑衣人和那个人杀成了一团。而他就在这时趁乱逃走。” “啥?”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压根就没听明白清汝说的是什么。 可是君昊和谢吟风同时色变。 不对啊! 他们看向清汝,却见到清汝胆怯的道:“草民无意在京都见到左大人,想起了他就是当年关在棺材里的那个孩子,小的原本想用这事敲诈些钱回乡,没想到……”他说道这里,猛地叩头,“陛下饶命啊!小的不是故意要说谎的,只是,他确实被人卖到过青楼……” 大家好想也没听得太明白,可是陛下却听懂了! 他冷眼看着地上那人。 在此之前,他也让孟公公去查过,得到的消息与他所说相差不算太远。而他最能确定的就是清汝口中所说的那些黑衣人,正是玉川王派去的。 左亭衣的母亲是嫁给玉川王的,可是出嫁没多久,她就有了身孕,特别是玉川王还知道这孩子不是自己的,而是自己兄长的…… 玉川王自然是要报仇的!所以,也只有他能找到左亭衣藏身之处,也只有他能有本事纠集人马把山庄里的人杀尽。 而最后趁乱救出左亭衣的那人自然也是轩辕云霄之前派去保护左亭衣的公公,只是那人最后也死在乱刀之下。 昨日听到这事他也是太过震惊,今日他得到所有事情的真相,轩辕云霄脸色极为难看的扫了君昊一眼,他倒也不算是撒谎。左亭衣的的确确也是被卖到了青楼。 轩辕云霄看着端跪在下首的左亭衣,自始至终他都是这么的平静,更没有为自己分辨过一句,而他…… 唉,这孩子幼时吃了那么多苦。 轩辕云霄在这时的确有些心有愧疚,可是,他始终是被卖到过青楼,这事他虽然从未提起也是有道理,但是被君昊这么广而告之,若是不处理,他也无法给众臣一个交代。 轩辕云霄闭了眼,沉凝片刻后道:“左亭衣确有欺君,但念起立功无数,暂时停其刑部尚书之位。” 只是暂停了他的职位,也没有其他的处罚,宣轻扬还真松一口气,可是他松下的这一口气却憋在了君昊与谢吟风的心口。 清汝被判处斩刑,秋后执行,轩辕云霄话音一落,清汝一怔,嘴里喷出一口清水,骤然倒地。 孟公公连忙去查探,他道:“启奏陛下,他吓破胆死了!” 轩辕云霄所有气都洒在清汝身上。“这人包藏祸心,这么死太便宜了,来人拖下去挫骨扬灰!退朝!” 所有一切事宜因为清汝之死而暂时告一段落。 左亭衣坐在马车里,沈依依和聂小楼扮作车夫坐在外面赶车。 左亭衣目光落在帘子上,隔着一层薄薄的帘子,外面坐在那个惊才绝艳的女子,他的心有一丝暖意开始蔓延。 他忽然伸手贴在帘子上,外面的沈依依感觉到后背传来热度,她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她索性放松了身体,就靠着那手,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聂小楼忽然感觉到身边异动,他看了已经陷入熟睡的沈依依,手极快的,把她塞进了马车里,沈依依一进了马车,左亭衣骤然出手一把搂住她入怀。 她实在是太困了,身体微微扭动,在左亭衣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宣轻扬笑着主动跑了出去,他与聂小楼相视一笑,并肩坐着。 这辆马车穿过街道时,众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上一眼,哪有主子与下人坐在一起驾驶马车的啊! 左亭衣看着怀中的人,因为连续的疲惫,她脸色显得有些惨白翘楚,正安详宁静的躺在自己怀中,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她,甚至能感觉到她均匀的呼吸,呼出的热气全都喷在他的脖颈上,暖暖的,痒痒的。 修长如鸦色的眉下,长长的睫毛像是两把刷子,连投下的阴影都是如此好看的弧度,挺翘的鼻,红润性感的唇。这样一个绝色的女子,那一颗七窍玲珑心竟然全在自己身上。 想到这里,左亭衣心里忽的生出骄傲来。 “依依……”他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心里却在说道:我真想立刻就把你娶回家,永远这么搂住。 相较于这边的平静安宁,晋王府上却另一派风景! 今日府中的人都知道晋王的脾气不好,好像很生气。大家噤若寒蝉小心翼翼的侍候着。 谢吟风微微垂头立在下首。 君昊心里怒火一直在烧,他猛地一下端起茶盏就要喝,却发觉茶水有些烫,他骤然一把把茶盏使劲掼在地上。 桌案对面的谋士们大家都住嘴不敢多说一句话,就怕引火烧身。 茶盏摔落在地被砸得粉碎,茶末飞溅溅了众人一身。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君昊大骂着,可是却瞥到一旁的谢吟风,他这才收敛了怒气,他道:“竟然让他蒙混过关。父皇暂停他的职位,可是以他的能耐永不了多久,就会又得陛下宠信!好不容易老四离开了,落实父皇还念及左亭衣是他的血脉来过认祖归宗,本王筹谋这么久的事难道就这样算了么!” 从始至终谢吟风就没有多说一句话,因为他已经隐约察觉到,这事背后还有人在为左亭衣出谋划策,他怀疑是君琰,可是君琰要离开了,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做事想不通。 大家原本都是以君琰马首是瞻的,可是现在他却一言不发,君昊这边又逼得太紧,有人只好说道:“陛下,如若不然,趁着现在左亭衣大权旁落之际,出手杀之!” 有人提出,其他就算有其他意见也不敢多说。连忙附和,“对!杀了左亭衣,所有事情都是迎刃而解了。” 直接杀!简单粗暴的方式深得君昊心意。 君昊看了一旁未动的谢吟风道:“谢小公爷,你的看法呢?” 谢吟风想的是其他,根本就没有听他们在说些什么。随意点了点头,君昊见他也同意了,“好!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沈依依彻底睡醒已经是第二日中午了。她骤然睁开眼,却发现身边睡着一人。她本能的第一反应就是一拳挥过去。 左亭衣原本睡着,感觉到破风声,他骤然出掌,一掌包住沈依依的拳头,手顺势画了个半圆,卸去沈依依拳头挥出来的劲力,骤然睁眼,却是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 “好啊!谋杀亲夫?” 沈依依明显一愣,目光骤然聚焦,才看清睡着自己身边的人是左亭衣。 “喂!你怎么在我身边?”她连声埋怨起来。 “你先看看这是谁的床.”左亭衣不咸不淡的说着。 “……” 潞安瘸着一只腿一步一步艰难的挪到院子里,却听到房间里传来的沈依依的声音,她心好像被人狠狠捅了一刀似地,疼得呼吸都不能。 卫洛手上裹着绷带却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你或许不知道吧,今日的这一切,都是沈姑娘应得的。” 潞安骤然转眸,愤恨瞪着卫洛,“为什么是她应得?换做是我,就算要了我的命,我也会为了主上奔波。” 卫洛有些看不明白了,他皱紧眉头盯着潞安,“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有些人天生的就是那样夺目,而这样的人身边站在的人也应该是光彩夺目的。主上身边站着的那个人注定了就应该是沈姑娘。”他想了想又道:“就算主上身边的那人不是沈姑娘,也不会是你!” 他看着潞安眼中有一种倔强的执着,而这执着竟然有些让人感觉走火入魔了,他忽然发觉,那日主人或许就不应该留下潞安的性命,她死的倒也是一种解脱,这样活着,她只会越发的痛苦。 卫洛摇了摇头道:“别说和我没有提醒了,那日的错切不可再犯了,你知道的,主上最痛恨的是什么人!” 他临走前还特别嘱咐道:“慕述锦那人心思深沉,你不是他的对手,不要再听胡说了。” 潞安没去理睬卫洛离去的背影,她却看着院子里,那间屋子里有个她爱入骨髓的人,她忽然魔怔似的,兀自说道:“慕将军说过了,我才您值得去爱的人。主上,您现在只是没有看清楚而已,您只是受了那妖女的摆布,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就您的。” 潞安说着慢慢的走了。 而这时,沈依依凑巧正退开窗户,她看到潞安一闪而过的背影,她的眼微微眯起。潞安这人给她的感觉总是有些诡异,她已经主意她很久了,她发现她的目光有时在看向自己时带着浓浓的恨意…… 沈依依倏然转身看向左亭衣,“对了!那个叫潞安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历?” “你想知道?”左亭衣坏笑,“要不我把身边的下人全都换成男子如何?”他以为沈依依是在吃醋! 第一百八十二章 送君千里 沈依依看着手里的信函,上面的字迹她在熟悉不过了,这是君琰邪写的。 左亭衣明明知道这是君琰写给自己的,他却还是交给了她,并且找了个理由出去,不过是给她一个空间。 她看着左亭衣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撕开了的信函。 半刻钟后,左亭衣回来却见到沈依依正在换着衣服。 “怎么了?” “君琰他要走了。”君琰写信告诉她这个他唯一的朋友,他要远行,却把宣皇后托付给她照顾。说来,当时在左亭衣之事上,君琰出力不少,远远超出了沈依依的意料,特别是他竟然说服了孟公公,让他给了一份太重要的情报被轩辕云霄。这样一来,他不仅还了她之前的人情,还让她又欠下了他的人情。 人情,欠来还去,竟然都理不清楚了。 左亭衣没有说话,这事他自然是知道,可是沈依依却不清楚,他说道:“他护送玉蘅公主回雍国.” 沈依依微微点头,“苏玉衡?”旋即又笑了笑,“如果不出任何意外,他应该不会回来了吧。” “你想去送他?”左亭衣太懂她,“这个时候他怕是出城了,不过你若要去,我用风驰带你,一定能追上!大不了,送你直达雍朝。” 一匹快马随后驶出了左府,直奔城外, 他们到了城门口,见到了刚刚回来的宫人。 出了城,左亭衣快马加鞭,风驰带着两人疾驰而行。 山岗之上,左亭衣驻足指着下面那队蜿蜒而行的人马,在沈依依耳边低声道:“看,赶到了吧。” 君琰与苏玉蘅坐在马车里,他手里正拿着一个茶壶,茶壶微倾,水如一线注入杯中,杯中茶叶瞬间舒展开来。 他端了一个白瓷杯到苏玉蘅面前,带着清浅的笑意道:“这东西也是依依捣鼓出来的,你尝尝味道。” 苏玉蘅刚要伸手,却不想君琰微微撤手,眉眼带笑的看着她,眼神示意让她就着自己的手喝。 她只得俯身,茶一入口,带着微微的苦涩,回口却是无尽的甘甜,如同她此时此刻的心意,自己与他终究修得正果,“先苦后甘!”她扬眉笑看向君琰,赞叹道:“味道真是不错!” 君琰爽朗一笑,低头将苏玉蘅没有喝完的半杯茶一饮而尽,“我的手艺还差了那么一点,她的手艺是极好的。” 正说着,忽然芸夙从外面探头进来道:“公主,洛王殿下,依依姑娘她……” 苏玉蘅微微侧目看向君琰,君琰一怔,挽着玉蘅的手一同出了马车,看着驰骋而来的沈依依与左亭衣,他随即带着释然的笑对玉蘅道:“我临行前,让人送了封信给她,以作辞行,没想到她还是追来。” 他不着痕迹的与她解释,带她出来见沈依依时,还特意牵了自己的手,这的确让给她格外感动。 左亭衣勒马,沈依依翻身而下,她眉眼依旧带着那醉人的笑意,她一扬头瞪着君琰,“既然当我是朋友,怎么离开也不让我亲自来送?” 君琰看了她身后左亭衣一眼,对他微微点头,眼神传递一丝讯号。 苏玉蘅把手从君琰手中抽出来,她拍了拍他的肩头,下巴对着无人处指了指,“你们定有很多话要说,去那里吧。” 她说着跳下马车却走向左亭衣。“左大人,我有几句话想要对你说。” 左亭衣对着沈依依点点头,自己倒是先一步跟着苏玉蘅而去。 君琰走到沈依依面前,却也刻意保持了一点距离,他依旧带着那儒雅清贵的笑意,“依依。”他心里明明有很多话要和她说,可是真见了她,甫一出口,唤了她的名字后,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依依二字显得格外的珍贵。 “君琰。”依依点点头,她也有同样的感觉,到了最后,她总算说道:“我替亭衣谢谢你。” “不用。我欠你人情。” 两人说罢竟然发现没有话题再能继续了,君琰略带苦涩一笑道:“难道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这样客气么。” “是啊!不用的!” 沈依依倏忽一笑。 “他对你很好,你跟着应该会很幸福的,经过这一次事后,应该没有什么事能带给他伤害了。我看得出了,就算是为了你,他也会更加努力的。”君琰看了与苏玉蘅说着什么的左亭衣,此刻他的目光依旧凝聚在沈依依身上,只有同为男人才能明白眼中那种格外珍贵珍惜的眼神。 “只是,你们得小心,君昊不会就这么作罢的,还有藏在暗处的谢吟风,就连你的姐妹沈依澜你也得多加小心。”君琰把心中担忧的事全都说了出来,好像错过这次,将来就没有机会似的。 “如果你们真遇上什么事,你可以去找皇后,她会帮忙的。” 君琰说着,猛然想到什么,他从手上取下一枚戒指,这枚戒指乃是玉质的,品质极好的鸡血石,通体净透,红色如血,他无比郑重的交给沈依依道:“这是我母后送我的,你留着,如果用不着,你也能做个念想。” 沈依依看着放在手里的戒指,再抬头,君琰骤然上前,一把将她拥进怀里。那个拥抱是如此的紧,带着无尽的留恋不舍。 “你真不打算回来了么?”沈依依忍不住问道。君琰是她在这里除了聂小楼、宣轻扬之外唯一一个真正属于她的朋友、知己,他于她,如兄长、胜手足,若知己。她在看到他留下的信函时,猜到了他对这一切的厌倦,所以走的无比干脆潇洒,甚至放弃商朝的一切,包括他的母后。 “这一切于我再没有任何意义。亭衣有了你,我也有了玉蘅。”他说着看向远处的玉蘅,两人目光交汇时,会心一笑,他忽然发现玉蘅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在他心里扎了根。“放心,我不会不回来的。你与亭衣的喜酒,我怕是喝不了了,但是将来你们有了宝宝的时候,我一定会来亲自庆祝。” 沈依依心里感动,紧紧回抱着他。 苏玉蘅眼中闪过一丝光彩,她看着那边相拥的两人,曾经,她是那么想要沈依依的性命,现在看着他们这样的拥抱,忽然她发觉男女之间竟然也有这样真挚诚恳的友情,甚至可以为对方付出自己的性命,却无关风月。 她对着左亭衣道:“他们其实很让人感动和羡慕。”她在眼角处抹了一把,“放心吧,将来若有事,你们来雍朝。” 她知道这事也是君琰的心愿,她告诉左亭衣也是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左亭衣没有说话,却是报以微微一笑。 君琰与苏玉蘅走了。 沈依依靠在左亭衣的肩头,目送他们离开,两人之间没有多说一句话,可是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汇,他们却能明白对方心里所想。 左亭衣忽然捧起沈依依的手,她的掌中还握着君琰赠送给她的那枚玉戒指。他看了一眼说道:“他竟能把这个送你。” “有什么讲究么?” 左亭衣取下脖颈上挂着的缨络,他把戒指穿过去,系在沈依依的脖颈处,这是另一个男人送的,可是他却知道这代表什么。 他把缨络系上死结,这才说道:“这枚玉戒指我在轻扬那里见过,是他们宣家的东西。”他没有说,这东西其实还是象征宣家的身份,可以作为一个信物,而得到宣家的帮助。 他不需要,可是他却希望接着这个更能抱沈依依平安。而他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她不受到任何的伤害,而让这戒指真的只有一个当做念想的作用。 皇宫之中,皇后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她脸色惨白,旁边的阮嬷嬷无论怎么劝,却始终没有。 皇后只是这么坐着像是一株快要枯败的植物,毫无生机。 “娘娘,你何苦折磨着自己呢。”阮嬷嬷说着抹了一把眼泪。 宣轻煜眼角有泪划过,“为什么? 他为什么就算是走,也不来向我辞行呢?他为什么要去雍朝?难道我堂堂商朝就真的容不下他?还是说他根本就不想再见我?甚至同在一片天下他都不愿意!” 阮嬷嬷连忙劝道:“娘娘,不会的!这事说来也是陛下的旨意,或许是殿下走的太匆忙而没顾得上来与您辞行。” 宣轻煜眼中全是苦涩,“你不用劝我,我知道,他……”她说着,忽然剧烈的呛咳起来,这一咳竟然没有半分停止。阮嬷嬷连忙从怀中取来手巾递给宣皇后捂住嘴唇。 等了好久,她咳嗽渐止,她取下手巾,赫然发现手巾上一团猩红…… 阮嬷嬷吓得脸都白了,她一把拉住宣皇后的手,“娘娘,您这么会吐血了?您等着,奴婢这就去找御医!” 她说着赶忙就要去找人,却不想宣皇后一把扯住她的衣袖,她凄苦一笑,“不用了!琰儿不愿再见到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娘娘你怎么能这么想!殿下他暂时想不明白白,可是给他一些时间他会明白的。” 宣轻煜凄然笑着站了起来,她想走到窗边,可是才刚刚跨出一步,腿一软,眼前骤然一黑,顿时就晕了过去。 阮嬷嬷慌乱的去扶,同时急声大喊:“快!来人啊,传御医,娘娘晕过去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问诊中宫 接连几日,左亭衣竟然连自己的府邸也都不回了,就待在了沈依依的医馆之中,白天,沈依依忙着问诊,看诊。左亭衣就在旁边研磨,后来干脆揽下了替沈依依记录的工作。 这引得沈乐康极为不满。因为这在之前乃是他的工作。 沈乐康郁闷之下找到沈依依,用手势比划,左大人现在没有事可做吗?他是大人不应该是忙的脚不沾地的么。 沈依依微微一笑,自从清汝之事后,轩辕云霄暂时停了左亭衣的职,他此刻就是个赋闲在家的大闲人! 手里的时间一大把全都耗在了沈依依的医馆。白天帮忙,到了晚上就约着沈依依去去这座山无聊的数着星星,或者去另一座山看日出。没想到这些事,沈依依还真喜欢。 沈乐康看着沈依依,心想,或许只要跟他在一起,你做任何事都的高兴的吧。 沈依依笑着在乐康脑袋上揉了一把,“好啦!乖啊!你这个年纪应该多玩的,去找寇珠吧。” 打发了沈乐康,沈依依把今日最后一个病者处理好了,她洗了手对着左亭衣道:“对了,好像有好几天没见到轻扬了吧。” 左亭衣这才道:“他最近应该都没空。不过我估计他应该很快会来找你。” “怎么了?”朝堂上没有什么大事啊。 “皇后病重,御医们束手无策。若是再没有好转,他一定会来找你的。” “我?”沈依依用帕子抹了手,坐在左亭衣身边,随意整理着他记录的资料,“皇宫里御医们医术都是极好的,我能做什么?” 两人正说着,忽然门外响起了勒马声,左亭衣头也没抬,道:“看!一定是轻易。” 果然,就在他话音一落之时,宣轻扬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依依!” 沈依依剜了左亭衣一眼,这人口中说着再也不管皇宫之事,可是却对皇宫里的一切事宜了如指掌。 宣轻扬进了,都没时间给左亭衣打招呼直接拉着沈依依就要往外走。 沈依依手上还拿着东西,“喂!你做什么啊?” “跟我走,去皇宫!我姐姐病重,得全靠你了!” 沈依依郁闷的喊一声,“不能这样好吧!宣皇后是个什么情况我都不知道欸,再说,你得让我拿上药箱。” “不用药箱,宫里什么都有,不缺那些药。”他说着还真拉着沈依依出门,到了门口才对着里面的左亭衣喊一嗓子,“亭衣,依依先借我两天。” 直到上了马车,沈依依才看着自己手上还拿着一张之前由左亭衣整理出来的病历单。 她把这东西随手往怀里一踹,刚要说几句,却见到马车骤然一听,又进来一人,是个高瘦的老者,胡须花白的留在下颌,他见了宣轻扬也不行礼,而宣轻扬好要对他拱手喊一声乔先生。他一脸高傲的点头示意。 而从他衣着纹饰来看,那人应该是宣家的人,只是辈分可能还在宣轻扬之上了。 他扫了沈依依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在宣轻扬处,“轻扬,皇后的病症我看过了,应该没有什么大碍的。” 虽然面上对着这人尊重,可是他这么说,宣轻扬却一脸不高兴了。没什么大碍?若真没有什么大碍,为什么会昏迷不醒,还吐血? 以他的本意,他认为只要沈依依一出马才能绝对的没问题,可是族长却偏偏把这位族中名望颇高的大夫塞给他。 他冷冷的说道:“是么?那何以整个太医院的人到今为止,也没有开出个有用的药方来。” 听宣轻扬这么一说,沈依依恍然明白了,这名叫乔宗文的人其实是现在太医院院判大人的亲兄长。 宣轻扬给沈依依使了个眼色,示意道:别理他!我只相信你一个人。 沈依依顿时被报以众望,她忽然觉得压力好大。 而没容她多想,马车直接进入皇宫,皇城门口处早有人迎接了,众人下了马车,换了肩舆,快速赶往中宫。 而另一边,左亭衣却正在格外认真的收拾着沈依依的药箱,片刻之后,他带着药箱策马而去。 沈依依可以说第一次看到皇宫,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就被人抬入中宫。 此刻,皇后寝宫外面的大厅里坐着好几个身穿朝服的御医。他们正激烈的讨论着用什么药。 见到宣轻扬过来,众人连忙行礼,可是在见到他身后的沈依依时,他们目光显得有些复杂起来。 “魏国公,这姑娘是……” “她是沈依依,沈氏医馆的大夫!” 沈依依之名在京都来说并不算是陌生,可是这些御医们却一直觉得沈依依的医术的以讹传讹而已,绝对没有坊间传闻的那般神乎其技。 现在宣轻扬竟然亲自去把沈依依给请了来,摆明了就是不相信自己,特别是,当他们看到后面还跟着的乔先生,而宣轻扬都不让乔先生先去查看皇后病情,这摆明了就是不再信任他们。 这些御医们脸色都是一变,就在沈依依要进去亲自问诊时,他们拦住她,“沈姑娘留步!” 沈依依刚刚要撩开帘子,听到这话,她转头过来,看着这些人。 “听说沈姑娘医术了得,可是,里面躺着的人可是当今皇后,若是有半点差错……” 他们叫她沈姑娘,而不是沈大夫,看来这些人也没有认可自己的。 沈依依看了宣轻扬一眼,如果换做其他人,她转身就走,可是她看到宣轻扬眼中的急躁与对那些人的不耐烦。无论如何她也要帮他。 沈依依回身压住火气,尽量温和道:“在下医术简陋,自然不能与诸位大夫相提并论,不过,在下既然来了,也想略尽一份绵薄之力。” “既然是绵薄之力,也知道自己医术简陋,也是有几分自知自明的,如此方算得上孺子可教,你且退下,等好好练几年医术再来丢人现眼的好。”这话越发不客气,可是说话的是乔先生。 乔先生辈分在宣家意外的高,他这么一说连宣轻扬也不好说什么。 想到里面病重躺着的人既是宣轻扬的家姐,也是君琰的母亲,还是亭衣母亲的亲妹妹,这关系一梳理下来,沈依依想袖手旁观都不行,可是却这样被拦住,她也有些气恼了,“医者父母心!不管在下行不行,且让在下先问过诊后再说行吗?” 可以说,她还真没向谁这么低声下气的说过话了。 而她本来不用的,可是刚才她瞥了里间一眼,躺在床上的皇后情况看上去并不好,她面无血色,嘴唇发紫。她估摸着应该有些缺氧了,而他们这些人竟然还把整个房间给封闭起来,门窗全部关得紧紧的,还拉了帷幔,这样对皇后病情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加重她大脑的缺氧程度。 她想快进去,却不想这些御医们竟然站在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沈依依好话说尽,却没有半点用处。 宣轻扬已经有些怒不可遏了,他打算动手清理,却不想乔先生骤然站在门口,他把头一抬,冷眼扫了宣轻扬。 宣轻扬手中拳头握紧,却还是垂了下去。 乔先生向里间扫了一眼,他也知道皇后情况的确不容乐观,可是,有些事是不能这么简单来看待的。 他以极低的声音,且只有他们二人方能听到的音量对沈依依道:“姑娘之名,老朽也是听说过的,老朽更是知道姑娘医术卓越超群,否则也不会得国师青睐。不过,姑娘应该知道,宣皇后乃是宣家人……” 他言尽于此,以沈依依的聪明才智,应该不难理解。 沈依依听他这么一说,瞬间明白过来!皇后并不是单纯的重病,而是…… 她眸色骤然一沉,低声道:“那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啊!乔先生也是医者,为何能这样?” 乔先生没想到沈依依会这么说,他也耐着性子道:“这是我们宣家的事,姑娘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为什么? 沈依依不明白!她看向宣轻扬,宣轻扬眼中神色复杂、矛盾之极!想来就算他不知道也能猜出自己姐姐为什么会重病不起,而他们总归的血脉相连的姐弟,他实在是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姐姐这样,这才不顾一切的去接了沈依依。 而宣家得知了宣轻扬的举动,他们也赶紧派出了乔先生。 沈依依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对不起了,今日之事恐怕不能如你们愿了。” “沈姑娘当真要插手?”乔先生忽然开口。 沈依依心中一凛,她看到乔先生暗藏在袖子里的手有银光闪过,他指缝中藏有一枚银针。 而这时,宣轻扬低声对沈依依道:“我动手!你帮我救我姐!” “乔先生对不住了!”他说罢,骤然出手,却是一掌击向乔先生,乔先生想也不想,本能的举掌相应。 他掌中的银针转瞬刺中宣轻扬掌心。 宣轻扬脸色忽的一变。他回掌看了掌心处有处极小的针眼,一滴血珠冒了出来。 乔先生道:“少爷,您不是我的对手,还是作罢吧。” 接着他们刚才那一动,沈依依已经闪身进了里间,而这时里间里忽然冲出来两个丫鬟骤然对着沈依依出手。 其中一个丫鬟一手已经搭在沈依依肩头,沈依依扣住那人的手腕,骤然一个漂亮的过肩摔,那丫鬟被摔在地上,半响爬不起来。 而这时乔先生手中银针忽然掷向沈依依。这是第一次,沈依依遇上同样的用毒用银针的高手! 沈依依凭着本能躲过一根左侧而来的银针,可是另有一根银针来自右侧,眼看沈依依避无可避。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大闹中宫 乔宗文在宣家地位卓越,他既不姓宣,也与宣家可以说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可是却被宣氏族长奉为上宾。这样的人能混到这个程度,绝非泛泛之辈。 而就在乔宗文动手的一瞬间,电光火石之间,沈依依脑海中忽然想到怀里的那张纸条,那是之前,左亭衣替她誊录的一个病人的病历。 这原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却在眼看着乔宗文掷出的那根沈依依避无可避的银针的瞬间,她猛然想到的。 那张病历纸上的字忽然那么一跳一跳如同活物一般的闪现在自己眼前。表面上看只是一张寻常的病历,可是间或在其中规律排列的那些字现在跳闪出来却是“当心乔宗文。” 在那危急的关头,沈依依竟然开来得及开涮一句,靠!现在才看到! 而紧跟着后面还有数字,“以轻扬为盾!” 右侧的那根银针眼看就要到达面前,沈依依来不及去回想那纸条上还有什么嘱咐了,她眼疾手快看到旁边的宣轻扬,只见此时,宣轻扬步履竟然有些虚浮,他眼瞳中出现迷茫之色,身体摇摇欲坠的,银针有毒! 乔宗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对自己的银针有着足够的信心。 双针袭来,沈依依避得了左边,却无法避开右侧,眼看着那根银针即将刺中沈依依了,就在这危急关头。 沈依依忽然就地挪转,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曲折了身体,银针原本要刺中她的心口要穴处,却因为她这般曲转身体生生扎入她的右臂。 而几乎就在银针刺入沈依依的一瞬间,她的手猛地飞掷而出数根牛毛针,同样也是两根对准乔宗文,而另一根却对准的宣轻扬。 乔宗文冷笑瞬间僵硬在嘴边。他万万没有想到沈依依会在刹那间镇定到这个程度,在这危急关头还能还击。 乔宗文知道自己银针上有什么毒,可是他却不知道沈依依银针上是否有毒。射向他面门的这两根银针速度竟然要比他的还要快,而且方位极为刁钻古怪。 他顾得了自己,却顾不得旁边的宣轻扬。 传闻中不是说,宣轻扬与她是好友么?有这么拿自己好友当挡箭牌的么?要是别人就算了,可那是宣轻扬,宣家未来的继承者之一啊! 几乎就是在眨眼间,乔宗文顾不得脸颊上被扎了两根牛毛针,而转身向着宣轻扬扑过去。 宣轻扬功夫不弱,要是在平时,他应该能躲得过,可是之前他被自己银针刺中现在几乎要陷入昏迷之中,他根本没有能力躲开,乔宗文在脸色挨了两针后,骤然出手如电,食指与中指指缝骤然截住沈依依射向宣轻扬的那根牛毛针。 乔宗文丢了手里的银针,伸手去扒脸颊上的那两根银针后,却见到沈依依人早已扑进了皇后跟前,而手起针落,一根银针骤然对准皇后心口处猛然刺进去! “不要!”乔宗文大喝一声,却已经赶不过来。 皇后身旁的丫鬟们连忙扑过来,沈依依一个翻身跳上床上,同时一手把皇后身体翻来坐正,她盘膝坐在皇后身后,背靠在墙壁上,手中数针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刺进皇后身体各处要穴。 乔宗文本能的就要飞掷银针,可是沈依依却正好以皇后身体为盾,她尽量蜷缩着避在皇后身后。 乔宗文脸上怒变,他若是出针必然要伤及皇后。虽然宣家宗主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们要舍弃皇后,可是他却不能这样当着众人的面前直接取了皇后性命。有些事能在暗处做,却不能摆在明面上。 也不知道沈依依牛毛针里是否有什么毒药,乔宗文感觉到自己脸上有些麻麻的感觉,他忍不住伸手却挠,可是他一挠后,却越发觉得瘙痒难耐,他低头瞥了手一眼,竟然看到手上的皮肤一层一层的崩裂正往下掉。 他猝然一惊,对着沈依依大吼:“你针上用的什么毒!” 从乔宗文对着沈依依飞掷出银针开始,到现在,沈依依躲在皇后身后,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就是瞬间。 外面一群太医压根都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听到乔宗文这么吼了一嗓子,他们才反应过来,不由抬头看过来。 只见乔宗文除了脸颊处微红外,并无不妥,他却是一副怒不可遏的神情,大家面面相觑再看向里面,只见沈依依却坐在皇后身后。 这样的转变太快了,他们完全不在状态,也不明所以。 而那两名丫鬟也跟着扑了过去,沈依依往嘴里丢了一颗白色药丸,她顾不得其他,只想赶在那两名丫鬟扑来拉开自己之前,把最后一根银针刺入皇后百会穴。 而这时,她也感觉到乔宗文银针上的毒药开始发作,她的头有些晕眩了。她骤然狠狠要住自己舌头,尖锐的一痛,带来了几丝清明,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人强行拖拽着,可是她指尖一弹,最后一根银针准去无误的刺入皇后百会穴上。 宣轻煜的身体失去支撑重新倒在了床上,原本如同木偶一般毫无知觉的身体忽然动了起来。 她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一下,随着强烈而急促的呼吸声,她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突然张嘴吐出一块血块。 大家看到这一幕说不出的惊心动魄。 就在这时,沈依依也被两名丫鬟钳住,在看到皇后身体一动后,她们猝然一怔回身过去看。 而斜刺里突然窜出一个人来,却是阮嬷嬷,她身体还被绑着布条,看样子她之前就是被这两名丫鬟制住了,而她们全都跑来对付沈依依,也顾不得这个阮嬷嬷了。 她挣脱了绳索在这时冲了过来,扶住宣皇后的身体。 “娘娘!” 她大喊着把皇后保护在自己身后,而当她目光落在宣轻煜吐出的那块血块上时,脸不由变得狰狞起来。 只见宣轻煜吐出的那团血块竟然自己动了起来,却是一条红色的小虫子,浑身上下软软糯糯的,可是却无比的恶心,它挣脱了血污兀自还想爬向宣皇后身边。 众人一见到这东西,顿时觉得头皮都在发麻。真不敢相信这东西是从皇后嘴里吐出来的。 阮嬷嬷身上顿时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她看着那红色的小虫子竟然还以无比迅猛的速度爬过来,她想也不想,骤然跳了起来,啊的一声大叫后,同时伸出脚就对着那虫子一通乱踩! 只听得吧唧一声,那虫子身子顿时被踩成了一团肉泥,血污溅了一地。 而沈依依只感觉钳住自己的手骤然一松,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就听到咚咚两声巨响来自左右。 那两名丫鬟被人如拎小鸡一般的丢在两边,而一种熟悉的气息顿时将她包裹着。 左亭衣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你没事吧。我没来迟吧。” 沈依依微微一笑,“时间刚刚好。”她放心的把自己的身体靠在左亭衣的怀里,这才来得及伸手从右臂上取下那根银针,她把针随手丢在地上。 左亭衣把手里的药箱在沈依依面前晃了晃,她取出一个瓷瓶,自己快速配了药服下,顿时觉得头脑清明了很多。 厅外无数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见到左亭衣的那一瞬间,几乎是来自本能的对他感到害怕,战栗,纵然知道陛下暂时停了他的职,可是他身上的那几乎是来自地狱的气质却并没有少一分毫。 乔宗文还沉浸在自己的幻觉中,他看到自己的手开始融化了,他跌坐在地上,吓得无法发出声音。 沈依依取了药丸喂进宣轻扬的嘴里。 片刻后,他才看到屋子里竟然还多出了一个左亭衣。 他脸色又瞬间的尴尬。 沈依依却先开了口,她低声道:“乔宗文你打算怎么处理?”她说着用眼风扫了一眼外面的一众太医,这些人要是将今天的事告诉陛下,那么这对他们宣家是极为不利的,虽然她很想让那宣氏宗主受些惩罚,可是若真如此了,对左亭衣也算不得太好,至少对宣轻扬也没有好处。所以这头疼的事还是交给宣轻扬的好。 宣轻扬神色复杂的看了沈依依一眼,不过是片刻时间,他心中有了主意。 “这里的事交给我。你帮我看看我姐。” 沈依依点点头。 身后传来了左亭衣的脚步声,他迈步过来,淡淡扫了宣轻扬一眼,今天这事说不好听,宣轻扬还真差点连累了沈依依,说实在他有些生气,不过,他见到到了现在沈依依还在为他们考虑。 原本凝重的脸色舒缓下来,左亭衣淡淡对着宣轻扬道:“有些事你该出手了,否则只会让你处处受制于人。” 宣轻扬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放心,我明白的。”说罢他从地上坐起来,整理袍袖,掀开帘子大步迈了出去。 几乎是片刻,外面已经全部处理了。 有左亭衣在,沈依依不想也不愿去管其他事,她慢慢的把之前刺进宣轻煜体内的银针取出来,又赶紧吩咐众人打开门窗,撤了那厚厚的帷幔。 新鲜的空气涌进屋子里的时候,轩辕云霄也在这是从外面走了进来。 之前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就好像从来没有过似的,轩辕云霄一面走着,看着迎出来的阮嬷嬷道:“阿阮,轻煜怎么样了?” 阮嬷嬷也回过神来道:“回陛下的话,幸好魏国公请了沈大夫来,如今皇后娘娘已经吐出了淤积在胸的淤血,沈大夫此刻正在替皇后娘娘下方子呢。” 珠帘被人挑开,轩辕云霄走了进来,他见到一名衣着素淡的女子正端坐在桌案前,手执毛笔,娴静的在洒金宣纸上书写着,气度从容清华。 他愣了愣。 又看到旁边研磨的左亭衣,他好像并没有发现屋子里还有其他人,而是专注的在研磨,那一刻,他眼神温和,连素有的戾气也在旁边女子面前没有一分一毫。 第一百八十五章 婉拒入宫 阮嬷嬷扶着宣轻煜半卧在床,面前一盏玉碗里盛放了半碗粉色的药液。阮嬷嬷刚刚拿起玉碗,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来先她一步接过碗来。 “朕来。” 阮嬷嬷一抬头见到轩辕云霄,她吓了一跳,连忙要起身行礼,却被轩辕云霄以眼神止住。 宣皇后自从那日吐出了一团血块蛊虫之后,整个人就异常的虚弱,常常也都是浑浑噩噩的,不过血蛊之事,被宣轻扬强行给压了下来。 轩辕云霄拿起调羹舀了一勺试了试温度,亲自喂入宣轻煜嘴里。 喂了一会,他道:“皇后这样已经两天了,沈大夫也没说什么吗?” 阮嬷嬷这才反应过来,陛下在跟自己说话,她连忙整理思绪回答道:“回陛下的话,沈大夫说娘娘身体太过虚弱,忧思过度。所以她特意调配了温补的药方来。估摸着要过些日出方能见效吧。” “忧思过度?”轩辕云霄拿着调羹的手顿了顿,那一瞬的动作却牵动着阮嬷嬷的心跳。 “老四之事,她始终还是在怪朕。” 血蛊之事,宣轻扬再三嘱咐千万不要说漏嘴了,所以沈依依特意说若是陛下问起来,就说是忧思过度。 阮嬷嬷用余光悄悄打量着陛下现在的脸色,暗咐:沈姑娘果然想的深远,以这事来掩盖。 不过转眼间,轩辕云霄淡淡的说道:“对了,朕让太医院院判看过,连他都无法确定沈依依这药方里究竟用的是什么药。” 阮嬷嬷眼神闪了闪,伴君如伴虎,谁也无法猜透陛下心中的想法。 “沈大夫虽然身为女子,可是医术极其了得的,那天她几针银针下去,娘娘吐了一口淤血后,气息也顺畅许多。” “是吗?” “回陛下的话,奴婢不敢隐瞒。” 轩辕云霄的眼在阮嬷嬷脸上扫了扫。看得阮嬷嬷心惊胆战的。 阮嬷嬷强定心神,还好轩辕云霄没有在说其他,而是继续一勺一勺的把汤药喂给宣皇后。 轩辕云霄并没有在中宫多留,稍坐了片刻就回到了御书房。 孟公公正把桌案上的奏折一一摆放整齐见到轩辕云霄回来了,他连忙过去。 轩辕云霄摆了摆手,他径直走去,“对了,朕让你打听的消息怎么样了?” 孟公公把拂尘一甩躬身道:“回陛下,老奴派出的人回来了,说沈依依医术的确不俗。” 轩辕云霄冷笑一声道:“她得国师青睐有加,想来应该也是错不了的,只是,她这人如何?对了,还有亭衣,那日朕竟然亲眼看到亭衣在为她研磨……” 太阳毫不吝啬的洒下温暖于大地,一座后院,一名绝艳出尘的女子正一袭白衣安然的躺在躺椅上,闭着眼好眠,在她旁边坐着一名丰神俊朗的男子,同样一袭白衣,却斜靠着,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团扇,动作轻柔的为身边的女子打扇驱蚊。 沈依依半垂眼帘说道:“陛下当真就不打算复你职?他知道事情的真相,也知道你受了这么多苦,始作俑者是他,他就没有半点表示?” 左亭衣笑了起来,他伸手在沈依依红润的脸颊上掠过,他道:“你很想我忙得脚不沾地?” 他故意伸手在沈依依鼻尖捏了一把。看到沈依依皱眉的样子特别的好玩,顿时玩心大起,一把把她整个人都搂到自己怀里。 “你想他给我什么?” 沈依依连忙左闪右避,这可是自己的医馆后院,不比他左府地广人稀,沈依依忙道:“别这样,当心被人看到。” 左亭衣爽朗一笑,松开了沈依依,端起前面半截树桩上放着的茶杯递给沈依依。 “还真有!昨晚,孟公公亲自到了我府上,说陛下打算下个月正式赐婚。依依,下个月,你就正式成为我的妻子了,你高兴吗?” 突然听到这话,沈依依有些震惊,以她来说,虽然左亭衣已经在她心里生根发芽茁壮成长了,可是突然面对成亲一事,她还是有几分震惊。 “会不会太快了啊!”一个月时间?她一点准备都还没有呢,就算现在开始准备,但是连一件像样的嫁衣都来不及做啊。“我连嫁衣都还没准备呢。” 听到她第一句话时,左亭衣还在想她是不是后悔了,可是听到她第二句时,刚入口的茶差点就喷了出来。 原来她不是不想啊。可是她那小脑袋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他刚想说什么却不想身后有杂乱的脚步声。 “嫁衣的事情,姑娘不用担心的!” 说话的是张妈! 两人连忙回头,却见到张妈、荣叔还有沈乐康、寇珠等人,可以说整个沈氏医馆的人竟然都在院子门口后面躲着听两人的墙角呢。 沈依依顿时窘迫得一脸通红,她狠狠瞪了左亭衣一眼,却见到一脸的笑意,完全没有在意别人听自己的墙角。 张妈道:“我呀,从搬到这里就开始替姑娘你缝制嫁衣了。放心,早就准备好了!”她眉开眼笑的模样,就好像沈依依这么多年都没能嫁出去,毫不太容易找到人家,她巴不得明天就把她打包给人送去一般。 沈依依一跺脚,“张妈,你说什么呢!” 荣叔嘿嘿憨厚一笑,搂住张妈的肩头,对着沈依依道:“很好很好!姑娘放心,张妈早就准备好了的。我亲眼见过。” 张妈夫唱妇随般用力点头。 沈依依越发窘迫,她暗中在左亭衣腰眼处狠狠掐了一把,左亭衣疼的眉头直抽,却还强作镇定的笑。 一手搭在沈依依肩头,挑眉而笑对着张妈道:“如此甚好,省的依依担心。” 这么一打岔,大家竟然是格外愉快的把沈依依的终身大事给决定了,甚至都没有问过沈依依的意思。 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打扰了众人。 大家都在这里舍不得去开门,荣叔笑了笑只好自己去。 他走出去打开门一抬眼却见到一名衣着华丽的男子,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带着一定黑色的纱帽,那人见了门开,刚要说什么,却见到荣叔,眼瞳微微一缩,带着一份惊讶。 “老荣。是你!”他先一步开了口,再一想却又释然一笑。 荣叔也没料到来人是他,“你怎么来了?” “二十多年没有出宫了,没想到一出来还能遇到熟人。”孟公公笑了笑,“沈姑娘在里面吧。” 荣叔眼尖看到孟公公宽袖里隐藏的好像是甚至,他道:“是陛下来宣旨婚事的吗?” 孟公公微微一愣,把圣旨往袖子里拢了拢,然后笑道:“不是!陛下只是想让杂家来问问,沈大夫愿不愿意去宫中担任太医一职。” “她不愿意。” 荣叔刚刚要回答,可是身后有人却先他一步回答了。 孟公公目光顺着荣叔往后看去。 左亭衣与沈依依并肩而行正向着这边而来。 “原来是左大人。没想到左大人也来了。”孟公公微微躬身行礼。 左亭衣虚扶一把道:“孟公公无需客气。” 看来刚才孟公公与荣叔的对话他们全都听到了。 孟公公微微一笑,把目光挪到沈依依处,笑着看她的意思。“陛下的确是让杂家带来了圣旨,可是,临行前,皇后清醒过来了,她却对陛下说不要勉强,一切依姑娘的意思。陛下应允了。” 沈依依侧目看着身边的男子,刚才拒绝的话是他替自己说的,虽然没有问过自己是否愿意,可是他如此说,她却并没有觉得不妥。 但是见到孟公公期待的眼神,她还是打算婉拒。便道:“还烦劳公公转告陛下一声,依依只是一介女流,太医一职责任太过重大,且依依只想与良人共度平凡一生,依依心意希望陛下能够成全。” 虽然被拒绝,但是孟公公显然没有一点不高兴。他微微颔首,对着左亭衣拱手道贺:“依依姑娘的话,杂家一定带到。不过,在此就先恭喜二位了。” “多谢孟公公了。” 一番客套寒暄之后,孟公公起身告辞,左亭衣说要相送,孟公公没有拒绝,在出门时,孟公公低声说道:“左大人不用太心急,下个月有一年之中最好的良辰吉日。正适合左大人大婚了。陛下的意思时,难得大人有了意中人,就好好操办吧。其他的事切勿操之过急。” 这话中的意思,左亭衣如何能不明白。 “让依依入宫之事,是陛下的意思还是皇后的意思?”末了,他忽然开口相问。 孟公公道:“这事倒还真是陛下的意思,宣家太过大胆,且如今太医院院判也是宣家的人,陛下不放心,恰好她医术卓越,又是你的人。陛下至少也要省心几分。” 孟公公这般说来,倒也是实情,可是左亭衣听来,心里却是一沉,看来他们还是太小看了轩辕云霄了。轻扬没能把所有事情压下来。 见左亭衣半响没说话,孟公公又道:“老奴老了,不行了,很多时候也辜负了陛下的厚望。” 他说罢转身而去。 左亭衣眼中赫然震惊。他看向孟公公远去的背影,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以至于沈依依走到他身后,他也未能及时察觉。 “怎么了?” 左亭衣转眸看向沈依依,眼中敛尽震惊,换了浅淡的笑颜道:“没什么。”他说着伸手轻柔的拂过沈依依的脸颊,“要做我的新娘子了。从现在开始,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管安心准备你的嫁妆。我的妻子,嫁妆可不能太寒酸哦。” 他别有深意的笑了起来补充道:“轻扬欠了你那么大一个人情,你要准备什么样的嫁妆尽管开口问他要,不用跟他客气。还有小楼那里,他不是想当你干哥哥么,既然的干妹妹出嫁,他这半个娘家人自然也得筹办妥妥的。这两人平日在我府上蹭吃蹭喝的,该给些利息了。” 这下轮到沈依依无比震惊了! 左亭衣的报复太委婉了吧。 第一百八十六章 筹备大婚 沈依依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一堆东西足足堆了半屋子。 张妈惊得半天合不拢嘴来,“这……这些东西都是他们送的嫁……嫁妆?” 打从一大早,众人都还没来得及从睡梦中醒来,就有人不断的在门外送东西,这一车又一车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的,晃得眼都花了。 张妈又打开另一个箱子,里面竟然是满满一箱子银锭。 她转头带着不可思议看向沈依依,“大姑娘,这会不会太夸张了啊?” 而这时,寇珠一头大汗的从外面奔来,道:“依依姐,又来了一拨人,也是说给你送嫁妆的。” “我的天!这皇帝嫁女儿也没这排场吧!” 寇珠喊道:“不行,依依姐,你还是亲自出去看看吧,外面这拨人既不是魏国公也不是聂公子,问了半天,我也没弄明白。” 沈依依叹一口气从一堆嫁妆中爬了出来,说爬一点也不过分,这些东西堆得她几乎找不到下脚的地方了。 自从那日左亭衣委婉的说了要让宣轻扬与聂小楼给沈依依筹备嫁妆后,也不知道这是谁把风声给放了出去。 今天一大早,魏国公府的人就送了几十个大箱子来,后来聂小楼又跟着送了几十个大箱子。 而最好笑的是,沈家竟然来人了,说不管如何沈依依好歹姓沈,是他们沈家的女儿,要出嫁的嫁妆自然是由他们沈家出,破天荒的安排人抬了十多个箱子来。 韩府不知怎么的听说了这事,韩老太太倔脾气上来了,她不依了! 说之前早就给陛下说过这事了,陛下也同样让沈依依入住韩家宗祠。从此之后,她沈依依就是韩家的女儿,与他沈家毫无干系! 今天一早,带着嫁妆赶过来的齐氏把腰一叉,对着韩老太太吼道:“我嫁入沈家这么多年了,沈依依打小也是我养大的,喊了十几年的母亲,嗬!这下倒好了,她长大了出息了,眼看着要出嫁了,你们韩家跑出来凑什么热闹!” 韩老太太气得怒不可遏,她见与这齐氏根本无法沟通,简单粗暴直接的举起龙头拐杖就要打。 幸好沈依依及时出来。 她先让张妈扶住韩老太太坐下喝茶,这才面带微笑的看着送上门来让自己羞辱的齐氏。当年沈依依在她手下可没少吃苦头。以至于张妈看到齐氏就气得发抖,要不是荣叔不打女人,她早就吩咐他把人叉出去了。 现在看到沈依依露出这样的笑,张妈宽心在韩老太太耳边低声说道:“老太太,您别担心,沈家讨不到好的。依依可不是曾经的沈依依了。您要就好整以暇的看戏。” 齐氏看到一步一步向着自己逼近的沈依依,莫名的心里有些发憷,之前沈依依打出沈府的一幕仍旧历历在目。 不由的,连说话的声音也有几分发虚,不似之前对着那些下人那般颐指气使了。 “你,你要做什么?”她气焰低了几分,连带着声音也不由有几分发颤。“沈依依我可告诉你,你父亲好歹也是朝中重臣,那个还有你伯父,还有你家姐,收了我们沈家嫁妆,对你也是有好处的……” 她话还没说完,沈依依却觉得万分聒噪,原本打算与她好好玩玩的,现在却突然没有了兴致,她都还没有选好自己嫁衣要配那件首饰好,之前选的手镯好像不太搭,宣轻扬与聂小楼送了那么多来,她都还来得及一一挑选呢。 此时此刻,她觉得所有事都不如自己挑选自己的嫁衣首饰来得重要。本来她对这些也是不太在意,但是,忽然她想到自己即将成为左亭衣的妻子,要与他共度一生了,那么婚礼的那一刻,她一定要把最惊艳的自己呈现在他面前,让他永生难忘才好。 小女人的心一览无遗了。 可是现在却还要听这无谓的人在旁边啰嗦。 等不及齐氏说完,她截断她的话道:“你说完没有,你好啰嗦!” 齐氏愣了愣,这样被无视,是对她最大的羞辱,她恨恨道:“沈依依你别太过分!沈家送东西来是看得起你,你别给脸不要脸!” 沈依依脸一沉,淡淡扫了齐氏一眼,那一眼就好像重重的巨石突然压在她的胸口。 沈依依冷笑道:“给脸不要脸的人是你才对吧。”她随手打开齐氏送来的一箱子嫁妆,里面的东西其实还算不错了。毕竟知道沈依依这次婚礼是陛下亲允的,同时还是左亭衣以无上的军功换来的,这事早在帝都穿得沸沸扬扬的。 以军功换一个女人! 这可是商朝第一啊! 帝都那些小姐千金嫉妒沈依依,嫉妒得要死,大家纷纷更改了自己择偶标准,都以沈依依为范本了。 沈家终究也是大家族,见到沈依依攀上了左亭衣这个在陛下面前无比受宠的大臣,就算之前发生了那么大的事,陛下也只是暂时停了左亭衣的职,可是他让人把吓死了的清汝挫骨扬灰的这一举动,却告诉大家,他依旧宠信左亭衣。 就算停职,却还是亲自命令钦天监测算良辰吉日,同时还让皇后以她的名义在左府旁边赠了一处极大的宅子,命令打通修葺作为赏赐。 如此一来,刑部尚书的府邸竟然大过了亲王的规制。 这一系列的举动,就算沈家不希望与沈依依扯上关系,看在左亭衣的面上也不得不巴结! 所以这才有了齐氏厚着脸亲自来送嫁妆一事。 沈依依随意挑起一串珍珠项链,正要说话,忽然一瞥眼间,却见到张妈神情一变,而她目光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珠串,眼中透出几分震惊、熟悉,以及不可思议。 电光火石间沈依依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东西应该就是自己的啊. 她霍然抬眸,直勾勾的看着齐氏,齐氏眼中闪过一丝惊慌,越发让沈依依确定自己的猜测。 这些珠宝首饰应该就是自己母亲当年的陪嫁嫁妆,后来都被齐氏强行占了去。现在也不知道拿过来究竟是谁的意思。 难道是沈家提醒自己要念着旧情,这是母亲之物,他们必然笃定自己会收下,一收下后,这意味着自己领了他们的情。 看着齐氏心虚的样子,估计心疼所以中间拦截了些去。 而张妈显然也认出了这些东西的来历,她也正在为难。 可是,人死如灯灭,这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她沈依依岂会惦念。沈依依冷冷一笑,把手里的东西轻飘飘的丢了进去,“你抬回去吧。” “什么?”齐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瞪大了并不算太大的双眼。“你没看出这些东西是……” 沈依依截断话头道:“我母亲的东西,我如何不认得。不过,这些东西都污浊了,我想就算是我母亲也不会希望我再把这些东西拿回来。” “污……”齐氏嘟囔几句瞬间反应过来,有些气急败坏:“沈依依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沈依依微微一晒,做了个请好,恕不远送的手势,再也不去看齐氏一眼,走过去扬起笑颜去扶韩老太太。 韩老太太瞬间喜笑颜开,她高傲的扫了齐氏一眼道:“还不快滚!今后我家依依与你们沈家再无半点瓜葛!” 逐客令一下,荣叔绝对不会对他们客气,亲手拧着一个沈家随从就扔出门外,他对着吓傻了的齐氏冷道:“你是打算自己走,还是被我扔出去?” 齐氏一哆嗦,下意识后退一步,却不想摔了一跤,顿时格外狼狈的被下人扶着逃似的跑了。 见到他们落荒而逃的模样,沈依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啪啪啪!” 几声拍手叫好声传来。众人回身,宣轻扬与聂小楼正带着笑意看过来。 “依依,你可真行啊!”宣轻扬忍不住称赞,若是换做他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舍得这么干脆,毕竟,那些东西可以说是沈依依母亲的遗物。 聂小楼凑过来,“没关系,你若想要,今晚我亲自去给你取回来,可好?” 沈依依笑着摇摇头,“母亲永远在我心里就好,那些都是身外之物。”说罢,她却撇到两人身后还跟着的车队,车队上大大小小的箱子,不会吧!又是嫁妆?她哭笑不得指着满屋子的嫁妆对着两人道:“喏!已经没地方堆了,你们后面的可以抬回去了吧。” 虽然她知道面前这两人都是不差钱的主,可是平日里,以她对他们的熟悉程度,他们可是一个比一个吝啬啊!甚至常常在左府和自己医馆混吃蹭喝,可是,现在他们这般豪迈程度会不会太任性了啊! 聂小楼道:“一定要!你是我干妹妹嘛,嫁妆多一些,你嫁的风风光光的,看夫家敢欺负你不。”他说着瞥了宣轻扬一眼。 宣轻扬骤然上前把聂小楼挤开,对沈依依道:“你也知道我与亭衣的关系,这些就算作是我给他提亲用的。今后,我就是你的长辈,若是亭衣对你有半点不好,你就告诉我,我这个亲娘舅会替你做主的。” 众人:“……” 咳咳咳,一声轻咳幽幽响起。 “亭衣……”沈依依已经被聂小楼他们打击得快不行了,见到左亭衣如同见到救星。 她赶紧溜到左亭衣面前,“他们……”她再回头时,那里还有那两活宝的踪影。 “这就逃了啊?”沈依依无奈笑了笑,刚要说什么,一转眸,眼前一花,整个人就被人虏获,紧跟着她感觉自己凌空而起,左亭衣施展轻功,带着她纵身跃上马匹…… 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韩老太太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接过张妈递给的手巾。 “看到依依这般幸福,我真的太高兴了!”韩老太太忍不住又落下泪来,“她母亲苦了一辈子,现在所有的好运都在依依身上。希望,紫茵能保佑依依,一生一世都这么幸福。” 就在沈依依他们离去后不久,一辆马车在医馆门口停住,帘子挑开一道缝隙,一双勾画者精致眼影的眸子斜斜的看了过去。 见到那堆积如山的嫁妆,那双眼眸中顿时蕴满了杀气! “沈依依,为什么你偏偏活得比我还要好?你有什么资格?”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大婚之夜 从一大早起来,沈依依就开始梳妆打扮,可是忽的第一次她觉得时间竟然宛如飞奔似的。同时,这也是第一次,她会是这么的紧张,心脏跳动得几乎要从胸口蹦出来。 感觉到她的紧张,张妈也紧张的到好久次未能把那只正飞的凤凰端端插进沈依依的发髻里。 “大姑娘啊,你别抖啊!”张妈皱眉。 “我没抖啊!”沈依依眉头皱得更紧。 寇珠正端了一碗小米粥进来,见到梳妆过后的沈依依,她连声赞叹,“依依姐,你好美!” “对!快喝了这碗粥,一会吉时到了,大姑爷要来了。今日一定会忙的脚不沾地的,怕弄花了妆,一会绝对没时间吃东西的,先喝了垫垫底。” 待沈依依把粥喝的干干净净后,张妈已经捧着一套大红的嫁衣过来了。 她把衣服一抖,潋滟的正红色越发衬托得沈依依花容月貌。 穿戴整齐了,她手里捧着一串东珠手串被张妈扶着走到正堂,她刚刚坐下,聂小楼便到了。他一眼就看到面前的人,眼中顿觉惊艳。 大红色的嫁衣,嫁衣的霞帔上还刺绣着银色的牡丹凤凰,而她头上戴着花冠,垂下的一排珠帘半遮住她描绘精致的妆容。 “依依,今天的你真好看。” 依依莞尔一笑,眼中竟然多了几分难得一见的羞涩。 “我已经命人下去准备了,只等着亭衣和轻扬过来,就能抬着你的嫁妆前行了。依依,你知道吗,整个帝都就算是公主大婚也没有像你这么多的嫁妆。” 荣叔牵着寇珠从门外跑来,他道:“奇怪了!这都快要到吉时了,大姑爷那边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啊!” 张妈先外面望了望,也是诧异,“按说这吉时是误不得的啊。大姑爷不会不清楚的啊。” 聂小楼眉头也皱了皱眉,“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呸呸呸!”张妈破天荒的恼怒了,一脚跺在聂小楼的脚上,“大吉大利!” 这一打岔倒也是缓和了气氛。 沈依依本想亲自去看,可是去被告知新嫁娘要安安静静的坐着,不可以乱动。 眼看着吉时一点一点的过去了,门外却依旧没有半点动静,大家脸色都有些变了。而这时才有一人匆匆忙忙的往着这边跑来。 却是卫洛。 他竟然没有骑马而是用跑的,跑得气喘吁吁的,而他衣服虽然也是一身新衣现在却皱巴巴的。 聂小楼眉心一拧,“卫洛,亭衣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卫洛脸色有些发白,“咳!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府门口突然出现了好多乞丐,把路全都截断了!迎亲的队伍根本就过不来。” “怎么会这样?”聂小楼心里绝对有些不对劲。 坐在正厅里的沈依依也听到了这话,她三步两步走过来说:“怎么回事?” “属下查探过,那些乞丐根本就是装的,他们是故意拦住去路的。今日是大喜之日,主上又不能大开杀戒,不吉利啊!那边简直就是水泄不通,你们根本无法想象有多少人!”他着急的说,“我也是只能从房顶上跑过来的。” 人多的情况,从他被挤得皱巴巴的衣服就能看出来,好些地方还被勾破了。 聂小楼脸色一沉,“一定是有人故意的!为的就是要让你这婚结得不痛快!”试想一想,若是吉时都到了,新郎人不能及时出现,这事要传出去就太丢人了。谁能与沈依依有这么大的仇恨? 他刚想安慰沈依依几句,却不想一转头却见到她一脸的浅笑。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能笑得出来? 卫洛与聂小楼对视一眼,心想姑娘是不是急昏了头啊! 而就在这时,只见到一团红影忽然就不见了踪影。 直到嘚嘚的马蹄声传来,大家这才反应过来,沈依依竟然骑马走了!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别说了!卫洛去牵马过来,我们跟过去看看!” 沈依依一袭潋滟嫁衣骑在马上,长长的衣裙被风吹得在身份翻飞,宛若冲天而降的谪仙。 她策马而行,对于为何左亭衣会被阻拦这事,她能猜得出做出这么无聊之事的人不外乎只有那两个丫头,既然是她们做的,那么这事其实也没什么,本就是左亭衣来不了么,那么她过去不就行了。 嘚嘚的马蹄响起,一座茶楼上,两颗脑袋顿时就探了出来,见到策马疾驰的沈依依,她们惊得合不拢嘴。 悦嘉公主揉了揉眼睛不敢想象,“仙儿,她竟然自己跑出来了,不等新郎去接?这样也行?连迎亲都给省了?” 韩仙儿也吓了一跳,“这个沈依依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可是看到她疾驰飞过的背影,她们却在瞬间从心里感觉敬佩。好像自己想了很久的损招在她面前,瞬间就被显得像是小孩无聊的恶作剧! 沈依依嘴角扬起笑意,因为她看到前面格外壮观的乞丐大军,而在这些乞丐中间,有一匹高头大马,马背上坐着一人,正皱着眉想着如何摆脱这些拥挤的人潮。 素来丰神俊朗的左亭衣,第一次有这么狼狈的时候,看到他手忙脚乱的模样,沈依依不由捂嘴笑了起来。 就算隔着这么多人,耳中拥着杂乱的人声,左亭衣却如同心有灵犀一点通似的骤然抬眸,却见到不远处正微笑看着自己的沈依依。 她今天身穿红色的嫁衣,如此艳丽的颜色,越发衬托她娇艳如花,而今天她梳着高高的发髻,上面斜插着珠宝首饰,越发的好看。 最让人意外的,她竟然来了! 左亭衣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瞬间就挪不开眼去。 旁边的宣轻扬也感觉到左亭衣的变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到自己策马过来的沈依依,“依依她怎么来了。” 左亭衣笑了起来,“她从来就是这样与众不同。”左亭衣给了宣轻扬一个这边事交给你的目光,施展轻功,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踩在那些乞丐的头顶,向着沈依依那边飞奔。 他骤然落在沈依依身后,沈依依把马缰交到他的手里,自己却靠在他的怀中, 左亭衣把下巴搁在她的颈窝处,绣着她身上好闻的的兰花熏香,调笑道:“你是怕我不来么?” 沈依依顺水推舟,“是啊!要是你敢不来娶我,我就追着你直到天涯海角!你可是知道的,我擅长用毒,用药,要是让我抓到你了,我就在你身上尝试我新研制的各种毒药……” “哈哈!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软烟色的罗帐、红绡的帷幔,层层叠叠的轻轻坠下。 两个身影绞缠在一起透过朦胧的影子投射在帷幔上…… 左亭衣紧紧拥着沈依依,那一瞬,他很想用力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可是却又害怕自己动作太大,弄疼了她,一时显得格外的拘谨。 沈依依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眼中分明羞涩,却还是强作镇定,她贝齿轻咬下唇,手环着左亭衣,脸上透着红一直蔓延到耳根。两人赤诚相见,身躯紧紧痴缠缱绻。感觉到左亭衣的身体愈发向着自己逼近,她竟然不由自主的紧张得战栗起来。 左亭衣只好用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看着她道:“怎么了?放心,我会小心一些,不会弄疼你的。” 沈依依顿时觉得大窘,她压根就没经验嘛。 最后她实在是太紧张了,左亭衣根本就没有办法前进,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左亭衣目光一扫看到帷幔外的酒壶。 他抽下丝涤,顿时倒卷上酒壶拉了过来。 酒壶倾倒而出纯净的酒液,他喝了一半低头将另一半喂入沈依依嘴里,就在酒壶见底时,沈依依脸上已经全是醉人酡红。 在酒的作用下,她浑身软软的,且格外的温暖,她眼神迷离看着左亭衣,忽然嘴角发出轻笑声,唇向上勾起的弧度好看得让人想要吞入腹中。 左亭衣觉得胸腹间有股暖流直冲向下,他握着酒壶的手忽的一松,酒壶咕噜噜滚到一边,他整个人已经俯身冲入沈依依的身体之中…… 两具美好的躯体乱吻乱缠,在火红的烛火之下,交织缠绵,极尽缱绻…… 约摸一个时辰后,左亭衣气息粗重的靠在沈依依身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绕着她长长的、被汗水浸湿的发丝。 沈依依喝过酒,再加上这快一个时辰的折腾,人早就睡过去了,感觉到了发丝痒痒的,她噘着嘴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又继续睡。 看到她这样,左亭衣觉得心里瞬间被填的满满的那种感觉好像就叫做幸福…… 不过,湿腻腻的身体感觉难受,这间房间后面有一间小浴室,连接了山上的温泉,他索性披了一件外袍,把熟睡的沈依依打横抱起,径直走向浴室。 温暖的水冲刷着她的身体,感觉格外的舒服,沈依依半梦半醒之间睁开双眼,看到他精壮的身体,顿时就羞得脸红。 左亭衣揽住她的腰,手掬了水淋在她的身上,“洗干净了再睡,明日又不用出诊,你大可以睡个够。“ “那你呢?”沈依依接口。 他靠近她,脸上带着坏坏的笑意,“你若是想我陪你的话,就叫一声相公来听听……” “讨厌!”他坏笑着过来,沈依依娇嗔。 这模样简直和平日的她大相径庭,她举手作势要打,却不想脚下一滑,还没摔倒就落进了左亭衣的怀中。 温香软玉落入怀,左亭衣食髓知味,心猛地再一次砰然而动! “依依……”他靠近她耳边呢喃道:“刚才……我们再一次,好不好?……” “……”沈依依来不及说话,就又被他吃干抹净。 第一把八十八章 为她打算 时间如飞! 沈依依大婚的时候是秋季,转眼就要到了年节了。 飞雪昨夜在外下了整整一宿,今日推开门窗,放眼看去茫茫一片白,天地间好似再没有其他的颜色了。 沈依依看着外面雪景,惊奇的发现,一夜之后,水榭的湖面冻结成了厚厚的冰层,她顿时玩心大起,披了一件袍子就跑出去,在冰面上划过来划过去往得不亦乐乎。 左亭衣出来时,正看到摔倒在地,却直乐的沈依依,活脱脱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不过这样孩子气的她,还真是可爱得紧。 见到她衣着单薄,左亭衣从旁边屏风上取过一领斗篷。 沈依依正摔坐在地上,她索性双手撑着地,抬头看着高高的蓝天,感觉眼前的幸福美好得不可思议。 忽然的左亭衣的脸出现在眼前,他手中一抖,不由分说就用斗篷把沈依依裹了进去。 “也不怕着凉?”他说着,替她系了个花结。 大红色的斗篷,边上镶嵌着白色的皮毛,灿烂如火,越发衬托沈依依肤白肌净,如今的她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平添上一抹女子独有的韵味,看得左亭衣不由一痴,久久舍不得挪开目光。 卫洛引着宣轻扬过来时,见到冰面上的一双璧人,隔着一湖的距离,都能感觉到他们彼此之间的那种情深。 宣轻扬也忍不住道:“神仙眷侣这四个字的含义,我到今日切实体会了。”他目光闪烁出一丝动容,如果不是事关重大,他绝对不会想要打破他们这一刻的宁静。 也许早就料到宣轻扬会来,左亭衣头微侧,看到了远处。他伸手在沈依依肩头拍了拍,低声道:“外面冷,你先回水榭里暖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沈依依也看到了宣轻扬,她眼神柔柔的看了左亭衣一眼,这才扬起灿烂的笑脸对着远处的宣轻扬摆了摆手。 左亭衣掠过湖面,与宣轻扬碰头。 宣轻扬忍不住道:“看到你们这样还真让人羡慕啊。” 左亭衣什么话也没说,不过嘴角微微扬起。 在前往书房的路上,宣轻扬开始抱怨了:“你倒好,借着大婚给自己放了快两个月的长假,也不替我想想,我都快累死了。” 入了书房,卫洛在门口守着,左亭衣关上门,一转头就见到宣轻扬人已经在躺椅上了。 “是君昊那边有动静了?” “我还以为你真一门心思放假呢。”宣轻扬立刻坐直了,也收敛了笑意,他道:“陛下停你职不过是暂时的,估摸着再过不久找个机会,就能复职了。现在最棘手的事情就是皇储。” 左亭衣倒了一杯茶递给过去,“皇储?老四已经走,表面上看他的确是不打算争。不过,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与雍朝的关系,现在也不过是韬光养晦而已。怎么,老三忍不住了?” 宣轻扬笑了,“老三打从老四一走,早就忍不住。他以为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中了,特别是弄了个清汝出来,让你停职,他越发嚣张了。我估摸着,要不是谢吟风压着他,他怕是想走太子那条路呢。” “他没这个本事!”左亭衣直截了当的说。 宣轻扬格外认同,“可是,谢吟风现在已经有所动作了。我今天特意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 左亭衣喝了半杯茶,没等宣轻扬说话,却先一步从书桌上一叠文案中找了一封信函来,递给宣轻扬道:“你先看看这个。” 宣轻扬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打断自己的,所以放下茶杯接过信函看了起来,目光扫过最后一个字,他霍然抬眸,“原来真是他在!之前我还怀疑,现在看来,谢吟风是一早就想翻了这个天?” “还有几个人,被卫洛拿下了关在密室里。” 宣轻扬不敢相信,左亭衣连这些事都知道,竟然还有了人证,他把信函一合道:“残害皇室血脉,将罪名嫁祸给皇子,这些事就已经够谢吟风吃一壶了。如果再加上人证,他这次一定完了!真有你的,亭衣!” 宣轻扬说着高兴得锤了左亭衣一拳。 “当初沈婕妤为了怀上龙种,竟然想李代桃僵。没想到这孩子会死在谢吟风手里。如果再把这事全都面呈陛下,你说沈家还有什么资格再兴风作浪? ” 左亭衣却摇了摇头,“沈婕妤这事我打算就此作罢!” “为什么?那个姓周的小子不是一直在你这儿么?”这么好的机会,沈擎天一直就想靠着自己的那个女儿能一步登天,最好是等宣皇后一死,能取而代之。这么好的机会,左亭衣怎么会放弃。“是为了依依么?” 沈依依都已经是他左家的人,再者,当初韩氏夫妇已经向陛下奏请让沈依依入住韩家宗祠,陛下也是同意了的,现在说来沈依依与沈家再无瓜葛了。他完全不用避讳这些的。 左亭衣眼神略沉,片刻之后,他才说道:“不管如何,我也不希望有半点机会让依依陷入两难。你是知道的,她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若是沈家有事,来求她的话,以她性格纵然不愿意,但是心里也会留下一些阴影。就算是她难过一分的可能,我也不希望能有那一天。” 宣轻扬有些不明白,不过转念一想,他忽然发现,以前以为左亭衣心性最是冷漠,现在看来,他的冷漠是对外人,若是能让住进他的心里,不管是朋友还是爱人,他都会以他最大的能力保护。 想到这里,他笑了起来,“我懂了!这样也好,我去卖这个人情给沈家。也好让他们今后收敛一些。也不妄你处处为她打算了。” 两人又就其他事情谈论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把所以事情都定下后,宣轻扬刚走到门口,忽然想到一事,连忙转身回来道:“对了。如果依你之言,只让谢吟风知道我们所知的一起,他一定会先下手的。你自己一定要当心。” 宣轻扬离开不久,左亭衣一人坐在书房内,忽然他眼帘微抬,只听得破风声响起,左亭衣头向右一侧,一道银光贴着他的脸颊直入他身后。 他转头看去,只见一把飞刀插在他身后的博古架上,而刀刃上还缠着一张纸条。他取下纸条,打开后,只见上面写着三个字,髻萝山! 左亭衣把纸条团成一团,情绪微微不稳的丢在一旁。他霍然起身开门而出。 沈依依在水榭等了半响也不见左亭衣回来,她百无聊赖本想说去厨房亲自下厨做几道好菜给左亭衣,却正好遇到卫城告诉厨房准备菜肴,而那些菜肴都是沈依依爱吃,沈依依心里一暖,顺口问着卫城,卫洛呢。 “我大哥与主上出门了。” 沈依依一听,哦了一声便离开了厨房。 她沿着石子小路走着,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基本上每日都与左亭衣在一起,他忽然离开却没有告诉自己一声,沈依依心里骤然觉得有些失落。 她胡思乱想的走着,却不小心差点撞到一位扫雪的侍女。 侍女身上穿着青色的布衣,略显得有些单薄,沈依依连忙开口道歉。却不想那侍女忽然跪在地上,长长的头发垂下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沈依依本想扶她起来,却发觉她好像很眼熟。 “潞安?” 潞安听到沈依依的声音,越发把头埋得更低。 沈依依拉着她起来,这才发觉她的脚有些跛,细细一想,她本是左亭衣最为信任的人,现在却被打发到这里来扫雪,她身上单薄的衣衫,以及冻得红肿的双手,脸色惨白如雪,眼中没有半分灵气。 这与她第一次见面,就用话语揶揄自己的潞安可是两个人啊! “你怎么了?” 潞安见她认出了自己,当下越发窘迫难堪,丢了笤帚就跑,奈何她脚有残疾根本就跑不快,一不小心摔倒在地。 沈依依赶过去,将她扶起。 “你跑什么?我又不吃人。”她说着,却板过潞安的身体,“你脚骨折过,没接正。若是等时间再长一些,你这脚可就真要跛一辈子了!” 潞安浑身一颤抖,她看着半跪在雪地里,为自己细心看脚的沈依依,心里骤然一痛,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一把把沈依依推开,哭吼道:“不用你来管我!你管我做什么?我就算跛一辈子又怎样!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会成这样吗?如果不是因为你,我……” 潞安心里忽然涌起无尽的委屈,一直找不到宣泄口,几乎就是在瞬间,她的所有脆弱、尴尬、窘迫都被沈依依看到,她情绪彻底崩溃了,她嚎啕大哭起来。 沈依依骤然被她这哭得撕心裂肺的阵仗唬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女子这边哭泣过,特别是素来内敛的潞安。一时间,她忽然手忙脚乱的,从身上取来手巾替她擦着眼泪。 “唉!你别哭啊!我哪里做的不对么?”不是不对?她真没有对不起她过啊,若是因为左亭衣? “我知道你喜欢亭衣,可是他不喜欢你啊!男女之间若是没有相互的感情,就算面对面也不会在一起一生一世的。”她平铺直述的说着这么一个事实。 潞安一愣,哭声被压在了心口。 “我说的都是实话。”沈依依松一口, 见她能平心静气听自己说,她手查探着潞安脚踝处的那处凸出来变形的骨头,她继续说道:“你只想着你看到的,却从来没有想一想你心里的,有时候,闭上双眼,能够体会到心里真实的想法。” 还好,只是骨头骨折后没有正回去,沈依依趁着潞安愣神的片刻,扎了两个银针封住她的穴道,再以特殊的手法,只听得咔嚓一声。 潞安只感觉到一阵剧痛,从脚踝处瞬间传递到全身。 沈依依拍了拍手,说道:“好了!你走走试试看,这一个多月,走动不要太多,让脚好好休息,一个月后,就彻底好了。” 潞安感觉自己如同从云端坠下,又飞回去时的,那种感觉太刺激得她大脑好像都跟不上沈依依的节奏。 她依言起身,看着好转的双脚,再看向沈依依准备离开时的背影,不觉泪眼朦胧。 “依依姑娘,你真的懂他么?” 第一百八十九章 飞鹰刺青 你真的懂他么?懂他的所思,懂他的所想么? 潞安突然说的话,让沈依依愣了一愣。 潞安惊觉自己说错了什么,连忙转身飞快的走了。 看着她好想逃似的背影,沈依依陷入了沉思,潞安因为感激才会这么提醒自己。沈依依看着左府周围的一切,这里雕梁画栋的,看上去格外的奢华,可是她也知晓一些机关,以另一面来看整个左府却是暗藏玄机。 按说左亭衣他真实的身份是陛下的私生子,而陛下也没有想要为他正名的意愿,左亭衣做这些事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他的父亲么? 而他暗中的那些势力,她虽然不是彻底的了解,可是她也能感觉得到,就比如说聂小楼的风衣楼。 掌管整个商朝信息网的风衣楼,这背后真正的主人可绝对不是聂小楼。 再有,大月王朝! 沈依依越想越心惊,之前因为清汝之事,左亭衣与她说过一些自己的童年的事,可是,还有很多事,她却能感觉左亭衣并没有告诉自己,不知道是暂时的,还是他压根就不打算与自己坦言。 在他的身上,沈依依只感觉到无尽的神秘!好像裹着一层又一层的浓雾,撕不开也戳不破。 特别是在熟睡中,他还保持那样的警惕。好几次,她都能感觉到在半夜,他悄然起身。 沈依依想着,不觉竟然走到了左亭衣书房门口。 她抬头看了书房一眼,房门紧闭,窗户却好像敞开着一条缝隙,鬼使神差的,沈依依推门而入,想要替左亭衣关上窗户,就在她打算离开时,脚下却踩到一个纸团。 她弯腰捡起来,只见纸团上写着髻萝山三个字。 髻萝山自从半山腰起,就已经被大雪覆盖了,如同穿了一件冬衣。 左亭衣勒马停下,把风驰随意丢在山路之上,他自己径直前往。半路一个小沙弥忽然出现,“左都督。” 听到这个称呼,左亭衣眼微微眯起,“你不知道这个称呼不能随意用么?” 小沙弥却毫不在意,但在开口时,却还是换了个称谓说道:“左大人,我家大师已经久候了。这边请。” 后山凉亭,一位僧人面上而坐,听到身后的动静,他回身过来,对着左亭衣一礼,“左大人。” “苦禅,你今日叫本都督前来,是为何事?” 苦禅打了个佛礼,恭敬道:“贫僧怎敢劳左大人大驾。”他说着,把目光向着旁边一扫,以眼神示意道:“是慕将军的意思。” 左亭衣也感觉到身后有人,余光看到一抹紫色的影子,他知道来人是谁。 “慕述锦……” 慕述锦冷冷一笑,看向左亭衣,举手虚抬,手中忽的掷出一把利刃,利刃闪过寒光向着左亭衣方向而去。 左亭衣眼明手快一把接住,只见是一把短剑,剑刃闪烁着寒光。 紧跟着,慕述锦又丢出一物,左亭衣把手中短剑一举,来物正好套在短剑上,正好是一把剑鞘,剑鞘以鹿皮缝制,上面还镶嵌有宝石,看上去贵气无比。 慕述锦冷道:“听说左都督成婚了,也不跟我们这些老朋友说一声,这短剑就当做是赠你新婚贺礼。” 新婚贺礼竟然送一把剑? 左亭衣也不介意,手一挥,这剑就落到在他身后跟着的卫洛手中,他道:“卫洛收好了!回去拿给依依。剑鞘上的这些宝石,她一定喜欢。”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却让慕述锦吃了个软钉子,顿时脸色有些难看。 “哼!那你不想知道,陛下知道你成亲之事后的看法?” 慕述锦话音一落,左亭衣霍然抬眸看着他,眸子里全是杀气。 一时之间,气氛格外的凝重。 苦禅连忙示意弟子奉茶,以此打断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入夜之后,沈依依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拿手好菜,还特意稳了酒。左亭衣回来的时候,正见到沈依依撑着下巴靠在桌上等着。 桌上的菜早就凉透了。 而她也等得快要睡着了。 左亭衣靠近她,打算把她抱回床上继续睡,刚刚碰到她,沈依依便醒了。 沈依依见到他回来,微微一笑,“你回来了,吃过饭没有?我让他们给你把菜热一热。” 左亭衣点点头。 菜被重新加热端了上,不知怎的,两人都有心事,这顿饭吃的有些没劲。 用了晚膳,沈依依服侍左亭衣沐浴时,忽的她的手落在他肩膀上,在他的肩膀上,那里有一块刺青,纹的是鹰! 沈依依的手沿着鹰的双翅掠到鹰的利爪之上,她忽然道:“你为什么会纹一只鹰在身上呢?” 左亭衣一怔,侧目低头看了看肩膀上的鹰,他忽然起身,挑起浴袍穿在身上。“你今天累了一天,早点歇着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说罢他穿上鞋子就出了水榭。 沈依依愣在那里,看着离去的背影。 脑海里回响起,今日下午她特意去找荣叔时,与荣叔的对话。 肩膀上纹有鹰的刺青,代表的一个王朝的标志,可是那个王朝却偏偏是与大商朝对立的大月王朝! “但是,就算是一般的大月王朝的人也不敢把鹰纹在身上,能有资格纹绘这样刺青的只能是王室勋贵一族!” 沈依依瞬间感觉到在左亭衣身上还隐藏着更深的秘密,但是,现在的她却是格外的矛盾,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身为妻子了,应不应该与他说这些事! 当夜沈依依在床上辗转反侧很久方才入睡。 而左亭衣却并没有走,他一直就在沈依依房外,他听着她身体翻动的声音,直到再没有动静,确定她睡熟之后,他才走进去,轻声躺在她身边,将她搂在怀中。 “依依,对不起,有些事,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第二日,沈依依骤然睁开双眼,骤然一个翻身而起,却看到空荡荡的床边,她伸手一抹,被子里还有残温,昨晚他回来了。 沈依依松一口气,她翻身下床,却见到服侍自己的人竟然是潞安。 潞安见到她连忙解释:“夫人,是主上让奴婢来见您的。放心吧,昨天,奴婢已经想过了,您说得对,有些事不能用眼去看,而是用心去体会。” 她忽的微微一笑,“奴婢过些日子也要成亲了,夫人您不嫌弃,到时候就来饮杯水酒吧。” 沈依依暂时放下心里的不快,她诧异的看着潞安,“成亲?跟谁成?是卫洛吗?” 潞安一怔,没想到沈依依竟然猜到了,她连忙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羞涩,她道:“是卫洛!昨晚卫洛禀告了主上,主上在锦衣巷那边指了套宅子给我们作为新房。” “太好了!恭喜你啊!”沈依依由衷的道贺,她一早就看出卫洛对潞安有意思,可是,潞安却一门心思在左亭衣身上,这下好了,有情人终成眷属。 “所以,奴婢今日特意来辞行的。” “是吗?那给你告诉亭衣了吗?” 潞安点点头,“奴婢早上来的时候,已经与主上说了,主上上朝了,他让奴婢特意等您的。” 上朝?过了两个月了,陛下总算让他复职了么? 朝堂之上,左亭衣依旧一身白色朝服站在当前,他斜扫一眼,身边跪着的谢吟风,此刻谢吟风一脸惨白,他躬身跪着听着陛下的训斥。 他把目光投向旁边的三殿下君昊,可是君昊根本就不看他一眼,沈婕妤去年流产的那个孩子竟然拿是谢吟风下的毒手。 轩辕云霄脸色难看极了,他瞪着谢吟风:“没想到竟然是你!朕之前还怪罪老四!谢吟风,你很好!真的很好!” 由于铁证如山,陛下当朝决断,让人把谢吟风押下去,明日午时处斩。 “亭衣,你成亲也休息了很久了,三日后,你复职吧。” 谢吟风被押了下去,于第二日处斩。君昊再看向左亭衣时,那眼神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可是就在第二日,聂小楼却忽然来到左亭衣书房。 “亭衣,你料得果然没错,谢吟风暗中以一个死囚替换了自己,现在正打算逃走。还有,君昊那边有了异动,我亲眼看到他对属下说,派出刺客。” 左亭衣正在写着什么,听到这话时,他正在纸上写下一个字的最后一笔,却是一个杀字。 他道:“他们要杀我,我给他们这个机会!” 三日后,朝堂之上,本来应该今日复职的左亭衣却并没有出现在群臣队伍之中,轩辕云霄目光在下首扫了扫,未看到其身影后,不由皱了皱眉,“亭衣他人呢?” 这话一落,众臣还是议论纷纷,说左亭衣被冷落了这么久,第一天上朝就迟到? 而在众人交头接耳时,却唯有君昊气定神闲的站着。 宣轻扬看着君昊十拿九稳的模样,忍不住叹气摇了摇头。昨夜他得了小楼的消息,君昊赶走了君琰,现在却冒出个陛下亲生儿的左亭衣在,他自然想要将其除之而后快,不过这未免也还是太心急了一些。 “孟公公,你亲自去宣!” 孟公公得了圣旨,速速出门。半个时辰后,孟公公却带着惊人的消息回来了。 “陛下,奴才有了左大人的消息了!” 孟公公看上去脸色极为难看,他低声在轩辕云霄耳边说了几句,轩辕云霄脸色大变,他猛地一拳拍在身前桌案之上,这一震动,让桌案上的笔墨都溅了出来! 宣轻扬心道:果然! 而轩辕云霄得知谢吟风不但没有死,还带了杀手在半路上刺杀左亭衣。顿时震怒。 “好你个谢吟风!竟然跟朕玩这招金蝉脱壳!轻扬,你带领一万御林军,无比把谢吟风这个奸贼拿下,当场就地格杀!” 这一剧情立刻反转,当家都不明白出了什么状况,就见到宣轻扬迅速退下,大家面面相觑,只有君昊脸色白了白,他看着走出去的宣轻扬,眼中多了一丝担忧。 第一百九十章 直接威胁 渭水河岸之上始终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烟雾。 天地间昏暗中,冷风残雪肆虐的吹拂着,入眼处一片肃杀之气。 左亭衣身穿一袭白衣,端坐于马上,看着面前的人跪着一地刺杀失败被俘的杀手,他冷笑了起来,“我还以老三有了长进,却不想依旧如此。” 跪在众人中最前面的正是早已经被凌迟处斩了两天的谢吟风,可是现在他却依旧还活着,他脸色颓败,他看着高头大马上的左亭衣,一袭白衣朝服,裁云织玉的,越发衬托他眉目胜星,那一身的风流,就算他浑身杀气激荡,却依旧无损他半点风华。 谢吟风低下头凄笑道:“我原以为我的对手一直是他们,可是我却算漏了一个你。” “可是,我从来不会算漏我的对手。”左亭衣难得回他一句。 谢吟风道:“左亭衣,你的野心与算计,我到现在都不敢去想,那个人,你真下得了手?” “知道你为什么会输吗?” 左亭衣翻身下马,踱步来到谢吟风面前,居高临下的他俯视的下面跪着的人, 他放低声音,“男人之间,若要成大事,自然是会不择手段。可是再怎么不择手段,却不能算计到身边的女人,你连自己的女人也要拱手送与他人,你有没有想过,就算赢了,你又失去了什么?” 卫洛从远处而来,他到左亭衣耳边低声道:“陛下派了魏国公带领一万御林军来了。” 左亭衣点点头,吩咐了几声。 众人速速退去,只留下几名贴身侍卫。 这一大早,谢吟风好不容易混出了城,而在此之前,他早就盘算妥当了,在渭水河畔一直都有人接应的,可是当他来到这里后却竟然发觉,在约定好的地方该出现的人并没有出现。 但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却带着人出现了! 当见到左亭衣的瞬间,谢吟风就知道,今日自己走投无路了。可是,他心中却还有一丝期翼,那人若能在这时赶来的话…… 左亭衣许是看出了谢吟风眼中的期翼,他忽的冷笑起来,“你也算是很有本事了,想着搭上慕述锦这条线。” 谢吟风霍然转头看他,眼中有着震惊。早在高昌县的时候,他就暗中与慕述锦有着联系,对方对他承诺。 今日,慕述锦派出杀手协助三殿下刺杀左亭衣,同时暗中着人送谢吟风前往大月王朝,可是没想刺杀一事是有的,但是那些人却不是左亭衣的对手,一直以来,他们没料到左亭衣暗中的力量会强大到这个程度。 而现在他却在这里出现,甚至连自己与慕述锦之间的事他竟然都知道。 “知道你为什么会输吗?”左亭衣看着脸色颓败的谢吟风问。他俯身在谢吟风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瞬间,谢吟风脸上血色褪尽,他不可思议的看向左亭衣。 而得了左亭衣讯息的宣轻扬,在一众人马未到之际,就让人出了箭阵。 左亭衣等人撤去,谢吟风与手下之人连躲避都没有,眼瞳中最后的影像就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箭雨。 谢吟风胸口正中插了数支箭羽,他的耳中却还想着刚才左亭衣说的那句话,“你从来都没有想过,我或许也是大月王朝的人?”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谢吟风临死之际反复呢喃着这几句话,至死也无法瞑目。 渭水河岸被冰封的冰面上瞬间堆积了无数的尸体,鲜血留下而出在寒冷的空气中瞬间凝结成冰。 宣轻扬着人吩咐把这些尸体收拾妥当后,他看向身边的左亭衣道:“陛下让我来支援的。”说罢他忽然自嘲起来,“陛下疑心越发的重了,对付这几个人,他却让我带了一万人来,你说这是在监视我呢,还是不放心你呢?” 左亭衣微微侧头看着他。 “宣家现在交我手上了,这边,你不用顾虑了。不过亭衣,我只有一句,有些事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吗?” 左亭衣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素来清冷的目光黯了黯,深邃的眸子里泛起一丝轻微的涟漪。 聂小楼从旁边策马而来,并立在左亭衣的右侧,他迎着面前被风吹开的浓雾,看着丝丝缕缕的阳光艰难却依旧顽强、执着的投在渭水之上。 “亭衣!你若有决定,我定然冲在最前面!”他说着扬眉一笑,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他却说的是如此理所应当,如同今天天气还不错一般。 左亭衣笑了起来。 此间事了,宣轻扬回朝复旨,左亭衣却先行回府,可是就在半路上,忽然窜出一辆马车骤然间横隔在路中间。 这突如其来的马车让左亭衣等人急忙勒马。 他斜睨着眼看着面前这辆大胆狂妄的马车。 马车车帘被一只白皙细腻的手挑开,这手骨骼修长胜过女子。马车里那么人并没有露出脸来,可是,一处紫色的衣角却因他动作而露了出来。 “左大人,你动作还真快啊!”那人开口,魅惑的声线如荡开水面的涟漪。 左亭衣冷冷凝视着那人。 见左亭衣没有动静,慕述锦从半垂的车帘后面露出那张绝艳魅惑的脸来,带着浓浓的笑意,可是眼中却依旧蕴满杀意。 他看着左亭衣道:“解决了谢吟风,这手段倒是不错。” 左亭衣挥了挥手,身后侍卫瞬间退下,他一人策马慢慢上前。 “慕述锦,你特意露面还用谢吟风做了靶子,你究竟想做什么?” 慕述锦闲闲靠着马车,伸出手指看了看指甲,他风轻云淡的说道:“也没什么,只是特意来提醒你,陛下要到了。有些事你看着办吧。”他长眉一挑,斜斜看向左亭衣,“对了,上次我赠你的那把当做新婚贺礼的宝剑,其实是陛下的意思。” 左亭衣眸子赫然一沉,几乎是在瞬间,他心里涌起的担心。 也许慕述锦也感觉到,他看着左亭衣笑了肆虐猖狂,“原来,你真对那女子动心了。那可太不妙了!陛下眼中何曾容得下砂砾,更何况,上次那女子害的陛下落入水中,格外狼狈,这件事,陛下至今也未忘记。” 见到左亭衣眼神有异,慕述锦又道:“你就算现在回去,也会不会太迟了……” 话未说完,迎面赫然袭来凌厉的掌风,慕述锦就地俯身,如刀掌风堪堪擦过他的头顶,落在马车柱上,骤然呈现出一道明显的痕迹。这是对于他直接威胁自己的教训! 幸好他躲避及时,否则这道痕迹绝对会隔断他的喉咙,左亭衣盛怒之下痛下杀手。但是他心里想着刚才慕述锦说的话,他骤然转身而行,风驰四蹄翻腾,溅起无数的泥泞,左亭衣疾驰向着府中而去。 这一路并没有多远的距离,且风驰可是汗血宝马,极品中的极品,那速度极快,可是现在左亭衣心里还是觉得太慢,他恨不得立刻回到府中。 眼看着左府高达的府邸,这一切和他离开之前并没有任何区别,他策马从正门而入,也顾不得马蹄在草地花园里飞奔,他径直来到水榭。 沈依依一袭红衣正站在水榭边,那里她新开辟了一处地来栽种着了她特意为沈乐康配置的药草。 之前她就下定决心要医治好沈乐康,现在各种草药也准备齐全了,这些日子,沈依依也将沈乐康接到沈府住下,每日定时为他针灸,熬药,配方子,接连了大半个月,眼看着沈乐康康复在即,这随后的一剂药服下后,他就能开口说话了。 沈依依把采摘好的药草递给旁边侍候的侍女,刚一抬头,就看到竟然在府中疾驰策马的左亭衣,她吓了一跳!赶紧吩咐侍女把药草拿给沈乐康熬煮,她快步几步,对着左亭衣道:“你怎么在府中策马啊?” 左亭衣见到好手好脚的站在自己面前,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紧跟着那颗心又紧紧揪起。 “依依!”他翻身下马,紧紧拥她入怀,你就好像他稍微一松手,她就会不见了似的。 “怎么了?”沈依依反手搂住他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胸口处,听着他心跳竟然是那么快。“你这么早就下朝了……” “依依,别离开我。”忽然左亭衣喃喃说着,“不对!我要上朝,有时候不能守在你身边。” “你说什么呢?” 沈依依被他莫名其妙的话说得有些糊涂了。 左亭衣忽然拉着她的手道:“你暂时不能在我身边!我让小楼护送你,先离开京都。立刻动身。” 沈依依越发莫名其妙了。“为什么?” “听我的,别问了!”左亭衣第一次有些慌乱,他在突然见到沈依依后,心里越发有一种感觉,无论如何他也无法尝试失去她,所以,他一定要保护她!不单单是之前的承诺,而是他真的爱她,那种爱,深入骨髓…… 沈依依难得见到如此郑重其事的左亭衣,聪明如她,在片刻的不解后,瞬间明白了,一定是有人用自己来威胁他了,而对方看样子他颇为忌惮,所以才有要将自己送走的主意。 “我让小楼准备去了,让卫城跟着你,到时候再多派人跟着。” 一个时辰后,沈依依已经坐在了马车上,马车撤去了左府的所有标志,与普通马车别无二致,可是,这马车内里却是上有钢板夹层的,安全性能超过一般。 狭小的空间里坐着沈依依与沈乐康二人。 乐康看着眸色凝重的沈依依道:“依依姐,左大人打算让我们去哪儿呢?” 沈依依道:“对方应该是猜得到左亭衣的步骤,所以他都不安排我,而是让我自己选择路出发。”沈依依如此说着,可是心里却愈发沉重了,有谁能对左亭衣的想法都了如指掌?若真是这样,看样子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要复杂好多。 沈依依挑开窗帘,向外一看,聂小楼一直策马跟在外面,神情警备,连平时的嬉笑玩闹都不见了,仿佛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月下忆当年 聂小楼外面罩着一袭玄色的袍子,宽大的袍子里面穿着一声黑色劲装,胸口交叉的绑着两条皮带,上面密密麻麻的擦着匕首,腰间也暗藏无数武器。 透过帘子,沈依依瞥眼见到,她眸色一沉,聂小楼素来风流,爱美,嘴里经常挂着的就是,那么多兵器在身上,多俗气啊。可是现在就连他也都是全副武装的,更别说在马车另一边的卫城了。 两人一左一右,再加上前面还有几人,若有似无的形成了一个包围圈,牢牢保护着当中的马车。 不知道为什么沈依依心里绝对有些不踏实。 她不想把自己的担忧传染给沈乐康,看到沈乐康投来的目光,她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会把沈乐康给带来。 不过,想想,若对方真的无所不用其极,那么他们逮到沈乐康来威胁左亭衣,想来左亭衣又会为难。 沈依依拍了拍沈乐康的手,“乐康,这一路或许很威胁,你害怕吗?” 乐康习惯性的就要用手比划,可是刚一动手,他又惊然想起自己能说话了,又张了张嘴,发出几个简单的音,“不怕!” 简单两个字说得却是斩钉截铁! 而就在这时,从他怀里忽然窜出一只毛茸茸的一团。 沈依依一看,却是雪狐,这小东西通灵似的,也跟了来。 乐康道:“本来之前是把它放在府中的,却不想她它藏在衣服堆了。”沈依依笑着在雪狐头上揉了一把。这时,她把帘子挑开,对着聂小楼轻声说了一句。 聂小楼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好!就按在你定的方向。” 而就在沈依依他们一行经过一条街道时,一座茶寮二楼上,忽然探出一个人来,一双眸子死死盯着马车的方向。片刻锁定他们的去向后,他连忙回到房间。 屋子里坐着一身穿紫色锦衣的男子,长长的秀发披散在身后,宛如瀑布。 “将军,她们出发了。” 那紫衣男子正端着茶杯,送往唇边,闻言后手一顿,即将要碰到茶杯的唇忽的扬起一抹妖媚的弧度。 “很好!没想到,左亭衣这一次是真的放她在心上了。” “将军,要不要派人跟上去?还是先禀告陛下?” 慕述锦倏然起身,他淡淡的说道:“这件事还是让我来为陛下出这口气吧。” 当夜,雪竟然停了,只余下一弯明月悬挂在天际,隐隐有欲坠之势。 沈依依他们没有选择住进店里,而是在野外找了一处靠山谷易守难攻之地住下,因为这里已经出了京城了,所以,躲在暗处的暗卫全都现身,约摸一百五十多人,全都在马车外面以包围圈之势驻扎安营。 聂小楼进了马车,与沈依依对坐,“你说这一次的究竟是什么人?”她料定了聂小楼不愿说,所以一来就单刀直入的问。 “这事,说来话长,我这边收到的消息是三殿下会对你有所行动,但是,亭衣担心的却是另一方的势力。” 他说的极为含蓄。 沈依依却听出了意味,她侧首抬眸,看着他,忽然截口道:“是大月王朝么?” 聂小楼没想到她这么直接。不由苦笑起来,他道:“原本我和轻扬都很羡慕亭衣娶了你,可是现在看来,福祸难料啊。女子太聪明了,也非好事呢,至少什么也瞒不住。” “这么说来,亭衣真的是大月王朝的人?可是,陛下不是他的身生父亲么?” 沈依依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聂小楼也知道这事沈依依终究会知道,他沉思片刻后才道:“或许你听他说过他曾经过的日子。” 沈依依明白他指的是清汝口中的那段左亭衣不堪回首的过往。 “但是,大商朝根本容不得他!他身体内流淌的是天子的血脉,可是这偌大的天下却没有他左亭衣的容身之处……” 她屏住呼吸,听着他从那里逃出来后发生的一切。 “他逃离开那里后,与卫洛卫城兄弟两人沿路而逃,但是他们身无银钱,又都是个孩子,还要躲避玉川王手下的刺杀,这一路艰辛可想而知,后来他们偷偷逃到了一艘商船上,而就是在那里,亭衣遇到了大月王朝的女王陛下冷月芜,而那时的她还只是未有封号的帝姬……” 左亭衣站在水榭之中,周围有淡淡的幽香传来,那是沈依依身上特有的香味,残香犹在,可是人却离开了。 而这时,一道黑影忽然落在房顶上,那人一声冷笑。 左亭衣一手正抚在身边梅树上,就在那黑影落下的瞬间,他掰断一支树枝,力势强劲向那黑影掷去。 黑影躲闪,却还是被树枝刺破衣襟。 慕述锦的声音冰冷传来,“陛下就在城外十里。她要见你!”说罢,慕述锦倏然离去。 左亭衣心骤然一紧,却只有先去往城外十里。 那是一处宅子,外面看上去不过是一处平凡的民宅,可是进了宅子,里面三步一岗,十步一哨,可见这里面住居者的不凡。 有人将左亭衣引路到一间房间外面。 左亭衣看着里面灯火闪动,他竭力平静的呼吸,这才推门入。 冷月芜正坐在那里,手里翻看着一封信函,而在她身边还站立另一人,大月王朝的贤王冷郡雅! 冷郡雅同时也是冷月芜的堂妹,当初在冷月芜举事时,她暗中帮忙,所以,在冷月芜夺得帝位之后,她亲自册封了这个妹妹为大月王朝唯一的女贤王,尊享亲王的殊荣。 见到左亭衣时,她对着冷月芜微微一笑,“陛下要不,您先与左都督聊着,臣这就退下。” 冷月芜在见到左亭衣时,心里砰然一跳,被妹妹揶揄了,她也不放在心上,掩住心中的欢喜,道:“这份奏折朕应允了。你去办吧。” 冷郡雅道一声遵旨,然后捧着手谕下去,在走到左亭衣旁边,脚步故意顿了顿,以圣旨捂着嘴,对着左亭衣轻笑,低声说道:“左都督,不,本王下次见你,应该称呼你一声姐夫了?” 她说着笑着走开,左亭衣眸色却是一沉。 看着冷郡雅离开的背影,冷月芜连忙说道:“那个疯丫头,亭衣你别听她瞎说。”她虽然口中这么说,可是,眼中的笑意却是无法掩饰。 她起身走到左亭衣身边,拖着他的胳膊而行。 冷月芜本来身体高挑,再加上她独特的风格,长长的卷发,白色的纱帽,一根洁白的翎羽随着她的动作颤颤悠悠的,她身上香味浓烈而热情,如同火一般。 “亭衣,我们已经是许久不见了,再过一个月就是商朝年节了。所以我特意让郡雅过来,祝贺轩辕陛下。” 左亭衣看着她,知道她说是看轩辕云霄不过是借着这个名号过来看沈依依的。 而以他对冷月芜的了解,她心思极重,再加上之前慕述锦说过的,她知道自己与沈依依成亲,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所以,他才在第一时间把沈依依送走,而且还是送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这样一来,冷月芜应该找不到沈依依,之后的事 他再慢慢了结。 可是,他今日刚刚把她送走,晚上,冷月芜就已经到了,看样子,她应该是有所准备的,原本他还在想着该如何说这些事,可是,半个时辰过去了,冷月芜却半点也没有要提起沈依依的意思。这倒是越发让他猜不透了。 房间外面冰天雪地的,而这里整个房间里摆放了十多个暖炉,却是温暖如春,冷月芜身上穿着单薄的纱裙,内里的白色的抹胸上垂下的珠帘都看得清清楚楚。 左亭衣目光端正的放在自己面前酒盅之上。 冷月芜拂了一把耳侧的长发,见他目光根本就不在自己身上,眸子黯了黯,却又强打起精神来,她换上笑脸,说道:“我还真不明白,这商朝有什么好的,一近年节就这么冷!还下雪,我最讨厌下雪了!还是我大月朝好,四级温暖如春,鲜花都不曾凋谢过。” 左亭衣只是安静的听着,时不时饮下一杯酒。 冷月芜笑着亲自为他续杯,“左都督,”她忽然轻柔的唤他,声音妩媚之极。“{你记不记得,我们是如何认识的?” 左亭衣端杯之手忽的一顿,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透过她明亮的眸子,时光好想回到了数十年前,他与她初见那般。那时的她连个正经的封号也没有,只是帝姬,但她却是最为得宠的帝姬…… 大月王朝对女子没有太多的歧视,也有女继承者,但是真的得此王位的这么多年来也只出了冷月芜这么一个女帝。 而在当年,她正值豆蔻,亦是个清纯可人的女子。如果不是,当年,她对着落魄的左亭衣也不会出手相助了…… “当年,我一见你,就觉得,你与别人不一样……” 左亭衣轻道:“是吗?难道不是因为那是你一次见到叫花子?” 冷月芜被这句话逗乐了。 聂小楼道:“当时亭衣还发着高烧,卫洛他们背着他逃,他们又累又饿,在没有办法之际躲在了船舱下,直到大船使出了海。” “后来呢?”沈依依能想到当时的境况。 “后来,被船家发现了,面对突然出现的人,还高烧不退,大家以为他们得了瘟疫。要知道在船上,若是得了瘟疫,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整个船的人都会被感染,所以,船主让人把他们拖到船沿,要把他们扔下海去。而就是在那危机关头,冷月芜出现了,她的一句话这才救了左亭衣的命!” 冷月芜笑着仰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眼中多了几份迷离,“那时,我备受宠爱,可是,我却能感觉到那种宠爱持续并不会多久,否则,他们也不会把我送出来,明说是为了历练,不过也是为了找机会除了我……” 她话语中有着淡淡的哀伤,旁人或许不能理解,可是左亭衣却是能够体会到的,或许正是因为两人都能有着这样想通的体会,所以,他与她之间才能有如此的牵连,直到今日…… 第一百九十二章 绝地刺杀 “你是说,真因为如此,左亭衣才在这样的机缘巧合之下去了大月王朝?”沈依依道。 聂小楼叹一口气道:“哪里有这么容易!这当中的波折若真要说,三天三夜也说不清楚的。” 沈依依愣了愣,便道:“所以,你其实是想告诉我,亭衣与那大月女王之间感情比较深厚咯。” 聂小楼差点被自己口水给噎住。他神色惊恐的看了沈依依一眼道:“你可千万别误会。我这个外人也看得清楚,左亭衣他一颗心真的只在你身上,他与女王之间应该不是你想的那样,否则也不会这么……” 瞬间,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怎么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如果沈依依真误会左亭衣了,他会不会是罪魁祸首啊! 聂小楼连忙解释,沈依依却把手一挥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亭衣对我是真感情,但是他对大月女王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还是患难与共过的。” “依依,你误会了吧。” “怎么?难道不是?”沈依依反问,这反问的力度太强大了,以至于聂小楼感觉自己笨嘴笨舌的怎么也说不清了。 沈依依忽的轻笑一声,“我逗你玩的呢。瞧你急的,本来我也信亭衣与那女帝没什么的,见你这样,我可要多考虑考虑了……” “嗨!你个捣蛋丫头!” 这一番话,倒让凝重的气氛缓和了几分。 聂小楼道:“我倒是有一事没想清楚,你怎么会想到去高昌?” 出门后,沈依依突然决定前往的地方便是高昌。 沈依依淡淡一笑,没说什么,去高昌也不是她随口一说,而是认真想过的,一来,高昌距离雍朝较近,如今的雍朝实际上便是君琰的地盘,就算有什么,也没有地方比得上那边安全,再者,当时她离开时,左亭衣也对她说过,“如果真遇到什么事,你还记得你脖颈上的那枚戒指么?” 沈依依伸手摸着脖颈上那枚君琰赠送的鸡血石的玉戒指,他本不愿告诉她的,不过现在,他却还是说了,“这戒指代表的是宣家暗藏的势力。如今宣家已经由轻扬掌控了,可是我却知道,宣家暗藏的那部分势力却在君琰的掌控之中,这枚戒指其实也是信物。依依若真有事,我最希望的是你能平安,记住,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正因为这样,所以在瞬间她便决定了为自己找到最安全的地方,不管这样,她绝对不会想拖左亭衣的后腿。 这一夜还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平安的度过。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沈依依却越发的感觉到压力,那种无形之中,她对危险的敏感再三的提醒着她,她总是感觉到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窥探着她的一举一动,而这些日子的平静,都好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片刻短暂的宁静。 如此过了三日,沈依依越发感觉到不对劲了。 而同时,聂小楼也察觉到诡异。 这里中午,聂小楼拉住沈依依单独说道:“依依,我老是感觉有人在监视。” 沈依依面色凝重,“叫大家小心一些,连日的奔波,连她也感觉到疲惫,若是有人想下手,这时刻是最好的时机了。”她想了想,又从身边药箱里去过一个小瓷瓶递给聂小楼道:“让他们混合在用水和食物之中,若是是变色,就证明有毒,就算是迷药也会有反应的。” 聂小楼拿着瓷瓶下去了。 而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树梢之上,一人冷眼看着下面,嘴角露出妖魅的笑意,“看不出你还挺厉害的。”在他旁边隐藏着数人。 “将军,接下去该怎么做?” “他们现在有防备,且先缓动手,再跟几天,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打算去往何处。” “是!” 沈依依找来卫城细细询问近日来的情况,得知并无不妥时,她与聂小楼面面相觑道:“奇怪!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暂时不清楚,不过,我倒是觉得亭衣让你离开这个主意应该没错的。” 沈依依倒没有太细想聂小楼的话,见她回马车后,卫城对他道:“楼主,你这样瞒着夫人真的好么?” 聂小楼瞪他一眼,“对于女人,你有我你了解么?如果让依依知道此时此刻冷月芜就在帝都,你说万一她吃起醋来,跑回去了,你让亭衣怎么办?” 卫城脑补了一下,同样是惊才绝艳的两个女子,站在左亭衣的左右两侧,让他选择,还真是为难呢?他嘴角抽搐几下,“你说的对!本来主上是没什么的,万一误会还真有什么倒不好办了,再加上这位夫人,还真不是一般女子。”瞬间,他觉得聂小楼这个主意不错!他们就依照沈依依之前定的,前往高昌县,离帝都越远越好。 不过同时,他却绝对有些地方还是不对劲啊,去高昌这倒是里帝都远了,可是离高昌不是还有一个君琰么? 又行了两日,慕述锦的耐心可谓是到了极限了。 而沈依依他们这一路格外的小心谨慎,倒让他没有找到一点机会。 而这一日,天降大雪,遮天蔽日,却是他最好的机会! 沈依依一觉醒来,就觉得冷!那种冷仿佛冷到骨子里,她骤然伸手想攀住马车门,却发现手差点就粘在马车上了。 她连忙缩回手,手指却还是不小心被划拉了一道口子,血珠瞬间蹦出,可又在瞬间凝结成冰。 沈乐康把所有衣服都裹在身上了还是觉得冷。 聂小楼从外面抬着火炉进来,瞬间让马车内温暖不少,他搓着手取暖道:“昨夜下了一宿的大雪,这里正处风口处,的确是比较冷,等过了这个山头就好。你们先起来喝点茶水暖和,我们这就出发,前面不远有个镇子,进了镇子先在镇子里住些日子休整几日,等着这阵大雪过了在出发。” 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沈依依点点头。 没过多久,队伍启程。 “将军,看样子昨晚的大雪会拖住他们的步伐,属下估计,他们会先行前往前面镇子休整,补充物品。” 慕述锦一袭紫色的大氅,他紧了紧领口,“好!跟上去,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他顺着雪地上留下的马车印子,淡淡的扫了远处道:“我也没工夫陪你们玩了。全都杀了吧。” “属下明白!”下属回答道,又犹豫了片刻道:“可是,那姑娘好像是左都督的……”那是左亭衣的女人,也要杀? 那下属话未说完,感觉到慕述锦投来的目光,他顿时闭嘴。 “难道我说得不够清楚?我说了全部都杀了……”慕述锦冷冷的说着,又提醒道:“你们也得用心了,那丫头谨慎着呢,鬼主意素来也多,可别丢了我的脸,这事若没办成,你们也不用再来见我了。” 大雪天,整个镇子里也没什么人,大家全都在房间里,聂小楼勒马在一家客栈前停了下来。 卫城却拍门,掌柜的抄着手跺着脚出来开门,见到外面有客,身形有些矮胖的掌柜连忙笑着迎了进来,“客官可是住店?里面请!小店里面有上好的客房。” 店家说着招呼来小二替客人引路。 房间里燃烧着熊熊的柴火,整个房间里格外的温暖。 沈依依一进门就感觉到热气扑面,她赶紧脱了身上的白色大氅,免得雪化了入水汽。沈乐康开心的拍了拍手,冻了一个上午了,现在可终于暖和了。 等到掌柜的送了菜肴上,他夹了一块牛肉给怀里的雪狐。 雪狐吃饱喝足又缩进沈乐康的怀里呼呼大睡起来。 用了午膳,外面大雪不仅没有渐停之势头,反而越下越大了。 聂小楼安排了众人出去采购一些必需用品,他与沈依依就坐在大厅里喝着茶。忽然,沈依依感觉到怀里的小雪狐身体动了动,然后猛地探出脑袋,好像显得格外的兴奋,嗖的一声就离开沈依依怀中,几个腾挪就不见的踪影。 雪狐速度极快,而它也时不时的会自己去玩,沈依依也没多想,也就由着它去了。到了傍晚,这雪狐也没回来,沈依依早就对这家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视而不见了。 由于的大雪天气,也只有几位零星的客人都是被大雪困在客栈之中的。 小二倒是格外认真的上菜,而就在这小二将菜端到沈依依他们桌上时,沈依依目光淡淡一瞟,却看到小二手背上赫然残留着两道抓痕。 这是极小极细微的痕迹,沈依依本没太在意。而当小二端来了烫了的酒壶到沈依依面前时道:“夫人请用,这天气太冷,喝点酒暖和。” 她这才抬头,却见到掌柜一脸笑容可掬的对着这边点点头。这本是极为寻常的事,可是沈依依转念一想,却忽然眼色沉了下来。 她不动声色的压住聂小楼刚要端起酒杯的手,以极低的声音说道:“这酒别真喝了。” 言罢,她佯装端起酒杯给聂小楼斟酒,却是这时,暗中往酒杯里抖了一些粉末,粉末被酒液一冲,瞬间融化,但是杯中却并没有起任何反应。 沈依依之前说过,她的粉末可以试探出任何毒药,甚至是迷药,可是现在却没有半点反应。聂小楼疑惑的看着,以眼神示意,“这酒有毒?” 沈依依却倏忽一声轻笑起来,她低声对着聂小楼说道:“知道这酒现在真没毒了,可是我却绝对不喝的。” “为什么?” 听到这话,沈乐康瞬间明白了,他对着聂小楼道:“那小狐狸嘴馋,估计此刻正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醉呢。” 雪狐本身就有毒,可是它的毒却又偏偏能解百毒。 沈依依忽然起身,看着那掌柜,又细细看了看他正拨弄着算盘珠子的手,她冷笑起来,手掌中银针脱手飞掷而出! 第一百九十三章 格杀勿论 沈依依长身而立,全身肌肉调动到备战状态,“你们跟了我们一路,倒现在才动手,耐心不错嘛!” 若是寻常百姓绝对躲不了的,而就在瞬间,那掌柜身形赫然一动,与此同时,他把手中的算盘也当做了武器对着沈依依掷出。 几乎是在眨眼间,银针全刺中算盘,掉落一地! 那掌柜原本矮胖的身体也在一瞬间拔高,他手中长剑赫然抖出,横指沈依依道:“今日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一早就得了沈依依暗示的聂小楼也随着沈依依这一动,后发而至,手中飞刀骤然而出,立刻刺中旁边一座的两位客人,刀直插入头颅,瞬间已取两人性命,而这时地上响起清脆的声响,算盘珠子插着银针掉落在地。 聂小楼纵身一跃,一柄软剑已然出鞘对着那个掌柜抹去,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招,可是却是对准了那掌柜的要害,要是被刺中,他绝对血溅当场。 那掌柜显然也知道这一狠手,他侧身闪过,就地一滚,却是提剑刺向沈依依。 他的目标极为明确,要的就是沈依依的性命!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是在瞬间,而就是在瞬间,房间之中,两拨了人马顿时都一齐动手,眨眼的功夫,对方数人已经命丧当场了。 亏得这一次,沈依依带来的人都是高手,否则这么一碰面,吃亏的一定是她们。 而对方来的这些人也都不是泛泛之辈。 瞬间交战后,双方即刻分开,沈依依与聂小楼背靠着背,旁边站着沈乐康,她的周围围拢着其他的暗卫,手拿兵器,以三人为中心,将其保护在当中。 那掌柜一手挥动,只听得噗噗噗破风声响起,从客栈四面八方破窗而入无数身穿黑衣的武士。这些人全都站立在周围,把守着各个出口,目的就是要围困,以求一击即中! 掌柜冷晒着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扯下一张人皮面具,却是苏摩儿。 苏摩儿是慕述锦的副将,一见到他,聂小楼瞬间了然,这一路暗中跟着自己的人是谁了。 见他面色有异,沈依依侧首询问,“你知道?” “苏摩儿,大月的副将。”他简单的说了几句。 沈依依瞬间明白过来了,现在想想难怪连左亭衣也要让自己暂时离开。左亭衣与大月王朝这盘根错节的关系,那么左府之中难免不会有他们的人存在,若是有人暗中下手,还真可以措手不及。 苏摩儿见聂小楼认出自己后,他笑了起来,“我说是谁呢,原来是风衣楼楼主啊。” “既然知道是我,那你也应该知道我家尊主与你家陛下的关系。” “笑话!”苏摩儿截断聂小楼的话,冷笑起来,“我家将军之令,今日你们谁也逃不掉!”他说罢,手一挥,一个字杀! 他们四面八方,占据着最有效的地理位置,将沈依依等人团团围住,这一次,苏摩儿自信他们插翅也难飞出去。只见他手势一落,骤然间,周围无数的武士们全都拔出弓弩来,数箭连发,在一瞬间就只听得破风声呼啸不停,无数箭雨流矢飞速而至,形成强劲的气流如同一只巨龙咆哮着席卷而来。 聂小楼与众暗卫将手中的长剑挥舞得密不透风,叮叮当当的,无数箭羽被打了下来,眨眼间就在脚下堆了一层。 沈依依眸色一沉,挥手之间,一枚闪烁着银光的球脱手而出,抛在空中,瞬间就被发射而出的射中。 与此同时,她喊了一声:“卧倒!”她声音一落,聂小楼一抖身上的衣袍,宽大的衣袍瞬间将自己与沈依依还有沈乐康遮在其中,而其他暗卫也都是抖动衣袍,遮住自己。 就在这时,那枚球瞬间爆炸开来,爆炸的碎片向着四处飞溅而去杀伤力极大,那枚拳头大小的银球里面竟然藏着无数枚银针。 一时苏摩儿那方的人有数十人身中银针,切银针上全淬染了麻药,能令伤者剧痛不已。 苏摩儿脸色骤然一变,他手势挥动,又有数十人从旁边跃出替换掉伤者。 而就在这时,整个大厅顶上的房顶骤然被撬开,数人从房顶上抛下无数绳索,暗卫们握紧绳索在手上绕了数圈,就在苏摩儿的围攻之下倏然脱身。 同时,沈依依掷出无数枚银球,这些银球有些在瞬间爆炸,除了银针,还有无数浓烟,苏摩儿一手捂住口鼻,眼中震惊,他怒吼道:“追!将军有令格杀勿论!” 上百名暗卫立刻分成两部分,一百人在后面断后,而令沈依依他们骑着快马飞驰而起。 聂小楼与她并驾齐驱,他道:“这些人是慕述锦的人,看样子应该是女帝起了杀意!依依……” 他开了口,却又没有再继续说,却在瞬间想到一年前,宣轻扬也是与沈依依高昌之行,而当时,沈依依却选择牺牲自己。 想到这里,他强迫自己镇定的看着沈依依,“无论如何,你不用管我!记住,现在你的性命,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还要为亭衣而活。” 左亭衣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仇恨,他的人生在沈依依出现以前都是一片灰色,而今,好不容易多了这么艳丽灿烂的色彩,他能够想象的到,若是失去了依依,左亭衣绝对会成为如同地狱修罗。 这里距离高昌路途遥远,而就在这时,前面骤然出现了两条路,一条大道直通襄赣,而另一条却是通往浙北的小路。 聂小楼勒马犹豫起来,走哪条路? 万一遇到埋伏又该怎么办? 他道:“走大路吧,先去襄赣,只要能进城,就有足够的接应。”他说着回看了身后众人一眼,身后只有五十多名暗卫,若是拼死应该能护送沈依依入城的,现在他极为后悔,当时他也想过要不要沿路通知风衣楼的人接应,后来又担心泄露踪迹。现在看来,若是提前预备了,今日也不会这么仓促了。 “好!” 众人向着大路前行,而就在他们行了半个时辰,距离入城还有半个时辰路途的时候,前面先行开路的两名暗卫突生变故。 只见他们本是先行,速度极快,可是就在那一眨眼的瞬间,那两名暗卫的头颅突然掉在了地上,而他们的身体还驾驭着马骤然前行。 这变故骤然而生,大家霍然一惊。 沈依依等人连忙勒马,细细一看,这才发现,空中悬空的呈现着血迹,而顺着那血迹看去,道路两旁的两棵树干束着一根极细的铁丝,这极快的速度过去,那细细的铁丝就像是一把悬置在半空中的利刃,纵马而过,就会被这铁丝削断脑袋。 聂小楼脸色都变了,他跨前一步,手中利剑斩断铁丝,“大家小心!” 话语一落,头顶上兜头落下一张巨大的网,网上全身锋利的匕首利刃,网的四周都捆绑着巨大的石块,落下速度极快。 聂小楼眼疾手快,飞身过来扑着沈依依向旁边倒去,就在两人落地就地一滚的时候,那面网已经罩住了两人的坐骑,几乎是瞬间,马的身体被利刃穿透,连挣扎都不能骤然断气。 而这时,后面又有无数的陷阱紧随其后,瞬间已经取了数人性命,可是他们却连对方踪迹也没见到。 沈依依脸色一寒,手中数个银球砸向道路两侧,爆炸声响起,无数身体的残肢被炸了出来。而直到这时,一辆马车从岔路驶出,落定在众人面前。 当马车车帘被撩开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那一身晃眼的紫色锦衣。 慕述锦慢悠悠的步下马车,手轻轻的拍了几下,他看着沈依依道:“不错啊,能从苏将军重重围攻下逃到这里。” 聂小楼横剑挡在胸前,“慕述锦,今日之事若是被亭衣知道了,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后果?”慕述锦冷笑起来,“今日,你们任何人都活不下去,我怕什么?再者,她可是左亭衣亲手送出来的,这山高路远的,遇到匪贼也是常有的,不是吗?” “你!”聂小楼气得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而就在这时,苏摩儿带着几十个手下匆匆而来,之前埋伏在客栈里的足足有三百多人,却不想还是被沈依依突围而出,而那剩下的近一百多人却让苏摩儿等人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若不是慕述锦一早预计到左亭衣的手下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因此而留了后招,苏摩儿此刻也无法赶来。 看到浑身是血的苏摩儿等人,聂小楼脸色有瞬间的惨白,他知道那近一百人惨烈死去,而现在自己手下只有五十多人,对方却…… 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宝剑。 慕述锦冷冷扫了一眼匆匆赶来的苏摩儿,苏摩儿心里骤然一紧,吼道:“上!” 瞬间,从暗处涌出无数的武士,与暗卫扭打在了一起,瞬间,只见到血光四溅,宝剑寒光闪烁,骨头折断,筋脉斩断的声,惨叫声、嘶吼声与兵器碰撞时发出的声音全都交汇在了一起,刹那间,天色昏暗一片,杀气在这方圆一里的距离之中激荡着…… 沈依依浑身上下全都是血,在她的身体周围已经有了好几具尸体了,而看到这里慕述锦眼神微微眯起,他的右手忽的一动,反手一掌击打在他身后一棵大树树干之上,借着这力道,他纵身而去,犹如一只穿云之燕。 沈依依手中长剑反手而握,侧身躲过身后刺来的一把长剑,却从身下以极为刁钻的角度斜刺进一名武士腹腔,那武士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 而就在这时,她猝然抬头,见到眼前一花,一片浓重的紫…… 杀气迎面而来,那是来自地狱杀神的气息,一双白净、修长的手,却沾染了无数鲜血,已至眼前。 那双手为爪,对准的正是沈依依的心口,若是被这一爪探住,慕述锦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剜出她的心脏。 见到这一幕,与沈依依仅有一步之遥的聂小楼霍然色变,他顾不得身体空门打开,想也不想即刻回身…… 而,慕述锦那一掌堪堪而至!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一线生机 说时迟那时快! 眼看着,慕述锦那强劲的掌力正中沈依依心口之际,立时间,沈依依本能的调动身体躲避,身体刚刚侧开一寸,左侧肩头惊然一痛。 她竟然能在这危急关头,逆转身体,慕述锦在触之一瞬,反应急迅的化爪为掌,一掌狠狠拍在她的左侧肩头。 这一掌没打中要害之处,强劲的掌力一扫,沈依依身体一晃,倒飞出去数步,勉强撞在一棵树干上停住。 慕述锦眼眸一沉,惊讶沈依依能从他掌下余生,他根本不给她踹息的机会,身体凌空跃起再一次扑下。 聂小楼也在刚才刺出一剑,却扑了个空,见到慕述锦压根就没打算放过沈依依,这一剑刺空之后,他没有片刻的犹豫,骤然而起,夸大的衣袍宛若振翅的巨鹰,眨眼间,已经攻出数剑,同时,身上飞刀齐出,刀刀对准的都是慕述锦的要穴,而他自己则毫不设防,顾不得被其他人才借机刺中数刀,也要逼得慕述锦回身自卫! 沈依依心口气血翻腾,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刚才慕述锦这一掌,几乎震断了她左侧锁骨,震得内伤发作。 她手里银针不断掷出,又中三名扑过来的武士。 慕述锦被聂小楼凌厉攻势所阻挠,他恼羞成怒,手中霍的抽出一把短剑,剑分为二,竟然是子母剑! 他双剑交替的与聂小楼颤抖在一起,聂小楼论武功自然不是慕述锦的对手,可是他轻功极好,特意以灵巧的身形纠缠着慕述锦,就是不让他有机会接近沈依依。 沈依依接着这个机会,又解决了靠近自己的三人,远远的一匹马霍然而至。 沈乐康人小,又不会武功,接着沈依依教给他的自卫之术,靠着随身携带的毒粉左闪右避,幸好这些人的目标是沈依依与聂小楼,他在骑缝中竟然弄到一匹马,想到去年,沈依依在雪中救过自己,他翻身上马,并学着沈依依那般在马臀上狠狠刺入一根银针,马儿吃痛,扬起四蹄,在踢中两名武士后,撒开就往前奔去,可是,沈乐康年纪不大,力气太小,根本就控制不住脱缰的马儿,马儿瞬间就脱离他掌控的方向背道而驰。 而这时,慕述锦看准机会一掌打在聂小楼剑刃之上,逼得聂小楼后退数步,一爪再次向着沈依依而去,一把扼住她的咽喉处。 他对着脸色大变扑过来的聂小楼怒道:“再过来一步,我就捏碎她的脖子!” 几乎是在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这边。 聂小楼软剑丢在地上,他道:“慕述锦!我的命你拿去,放了沈依依!” 慕述锦冷笑起来,“哼哼,你以为你的命很重要?” “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沈依依?”聂小楼第一次被人这么胁迫,当年他一人闯进皇宫与暗影交手,也能偷得毒经而出,现在他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沈依依被扼住咽喉,失去了空气,憋得满脸通红,她却没有就此罢手,而是在暗中想办法,可是,那瞬间,她都感觉到慕述锦那双看似修长白皙的手竟然有着如此强大的力度,她几乎能感觉到脖颈的喉骨快要碎断的感觉。 这是第一次,她的性命被人这般掌控。 聂小楼几乎是在哀求了。 慕述锦妖魅一笑,“你也喜欢这女子?愿意舍弃自己的性命?” 聂小楼看了沈依依,他神情焦急,不单单是因为她是左亭衣的妻子,自己对她之间没有爱情,可是却又另一种情意,而这种情意,也值得自己用性命却替换的。 “你不会懂的,不一定要相爱才会舍命相救。”聂小楼谨慎的看着慕述锦道:“只要你能放了沈依依,我的命就交给你!” “好!”慕述锦忽然截住小楼的话,“捡起你的剑,自刎!” “不……不要……”沈依依看到聂小楼正的弯腰去捡起剑来,就要往脖子上抹去,她心中焦急如焚,却只能发出含糊的声音。 而就在这危急关头,却见到一条白银如同闪电一般瞬间扑了过来,慕述锦一声惊叫,骤然松手,却见他手上摔下来一条白色的毛茸茸的雪狐。 嘚嘚的马蹄声响,一匹白马由远而近,沈乐康坐在上面,手中握着银球对着慕述锦狠狠砸去,紧跟着对着沈依依伸出手来。 沈依依一把扣住他的手翻身上面, 聂小楼手一挥,手中软剑刺中马臀,马儿再次吃痛狂躁的奔向远处,慕述锦疼的脸色都变了,他的手腕上被雪狐狠狠咬了一大口,鲜血淋漓,而剧烈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那雪狐有毒。 苏摩儿连忙道:“追!” 数匹马儿紧追而去,聂小楼拔腿施展轻功向着沈依依方向而去。 沈依依一手压住肩头,那里骨头本就受了伤,再这么剧烈颠簸,只怕断骨就会刺进肺部,她咬牙压住,另一只手帮着乐康控制马缰。马儿吃痛乱冲乱撞,而后面正在穷追不舍。 眼看前面就是河岸了,而马儿已经脱力了,四肢发软,口吐白沫。 “这马支撑不了多久了。” 沈乐康道:“依依姐,你别管我,这马儿载不动我们两个人。” 沈依依摇了摇头,她看着后面隐约传来的马蹄声,她勒马,与沈乐康翻身下马,她一咬牙,数枚银针刺入马儿体内,原本摇摇欲坠的马儿瞬间有了精神。 沈乐康高兴起来:“咱们快上马。” 沈依依摇了摇头道:“不行,这马跑不动的。”她刚刚那几针如同回光返照,只会加速马儿的死亡,却能给她提供一线生机。 她自知自己伤势过重,也逃不掉的,只有智取。沈依依最后一针刺入马儿脖颈处,马儿扬蹄奔去。 沈依依赶紧拖着沈乐康往相反的方向跑去,可是这条路的尽头,却是沧江。 远远的就听到苏摩儿的声音,“大家小心,那丫头诡计多端,所有人一部分追去,另一部分四处搜寻,她受了伤,还拖着一个孩子跑不了多远的。” 沈依依与沈乐康躲在树丛后,听到这话,她不由嘴角抽搐,怎么所有人都会说她诡计多端啊,她分明是如此纯善的。 没有退路了,马蹄声由远而近,这里不能就待,会被发现了,可是后有追兵,前无退路了。 沈依依看着水流湍急的沧江,她对着沈乐康比划,两人以手语交谈,蹑手蹑脚走向水中。她扯了两根芦苇管子,交给乐康一根作为呼吸,然后潜入水中。慢慢顺着河边向下游而去。 此刻隆冬季节,入水片刻后,沈乐康冻得不行,这一哆嗦,本能的就露了行踪,被一个巡查到这边的武士发现。 他揪住芦苇管,就把乐康从水里拽了出来,沈依依眼见着,连忙取救,却不想也把那人给拽入水中,两人骤然一下沉入水底。 而那人竟然不会枭水,入水之后,竟然如八爪鱼一般死死缠住沈依依,他手一动却偏偏正好摁住她的伤口,她一吃痛,呛了一口水,只一下,肺部空气骤然一下失去。 她赶紧挣脱那人纠缠,可是就在这过程中,两人被湍急的水流冲入河心…… 沈乐康在岸边乱刨了几下,攀住一根深入水中的木根这才爬了上岸,他一上岸,赶紧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赶紧四处去找,入目却只见到湍急的水流,哪里还有半点沈依依的影子。 “依依姐!”他骤然心里一急,顾不得就大声喊了起来。刚喊了一声,就有人从后面捂住他的嘴。 乐康一急,反手就是一拳。身后那人一时不察,这一拳正好打在他的眼睛上。沈乐康挣脱了回头一看,却是聂小楼。 他刚要说话,聂小楼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拖着他,纵身一跃,跳上旁边一棵大树,看着下面巡查的人过去后,他这才拖着沈乐康下来。 “依依她人呢?” 沈乐康面有急色,指着沧江都快要哭了,“依依落水里了。” 聂小楼心骤然揪了起来,这寒冬天,要是落进这冰冷的水…… 左亭衣在书房之中,他看着手里的密函,骤然一下拍在桌上,强大的劲力,震得桌上杯子都碎裂,茶水溅出,把密函上的字迹全部晕染开来。 卫洛就站在门外,听到里面动静,赫然转身,第一次他看到左亭衣这样盛怒。 “主上?” 左亭衣一字一句几乎是从齿缝里溢出来,“慕述锦!” 他霍然起身,转身就往外走去。 几乎就是在瞬间,卫洛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的杀气。 “主上!” 左亭衣眸光一顿,扫了一眼卫洛道:“你即刻带人前往沧江,就算是一寸一寸的,也要把沈依依给我找回来!” 一听事关夫人,卫洛心里咯噔一下,连一声是都来不及说,步履匆匆转身而去。 “依依,你听着,我绝对不相信你有事,若是你有任何不测,我就用整个天下来给你陪葬!” 冷月芜正在房间里听着属下的奏报,当她听到沈依依落入沧江之中再也没见到踪迹时,她眉头深锁。这样真的好么? 冷郡雅却嘴角勾起一丝笑痕,“这个慕述锦这才总算做了一件好事。” 冷月芜看着妹妹,她了解她想替自己想要除掉情敌的心情,可是,她从来不会忽略左亭衣的感受,在此之前,她已经对左亭衣诸多试探过了,结果,怕是不如她所想。 而这时,有下属来报,“陛下,左都督前来求见。” “陛下,这是好机会,他没有了那个女子,现在来见你,总算是知道回头了。商朝人有句话,浪子回头金不换。” 冷月芜看着喜笑颜开的妹妹,她的心却愈发沉重起来。“左都督他人有何不同?” 属下想了想方道:“今日都督穿了一袭黑衣,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不同?”左都督素来就不苟言笑,身上的狠戾比杀神还可怕。 “黑衣?”冷月芜豁然色变,她骤然抬眸道:“不见!就说朕回国了!” “姐姐!你为什么不见?” “你别管这么多了,我这就离开,出访商朝一事就全权交给你了。郡雅,你知道怎么做吧!” 第一百九十五章 四处寻找 冷月芜还特意在离开前嘱咐冷郡雅道:“对了!千万别让亭衣知道沈依依之事你有所搀和。” “为什么?”冷郡雅不明白了,那个沈依依对左亭衣究竟意味着什么,真有那么重要?以至于姐姐在听到这事之后,竟然要选择回避? “不管如何,她已经是他的妻室了,若是这事真不是我们所想那般,岂不是坏了他的大事?再者,若他对这女子真有情谊,我担心他会怪我。郡雅, 你和述锦太过分了,冒用我之名,算了,不说这些,我先走。”冷月芜说罢竟然从后门离去。 左亭衣听到下人的话,他脸色的阴沉可想而知。他骤然一把推开下人,抬步就往内院走去。 那下人连忙阻拦,“左都督,切不可太放肆了。” 左亭衣冷冷一个眼刀飞去,那人骤然感觉到惊恐。那里敢在拦着,也根本拦不住。 左亭衣跨入内院,却在书房中只见到冷郡雅。 “左都督,有事?” “陛下她人呢?” “陛下回国了。” 左亭衣自然不信,冷眸在房间里巡视起来,冷郡雅见他这样,骤然有了怒气,她道:“放肆!” “我在问一句,陛下她人呢?” 冷郡雅被他这阴鸷的目光看的心里有些发憷,却强作镇定道:“左亭衣,你未免太过分了!就算这里是商朝,可是你却是我大月王朝的都督,有你这样与我说话的么?”冷郡雅以贤王之尊与左亭衣对视。 那片刻的对视,冷郡雅却感觉到那样的压力就好像一座大山兜头压来一般。 左亭衣看着她的脸,在门口的侍卫们都不敢插手,这个时候,谁出头,谁就死得快! 而就在这时,慕述锦的声音倏然传来。 “左亭衣,你想干什么?” 听到这一声响,左亭衣豁然转身,而冷郡雅却终于感觉到压力骤然一轻,风一吹,后背有阵阵凉意,她这才发现,刚才那一眼的对视,她的后背全被冷汗湿透了。 慕述锦站在门口冷眼看着左亭衣,两人目光对视一眼,慕述锦身体蓦地而动,向着后面倒飞出去,这一切发生的极快,所有人都没有看清。 慕述锦已然落地,身体砰然砸在雪堆之中,捡起无数残雪,就在这漫天飞雪之中,左亭衣一系黑衣宛若地狱修罗一般从天而降,他一脚踩在慕述锦的心口之上,这脚再加一份力道,足以踩碎慕述锦的五脏六腑! 这骤然的突变让整个院子里的人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这里有着无数的暗哨,这些可都是慕述锦的人,却都没有一个人能反应过来,左亭衣的动作太快了,快得只一秒,只一眼间,甚至就只用了一招,就将慕述锦压在下面,毫无反抗的能力。 难道这才是他真正的实力? 慕述锦脸色有些发白,却在笑着。 冷郡雅这才反应过来,难怪刚才姐姐再三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让左亭衣知道沈依依之事有自己的份。 可是,他竟然敢这般对慕述锦下手,她心里发颤,却还是怒吼道:“左亭衣!你眼里当真没有我这个贤王的存在?” 左亭衣这才淡淡回头,扫了她一眼,虽然什么也没说,可是那眼神摆明的还真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普天之下,或许能让他忌惮三分的真的只有冷月芜一人了,而那还是因为他们之间有着十多年的羁绊。 冷郡雅与处于盛怒之下的左亭衣对视,她的胸腔剧烈的起伏着,她道:“沈依依之事,我也听说了。放心吧,她会没事的。你先放了慕将军!姐姐刚走不久,她的安危素来都是有慕将军负责的。”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那一眼,那一瞬间,冷郡雅真的能够感觉到左亭衣真的会对慕述锦痛下杀手。 左亭衣眸光一闪,他这才送了脚,随着他的动作,慕述锦翻身坐起,止不住的剧烈咳嗽,刚才那一脚足足踢断了他三根肋骨,他气息不顺,骤然吐出一口鲜血来。 左亭衣头也不回,冷冷的声音传来,“你们最好祈祷沈依依没事,否则,我定然会要你们偿命!” “你……” 左亭衣骤然回眸,一道阴冷的目光止住了冷郡雅的声音,“不论是谁!” 一艘画舫顺着沧江水逆流而行,这艘画舫格外的巨大,一看就是是商贾之家运货的大船。 也不知道是谁忽然高声喊了一句,“喂!你们看!河水有东西!” 随着这人手指的方向,船上所有人都涌到甲板上,他们看着水里浮浮沉沉的。 “那会不会是一个人啊?” “有人落水了!”紧跟着有人高喊起来,扑通几声,两名长工在 腰上绑着系在船沿上的麻绳跳入水中,游到水中那人身边,把人救了起来。 大家围拢看着救上来的人,竟然是一名女子,而在她身后还有一只毛茸茸的狐狸。那狐狸抖落着皮毛上的水,警惕的看着众人。 大家这才明白过来,如果不是这狐狸,这女子早就被淹死了。 这种大型的商船,随船之上都有大夫。 就在众人把人救上来后,也有人去找大夫了。 大夫过来,发现这女子还有心跳,连忙动手把腹中的水给她压了出来,水吐出来后,她剧烈的呛咳起来。 骤然间,那女子防身警觉的看着周围,大家看到她醒了都叫了声好后,却又见到她再一次晕了过去。 而这首商船的管事也在这时听到了动静赶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 “管事,他们在河里救上来一个女子,现在又晕过去了。” 管事眉头紧锁走了过去,看到众人围着一个晕过去的女子,他道:“人没事吧?” 随船的大夫忙道:“水吐出来了,应该没事了。” “没事就好,还愣着干嘛?把人抬到船舱去,等她醒了靠了岸把她送走,真是多事!”他说着拂了拂衣袖道:“真多事。” 他说着准备离去,可是就在他刚走一步时,他眼角余光好像看到什么,他连忙阻止抬着那女子而行的人道:“回来!” 两名长工又抬着人回来。 管事上前一步, 伸手挑开沈依依的衣服领口,她脖颈上以缨络系着一枚戒指,那红玉戒指柔润的光泽在夕阳下闪烁出明艳的光泽。 而几乎是瞬间,那管事感觉自己的双眼都快要被这道光晃得眼瞎了,他踉跄退后一步,靠在身后船沿上,他吞了一口口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索性解开那女子的红玉戒指。 温润的玉戒指落在掌心,他格外仔细的看着,越看脸色越不对劲。 就在众人百思不得其解时,管事突然开头对着众人吼道:“还愣着干嘛,快把人扶到客房去,快找丫鬟给她换衣服,张大夫你在好好替她看看,她什么地方受伤了,快!别他妈给我磨蹭了。这是贵客!” 管事一声吼,众人大吃一惊,虽然还是疑惑不解,却也不敢懈怠,连忙安置起来。 “怎么样?张大夫?” 管事看着躺在床上的人,这女子脸色惨白惨白的,可千万别真出什么事了才好。 张大夫神色微微一惊,他道:“她受过内伤,这我还真没有办法,她左肩处遭受过重创,但好在没有性命之忧,不过,”张大夫顿了顿,在管事迫切的催促下,他才道:“她怀了身孕……” 管事惊得瞪大了双眼,那样子倒吓了张大夫一大跳。 “但是,她受了这么重的伤,这个孩子怕是,怕是保不住了。” 聂小楼下颌已经有着一片很长的胡渣了,身上的衣服已经数十天都没有换过了,他顾不得都有些发臭的味道,却还是指挥着所有人沿着河岸打捞着。 卫城嗓音都有些沙哑了,“楼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大家都沿着河打捞了这么久,若真有什么早就有了消息。” 他其实很想说,已经十天,估计尸体都被鱼给啃光了。 聂小楼一个眼刀扫来,“在沿河岸打听的人有没有消息回来?” 卫城摇了摇头,他们沿着这条沧江所有人家都询问了个遍,没有人见过到沈依依,甚至都没有人从河里救过人起来。他道:“没有半点消息,看样子,夫人她……”她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可是聂小楼却是半点也不相信。 “找!继续找!一天没有消息,就代表她还活着!” 依依,我相信你一定没事的!当初你被埋在雪山之下,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你不也好好的活着么,你命这么硬,阎王爷都没办法收你。依依,你一定要给我活着,为了亭衣…… 他绝对不敢相信,而现在除了能在这条沧江不断搜索之外,他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他甚至都不敢去见左亭衣。 特别是当他知道左亭衣差点废了慕述锦时,他知道了沈依依的事给左亭衣带来了多大的打击! 沧江的风吹拂过来,风中都夹带着冰凌,如同刀子一般刮得人脸上生疼。 沈乐康从船舱里出来,他急切的询问着众人沈依依的情况,见到大家脸上凝重的表情,他忽然想到什么,“对了,你们有没有看到雪狐?” 聂小楼眉头一拧,沈依依都没找到,你却关心一只狐狸? 看出他脸上的不悦,沈乐康连忙解释道:“那只雪狐很是通灵的,当初它也救过依依姐的,我找了它很多天,都没有见到它,万一依依姐没事,那它一定陪在依依姐身边。” “什么?”聂小楼有些不明白。 而就在这时,旁边一名暗卫忽然开了口,“是不是一只浑身雪白的雪狐?长得特别可爱的?” “对对对!你见过?” “属下没有见过,只是之前好像听说过有人在河里打捞上了这么一只狐!” “什么时候?谁见过,却把这人找来,不管如何,只要有一点消息也绝对不放过!” 第一百九十六章 同返京都 船在河面上飘飘荡荡的,沈依依感觉自己就像是漂浮在半空中,她骤然伸手想抓住什么,可是这一伸手,好像感觉到手暖暖的,被人紧紧包裹着,格外的安心,她很想就这么睡去,可是耳边老有人在一声声迫切的呼喊着。 她皱了皱眉眉头,这么一睁眼,却发现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庞,“君琰……” 她有些不敢相信,还以为是自己做梦。 可是那急切的眼神,温和的微笑,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这是真的。 “君琰,君琰,真的是你……” 君琰依旧那般温润如玉,笑容温暖,只是眼底下带着一抹淡淡的青,眼中的疲惫在看到沈依依睁眼后在瞬间隐藏起来。 “你总算醒了,你可知道你睡了多久。” “多久?” “整整三天三夜了,再不醒来,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他说着扶着她坐起来,找了个枕头垫在她身后,让她尽量趟得舒服一些,而就在这时,有丫鬟迅速进来,给房间里的浴桶里倒满了热水。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刚醒来,先在热水里泡泡,等身体舒服了,我再详细的告诉你事情的经过。” 君琰说着让丫鬟服侍好沈依依,自己先退出房门。 他刚出了房门,迎面碰上苏玉蘅,她听说沈依依醒来,也匆匆赶来,“怎样了?醒了?” 君琰点点头,靠着船沿,伸手在眉心处揉了揉,松了一口气,“她总算醒了,现在正安排丫鬟服侍她梳洗,你让厨房准备一些清粥。她刚醒来,估计没什么胃口。” 苏玉蘅点点头,“放心,找就让人备下了。”她看着疲惫的君琰,有些心疼的说:“要不你先去歇一会吧,你都整整三天没睡过了。” “不用,我没事。” 苏玉蘅知道自己劝说不了他,道:“那我让人打水过来,你也梳洗一番,瞧你这一脸的疲惫,沈姑娘那般聪慧,见你这样,她又如何安心?” 君琰转眸看了苏玉蘅一眼,答应了。 她拿着水瓢舀了热热的水浇在君琰身上,又替他搂着僵硬的脖颈,却发现他早已疲惫的睡去。苏玉蘅从后面搂着他,把头靠在他的肩头。 半个时辰左右,苏玉蘅听到外面丫鬟的脚步声,她怕吵醒君琰,对着推门而入的丫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可是,君琰还是醒了。 “玉儿,替我把衣服取来。” 沈依依洗过热水澡,又用了半碗清粥,瞬间恢复了一些精神。窗棂上有着轻微的响动,忽的,一团毛茸茸拱开窗户跳了进来,落在桌上,把桌上沈依依吃剩的半碗粥舔了个干干净净。 她搂着雪狐,看着它雪白的皮毛也不知道在哪里蹭的脏兮兮的,就着自己的洗澡水把雪狐洗了个干净,用干布抹了,丢进被窝里。 君琰已经到了门口,“这小狐倒真有些通灵。只打你昏睡不醒,它就一直守着。饿了就跳我厨房一番搜刮,小小的个头,竟然这么能吃。” 沈依依笑了起来,这只雪狐对她真的是太好了,当初一点肉干,却不想它三番四次的救自己。 君琰过来扶着她坐下,“你刚刚醒来,得多休息。”他对她太了解,可以说除了左亭衣,君琰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了。 “你想问什么?” 沈依依笑了起来,这般开门见山的,看来他还真迁就自己。“我怎么会在你这里?这艘船是你的?” 沈依依也直截了当的说了心里的疑惑,就在刚才沐浴时,她才察觉到自己身处在船上,问过丫鬟,丫鬟却并不知道君琰的真实身份,只是说那是她们的老爷。而她也发现了一直系在自己脖颈上的戒指不见了。她能在这里见到君琰,相比这其中应该有关联的。 君琰笑道:“这船还真是我的,你也知道我母亲是宣家的人。”言下之意,我已经掌握了宣家的这部分势力。 “当初我想离开商朝,可是,却放心不下……”他说着看了沈依依一眼,目光落在了她的腹部上,他收回目光道:“我母后。”还有你。 “你也知道雍朝之前一直在我的掌控之中,所以,暗中也有一些商贸往来,后来,这些商贸越发频繁了。所以,我想借着这次机会回京都看看她。却不想我的船队在沧江河中救了你。” 他说的看似风轻云淡,可是,沈依依却不知道,是管事发现沈依依身上的戒指后,飞鹰传书,又派人急急通报。得了消息,君琰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从雍朝赶过来的。 他说着从怀里取出那枚玉质戒指,还给沈依依。“你能一直带在身边,我真的很欣慰。” 沈依依凝视着他眼底的疲惫,她嘴唇动了动,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有些朋友可以两肋插刀,却不需要任何话语的! 她重新把玉戒指系在脖颈上,扬起笑脸来,“对了,我听丫鬟说,玉蘅怀孕了?” 君琰顿了顿,“已有三个月身孕了。” “太好了!你要当父亲了。”沈依依倒是真的为君琰感到高兴。 “她也来了。”君琰说道:“玉儿有了身孕,我想母后见到一定很高兴。” “你们打算一起回到京都?” “对!不过,我们沿路会有一些采办,时间会有所耽误。”他说着有意无意的看了沈依依一眼,“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被人追杀以至于摔入河中,但是我却听说左亭衣派了打量人马沿着沧江搜寻你的踪迹。依依,我们之间有事直言便是了。一切我都听你的想法,现在我和玉蘅在雍朝,雍朝虽小,却也是不容小觑的。那是我的家,也是你的家。” 这是最重的承诺! 君琰做事一如既往的让人感到舒服,而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强势。 沈依依感觉有一股酸涩之气直冲眼底,情绪有些复杂。 聂小楼披星戴月的奔回京都,可是左亭衣却并不在府中。 他又急忙去宣轻扬的魏国公府,巧的是连宣轻扬也不在。 而这时,他才听说,大月王朝拍了贤王出使商朝。 雍朝不足为惧后,整个九域只剩下商朝与大月国这两大强者。而大月国国势强大,民风彪悍,是个不折不扣的战斗民族,且大月国女帝始终对商朝虎视眈眈,再加上大月国中还有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杀神将军慕述锦。 所以,大月国出使商朝这件事可就真是举重若轻了。 左亭衣与宣轻扬为国之重臣,必然前往迎接。 聂小楼心急沈依依下落之事,好不容易有了消息想赶紧回来告诉左亭衣,却发现府中人都没一个。 他算了算日程,今日,君琰的商船应该就要到了京都了。 他一跺脚又策马赶回渡口。 沈依依辞别了君琰,下了船,一眼就看到在岸边迎接自己的聂小楼,在才数日不见,聂小楼整个人瘦了一圈,满脸的胡茬,那里还有往日潇洒的气度。 没有见到左亭衣,大家都很意外!君琰眸中已经有些不悦了,在此之前,他特意派人通知了左亭衣的,并且他沿路靠岸,也是想给左亭衣充足的时间处理那些琐事,他也想让依依到了京都第一眼就能见到他,可是,却不想,左亭衣连人影都不在。只有聂小楼一人而已。 就在她刚要下船时,君琰喊住了她,“依依。” 她转头回来,看向君琰。 君琰眼光闪烁,向下走了几步台阶,靠近沈依依,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依依,你的身体……” 他说着,沈依依霍然抬眸,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你是说真的?” “你不知道?”君琰诧异之极。 聂小楼亲自驾着马车送沈依依回家,他看到自从君琰与她不知道说过身后,她整个人就不在状态。他怎么问,她也不回答。 现在左亭衣不在,聂小楼也不可能把沈依依一个人放在左府,只好先把她送回医馆,比毕竟那里有她的家人,同时又从自己风衣楼中调派了大量的高手把整个医馆层层保护,别说是人了,连只苍蝇也没有办法飞进去。 若是寻常,沈依依绝对不会同意这样如同被软禁的保护的,可是意外的是,这一次她什么也没说,事实上自从聂小楼接到她后,她就在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眼神是不是的闪烁一种诡异的光,看得聂小楼心惊胆战的。 安顿好这一切后,他又赶紧马不停蹄的出门了。沈依依太不对劲了,还是赶紧去找左亭衣的好! 沈依依做在房中,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那里平坦依旧,可是,她却能感觉到特别的奇怪。 君琰说,她怀孕了。 那肚子里真的有了生命?而且是自己与左亭衣的小生命? 沈依依忽的傻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窗户外,沈乐康与寇珠脑袋抵着脑袋看着“神神叨叨”的沈依依,两人面面相觑回到了大厅。 张妈急切的问道:“你们问出结果了吗?” 沈乐康摇头。寇珠连珠炮似的:“依依姐会不会中邪了啊?我看她又哭又笑的,太奇怪了!” “唉!真是的,姑爷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这都三天了!姑娘回来了这么久,他连人影也不见。” 众人口中的左亭衣此时此刻正在皇宫之中。 轩辕云霄为了彰显自己国力雄厚,所以筹办了大型的欢迎仪式,他命三殿下与宣轻扬、左亭衣等人亲自迎接大月国使者。 君昊骑着高头大马看着从轿子上走下来的冷郡雅,瞬间,贪婪的目光垂涎在冷郡雅的脸上,他低声说道:“没想到这个大月国,皇上是女的,贤王也是个女人。这么年轻,能成什么事!我看就是父皇太过胆小怕事了,以我说,举兵攻打,把大月国的女人全都俘虏过来。” 左亭衣当做没听到,宣轻扬却是冷眼扫了君昊一眼,一盆凉水泼下去,他道:“你可别忘了,大月国还有个出了名的杀神将军!” 第一百九十七章 针锋相对 沈依依忽的起身,整整三天了,她一直处在浑浑噩噩之中,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简单的两个字,她却足足用了三天才消化了缓过神来。 素来杀伐决断的沈依依在第一次面临这样事竟然回不过神! 而三天后,她惊然发现左亭衣不在身边! 她现在只想要去告诉他,她有了他的血脉。 可是,她这一抬眼,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医馆内。 不管怎么说,她一定要找到左亭衣。 她若想走,谁也拦不住她,入夜,她换了黑衣,避过外面的所有暗卫,骑马回到左府。可是意外的,左亭衣也不在。 她这才记得三天前,好像听聂小楼说起过,左亭衣不在府中,看着空荡荡的书房,自从她与左亭衣成亲之后,书房打扫的工作都是由她亲自安排人负责,她推门而入,没有左亭衣的吩咐,没人敢随意进出这书房,看到桌案上积下的微尘,左亭衣三天都没有回过府? 沈依依眉头蹙着回到水榭。 水榭的软榻上凌乱丢着一件朝服,看样子左亭衣回来过,匆匆换过衣衫后又离开了。她伸手拿起那件衣服,上面好像还残留着左亭衣的气息。 她拿在手中,细细算来,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见到左亭衣了,她真的好想他。她把左亭衣的衣服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的挨着,没想到这个人竟然真的住进了自己的心里。 忽然,沈依依手一顿,她用力嗅了嗅,不对! 她把衣服反过来,目光凝聚在衣服之上,这衣服上的香味有些不对劲,不像是他平日用的杜若熏香,左亭衣身上都有着轻淡的杜若清香,可是这香味异常的浓郁,根本就是女人的脂粉味。 而且,她还隐隐觉得这香味自己在什么地方闻到过,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沈依依心里有了疑问,左亭衣素来严苛,寻常女子根本就是近不的他的身,更别说让他身上沾染上这种香味了。除非两人之间有着亲密的接触!而她才离开半个月…… “不会的!”沈依依把衣服丢在软榻上,她摇了摇头,“亭衣不会是那种人,我相信他。这一定是无意中沾染上的。” 她兀自说着,快步走出水榭,可是就在出门之时,却还是忍不住看了那衣服一眼。 三天了,他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沈依依趁着没人发现出了左府,她一人走在街上,天色昏暗,她一个女子冷冷清清的走着,脸上疑云满布。 她选择相信左亭衣,可是许是怀孕的缘故,心里骤然一下涌出无数的想法。 忽然间,一辆马车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差点撞到了她。车夫脱口骂了一句找死啊! 沈依依心里一团的怒火正找不到发泄的地方,她骤然冷眸一横,“你说什么?” 车夫一怒,顺手一鞭子就对着沈依依抽了过来。 沈依依眼疾手快看准来势,一把揪住马鞭在手肘上这么一挽,就要把那车夫从马车上给拽下来。 “住手!” 马车里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 帘子被挑开,沈依依定睛一看! 嗬!当真是冤家路窄,马车里竟然做的是沈依澜! 沈依澜也格外诧异在这里遇到沈依依,不过看她一人一袭黑袍在路上孤零零的走着,顿时心情大好! 她说道:“原来五姑娘。” 沈依依斜睨了她一眼,“难怪,有其主必有其扑。”沈依依说罢,松了手,不打算再做理会转身就走。 沈依澜看着她,心如电转,此刻,大月王朝的贤王出使商朝。今日,文武百官都奉命带了家眷参加晚宴,她也接到旨意,匆匆赶往皇宫。可是身为左亭衣刑部尚书夫人的沈依依却一个人反着方向而行。 想到之前听左府放出的消息是左夫人抱病在身,现在看她身体力健的模样,哪里有病缠身。 如果不是,那么左亭衣为什么要撒谎?不让沈依依出席? 想到这里,沈依澜朗声喊住沈依依道:“依依!” “今夜皇宫设宴,文武百官偕同女眷出席迎接大月国使者,沈依依,你家官人难道没有告诉你?” 沈依依脚步一顿, 回头看着沈依澜。 “难道你这是外出养病刚刚回来,所以不知道?不过,我看,左大人好像对那出使的贤王颇为热情。没想到这大月国,皇上是女子,这贤王也是女子。”她看了沈依依一眼,“你若是不知道,大可随我一同前往。” 沈依依不想理睬沈依澜,可是心里却骤然生出一个不受控制的念头来。 马车继续前行,沈依澜看着身边的沈依依,当初她嫁的那般风光,可是现在看着她一身的黑裙,脸上未曾有一点笑容。看样子,她的日子也过的并不怎么样。想到这里,沈依澜愈发心情大好。 “我这里有备用的衣裙,你要不换换?这几日,我也跟着三殿下见过那女贤王,她们大月国人,身形高挑,可是却衣着暴露,她和她身后的侍女一出现,所有男人的眼光都挪不开了。”沈依澜冷笑一声,“不瞒你说,我家殿下还想着什么时候能让那贤王赠送一名侍妾给他。男人不都是一样?当初我还费尽心机的去争夺,本想着能嫁个心里有我的如意郎君,可结果……” 这话说来,感觉有几分姐妹闺房埋怨男人的感觉。 沈依依转头看着她,沈依澜又道:“有些时候,我还真羡慕你,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沈依依知道沈依澜故意叫上自己并没有好心,不过,她的确是想去见见左亭衣,其他的事,之后再说,她太了解沈依澜的各种心机了。 沈依依知道沈依澜的想法,大月贤王出使,这对商朝来说是一件大事,而她一再的强调左亭衣与贤王之间,再加上她在这里看到自己一个走,只怕会有所联想。之前左亭衣背后的势力大家都在暗中揣测。 沈依澜特意邀上自己,不过是借着自己来看清左亭衣的想法。 沈依依扫了沈依澜特意取出来的衣裙,她低头看了自己身上一眼,她出门特意换了一些黑裙,高高的腰身,配上衣襟处银色的刺绣,她了罢手,把束发玉簪取下,简单将马尾盘做一个高高的发髻,别上玉簪,她道:“我并不觉得我这一身有何不妥。” 两人正说着,马车停在皇宫大门外。 下了马车,门外有着无数的肩舆,是特意放在这里接送女眷的。 沈依依上了一辆肩舆,抬肩舆的太监看着她,她既没有下人引荐,又没有人在宫中接应。小太监嘴角忍不住抽搐,“夫人,请问你是是那位大人的女眷?” 沈依依目光凝视远方,淡淡说出几个字,却吓得小太监脸色发白。 “刑部尚书左亭衣!”她说话的语气与气度与左亭衣别无二致。 今晚的宴会是在闲置的太子东宫筹办的。 穿过御花园,还要步过一道御湖。入目所见的是璀璨的灯火,所有人沿着御湖水榭看着在湖心处搭建的一个偌大的舞台,台上诸多美女身穿水秀云杉翩翩起舞,湖面上雾气翻腾,远远望去宛若天宫。 轩辕云霄正坐在中央,他身边的位置依照分位坐着各宫娘娘。右边第一位的十一殿下,左亭衣坐在第二位。 而左边下首第一位,坐着一个明眸善睐的女子,这女子身形修长,长而曲卷的秀发披散在身后,身上穿着月白色的长裙,头顶上带着同色的纱帽。 她望着远处高台,一双大而明亮的蓝眸,长长的睫毛,正红色的嘴唇,这样的女子对素来衣着保守的商朝官员来说,可是太大的刺激,好多人觉得这大月女子太过艳丽,想看却又不敢,整个宴会无比的纠结。 而在冷郡雅下首,依次乃是三殿下君昊和宣轻扬。 三殿下频频敬酒,冷郡雅却是不苟言笑,君昊敬她一杯,她立刻回敬三百,上的还是她特意带来的马奶酒,这酒烈度可比过商朝的任何一种酒。 见到她杯中酒尽,君昊饮下第一口,就被这酒的辛辣之气呛在胸口,这是国宴,若是他不喝就代表商朝看不清大月国,这极容易引发两国纠纷的。三殿下如何不知,他没想到这大月贤王还真是一片烈马! 他只得仰头把杯中酒饮尽。可是,酒下肚,他的脸就微微发红。 冷郡雅淡淡一笑,“看来三殿下不胜酒力啊。想我大月儿女个个能征善战,这杯中更是不在话下了。”言下之意,她讽刺君昊喝杯酒就醉,太弱了。 君昊脸色一变,碍于上面依旧含笑的陛下不好发作只好气闷的坐了回去。 沈依澜与沈依依出现时,正好遇到这一幕。 冷郡雅嘴角一挑,亲自斟了酒,让侍女端给轩辕云霄、宣轻扬和左亭衣,又吩咐侍女给在座的各位大臣斟酒。 有了三殿下的前车之鉴,所有人就算知道这酒的厉害,却也不由更佩服冷郡雅的心机。 沈依澜先告了罪坐在君昊身边,君昊刚在人郡雅那里吃了瘪,又看到姗姗来迟的沈依澜,所有的气全洒在了她的身上,他瞪她一眼,低声冲着她吼道:“这么迟才来,你还来做什么?” 沈依澜心里气闷却也只得忍了下去。 而左亭衣端着酒杯,却见到了面前的沈依依,眸中瞬间闪过一丝异色。 沈依依挨着他坐下,可是自从她到了之后,她感觉了冷郡雅的目光一直就在自己身上,她一抬头,却见到那双挑衅的蓝色眼眸。 这就是沈依依?冷郡雅看着那一身黑衣的女子,月白色纱帽上的翎羽微微一动,她侧头问了问身后的人,那人在她耳边轻声的说了几句。 得知结果了,冷郡雅一瞬不瞬的看着对面的沈依依,忽然嘴角浮现出轻蔑的笑。 在她旁边的沈依澜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眼中含有笑意。 冷郡雅忽然起身,端着手中的银杯,杯中满满的一杯酒,她向前走着。她本就身姿曼妙,随着脚下的动作,月白长裙高高的分叉下,一双修长的美腿在流苏中若隐若现。 在众人的目光中,她径直走到了沈依依面前。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一一化解 左亭衣一道阴冷的目光扫过冷郡雅,以眼神示意:你要做什么? 冷郡雅却根本不加以理会,她把手中的银杯放在左亭衣面前的案几上,在众人的瞩目下,她说道:“之前在国中就曾听说过沈姑娘大名,带领着一众御医义诊。这是在我大月国中,女子与男子都是一样。可是在你们商朝,却不一样,女子只能宅在家中,若是出去抛头露面,就是说有伤风化,你很好!来,我敬你一杯酒!” 她说着把酒杯递到沈依依面前,若是在平时,沈依依就算酒量再不好也会喝,可是,对方却是冷郡雅,而她现在更是不能喝酒。 刚才来的时候,她就看到了这贤王口齿之伶俐,若是被她逮住把柄,还指不定说出什么花样来,而从自己一进来,她那样的目光,她就看的分明,这人会故意针对自己。 她面带着微笑,就要伸手去端银杯。 斜刺里却伸出一只手来压在她的手上,左亭衣起身看向冷郡雅道:“内子不善饮酒,我带她喝如何?” 冷郡雅没想到左亭衣在与姐姐共度了三夜之后还这样袒护这个女子,她瞳孔一缩道:“本王诚心诚意的敬酒,难道沈姑娘就这样不给面子?” 她明明知道沈依依已经嫁给了左亭衣,却还是在口口声声的喊她姑娘,摆明了就是不承认她的身份。 沈依依转头看了左亭衣一眼,微微点头,她接过杯子,朗声而道:“多谢贤王美意!只是,刚才贤王说道在下与众人前往浙北,说到这一行,在下倒想到了这一路上历经千险以及那些死去的众人……”沈依依端起酒杯走到场中,她端着酒杯敬了天地与陛下,又道:“这杯酒,在下如何能够独享,还是敬那些死去的兵士吧。” 她说着把酒杯里的酒倾洒,倒在湖水之中。 这一招得体大度,又不失商朝颜面,却又不软不硬的拂了冷郡雅的气焰。 轩辕云霄倒是暗中高兴,接着沈依依的话道:“传朕旨意,浙北一行众人人人有赏!” 左亭衣看着居于中心的那个女子,她一身的黑衣软袍,却没有遮住她半点的光华气度。无论在什么地方,无论处于什么境况,她依旧做到那样的才情卓越。 沈依依把银杯恭恭敬敬的还给冷郡雅,她这般大礼,自己却不能让丫鬟来接,只有伸手接了,可是这样一来,瞬间就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她压住心里的怒气只有回到座位。 左亭衣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不该这样。” 沈依依倏然转眸看着他,心里一股火就上涌起来,她反问道:“为什么不能?她针对我,你却要让我忍让?” 左亭衣愣住了,沈依依从来都没有这样说过话,他感觉到她的怒火,可是,他却就不明白了,她这火烧得太没缘由了。 沈依依眸色微冷看着眼前桌案。 就在刚才,她将杯子递回给冷郡雅的时候,由于距离太近,瞬间她闻到了冷郡雅身上的香味,那香味浓郁之极直往她鼻腔里钻,几乎是在瞬间,她心里就涌出一团火来。 冷郡雅身上的香味和她在不久前,她还闻到过差别不大!不就是左亭衣脱下的那件衣服上的么!而现在再一次闻到,脑海中瞬间清晰,这味道她之前究竟在哪来还闻到过——大月王朝的女王冷月芜! 当时,她被冷月芜绑架到船上时,她见过冷月芜一面,而就是在那里她闻到过冷月芜身上的香味。 而现在看来,这个什么贤王出使摆明的就是幌子! 她可以笃定,在这之前的几天,左亭衣与冷月芜在一起。 刚才敬酒之事被沈依依挡了过去,冷郡雅看着沈依依与左亭衣并作在一起,那样天生一对璧人让她愈发火烧! 左亭衣身边的位置应该只有她的姐姐才能这么做,而能有资格成为左亭衣身边的女人也只有她的姐姐,旁人都没有资格! 冷郡雅看着台上载歌载舞的舞女们,她心中又生一计来。 “听说你们商朝男子娶妻娶贤,还特别讲究出身是吧。”冷郡雅说着,目光在沈依依身上流连,“可我又听说沈姑娘不单医术卓越,武功更是厉害,今日能否有幸与我族人比划一二呢?” 冷郡雅故意要让沈依依出丑,让众人怂恿她当场显技,摆明了奚落她。 沈依澜捂嘴偷笑,连忙说道:“我家姑娘技法超群,若是伤了贤王族人岂不是伤了两国和气。” “没关系,博众一乐而已。” 大家都把目光看向沈依依,又看了看陛下,轩辕云霄似乎没听到这事,低头喝着酒。而左亭衣更是充耳不闻了。 沈依依冷笑起来,“在下区区那雕虫小技何足挂齿,在下倒是听闻大月女子个个腰肢柔软,舞姿曼妙,贤王出身高贵,相比舞姿更是不凡。大家都是听闻,若是是真能一见,在下必然自惭形秽了。” 这不是把冷郡雅比作歌姬么,这你来我往的针锋相对,大家忽然看清楚了,贤王看向左亭衣眼神好像不大对劲啊! 感情这场战竟然是这样烧起来的啊!一时所有人都抱着看戏的心情看着场中。 整个宴会之中,冷郡雅一直就对沈依依百般敌对,而左亭衣在整个过程之中竟然装作若无其事! 带着苏玉蘅来到皇宫觐见皇后的四殿下君琰在皇后中宫听到此事时,他脸色变了变,向着阮嬷嬷问:“这贤王不是摆明了针对沈依依么?陛下不会看不出来,他不动声色是顾忌着两国。这贤王究竟是为了什么?”君琰想了想又道:“对了!左亭衣什么态度?” 阮嬷嬷拧了拧眉头,“说来最奇怪的就是这一点了,整个过程,左大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让依依她一个人面对。” 宣皇后与亲子相见,心情大好,她道:“传闻中不是说左大人很疼依依的么?” 君琰道:“这个左亭衣也不知道做什么,太过分了,他难道不知道依依怀有身孕了么,还让这般欺负。”他霍然起身,“玉儿,你在这里陪着母后,我去看看。” 苏玉蘅大度一笑,“去吧,别让依依受委屈了。” 皇后意外的看着苏玉蘅,身为母亲,她自然知道自己儿子对沈依依的情意,倒是难得这个儿媳也如此善解人意,越发打心底里喜欢这个儿媳。 “你放心让他去?” 苏玉蘅微微一笑,亲手挽着宣轻煜的手,“母后,我爱的正是我夫君身上的侠义之心。再者,他与依依二人之间那种感情与我们夫妻感情并不冲突,与其吃那莫名其妙的醋,我何不做好妻子的本分,与夫君同心。” “好!很好!”宣轻煜赞叹,拍了拍苏玉蘅的手,“你能这么想最好了!放心吧,琰儿心地善良,他懂得你的付出的。” 宴会尚未结束,可是左亭衣早已离开,根本就没有等着沈依依。 沈依依眼看着左亭衣在人群之中倏然不见了踪迹,心骤然一下凉了。 君琰看着独自一人沿着御花园围墙走着的沈依依,连忙追了上去,看到她衣着单薄,他连忙脱下自己的披风兜头罩下。 “依依,他怎么能这样对你?” 沈依依淡淡一笑,“亭衣他有自己的苦衷吧。”君琰不好多说什么,可是他却看懂了沈依依眼中一闪而过的苦涩。 这时,宣轻扬找了过来,看到沈依依正与君琰站在一起,他脸色沉了沉,故意大声喊道:“依依,你在这里啊!” 君琰只好向后退开一步。 宣轻扬故意将两人隔开,道:“你在这里啊,让我好找,亭衣说了让我送你,他有事只好先行一步了。” 君琰本想亲自送她,不过宣轻扬这么一来,他却不好再做什么,只好说了一声保重。 坐在马车里,沈依依能感觉到宣轻扬的目光时不时的在她面上扫过。 她骤然抬眸迎着宣轻扬的目光,她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道:“其实,亭衣根本就没有让你送我吧。” “什么?”他被她看得心里发虚。“哪里的话!别瞎说,也别多想。”他嘴里这么说,可是他心里却也正在诧异,今晚左亭衣的表现太过反常了一些,虽然有些事他也知道,可是他却也想不明白亭衣为什么要如此冷淡沈依依。 “我先送你回去,你好好休息。”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沈依依忽然感觉到冷。 左亭衣并没有回到府中,沈依依忽然转身去了锦衣巷。 潞安见到沈依依时,格外的震惊。 “夫人,您怎么来了?”潞安说着就要迎沈依依进屋,可是沈依依却站在门外,“我记得小楼说过,你擅长追踪术,你能帮我找一个人吗?” “夫人!”潞安看着她,眉头皱紧,“您是说主上?” 京都的夜晚格外的宁静,可是有两骑却在黑夜之中前行。 潞安翻身下马看着雪地上被碾得支离破碎的痕迹,却还是能从这当中找到线索,她看了看向北的方向说道:“主上去了北方。这是风驰留下的脚印。” 沈依依胸腔有些剧烈的起伏,她看了看远处,有些犹豫是否真要跟过去。 就在这时,潞安忽然拽住她,拖着马躲在暗处。 而就在躲过时,一辆马车飞快的疾驰而过向着北方而去。这辆马车异常的华贵,车过之后,微凉的空气中残留下一抹奇香。 沈依依闻着这香味,脸色变了变。“潞安你先回去吧。”接下去不用潞安带路,她也能知道去往何处了。左亭衣前往北方,这冷郡雅也去了同样的地方,当真有趣呢! 潞安看到她的反应,有些替她感到心酸,忙道:“夫人,你当真要去……”有些事不知道要比知道要幸福得多。 第一百九十九章 骤然梦碎 冷雨零星点点而下。 沈依依看着地上那道明显得再明显不过的车痕,衣服微微湿濡,也没过多久,零星的小雨却变成了簌簌落下的大雪。 眼看着大雪即将把地上的痕迹遮住,沈依依霍然上马,马鞭高高扬起,直奔北方而去…… 径直往北约摸二十里后,迎面是一片松针林,沈依依举目远眺,看到过了这片松针里之后是一座山庄。 可以看到那座山庄就是他们汇合之地。 沈依依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把马匹拴在树干上,她小心谨慎的绕过松针林,向着山庄而去。 这处山庄,她曾经来过,是左亭衣带她来的,之前蜜月之期,她玩笑说问左亭衣有多少财产,她这个做妻子的要做好统计然后让他系数上交。 左亭衣立刻让人抱来账本,可是那些账本记录的东西,沈依依一件也看不懂,左亭衣也是极好的耐心,带着她先从京都中央处逛起,带着她到每一处印刻有左亭衣三字标记的地方去看。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这里! 正因为有了上次之行,所以她轻车熟路就找到了入口,而且还能避开山庄的暗哨。 沈依依越过围墙,轻轻翻身落下。 这里之后是一处花园,她刚一落下,惊讶的发现这里之前都是栽种着很多花木的,可是现在那些花木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珍贵稀罕的药草。 隐约有声音传来,沈依依来不及去多想这一切,她连忙躲在一座假山之后,等着奉茶的丫鬟走后,她这才顺着她们的方向跟了过去。 书房之中,左亭衣看着坐在旁边的冷郡雅。 他冷冷说道:“你今日搞什么鬼?这般针对沈依依,你也不怕引得别人怀疑?” 冷郡雅无谓一笑,“哼!左都督,你可别忘了,你是我大月王朝的都督,掌管着四十万大军。当初要不是陛下救了你,现在你早就死在海中,尸骨无存了。” 随着冷郡雅的话,左亭衣眸色骤然一沉,浑身激荡出杀气,不过片刻却又被他自己强行压了下来。 他转眸对着冷郡雅说道:“当初陛下的大恩,我从来没有忘记过。” “是吗?”冷郡雅长眉一挑,音量也拔高了几度,“我看你忘得差不多了吧。” 左亭衣霍然抬眸与之对视。 冷郡雅感觉到压力迎面。 当年,他躲避着玉川王杀手的追杀,迫于无奈的躲到了一艘大船之上,而就在大船出海本就,卫洛因为偷食物被人发现,他们三人也跟着被搜了出来。 那时左亭衣高烧不退,眼看着就要被人丢下海,冷月芜出现救了他。也许是迫于活下去的本能,左亭衣在看到冷月芜第一眼时,看到发丝曲卷,璀璨蓝眸的她,那是多么不一样的人,可是却是那样的人,竟然带给了他希望。 左亭衣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他就这样爬着,用尽全身的力气爬到冷月芜的脚边,手攀在她的脚踝上,他抬头就用那种平静无波的眼神看着她,一瞬不瞬。 不知道为什么,冷月芜只感觉到他碰到自己的那一刹那,心骤然一顿,仿佛跳漏了半拍,本来想让他们在渡口把人放下的,话到嘴边却改成了,“救活他!”她俯身在他身边,看着他,“我救了你,你愿意如何报答我?” “我以我之命!” 就是这一句话,决定了两人之间的纠缠。而也正是因为这一句话,左亭衣暗中帮助冷月芜成为了大月王朝真正的女主人! 后来的一切的发展都在左亭衣的掌控之内。 但是成为了大月王朝女帝的冷月芜却并不是真的想当什么女帝,她自从少女时代见到左亭衣的那一眼之后唯一的心愿就是嫁给他。 而就在她即将要当上女帝的前一天晚上,左亭衣手里捧着一个锦盒,盒子里放的是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是由大月王掌管的,而冷月芜成为女帝的背后却是包含了另一番风雨的。当她看到捧着玉玺的左亭衣,他身上黑色的锦袍是湿的,还在不断的向地下滴落着水滴。水滴溅落在地上雪白的毛毯上,顿时就烙印下一片红色的痕迹,如同斑驳的红梅花瓣。 她接过几乎是从血水里淌过来的玉玺,一双纯净的蓝眸就此沾染了尘埃。 她说:“亭衣,帝王之位是你夺来的,这传国玉玺也是你寻回的。这个大月王朝陛下的位置应该由你来做。” 她定定的凝视着他。 只要他同意与自己成亲,从这一刻起,他就是整个大月王朝的主人! 冷月芜以为左亭衣会同意,这么多年来,两人风雨同行,早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他们之间再也分不开的,现在所有一起都结束了。她只希望他能答应她的请求,从此两人就能自始至终的在一起了。 可是,他却拒绝了! “为什么?亭衣!这一切都是你给予的,甚至是我的性命。不要说当年在海上我救了你,这些年,如果不是你,我早就被我那些兄长叔伯们杀死了无数回了!这些都是你应得的,甚至王位!你为什么要拒绝?难道是因为,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还是说你有了喜欢的人?” 冷月芜说着,蓝色的眼眸中溢满泪水,她看着他,透过他深邃的黑眸,她却只看到一片枯静无波。 左亭衣把她拥入怀中,搂着她,轻柔的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傻丫头,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在这世上,你是我最亲的亲人了,你说我能舍弃家人吗?只是,月芜,在我的身上还有大仇未报!我失去的一起,我一定要亲手夺回来,我要查清楚,藏在我身上的身世之谜!”他看着窗外明月,“就算是死,至少我也得弄清楚,我姓甚名谁?” 夺走我一切的人,我一定要让他们加倍偿还! 冷月芜看着他,感觉到他双眼中的坚毅与执着。 她点头答应了,“好!你打算怎么做?要我做什么!” 左亭衣毫不犹豫的说道:“我要回商朝。” 知道他这一去,他们就此分开,自从十年前他们相遇之后,他们从来都没有分开过,来自大月王朝内部的宫廷倾轧从来都没有停止过,以至于到了后期,冷月芜都无法安然入眠了,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所以,接连七年的光阴,每天晚上,左亭衣都睡在冷月芜床榻外面的软榻上,就这么贴身的保护,可以说,他们从来都没有分开过,现在一起事了了,他却要走了! 冷月芜纵然有万般不舍,却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那你记住,你一定要回来!”冷月芜紧紧搂住他,双手死死攥着他的衣襟,泪水早已倾泻而出,她泪眼婆娑的看着他,“亭衣答应我,你一定要回来。等你回来了,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左亭衣答应了。 那是救过自己,且自己又守护了十年的人,他当她如同自己的亲生妹妹一般宠爱着。他们如同一家人,他自然是要回来,等他大仇得报,他还要回来亲手为她披上嫁衣,看着她无比幸福的走进她爱的男人的怀里。 事过境迁。谁也没有料到之后的事情的发展早已超出了任何人的预算! 特别是沈依依的出现! 冷郡雅察觉到左亭衣的怒气,冷哼一声算是将这事揭过,她对着左亭衣道:“姑且作罢,不过,现在我可问你,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他离开之际与冷月芜商议过的,里应外合。 现在面对冷郡雅的质问,左亭衣竟然有一丝犹豫! 感觉到压迫的气场骤然一顿,冷郡雅霍然转身,眼中寒光乍现,她厉声质问:“怎么了?你在犹豫?” 左亭衣竟然会犹豫? 冷郡雅怒道:“我以为之前你做的那些事都是因为你和慕述锦之间仇恨的原因,现在看来,左亭衣,你当真想要背弃与我姐姐之间的诺言?” “我没有!” “没有?”冷郡雅自然不相信,“那沈依依,你又该如何解释?今日我故意百般针对,可是我看得出你在生气,特别是,得知慕述锦对沈依依下了杀手时,你别忘了之前你说的那些话?好!就算,你对沈依依有意思了,可是,现在万事俱备了,你真打算为了一个女子而放弃这么多年来的辛苦筹谋?” “我说过,我没有!我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主意!”他说着,一瞬不瞬的看着冷郡雅,一字一句的说道:“对于沈依依也不例外!” 他那夺人的气势,压得冷郡雅胸膛剧烈起伏。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看着那双黑寂的双眼,如同置身炼狱。 这句话,原本只有房间里的二人听见,可是谁也不曾料到,在房间的外面的阴影之中还有一人,把这话一字不漏的全听了进去。 沈依依感觉在一瞬间,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了! 她看着那熟悉的背影,她的心冷了!像是在瞬间被冰封住了! 而在此之前,她一直都选择相信左亭衣!相信他与那什么大月女帝间的一起。而她这般跟来,不过是因为她想要急着告诉他,她想要亲口告诉他,“亭衣,我有了我们的孩子了。”她坚信,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他能亲耳听到这话,这些天所有的一切的误会统统都不用解释就能迎刃而解。 可是,现在,她却听到了让她最为绝望的话! 原来,在他心里,自己仅仅是被利用的!原来,自己在他心里也没那么重要,甚至是,他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吧,沈依依绝望的想着。再看向左亭衣的背影,在那瞬间都显得是那样的陌生和冷漠……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睡梦之中,原本的美梦忽然的碎裂了,睁眼看到的清醒是残酷的现实! 她应该知道,冷漠如他,根本就不会真心在意任何一个人,而自己却如同飞蛾一般傻傻的抱着幻想,当火灼痛心后,才感觉到剧烈的疼,那种疼痛仿佛要让人窒息一般…… 第二百章 就此别过 沈依依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山庄的,她甚至都没能在松针林外找到之前自己拴着那里的马儿。 她就这么茫然的走着。 这三十多里路的距离,她竟然就这么一步一步用双脚走了回来。 她浑身都疼,可是身体的疼痛却无论如何也比不过心里的疼。 沈依依看着晨曦破开了天际,那么努力的洒下一缕阳光驱散阴暗,沈依依忽然感觉到脸颊上湿漉漉的一片,她伸手一抹,这才惊然发现自己满是泪痕。 她很少哭泣,可是这一次,脸上的泪水就如同断线的珠子如何也止不住的往下掉。 左亭衣回到府中时,却发现水榭里的衣服有被人动过的痕迹,没有他的许可,下人是绝对不敢私自进出水榭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沈依依回来过。 可是,她人去了哪里? 卫洛急忙来报:“主上,夫人没有去医馆,昨晚,他们就没见过夫人她人了。” “昨晚?” 左亭衣想到昨晚冷郡雅再三的针对,若是他公然袒护沈依依,怕会引起更大的麻烦,所以,他提前退席,相信自己不说,沈依依那么冰雪聪明且又那么懂自己的心意,她应该知道怎么做,再者,宣轻扬也不会把她一个人丢下不管的。 谁承想,前往魏国公府打探的暗卫回来禀报却说,昨晚亲自送了她回来的。 现在可好,竟然所有人都没有沈依依的消息。 而就在这时,府外有人回来禀报说夫人回府了。左亭衣骤然起身快步走了出去,到了府门口,他看到沈依依正慢慢的向着这边走来。 她脸色有些苍白,被身上的黑衣衬托,越发显得没有血色。 而她身上衣角处沾染了无数的泥泞,衣服上好几次都被树枝勾破了,她整个人显得是那样憔悴。 左亭衣见她这般模样,莫名的就是生气,这女人怎么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这一晚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这一生气,声音也没有往日温和,带着一丝愠怒,“你这一晚去了哪里?”明明是关切,可是,脱口而出的却是责备。 沈依依有些脱力,斜睨的他一眼,没有说一句话,与他错身而过,径直去了水榭。 到了水榭,她反手就把门关上,左亭衣推了半天,门纹丝不动。 他气恼的在门上敲了几下,“沈依依,你什么意思?开门!你再不开门,我就撞门了!”他好心跟来想看她有没有伤着,却不想吃了个闭门羹。 就在左亭衣真打算撞门的时候,沈依依忽然开门了! 她身上已经换了衣衫,却是她旧日的衣裙,清淡的青色越发衬着她面无血色。 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欠奉,却还是咬牙撑着,她伸手递给左亭衣一个锦盒,“给你!” “什么?”左亭衣一时没明白过来。 沈依依把锦盒使劲往他怀里一塞,她冷冷说道:“这东西是你之前要我配置的。能够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去,任大罗神仙下凡也查不出原因的东西!” 她这么一说,左亭衣才想到,在她嫁过来不久后,他曾经问过她,有没有一种毒药能够让人慢性中毒,却又查不出死因来。 当时沈依依玩笑说:“有啊!那种毒药可多了,可是就要看你要对谁下毒了。若是寻常人,哪里用的了那么复杂。如果你要毒死皇帝,那可就复杂了,皇上每日的食物都有太监先尝试,若是毒怎么也会露出残留的痕迹。怎么你真要毒死皇上?” 她不过是随口一说,当时左亭衣否决了,可是沈依依却注意到左亭衣眸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也行他真有特别的用处。 沈依依如是想着,所以,就算之前她逃亡的这一路,也在思索着那种无色无味能致人慢性死亡又不会被发现的毒药。 当初她设计时参照的范本就是以皇帝以依准的。 而后来还真让她找到了。 她对左亭衣说道:“这里面的是钻石粉末,俗称金刚石粉末。这些细末本身没有毒,可是这些细末却是不溶于水,若掺在食物中,被人服下后会逐渐积累在胃部,慢慢的会引发胃部溃疡腐烂初血。最后慢慢的死去。就算你要毒死的是皇上,也没人能够查得出来,因为替皇上试吃的人不会是固定一人,所以,没有人体内的金刚石粉末能有皇上积累得多。” 她解释了原理后,最后看了左亭衣一眼,“这或许是我最后为你做的一件事了。从今往后,你我二人互不相欠!就此别过,山水不相逢!” 沈依依说罢一抱拳,什么也没带,只是穿着一身曾经的旧衣服潇洒离去。 看着她霍然离去的背影,卫洛惊讶不已,“主上,夫人她……” 左亭衣眼睁睁看着沈依依的背影,手举到半空中,却也只有指尖轻轻触碰过她被风吹拂过的发丝。 他本想她离开,可是现在来说,她若是离开自己,说不得也是最好的结果。他心里暗想,依依,你一定要等我,等我大仇得报,我一定会找你。 左亭衣对于沈依依的离去,他并没有挽留,而是用力握紧了手里的瓷瓶。 他霍然装身,眼中寒芒大盛,杀气激荡,外袍无风而起,他与她背道而行,两人之间距离渐行渐远…… 沈依依回到了医馆,自从她穿着那一身旧衣服回来后,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可是却没有人敢开口相问。 沈依依每日早早的起身,按时开门问诊,好像她出嫁左府这一切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韩老太太也来看了她几次。 可是,看到她依旧笑容如故,每个人竟然都不忍心问她与左亭衣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大月国贤王在商朝逗留了约摸两个月。并在这当中还与轩辕云霄签订了和平友好协议,两国之间互不开战,加强贸易往来。 所有的一切看似都朝着平静的方向发展。 可是,没有人会知道在这平静的表面之下暗流涌动。 左亭衣越发得到轩辕云霄的起重了。这间接的刺激了君昊。特别是君昊知道左亭衣暗藏的身份。 “三殿下,照着这个趋势下去,终有一日,陛下会表明左亭衣的身份的。到时候,册封他为亲王甚至封为太子也是极有可能之事,特别是,他亲生母亲可是宣家的人。如今宣家一族所有势力都掌控在宣轻扬的手中,四殿下也避居雍国。殿下,左亭衣犹如匍匐中的猛虎,不得不防啊!” 面对心腹的谏言,君昊如何不知。坐在圆椅之中的他,猛地一拍桌案,“这还用得着你说!” 他恨铁不成钢的骂道:“本王请你们来,不是让你们在这里分析告诉本王左亭衣有多么的厉害,本王只想知道,如何才能除掉左亭衣?” “这个……这个……”心腹们个个面面相觑,吞吞吐吐起来。要除掉左亭衣谈何容易!他们可都还清楚的记得当初谢吟风的下场!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不言语了。见状,君昊怒不可遏指着这些人骂道:“饭桶!都是一群饭桶!本王养你们还不如养一条狗!滚!都给本王滚下去!” 君昊怒气冲冲把桌上的所有茶盏全都拂到地上。 心腹连忙退去。 一个极轻的步子慢慢的走了进来,走到君昊身边,一双柔如无骨的手按上君昊的颈部,替他揉着。 君昊一惊转头刚要开骂,却见到是沈依澜。 “你来做什么?” “为殿下分忧。” “哼!你能做什么?” “王爷,妾身什么也不会,只是却知道一句话,敌人的朋友就是我们的盟友。” 沈依澜一语惊醒梦中人,君昊骤然看着她,“你是说那个女贤王?” 沈依澜点了点头,“那日君宴,她对沈依依百般刁难,如果我们能找到她,施以好处,若是她肯相助,还愁大事不成?” “好!好主意!” 冷郡雅看着面前的君昊,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道:“原来,三殿下有这份打算,只是不知道我国若真的相助了,能得到什么好处?” 君昊想了想道:“贤王若肯相助,他日我大军直取雍国,雍国连同整个浙北都归大月如何?” 冷郡雅哈哈笑了起来,她这一笑,直笑得君昊心里有些发憷。沈依澜出的这主意到底靠不靠谱? 片刻后,冷郡雅止住笑声,对着君昊道:“这提议倒是真不错。三殿下打算让本王如何相助?” “除掉左亭衣!” 冷郡雅眸色一沉,她收敛了所有笑意道:“除了他左亭衣,三殿下也不一定能够登山大宝,据本王所知,这左亭衣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之人,若是除了他,我们却得不到该得的,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她这就是婉拒了? 君昊眉头一皱,既然都摊牌了,她这拒绝又是什么意思。 冷郡雅也没有心思与他闲话,她道:“本王倒是有一个办法,能一举解决这所有的问题。” “什么办法?” 冷郡雅以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快速写下几个字。 君昊一看,跟着说了出来,“釜底抽薪。此话怎讲?” 冷郡雅解释道:“你想,除了左亭衣还有君琰,就算都除了,你不是还有个十一弟么?再者,商王身体力行的,再生十个八个儿子也非难事。你想,你能除得了多少?” 她一双蓝眸,带着无尽的算计看着君昊,话递到他嘴边,就等着从他嘴里说出来了。 君昊猝然之间想明白了冷郡雅口中所说的釜底抽薪是何意思,他骤然一惊,瞪大双眼望着冷郡雅,不禁脱口而出道:“你是说……” 第二百零一章 果真如此 冷郡雅微微的笑,可是那笑容却好似盛开的罂粟花,明明那么好看,可是暗藏剧毒!君昊明知道冷郡雅所说之事充满了算计,可是他还是如飞蛾扑火,对着那个坑跳的全无犹豫! “怎么?你不敢?”她继续说道:“三殿下,你可要想好了。皇室之中表面风光,内里阴暗,那通天的王座也绝对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坐,也有本事坐得上去的。比如我姐,大月女帝!你可知道,当初的她不争不抢,可是到头来,整整七年都不敢放心大胆的睡上一个囫囵觉。你不算计别人,可是却逃不过别人的算计。” 冷郡雅看着君昊面上表情愈发的凝重,她知道其实他动心了。 “你身为皇族,只要身上流淌着的是皇族的血液,这一切早就是注定了的,由不得自己了。如果当初我姐不走哪一步,现在她早就尸骨无存了,成王败寇这句话在皇室中最是恰当不过了。你说呢?能做上帝位的人,谁的手又是干净的,反正注定了一死,你若不博,就只有等着引颈自戕吧!” 君昊心越来越重了,他抬头看向冷郡雅,陷入了深沉的思索。 冷郡雅也不着急,给自己重新斟了一杯茶,纤纤玉手端着白瓷茶盏,轻轻的吹拂着,缓缓入口,等!她有的是时间来等。 一杯茶刚能入口,冷郡雅也只喝了一半,君昊像是下定了决心,他骤然一拍大腿道:“好!无毒不丈夫!如今已到了不是我死就是他亡的时候,我还等什么!” 君昊对着冷郡雅抱拳道:“不知道贤王有何良策?” “良策?本王倒是没有。”她说着,把手中的茶杯放下,缓缓的看着他道:“只是我这里有一物,或许倒是能解决你的燃眉之急。” 她说着从袖袋里取出一个精巧的小瓶子。 “这里面的粉末无毒,可是,却有奇效。三殿下不妨一试。” 君昊握着那小瓶子,明明是那么轻,可是却仿佛重达千斤。 沈依依依旧在自己的医馆里忙碌着,看似恢复了平静,而她除了医馆那里也没去,时间不知不觉就这么过去了一个多月。 春暖花开,春日阳光破了冰封,洒在窗台之上,气候温暖了,小鸟跳在窗台上,啄着沈依依特意洒在那里的米粒。 雪狐见着好玩,也跳上窗台,逗弄着那些小鸟。 沈依依躺在床上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手轻轻的抚上小腹,此事她原本平坦的小腹现如今微微有着一丝隆起,快三个月了。她估摸着,再过不久,就能看出来了。 她换上衣服,特意系上一条较宽的腰带,这样能遮住腹部,不让任何人发现端倪。她收拾妥当走出门外。 今日她要去清月山庄,之前她栽种的那些药苗,如今已经能够用了,她必须亲自前去指挥着人收割药材。 而就在她刚上了大路时,忽然远处响起悠远的鸣钟之声。她霍然转头看着皇宫方向,那是鸣钟,但凡皇宫有任何大事,都会鸣钟警示天地。 鸣钟一响,所有百姓都是一惊,连忙回到房中闭门不出。鸣钟就意味着宵禁!这是帝都百姓的觉悟。 刹那间,之前还是人头攒动的街道瞬间就变得冷冷清清起来,只有几个行人也是在匆匆赶路。 紧跟着地面产生了震动,由最初的极轻微到越发的清晰。 沈依依看到不远处尘土飞扬,遮天蔽日。一队人马疾驰而来。 身后骤然有人伸手拍了沈依依的肩头,她一扭头,却见到来人是聂小楼,他拖着她一把闪身到旁边一条小巷子。 “你听到鸣钟怎么不回避?” 沈依依淡淡看了他一眼,外面那队人马已经疾驰而过,她道:“我这就回去。” 她说话语气极淡,甚至连眉目都是那样的淡,聂小楼看的心里极不是滋味,“你和亭衣之间到底怎么了?” 左亭衣那边不说话不解释。沈依依这边也同样如此。 所有人都在为他们干着急,他们倒好各过各的日子。 沈依依依旧什么也没说,见外面没人了,“我先回去了。” 她说着当真转身就走,聂小楼顿时吃瘪。“好!算我多事行了吧。不过,最近京都不太安全,你和医馆的人暂时避到清月山庄去住上一段日子吧。” 她诧异的看着他。 “我特意来告诉你的。最好尽快动身。” “好!我现在回去收拾东西就走。”她说罢,刚走了几步,倏然转眸看着聂小楼道:“我听说陛下已经有好几天没有上早朝了。是吗?” 聂小楼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问,但难得她开口,且他早就将她当做自己亲人,也不隐瞒,点了点头,“走吧,我送你回去。” 两人刚刚回到医馆,却发现早有人在医馆等候多时了。 “左夫人!杂家等你多时了。”医馆中意外出现了一人,轩辕云霄的心腹孟公公。“杂家奉命请夫人进宫一趟。” 眼看着她就要被带走了,张妈妈赶紧拽着她的衣角。 沈依依拍了拍她的手,拥抱着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张妈,我走之后,你关了医馆,往北走,最好能到雍国。” 张妈身体微微一颤,她惊恐的看着沈依依。 沈依依点了点头,又低声嘱咐他们“你们收拾细软就去茶楼,别的东西都不用拿,身上要带够足够的银钱。沈氏茶庄那边我早就安排妥当了,你们去后,他们回带着你们离开商朝。到了雍国后,你们就在那里等着我。” 沈氏茶庄是她暗中培植的属于她沈依依之间的势力,当中很多人都是国师赠与给她的心腹,而这些人现在都忠心于她。当初她在雍国的那一段时间,她早就部署妥当,如果有朝一日,她不能在商朝的话,则避到雍朝。 现在看来,她还真是未雨绸缪。而她相信他们只有在雍国才能更好生活。 吩咐妥当之后,沈依依拿着药箱与孟公公走了。 张妈看着沈依依离开时留给她的那自信的微笑,她明白沈依依有她自己的安排,而唯一能帮助她的就是不给她添乱。 所以,张妈二话不说离开吩咐众人收拾东西。 聂小楼看着沈依依去往皇宫,连忙翻身上马去找左亭衣。 可是他却未能如愿的见到左亭衣。卫洛在书房门口就拦住了他,“楼主,主上不在。” 聂小楼急道:“那你快通知左亭衣,陛下让人带走了沈依依。我这就去找宣轻扬,看他那边有没有办法。” 聂小楼刚一走,左亭衣书房门从里面打开了,一袭黑衣的左亭衣看上去极为阴冷。 “主上,夫人她……” 左亭衣挥手止住卫洛的未说完的话,“最后了……” 沈依依跟着孟公公穿过御花园,来到上书房。 刚一到这里,沈依依就感觉到了有一种压抑之极的凝重气氛。 沈依依骤然顿了顿足,她看着前面引路的孟公公,只一瞬,她却注意到他脚步发虚,背脊佝偻,和雪白的发丝。 再不久之前,她也见过孟公公的,他有着一身的内家功夫,这样的人一般不会老得这样快,沈依依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正想着,孟公公已经带她来到大门前,随着他进入后,她闻到了浓重的药味。 入了内堂,入目所见一个巨大的浴桶,浴桶内放入无数的草药,轩辕云霄此刻就在浴桶之中,在外面有一圈的暗影,这些暗影竟然在用内力似的浴桶之中的水温恒定。 “这……”沈依依无比惊诧,不明所以的以眼神询问孟公公。 孟公公压低声音解释道:“我们怀疑 陛下身中剧毒,可是却又查不出中了什么毒,只有以内力加上草药来延续陛下的性命。今日,便是陛下特意让杂家带夫人前来,夫人医术高明,陛下他……” 沈依依眉头紧锁,只有点点头。 孟公公见她同意,以眼神示意暗影撤去内力后退下。 轩辕云霄从浴桶中起身,换了衣服被侍从扶着躺在软榻之上。 “夫人请……” 孟公公躬身而起,可是在瞬间,沈依依却发觉到孟公公藏在袖中的匕首,她知道,若是自己有一丝乱动,比如立时毙命。 她刻意放慢动作,放下药箱走过去,单膝跪在软榻前,搭脉在轩辕云霄的手腕之上,而孟 公公那双如鹰一般的眼眸却没有离开她身体片刻。 她这一探,惊讶的发现,轩辕云霄身体根本就没有中毒的迹象,可是他的脉搏却格外的虚弱。 沈依依心里咯噔一下,就好像有些事得到了印证。 轩辕云霄缓过劲来,他半张开了眼,看到眼前的人是沈依依,他软弱无力的说道:“沈依依。” “陛下,正是草民。” “好,很好!孟常把你给找来了,你的医术朕信得过,朕究竟是否中毒了?” 沈依依沉思片刻沉声道:“草民现在还无法确定,启奏陛下,草民能否用银针确认?” 孟公公以眼神询问陛下。轩辕云霄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沈依依刚要打算从自己药箱里取出银针,可是,却被孟公公以眼神止住,他让侍从重新取了银针来。 “夫人切莫多心,这些是必须的,也是为了你好。”孟公公低声解释。 “多谢孟公公提醒,倒是我逾越了。”沈依依说着,先在银盆里净了手,又从一个小太监捧着的托盘里选了一跟银针,对准了陛下的劳宫穴刺了进去。 片刻后,她取出银针,发现银针并没有变色。 沈依依告了罪,伸手在轩辕云霄胸腹处轻轻摁了摁,轩辕云霄顿时一脸痛苦之色。 沈依依了然了!果然,他用了自己的给他的那瓶金刚石粉末…… “陛下可是觉得胸腹疼痛?” “疼!疼如针扎!”轩辕云霄已经是满头大汗了。他皱眉问道:“这可是中毒迹象?” 沈依依微微摇了摇头,她说道:“陛下请恕草民直言,陛下并非中毒,而是……” 第两百零二章 油尽灯枯 “灯尽油枯。”沈依依无比冷静的说出来四个字,可是这四个字却对轩辕云霄来说宛如晴天霹雳! 原本气息虚弱的他在瞬间骤然挣扎着从塌上坐了起来,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沈依依。 “你!你说什么?” 面对陛下的盛怒,整个房间里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小太监们更是吓得腿软噗通一下全都跪倒在地,而孟公公也是脸色骤变,他不可思议的瞪了沈依依一眼,同样也跪在地上。 沈依依也在轩辕云霄赫然起身的那一瞬间翻身跪下,她敛衽低头,却是显得格外的平静。 轩辕云霄的眼在沈依依身上反反复复的看着,没有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点表情,可是他却看不出一丝异样。 整整一盏茶的光阴,沈依依端正的跪着,轩辕云霄静静的看着她。 房间里气氛越发的凝重,针掉在地上都能清晰可闻,直到最后轩辕云霄越发粗重的气息打破了房间诡异的安静。 “你说朕还有多少时间?”最后,轩辕云霄开了口。 沈依依沉思片刻,说出了实话,“三日!”三日的时间是她算上自己可以以银针续命的最久的时间,按照轩辕云霄目前的状况,如果没有众位暗影为他以内力续命,他其实活不过今晚! 孟公公倒吸一口气,沈依依可真是敢啊,这样的话只有她敢这么据实说来。 轩辕云霄怔愣片刻后忽的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悲凉,“原来,朕只有三日的光阴了。亏得所有人见到朕都还三呼万岁!” 沈依依轻轻吐了一口气,她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陛下又何须如此介怀。” 原来他也只剩下三日的时间,如果说起来,面前这位垂垂老矣的男人还是左亭衣的亲生父亲,亦是自己腹中孩儿的祖父。 但是,促成他的死亡的却是自己亲手寻来的金刚石粉。 皇家? 在那一刻,沈依依忽然有了一个决定,她不要自己的孩子再与皇家又半点关系,甚至,她在考虑,自己是否应该就此离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门外传来嚯嚯的声响。 瞬间,孟公公脸色一变,他豁然起身走了出去,他来到门口,厉声叱问:“谁!竟然带着兵器来到上书房!是你!” 沈依依依旧跪在地上,她骤然向着门外看去,那时她以为左亭衣行动了。 孟公公大声呵斥的声音透过重重的帷幔传了进来,道:“三殿下!老奴已经说过了,陛下正在静养,未得宣召什么人都不见,莫非三殿下要硬闯?” 君昊的声音跟着响起,他道:“那是本王的父皇,本王只是挂念父皇身体所以前来关心,孟常,你一个小小太监,凭什么阻挡本王?莫非你想造反?” 面对他反口的诬陷,孟公公气得脸色发青,“晋王殿下,说话可要三思!皇上正在里面休息,你胆敢在御书房外吵闹,老奴少不的要得罪了!” 孟常乃是陛下心腹,无论是宫中各位娘娘后妃,还是朝中大臣,没人不买孟公公的账,可是今日,君昊却是铁了心的要进去! 而就在他身后,还紧紧跟着十命身带佩剑的侍卫。他的野心昭然若揭! 孟公公手中拂尘忽然一挥,只见从御书房外四面八方的暗处骤然出现了上百名的暗影,这些暗影全都是奉命负责保护皇上的,现在危机关头,孟公公道:“老奴还是奉劝殿下三思。” 见到这些暗影,君昊冷笑一声,“孟公公,你究竟有什么想法?难道你还打算让父皇禅位于你不成!今日本王定要见到父皇,就算见不到他人也没关系,只要诏书一封,本王这就离开。” 事已至此,他也索性直说了! “众人都知道父皇病重,可是现在,太子之位悬而未决,本王乃是堂堂三殿下,自然该继承皇位,所以,孟公公,还请您通传一声,让父皇早早下了诏书,安心养病,把整个商朝交给我处理好了。” 他筹备了这么久,早就失去了所有耐心! 孟公公喝道:“大胆!” “大胆?哈哈哈!那我就让你看看更大胆的!”君昊骤然挥手,刹那间从御花园外面冲出了约摸一万御林军! 这些几乎是君昊所有的力量!除了御林军,还有支持君昊的王公大臣们,他们齐声职责孟公公大胆妄为,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 面对众人的指着,孟公公一时百口莫辩! 他看着胜券在握的君昊,骤然明白了,他今日怕是要逼宫! 他看着把整个御书房团团围困的上万御林军,他脸色变了变,忽然转身进入大殿。 刚才他与君昊的对话,轩辕云霄全都听在耳里,他冷笑起来,“朕还没有断气,可是朕的儿子却是等不及了。” 沈依依安静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陛下,三殿下他……”孟公公回来禀奏。 刚开口,轩辕云霄却截断他的话道:“他带了多少人?” “有数十位朝中大臣,还有……”孟公公顿了顿道:“还有三万御林军!”以君昊的能耐也只能调动一万御林军,而他要的只是一道诏书,如今陛下病入膏盲,只要诏书到手,当初太子死了,他便是最大的王子,有了诏书,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登上大宝之位! 可是,明明知道他势力的孟公公,却在这个时候说了一句与事实不符的话。 他对轩辕云霄素来忠心,可是在这最后的关头,他却没有从一而终了!沈依依距离孟公公比较近,她看到孟公公眼中一闪而过的愧疚,而此时轩辕云霄快要走到什么的尽头了,他眼前出现了一片薄薄的光雾,且孟常对他素来忠心,他的话,他并没有怀疑。 “三万御林军?老三倒也长进了。”他说着,却深知,自己暗处的暗影再如何厉害也没有办法与这三万御林军相抗衡。 轩辕云霄冷笑几声,“你怎么不说话?”情况如此紧急,可是轩辕云霄却好像毫不在意似的。 沈依依看着在瞬间震惊后恢复镇定的轩辕云霄,“皇室之家由来如此,宫中的倾轧,陛下见的还少么?” 他有些意外听到她这么说,“你倒是看得开。” “是啊,所以,这帝王之位看似高高在上,可是高处不胜寒,各种滋味只有经历过才能体会。” 她淡淡的说着,并没有因为自己面前的是帝君而有一丝害怕。他曾经再如何的威严,如今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亭衣他人呢?”直到这时,轩辕云霄仿佛才想到自己还有一个儿子。 孟常道:“已经着人去请了,估计此刻正在密道之中往这里赶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流逝,君昊脸上越发的迫不及待了,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此刻日正当空,今日气温有些高,他身穿着一袭单薄的外袍却还是绝对热,那种热仿佛是在体内燃烧了一团熊熊的烈火。 他门头大汗的看着,旁边有心腹低声禀报:“殿下!刑部尚书正在纠结重臣往这边赶来!”那心腹剜了紧闭的御书房大门一眼,“再这么耗下去,恐怕于我等不利啊!” “你以为本王不急吗?”君昊狠狠瞪着那紧闭的大门!那些暗影的厉害他可是亲眼所见,当年太子数次进攻拼劲所有力量也丝毫未能撼动那房门一步! 这一次,他押上了所有一切,绝对不能输! 心腹道:“王爷!大家都在等着您下令!不管如何也得试一试!先探探虚实!” 君昊等了很久,也没见孟常再次出来,而就在这时,一名属下急忙奔来,他在君昊耳边低声说道:“王爷!那人死了!” 一听到这话,君昊好像听到了天大的喜讯一般,他骤然抬头再一次确认道:“当真?” “不敢欺瞒王爷!刚刚断气,属下就赶来了。这么计算下来,陛下应该也是熬不过今天了!” 君昊骤然拍掌!大月贤王给他的那些金刚石粉末,他之前也是半信半疑的,所有在他让人把金刚石粉末掺入陛下食物之中的时候,他也同样以相等的的分量让人试吃!直到试吃的那人身体虚弱,生命即将耗尽,他这才选择在了今日逼宫。 而现在听到那人断气了,他也感觉到自己实在是没有时间与轩辕云霄这么耗下去了。君昊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半眯着眼看着那朱红色的大门,狠狠一咬牙,“上!” 随着他这一声令下,御林军整齐划一的拔出腰间佩剑,骤然间,杀伐之声震天! 孟常话音刚落,门外已经响起了杀伐之声! 他脸色一变,“陛下,三殿下已经等不及了!” “这个逆子!”轩辕云霄怒不可遏!他指着外面道:“给朕杀!杀了这个不孝之子!” 嗖的一声!一支三棱铁矢伴随着轩辕云霄的声音骤然射进了房中! 君昊的手下与暗影拼杀在了一起,可是他今日前来也是早有准备的!暗影武功高强,却无法抵挡军队的箭阵。 随着他的命令,三千御林军三千只利箭离弦而出,向着上书房飞驰而来。 沈依依听得破风声想骤然就地一滚,藏身在桌下,与此同时,她把木桌反过来,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刚刚完成,三十多支箭就堪堪射中她刚才的位置,若是再慢上一步,沈依依都成会成为刺猬,被射死在当场。 而就在箭雨漫天而至时,孟公公手中拂尘挥动得密不透风,同时不知道从哪来跃出三名暗影,挥动的长剑,把乱箭斩断。 轩辕云霄依旧坐在那里,身体没有半点挪动。这第一波箭雨已经把整个上书房弄得狼狈不堪了。 君昊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父皇!你这是何苦呢?难道非要逼得儿子亲自动手,你才肯把诏书给孩儿么?” 孟公公皱眉道:“陛下,您先避一避。” “哼!”轩辕云霄冷哼一声,他冷眼看着外面,“给朕坚持住,左亭衣一定会赶到的。” 听到这话,孟常眼色闪烁着,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第两百零三章 背后算计 君昊待第一波箭雨过后,轩辕云霄还是无动于衷,他脸一沉,“也罢!成王败寇!这天下孩儿自己来拿!” 他说罢对着身后众人吩咐道:“点火!” 瞬间,御林军的弓箭手中的箭全都被火点燃了,火苗窜动的三千支箭全都瞄准了上书房。这千箭齐发,威力惊人! 无数的箭雨如同三千条火龙扑向上书房。 沈依依眼看着上书房的门窗被一点一点的燃烧起来。 孟常连忙道:“陛下!避入密室吧。” 沈依依忽然想起当年太子逼宫时,轩辕云霄眼看着被逼在宫殿之中,那时他的人应该早就躲进密室了。 而今日,在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后,轩辕云霄却忽然不动了,沈依依看到他眼中忽然浮现出一抹看透一切的目光。 轩辕云霄他一撩开衣摆,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把密室门打开!左亭衣应该早就到了。” 话语刚落,书房暗室门轰然响起,一袭黑衣的左亭衣出现在了! “亭衣!你救驾来迟了。” 轩辕云霄骤然抬眸,一双如鹰般锐利的双眼直直看着左亭衣。 他忽然冷笑起来,“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 左亭衣只是淡淡的看着他,一双深邃的眼眸无悲无喜,只是平静无波的看着轩辕云霄,明明有着血缘关系的父子两人却以这样的方式在这样的境况之下对视! 他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 火燃烧着上书房门窗,浓烈的烟雾让轩辕云霄剧烈的呛咳起来,他竭力忍住,向着左亭衣伸出手来,左亭衣向前一步,伸手扶住他。 沈依依看着这一幕,感觉有些前所未有的怪异,四处箭雨飞射着,从两人身边不断的擦身而过,可是,两人都完全没有在意。 渐渐的,箭雨只有零星一些了! 最后完全停住了,上书房外面那些杀伐之声再也不复存在了。 沈依依透过残破的门窗向外看去,却见到外面一片尸海…… “亭衣,想不到是你!”轩辕云霄说着这句话仿佛耗尽了他身体里所有的力气,“你想要什么?” 左亭衣低头在轩辕云霄耳边淡淡的说了一句话,轩辕云霄忽然失笑起来,他带着不可思议的眼神,越发的凄凉的看着左亭衣。 “的确,这件事是我亏欠了你们母子。当年要不是朕酒后……也罢,朕亏欠你的,你既然能有本事来拿,朕就给你!可是,左亭衣,始终是朕的骨肉,这弑君的罪名你担待的起吗?”轩辕云霄冷冷看着左亭衣,有些浑浊的眼睛带着死亡的气息,和一丝不甘心! 轩辕云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你着,胃部越发的疼痛。 自从左亭衣出现之后,沈依依便悄然站在了屏风旁边,借着垂下的帷幔遮住自己。 透过这个角度,她看到轩辕云霄因为疼痛而有些狰狞的脸。金刚石粉末全部凝结在轩辕云霄胃里,现在已经在磨损着他的胃,引发大出血,他的什么的确快要走到尽头了,可是这样的死法未免太过痛苦了。 轩辕云霄强撑着,他说道:“你也是要诏书!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每一个好字都包含着无数的绝望。 轩辕云霄拿着笔的手都止不住的颤抖,明黄色的绢布上面,寥寥数字,却颠覆了整个商朝的乾坤! 血色残阳之下,金碧辉煌的皇宫之中却是一地残尸…… 孟公公手里高举着诏书,旁边的小太监手执长鞭,唰唰唰三声响过,满朝文武百官身着朝服,却在外面罩着一袭白纱! “奉天!佑我商朝,护我国祚。朕有子流落间,百转千回,方能认祖归宗,天佑我王室血脉延续……” 偌大的宫殿不断回响孟常宣读圣旨的声音。 “今特敕封左亭衣回归皇室种族,回姓轩辕,封南陵亲王……” 伴随着孟公公宣旨的声音,左亭衣踏着夜色,黑色的锦衣上刺绣着银色的蟠龙,一根银色镶嵌玉珏的腰带,衬着他清冷的气度,高华宛若谪仙。 他嘴角扬起一抹高傲的弧度,冷峻的眼眸扫过众人的脸。 所有的大臣知道此事不用猜,也知道商朝或许该引来了新的主人了。虽然圣旨上说左亭衣乃是亲王,可是,现在陛下病重,而左亭衣的身份又忽然成为了陛下的私生子,这当中曲折谁敢揣测,更遑论左亭衣素有的威名! 大家窃窃私语讨论着只等轩辕云霄驾崩之后,他便正式成为帝君了。如今商朝之主便是左亭衣!但是奇怪的是明明可以夺得地位他,却依旧以亲王的身份临朝。 而三殿下君昊,让人意外的时,自从那日之后,没有人再听到这个名字,他就好像是忽然从世上消失一般! 这一夜后,整个朝堂势力重新洗盘,君昊的势力就此彻底的土崩瓦解,而后坊间传闻,晋王府中,在一夜之间,晋王府入夜走水,整个王府化为灰烬…… 可是居住在王府附近的民宅的人却永远也忘不了那个人恐怖的夜晚,无数的黑衣人将整个王府团团围住,为首一人一个杀字,那些黑衣人就像是来自地府的黑无常,手中的刀刃无情的收割着众人的性命,王府之中约有三百多口人,宫女侍从等几乎在瞬间全部毙命,剩下的侍卫就算是再如何负隅顽抗,也是徒然! 沈依澜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是这样的境况,她冷冷看着外面尽力拼搏的侍从,不管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保住他们这几个所谓主子的性命,可是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当身边的人只剩下最后一个了,沈依澜绯色的衣裙早已变作红色,那是无数人的血飞溅道她身上的。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杀戮,她绝望的抬头,眼看着无数把利剑压在自己的脖颈。 面前有脚步声,她缓缓抬头,看着迎面走来的人。 聂小楼冷冷看着她,曾经那样嚣张跋扈害过沈依依的女子,现在却脸如死灰的跌坐在自己面前。 “念在你是她的姐妹,你自己了断吧。”他说着从身上解下一吧佩剑丢在沈依澜的脚边。 他发话后,所有暗卫这才收回利刃,大家只是冷漠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在他们眼中,这人早就死了。 沈依澜捡起地上的剑,再看向聂小楼离去的背影时,早已变得那般模糊。“如果不是沈依依……” 沈依澜的目光看着地上死去的侍卫,每个人的死都是那样的凄惨,而自己能够得以保全尊严全是因为沈依依? 沈依澜身体摇摇欲坠的站了起来,她脚上的绣鞋早就被地上流淌堆积的血浸染,漫过脚背,她忽然凄艳的笑了起来。 “沈依依!哈哈哈!还是沈依依……”她还记得记忆中曾经那个唯唯诺诺深怕得罪任何人,甚至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女子,却在一夜之间像是变了一个人,而还是因为沈依依,自己才有今日…… 骤然间狂风刮起,沈依澜的衣袂被吹得倒卷翻飞,她披上的长发在风中狂舞,她眼中寒芒大盛,霍然抽出宝剑,奋力在自己脖颈上抹过,鲜血飞溅的同时,伴随着她凄厉恨绝的话语!“沈依依!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那时的沈依澜犹如来自地狱。 卫城看的微微皱眉,他对着聂小楼低声说道:“楼主,她……”她这样的死,戾气极重,他担心沈依澜真的做了鬼去骚扰夫人! 聂小楼淡淡扫了身后一眼,“依依说过,人死如灯灭,她不放过依依,也不看她能不能做成鬼了!”聂小楼看了整个晋王府一眼,策马而行,“烧了这里……” 晋王府骤然突发大火,一夜将整个王府烧了个干干净净,连带着所有的真相,也都被这一把大火付诸一炬…… 皇宫之中一所偏殿内。 数枚银针在沈依依手中如同有生命一般的翻飞着,一针又一针刺入面前一人的身体! 轩辕云霄如今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全靠着沈依依手中银针缓解着体内的剧痛,他紧闭的双眼忽然滚落了点点泪珠,他缓缓睁开了双眼,看着身边的仅剩下的两个人,沈依依与孟常。 轩辕云霄摇了摇头。他已经说不出话了,那双浑浊的双眼却依旧带着不甘,他如今倍受折磨的苦熬着光阴。沈依依与孟常没有多说一句话,而是静静的看着,看着一代帝君曾经的风光无限,现在却被困在这里。 这处偏殿曾经可是软禁犯了错的宫女妃嫔的,曾经的冷宫现在却是轩辕云霄人生最后一段路途的落脚点! 细细想来,这当中带着无尽的讽刺! 轩辕云霄目光看着眼前高高的横梁,突然间,他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左亭衣要带他来到这里。 因为身体的缘故,他的目光并不能看到很远的距离,可是现在他竟然能够无比清晰的看到横梁之上那些一道道摩擦过的痕迹,纵然沾染了无数的灰尘,却还是依旧清晰可辨。 这里…… 这根横梁曾经结束过无数女子的性命,其中也包括左亭衣亲生母亲…… 只有轩辕云霄自己知道左亭衣母亲是如何死去的,那些他刻意掩盖的真相,却永远都烙印在他自己的心里。 轩辕云霄气息骤然急促起来。 沈依依手一顿,她看了孟公公一眼,孟常无奈的摇了摇头。 轩辕云霄五指霍然抓紧,手上青筋一根一根的蹦出,他好像是要抓住什么,可是到最后,他什么也抓不住,在无尽的怨恨下,他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明明知道轩辕云霄已经死了,可是沈依依与孟常却什么话也没说。如今谁还在意轩辕云霄的死活。 左亭衣刻意让人带他来到这里,也是想让他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死,一报还一报,由来不错的! 清冷的偏殿,沈依依与孟常在里面,可是他们却不知在外面,还有一人一直都在,却只是安静的看着这里面的一切,直到轩辕云霄忽然看到头顶的那根横梁! 第两百零四章 有何打算 那人目光也挪转到横梁之上,那里空荡荡的,可是那双深邃的眸子却仿佛看到了一个女子徒劳无功的挣扎着,却还是被人强行套上三尺白绫,然后被拖拽到那横梁之上,在横梁上留下那一道又一道的摩挲过的痕迹…… 轩辕云霄终于落气,而他这一去,不过是得了解脱而已。 那人看着轩辕云霄吐出最后一口气,他眼中骤然一空,在瑟瑟风中转身而走,步履竟然是那样的沉重! 宣轻扬站在偏殿的外面,他看到出来的人,“亭衣……” 左亭衣对他摆了摆手,宣轻扬没再说话了,只是静静的跟着他的步子,慢慢的向着外面走去。 “晋王府那边都结束了?” 宣轻扬点点头,“小楼那边传来的消息,沈依澜自刎了,晋王妃也放弃在房中自尽,君昊的势力就此肃清。”说完,宣轻扬看着左亭衣,“现在就只剩下君琰了!他……” 他也是你的亲兄弟,同样也是宣家的人,他可不比君昊,宣轻扬有些担忧,“你打算怎么做?” 左亭衣顿了顿足,“他在什么地方?” “他与雍朝公主此刻正在皇后中宫。我已经命人将中宫围住了。看样子他应该料到你会去与他谈一谈,所以暂时没有动静。亭衣,我多说一句,君琰他始终与你血脉相亲,再者他还有雍朝的势力。” 左亭衣没有说话,只是一个眼神,宣轻扬却看懂了。他已经有了所有的决定和打算。 “对了,那依依她……”宣轻扬看着身后的偏殿还是忍不住…… 孟常抱着轩辕云霄的尸体放在旁边的棺材里,他亲手盖棺。曾经风光无限的轩辕云霄,死后也不过两人守在身边,而且没人会知道,这薄薄的棺材里装的是曾经的一国之君。 孟常做完这一切,取出自己的手绢,把棺材上的灰尘擦拭着,他叹了一声,“南陵王殿下还是没有登基。” 沈依依眼眸微微一顿,她转眸看着孟常,“孟公公,我只是不明白,您为什么到了最后却选择背叛陛下?” “背叛?”孟常笑了笑,“老奴不过只是奴才,有些时候亦是身不由己。” 孟公公还是依旧格外认真的擦拭着棺材。 沈依依也不说话,却是安静的陪着他。 直到孟公公把整个棺材都擦拭得一尘不染后,方才直起腰来。 “好了,走吧。” 他与沈依依走出偏殿。两人沿着御花园中的细小石子铺就的道路缓缓行走着,“王妃,如今大局已定,您有何打算?” 沈依依抬头看了看远处,那高高耸立的宫殿内,那人也许正忙着批阅奏章吧。自从那日后,她其实已经整整十日没有再见到左亭衣了。 “打算?”突然被问起,沈依依陷入了沉思,也是,所有一切终成定局了,她也该有着为自己,为自己腹中孩儿的打算了! 他的心在整个朝堂,或者从一开始他要的就是要夺回来他曾经失去的一起,那些原本应该属于他的一切。 如今他的心愿达成,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至少,她是不愿意自己的孩儿出身在皇室,难道要她的孩儿与他们一般兄弟手足相残,父子互戕?而她则要却争夺,与另一个女人,或者与更多的女人一起争夺一个男人的宠爱?分享一个男人的爱情? 她不要!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沈依依喃喃的念着这句话。忽然嘴角溢出一丝苦笑,这个愿望无异于痴人说梦!她没有这般的打算,可是她却也希望,能够与所爱之人有一段真挚的情感。 她伸手无意识的放在腹部处,她的 愿望已经得到了,现在她应该做出决定了! 沈依依忽然转身看着孟公公,从一开始,她就感觉到孟公公的忠心不在轩辕云霄身上,却也不在左亭衣那里,他真正忠心的那个人是谁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孟公公,我能求您一件事吗?” 孟公公没想到沈依依会开口相求,这倒是让他格外的意外。现在左亭衣也有说是一手遮天把持朝政,她却来求自己? “什么事?你说吧。” “我想离开皇宫。” 孟公公看着她,满是皱纹的双眼却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那眼神好像能看过她而落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孟公公心里骤然触动,曾几何时,那个大腹便便的女子也这么求过他,但是当时他根本没有那个能力。 孟公公叹一口气,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他的目光落在沈依依微微凸起的腹部上,别人看不出来,他与沈依依这些天来日日都在一起,多少也是能看出一些端倪的。 “你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你还要选择离开?” 沈依依知道瞒不过,点了点头,“皇室的倾轧,实在是太过残忍,动辄粉身碎骨玉石俱焚。我只希望我们的孩子能够快乐的成长,就算他日后是个只有一技之长的平凡之人也胜过执掌这万里河川的君主。” 这些话别人或许不太懂,可是孟公公却明白! “希望公公成全!” 沈依依对着孟公公端正一拜。 “夫人,这可使不得!夫人,老奴可当不得你这大礼。””孟公公连忙去扶她起身。沈依依坚持的对他行礼。 孟公公顿时老泪纵横,他说道:“当年,她也求我带她走,可那时的我却不敢。现在想来,如果当初我能不顾一切的救她离开,今日或许也就不同了。” “走吧!夫人所托之事,老奴一定竭尽全力。” 左亭衣来到中宫,宣皇后身体虚弱,可是因为有四殿下和儿媳陪伴在身边,别说左亭衣让人围了中宫,就算是天塌下来,此时的宣皇后也不在意。 听到左亭衣往这边来,宣皇后看了身边依旧面带微笑的君琰,她心情亦是不错。 “母后先去歇着。” “也罢,你们兄弟二人,有些事总是要面对的。”她话是这么说,却依旧使了个眼色给阮嬷嬷,皇宫之中各人都有各方的势力,宣皇后再不济,保护着君琰与苏玉衡平安离开的能力也是有的。 她牵着苏玉衡的手道:“走,儿媳,咱们先下去歇着。可别忘了,你还怀着我的好孙儿呢。” 整个大殿,只留下左亭衣与君琰二人。 两人此时相遇,有些说不出的诡异,骤然间,两人却都有些无话可说,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君琰先打破了沉默。 “父皇去了?” 左亭衣愣了愣,还是点了点头。“依依一直守着他,以银针刺穴,应该没有什么痛苦,。” 君琰点了点头,他抬头看着面前的左亭衣,此刻的他,一袭黑衣,如果不是他衣襟处以银丝刺绣着繁复古朴的花纹,怕是要与这黑衣融为一体了。 现在再看向他,他的身上没有了当初那种狠戾的杀气,却在清贵的气度中多了一种沧桑,他愈发显得成熟了,再想想他之前的手段,连君琰都有些佩服。 “我听说是三哥给陛下下的毒,可是这事的背后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吧。” 左亭衣不否认也不承认,“君昊与大月国达成协议,以雍国与浙北为代价换来大月女帝的支持。如果不是他这么贪婪,也不会落到这地步。” 君琰冷笑起来,原来左亭衣早已经算尽了人心。 “那么依依呢?她也是你的算计?”君琰向前一步,此刻的他与左亭衣仅有一步的距离,两人凝视着对方。 君琰知道所有的一切! 左亭衣眸光冷了下来,“我从来没有算计过她。我自然会好好待她。” “你有没有想过,依依她的将来?大月国会容得下她么?” 晨曦乍现之际,皇宫那道宽厚不知道囚禁了多少人青春的围墙外忽然出现了一个瘦弱的身影。就着天色混沌,沈依依按照孟公公指示走出了皇宫,在宫墙之外的那株大树的树干上找到了孟公公一早准备好的包裹。她匆匆换上那套男装。 沈依依身形本就高挑,穿着男装对她来说再容易不过了。只是微微凸起的腹部在贴身的腰身有些显眼。幸好孟公公早有准备,特意为她备下了一件玄色外袍。 她把发髻散开,挽成一个男人的发髻,看着手中的玉簪,这根玉簪是左亭衣的,可是自从她与国师一道义诊时,他赠给了她,这簪子就一直陪伴着她。 她本想把这些全都留下的,但是最后,她还是犹豫着把簪子束在了发髻之上。 天明,城开! 沈依依一骑与来往的人群一道走出了京都…… 出来城门,沈依依勒马,回头看了那高大的城墙,和再远之处那高耸入云的宫殿,在那朱墙金瓦的地方,留下了她无尽的羁绊…… 阳光刺破云层潇洒的洒了下来,落在沈依依身上,就仿佛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芒。 她收回目光,看向远处,骤然打马,“驾!”一声轻叱,马儿扬蹄向着远方而去,越发的拉远了她与左亭衣之间的距离。 而就在沈依依离开之际,左亭衣走到皇宫中最高的地方,摘星宝塔,他极目眺着远方,空中有大鸟鸣啸着振翅高飞…… 看着自由飞翔的鸟儿,左亭衣心里忽然有一种失落。 沈依依也同样听到了鸣啸,她抬头,也看到这一群大鸟,曾经她羡慕鸟儿的自由自在,她也一直以为自己是自由自在的人,可是后来在皇宫中的这几日,她忽然发现原来心中多了牵绊,有执念放不下,身在何方都是不自由的。 但是如今,她想明白了,他要的是他的天下,而她要的不过是自己的自由…… 胯下马儿哒哒的奔跑着,忽然从旁边丛林里窜出一道白影,沈依依想也不想,嘴角挂起一抹笑意,骤然伸手在半空中一捞,雪狐稳稳当当的落在马背上,毛茸茸的脑袋转眸看着沈依依,突然撒娇的在她怀中蹭了起来。 沈依依爽朗大笑,她疾驰而过的空中残留下她的笑声…… 第两百零五章 红尘世外 “待我荣华富贵,许你十里桃林,待我策马扬鞭,许你嫁衣红妆……”远远的有一阵悠扬的歌声徐徐传来…… 沈依依侧耳细听,曲调悠远,词意有趣,不由勒马细听了一阵。就看到远处一个樵夫背上背着一打捆的木柴一路走一路高歌。 樵夫从山上走下,忽然停驻脚步看着在稻田里正插秧的农妇,农妇弓着背,却扬起笑脸看向樵夫。 “你回来了?” 看样子那农妇是樵夫的妻子。樵夫连忙放下木柴,挽起裤脚,跳下田里,走到农妇身边扶着她,怜惜的说道:“娘子你怀有身孕,这些农活怎么不等我来做?快去休息。”说着,就把农妇往田边赶去。 樵夫接过秧苗,一面插秧,一面唱着悠扬婉转的歌。 农妇坐在田边,微笑的看着自己的丈夫,手在高高隆起的腹部上轻柔的抚摸着。 见到这一幕,沈依依有些动容,寻常的百姓,即便是生活清苦,可是这样的恬淡情意却是如此弥足珍贵。 她狠狠蹂了自己怀中毛茸茸的小脑袋一把,说道:“小狐,走吧!咱们也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这么小日子去。” 雪狐在沈依依手里挣扎着把自己的耳朵露出来,看着沈依依,又舔了舔嘴,那神情仿佛再说,要不先吃点东西再走? 沈依依不由笑了起来,从怀里取出一块肉干塞进雪狐嘴里一扬马鞭就走。 京都皇宫之中,重新修建的御书房内,砰地一声,巨大的动静在整个大殿中央响了起来,在宫内侍候的所有宫人均还是噤若寒蝉,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左亭衣冷眼扫过下面跪着一排人,为首的卫洛乃是他的亲信,可是现在却依旧跪在下首,低垂着头,紧紧的听候责罚。 “你们派出了那么多人,寻了整整三个多月了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卫洛以极低的声音说道:“回主上,风衣楼中所有人都散播出去了,可是却还是没有半点消息,属下该死!” 左亭衣冷峻的唇紧紧抿着,深邃的眸子一片暗沉,所有情感全被遮住,没有人能猜出。 聂小楼站在左亭衣身旁,身上再也不是招摇的色泽,而是凝重的玄色。他看着跪着卫洛,自从卫洛替代他掌管了风衣楼后,左亭衣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寻找突然不见了的沈依依。 而她却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竟然没有半点消息。 风衣楼尽出是什么概念,就算是一枚做了印号流通到市场的银子到了何处,他们都能知道,甚至大海里捞针也不是不可能的,可是现在却偏偏找不过一个大活人,难怪左亭衣会如此震怒. 可是她应该知道,他们要找的那个人是沈依依!她若有心要隐藏,要找出她又谈何容易。 “找!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找到她!” 卫洛领命带着众人下去。 聂小楼连忙挥手让侍奉的宫人全都下去,直到房间里剩下他们二人,他才道:“你何须发这么大的脾气。卫洛办事能力,你不是不清楚,依依若要有心躲避,谁能找到?” 左亭衣闭上了双眼,再睁开时,身上戾气散去,他看着桌前那张信函,那是沈依依离开前唯一给他留下的。 她走得那样干脆,就连留下的信函中也只有短短数语。 “你有你的心愿,我有我的期盼!山水有相逢,有缘再见。” 这么聊聊几个字,左亭衣反反复复的看了无数次,他始终不了解,她为什么要离开? 宣轻扬来到御书房时,也感觉到凝重的气氛,他道:“大月国的贤王在门外求见。” 冷郡雅进来的时候,嘴角挂着满意的笑容。 “左都督,不对!”她笑着更换了称谓,“陛下,如今整个商朝都在你手中,姐姐答应的你的事,她已经全部做到了,现在应该是你兑现你的承诺的时候了。” 左亭衣冷冷看着她,眸子里沉寂一片! 可是冷郡雅却没有注意到,她说道:“听说,这些日子,你一直都在找着她?三个月了,现在还没有结果?看来她应该是真的离开了,你又何必呢?我姐姐还在等着你,左亭衣,别忘了,如果没有我姐姐,你的早就没命了!” 沈依依也不过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女子,真不知道左亭衣为什么偏偏对她如此痴迷? 左亭衣眼中寒芒骤浓,他瞪着冷郡雅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我告诉了她一些关于你和我姐姐之间的事。”她说着忽然转眸看着左亭衣,“难道你不知道?那天在山庄里,我问过你沈依依对你是否真的重要过你的复仇时,你亲口说的没有人能阻挡你的脚步,就连沈依依也不例外。” 左亭衣骤然愣住,他看着冷郡雅,倏然间,他感觉到背脊整整发凉。 那日,冷郡雅说了左亭衣与女帝之间相识的种种,左亭衣以为她是在故意提醒自己别忘了这些事,可是他却不知道。 当时,冷郡雅看到了左亭衣背后有一道投影在地上的影子。 她知道那处山庄是左亭衣的地盘,能够避开那么多暗影还能不被发现的人除了沈依依之外,不做他想。 所以,她刻意说那些往事,包括左亭衣与冷月芜同房而眠了整整七年。身为女子,她知道女子的弱点。 冷郡雅道:“那天,沈依依就在门外,你我之间的对话,她应该都听到了……那天的对话,你说沈依依会不会想到自己不过是我姐姐的替代品?” “你!”左亭衣眸光幽深如同古井,杀气顿时在房间中散开! 连绵起伏的青山,宛若碧波铺展与天地之间,一处山清水秀的山谷下,一间简单的竹屋依山而修,半隐于一片修竹林中。夏日微凉的山风吹动衣襟,吹拂过发丝,带着林中独有的草木清香。 这一片青绿之中,出现一抹白影,这抹白影在竹林中跳跃着,猛地一下扑到竹林旁边溪水之中,扑腾几下,再上来时,嘴里叼着一条鱼,鱼被它牢牢叼在嘴里,尾巴还在做着垂死的挣扎。 雪狐叼着鱼飞快的跑会竹屋, 沈依依腹部隆起,已经有了五个多月的身孕了,却依旧身体轻盈,她看到回来的雪狐,她笑着招了招手,找来一个小木桶,接住了鱼。她对着雪狐道:“等会儿,我去给你做鱼。” 自从三个多月前她离开之后京都后,无意中找到了这里,看样子,这里应该是一位世外高人隐居之所,竹屋里除了无数尘土蛛网之外,她打扫了出来发现一切东西还真是一应俱全。而后她在竹屋后面的竹林中看到了一座墓碑。 应该是那人死后,被人埋葬在了竹林里,然后这里就被荒废了。 沈依依便选择了在这里住下,一住竟然三个多月。 竹屋前面有一块地,之前栽种的瓜果蔬菜在地里不知道经历过多少自生自灭的轮回。 沈依依做了鱼汤,自己喝了一碗,然后把鱼剔出来给雪狐,看着它吃的津津有味,她甚至能想象到等孩子出世后,她与孩子在这里居住着,躲避开红尘中的一切,倒也是不错的。 不大的竹屋,收拾得极为清爽干净!烛灯之下,整个世界就好似晕染了一片莹淡的绿。 沈依依从竹屋里的木箱中找到很多布料,这些布料材质极好,纵然放了不知道多少年月了,却还是没有半点损坏。 她找来针线,准备着孩子出生后的襁褓衣衫。 忽然间,她感觉到腹部骤然一紧,低头一看,隆起的腹部左边忽的塌陷一小块,她笑了起来,揉了揉肚子,轻声说道:“宝宝别闹,娘亲正给你做小衣服呢,也不知道你是男孩还是女孩啊!我是应该做小裤子,还是小裙子好呢?” 她温柔的和腹中的宝宝聊天,宝宝时不时踢她一脚。 沈依依感觉到,“好好好,我给你做一件小裙子,和一条小裤子,娘亲都做好不好?这样不管你是男孩还是女孩都行如何?” 山风吹过,发出呼呼的啸声,沈依依放下针线起身去关窗,她看着窗外一轮明月,莹润的色泽倾泻长空。 将她的影子投射在地上,她看着自己依旧清瘦的身体,可是腹部却高高的隆起。 她皱了皱眉,“我才五个多月的身孕,这肚子好像大得有些离谱了吧。” 她正低头研究着忽然,眼角一阵痉挛,她的本能从来都没有松懈过,几乎在瞬间她感觉到危险。 大大的腹部也没有半点拖累她敏捷的速度。 沈依依骤然身动,对着烛火一扇,掌风吹熄了烛火,四下瞬间一片黑暗。 她关上窗,躲在一边。 没过多就,忽然间,竹屋的门被人推开,月光下, 一个身影投射在了地上,沈依依看得清楚,来者是个男人。 她屏息静气的看着这个影子迈腿向里面走来。 “咦?”男人发出疑问。 他刚刚抬了一步,有着片刻的犹豫之后,突然出手! 一掌向着沈依依躲避的地方袭来! 沈依依霍然闪身,同时掌中已经掷出数根银针,根根对准那人要穴,逼得他撤身回防,接着这个机会,沈依依从窗户跃出,落地时就地一滚消弱落地的力量,尽量躬身保护着腹部。 她把手指放在唇间撮唇为哨,一团毛茸茸的白影瞬间窜出,对着闯入的人就是一通乱抓。 那人没想到突然而来的动物,他飞身而起,避开雪狐的攻击,瞬间扣住腰带,从腰带中抽出一把软剑,向着扑向自己的雪狐刺去。 沈依依落定回身,长眉一挑,喊了一声,“回来!” 话音一落,雪狐竟然在半空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调转身体向着门外而去。 那人紧跟着提剑追了出来!追到竹屋外面的院子里,沈依依一手压碎手中一颗红色的果实,果实红色的浆液顺着指缝流下,而在她的指缝中所有银针都被浆液沾染。 她眸色一沉,就在那人追出来的瞬间,她骤然将手中沾染了浆液的银针飞掷而出。 第两百零六章 竹林遇伏 沈依依飞针极快,可那人反应同样也是极快,蓦地挥剑,叮叮当当,数声轻响,银针被他剑刃斩落,可是却还有一根擦过他的手背,在他手背上留下一道极细的血痕。 那人定睛看着站在月光之下的竟然是沈依依,当他的目光顺着她的声音落在她的腹部时,他赫然一惊,“你……” 与此同时,沈依依也看到那人的脸! 近乎是同时,两人眸中都是赫然震动,谁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聂小楼丢了手中的软剑,又带着不可思议,看着怀有身孕的沈依依,她腹部高高隆起,足足有好几个月的身孕了。 他震惊说道:“你怎么会这样?你怀孕了?”说着他就向着沈依依走来。 沈依依在看到他时的震惊被她倏然变脸取代了,她扑过来说道:“你别动!” “怎么了?”聂小楼哪里知道沈依依一早在银针上染了有毒的浆果。 沈依依道:“别动!我的银针有毒。”她说着过去连忙从旁边水桶里提了水过来,不停的把水冲刷在聂小楼的手上。 “怎么是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她语气里有些无奈,她当真没料到三个月后的第一次见面会是这么一个境况。 沈依依连忙又摘了另一种草本,取了汁液涂抹在聂小楼手背的伤痕之上,而聂小楼这时低头看去,却见到手背早已红肿起来。可是他却没有半点感觉,如果不是沈依依,他怕是中毒而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不过,既然她在身边,他也不担心,索性坐在门口,把手交给沈依依任由她折腾去。 “你怎么会住在这里的?” 沈依依一面涂着汁液,没好气的说道:“我走到这里,看到这里山明水秀的就住下了行不行?” 聂小楼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山明水秀?真不知道你是有心还是无意啊,你去过屋后面的那块竹林没有?” “去过啊!” “难道你没见到那里有块墓碑?” 沈依依缓缓抬头,看着他,隐约觉得这里应该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简单吧。 聂小楼道:“这里是我师傅的故居疚。而竹林里的那块坟墓也是我亲手挖的!而你又知不知道,我和亭衣之间还有一层关系,那就是我们其实是师兄弟!” 他说着一瞬不瞬的看着沈依依,忽然发现很好笑的一件事,“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找你没想到你却到这里!卫洛几乎派出了风衣楼中所有的人出来,只做一件事就是为了找你。你倒好躲到这里来了。 谁也想不到沈依依竟然在这里。 沈依依看着她,瞬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看着聂小楼,“你不会告诉我,左亭衣也来了吧?”沈依依心想,她来到这里时,从屋子里那厚厚的灰尘就能看出这屋子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人住过了。聂小楼突然出现却说这里是他与左亭衣师傅的故居?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吧。 “亭衣没有来,朝廷的事就够他忙了。如今朝廷上的事,我根本帮不了他什么,所以只好出来替他来寻你。走到这里,我想着很久没个师傅扫墓了,这才来到这里,不想刚一下山就见到竹屋里有灯光,我想着谁这么大胆呢,没想到却在这里遇到了你。” 聂小楼目光落在沈依依隆起的腹部,“你这个样子,亭衣知道吗?” 沈依依摇了摇头。 “跟我回去吧!亭衣真的很想你。” 沈依依再次摇了摇头,她在盆子里洗了手,也同聂小楼一般坐在门口,感觉到拂面而过的微风,“他有他的责任,我有我想过的日子。不是说道不同不相谋吗?或许相见不如怀念,更要好吧。” “可是,你有着宝宝,孤身一人,这样在外真的好么?” “你太小看我了吧!”沈依依冲着聂小楼肩头就是一拳打去。 聂小楼笑了起来,“你这里有什么吃的?我好饿!跑了大半夜了,连吃的都没有……” “厨房里有白粥,我去给盛一碗来。”她说着有些无奈,这人蹭饭吃的毛病怎么就一点也没改啊。 趁着沈依依转身之际,聂小楼向着天上发出信号,他找到沈依依,自然要把消息给左亭衣送回去。 可是就在他刚刚射出信号时,斜刺里忽然也出了一道速度极快的箭射中他的箭。 聂小楼皱眉看去,从竹林之中徐徐走来一个人。 宽大的衣袍宛若双翅在山风的吹拂中猎猎作响,衣袍上那越发浓重的紫色在月光下看去太过妖魅。 聂小楼长眉一挑,“又是你!” “你以为你能逃?你是左亭衣的心腹,我先杀了你,断了他的左膀右臂,再慢慢的杀他,你说这个主意不错吧。”慕述锦从怀中取出一双以黑得发亮的丝线织就的手套,他动作不徐不疾的带在手上…… 沈依依从厨房里走出来时,门口哪里还有聂小楼的半点影子。 “这人去哪儿了?” 沈依依搁下碗,走出院子,可是就在她脚步刚刚踏进院子时,嗖的一声破风声贴着她的耳根响了起来。 她一抬眸却见到不远处溪水对面的黑暗中站着一片浓郁的黑影! 她回头一看,刚才贴着她耳朵而过的是一支箭羽。 有马蹄踏过溪水的声音,苏摩儿跨坐在马上,他手中拿着弓箭,冷眼看向沈依依,“原来是沈姑娘!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吧!” “依依,快跑!”聂小楼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沈依依余光扫到在屋后竹林中,聂小楼正与慕述锦缠斗在一起。 沈依依想也不想转身就回到房间里,就在房门关上的瞬间,苏摩儿一声号令,弓箭手百箭齐发,向着竹屋射来。 慕述锦左掌迎面劈来,聂小楼连忙举剑抹去,可是慕述锦却没有半点退缩,迎着他的箭,一手赫然探出,一把扣在聂小楼软剑之上,手指用力把剑身牢牢锁在自己掌中,他手上带着的那双手套竟然完全没有被利刃割伤。 聂小楼瞳孔一缩,来不及撒手撤回软剑,慕述锦一掌已致他的胸前。 聂小楼倒飞出去,背脊狠狠砸在一根巨大的竹子身上。他接着竹干反弹的力道向着竹屋掠去。 沈依依把座椅全挡在门口,咚咚咚数声,无数的三棱铁矢全刺进木桌木椅之上。 五个月的身孕也却是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雪狐见状躲在暗处嗖的一声窜出跳到苏摩儿马儿,并且伸出锋利的爪子在马眼睛上狠狠一挠! 马儿吃痛前蹄高高扬起,差点把苏摩儿从马背上给摔了下来。他拽住马缰控制身形,对着众人道:“冲过去,活捉那女的!” 无数马匹离开冲了过来,竹屋外面的院子里身上的各种草本顿时在马蹄下被践踏。 无数大月国士兵冲上前去,想要撞开门。 沈依依连忙抵住,而这时雪狐立刻折返回来,它对着这些人伸出爪子就是一通乱抓。苏摩儿的属下人数众多,雪狐再怎么帮忙也是杯水车薪。 聂小楼已经抵达竹屋,内伤让他体内气血翻腾,他张嘴吐了一口血,咬牙而上。接着聂小楼的这加入,沈依依夺门而出,向着另一边高山跑去。 可是没跑几步,突然剧烈的动作扯动胎气,她腹部骤然一痛,顿时就摔倒在地,聂小楼连忙奔过来,他扶起沈依依,“你怎么样了?” 沈依依咬牙,“还行!走!” 二人借着夜色在丛林里穿梭,身后追杀之声不绝于耳。 慕述锦落在人前,拦住苏摩儿。 “将军?不追?” 慕述锦冷笑道:“她跑不了多远的。” 他取下手中的手套,低头看着地上,月光之下,地上有着斑驳的血迹…… 一处山洞里,沈依依脸色惨白的靠着山体坐着,聂小楼在他面前生了一堆火,“你怎么样?”他着急的问。 而在这时,他才忽然看到地上沿路有着血迹。 他只是吃了慕述锦一掌,受了些许内伤,那么这些血迹…… “依依,你受伤了?”聂小楼急忙扳过沈依依的身体,却发现触手之处,在她的背后衣服全是湿的,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掌之中全是血。 沈依依后背肩头处,正插着一支箭,而她刚才疾奔,根本来不及处置,所以,她索性折断了箭身,现在箭头还插在身体之中,鲜血正汩汩向外流。 聂小楼连忙封住她的穴道止血,就要帮她见断箭取出,沈依依却拦住他,“现在不行!慕述锦他们会追上的,这里不能久留,咱们快走。”她说着挣扎着就要起身,可是却发现双腿像是灌了铅,重的抬不起来。 聂小楼连忙扶住她,“依依,你别动,再这样下去不行的,苏摩儿的箭有毒,时间越长对你越……” 沈依依笑了笑,“放心,这毒没关系。别让他们发现了。” “你先歇着,我去去就来。” 聂小楼走出山洞,身体在林中穿梭。 沈依依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再一睁眼看到聂小楼重新回来,而他的手上还提着一只被放干了鲜血的鹿子。 他以鹿血来掩盖踪迹。 见到沈依依醒了,他连忙丢了小鹿尸体,“我先替你把箭头取出来,那些鹿血足够慕述锦他们在山里兜圈子了,他就算发现也该到天亮之际了。你先歇着,怀有身孕这样奔波小心动了胎气。” 沈依依虚弱的点了点头。 聂小楼在火上烤了匕首,撕开她后背的衣衫,割开她背后肌肉,沈依依咬牙撑住,没有吭过一声,只是那样的疼痛引得她腹中胎儿在肚子里乱踢乱踹起来,沈依依愈发难受,看着眼前的跳跃的火苗也好似越发的模糊起来…… “亭衣……亭衣……”沈依依脑袋浑浑噩噩起来,脑海深处浮现一个人模糊的脸来,她忍不住呢喃。 聂小楼的手骤然一顿,继而用匕首挑出断箭来,断掉的箭头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聂小楼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刚要伸手去给沈依依包扎伤口,她的身体就已经软软垂下。 第两百零七章 阴魂不散 聂小楼看着昏睡在旁边的沈依依,他突然感觉格外的郁闷。沈依依好好的在这里生活着,因为自己突然的出现反而连累了她。 他现在连道歉都知道该这么道了。 雪狐跳在外面洞口处,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外面警惕的四处看着。 天色微亮,沈依依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山洞内,洞内有烤肉的香味传来,沈依依睁眼一看,聂小楼正坐着,手里握着一根树枝,树枝上串着鹿肉块正在火上炙烤着。雪狐早就馋得瞪大了双眼摇着尾巴等着。 聂小楼撕下一块肉丢给雪狐,尽管被烫得跳来跳去,它还是欢天喜地的叼着肉在洞口大嚼特嚼起来。 沈依依撑着起身,发觉背后的伤口已经被聂小楼给处理过来,还缠上了厚厚的绷带,而她身上还披着聂小楼的衣服。 见到醒了,聂小楼扶着她起来,递给她了一块鹿肉,“多少吃一些,补充体力。” 沈依依更知道在受伤后如何在野外生存,她接过肉,大口大口的吃着。 “慕述锦怎么会追杀你?” 聂小楼想了想,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沈依依,片刻后还是说道:“你可知道慕述锦与大月女帝之间的事?” 沈依依道:“多少也猜到了一些。慕述锦正是因为大月女帝之事与左亭衣之间积怨颇深。” 聂小楼补充道:“其实,当年在冷月芜船上的人并不只左亭衣一人。” 当年,慕述锦因为家中穷困只好卖身到了船上做苦工,可是,他年纪又小,力气有限,常常被船工苛刻,而当他见到出面救下差点被丢下大海的左亭衣等人的冷月芜时,那个少女的身影便一直铭刻在他的脑海之中。 他并没有像左亭衣那般幸运直接被冷月芜救下。 后来慕述锦被辗转卖到了大月国,此时的冷月芜被她的叔伯兄弟逼迫着被迫还是筹谋自己的势力了。 但是她听从了左亭衣的建议,去死囚里寻找可以训练倚靠之人。 而当时慕述锦刚好被卖到大月国,然后他因为无意中失手打碎了主人一个名贵的花瓶,后又遭人诬陷,被送入了大牢。 在牢房里,他看到了亲自来替冷月芜挑选死士的左亭衣。 而那一刻,他惊然想起了这个叫做左亭衣的男孩不就是一年前被帝姬救下的那个男孩吗? 看到他身上暗云斜纹的衣衫,再看着他眸中寒光,原本过不了多久就能出狱的慕述锦却心甘情愿顶替另一个死囚的名字跟着左亭衣走了。 慕述锦在经过一年的时间,如愿以偿的再次见到了冷月芜。 这时他也知道了她的名字与她尊贵的身份。 为了在她身边陪伴,他甘愿潜入基地经过一番严酷的摸爬滚打,然后在左亭衣的安排下混入军营。 “慕述锦原本是亭衣信任的下属,可是直到那天,他发觉自己做任何事都只能在拍在冷月芜队伍的最外面,他想要进入这个圈子,所以,在军营里,他是唯一一个不怕死勇于拼搏的人。” 聂小楼解释给沈依依听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 只用了整整三年时间,慕述锦成为了副将,在一场战役之中,他坑杀了数十万俘虏,举国震惊,这才博得一个杀神将军慕述锦的称号。 而直到这一天,他总算以一个全新的面貌,全新的高度出现在了冷月芜的面前。而他做这些都是为了冷月芜。 在那个时候,冷月芜与左亭衣正是处在最艰苦的时候,大月王朝皇宫的倾轧的残忍程度并不亚于商朝,而因为在大月国中,帝姬也能有资格与王子们一同成为继承者,所以,残酷的皇室倾轧的火杀到了冷月芜的面前。 “慕述锦他就是一个疯子,爱冷月芜都爱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了!所以但凡是企图靠近冷月芜的人都是他心头的刺,无不想除之而后快的!你说他如何不恨左亭衣。你不知道,在那时,冷月芜随时随地都要预防着自己被人暗杀,同时也得除掉那些企图要杀她的人。那种波诡云谲的可怕在于,有些人你是防不胜防。”聂小楼仔细说着那水生火热的七年时光。 “冷月芜不论是喝的水还是吃的东西,甚至是身边的没有个侍从,她都不敢相信。整整七年时间,左亭衣都在她床榻外的软榻上睡着。就算是睡梦之中,手中的刀也从未离开过。”看着左亭衣与自己心爱的人日日宿在一起,慕述锦心中的恨意与日俱增! 当得知整个事情完整的经过后,沈依依这才感觉到无比的震惊,她回想着那样一个令人惊艳的美貌女子居然也经历过这样如同地狱的生活。 而她更加心疼的是左亭衣! 他幼时的经历才造就了他如今冷漠的个性。其实她懂他,越是冷漠如他,心中对温暖就越渴望。 或许他夺得天下,谋算这一切,都是想要过一个真正的安稳的日子。 沈依依忽然想通了,现在想来,她当初还真是有些误会了左亭衣。 不过…… 她抬眸看着聂小楼道:“这么说来,亭衣与冷月芜之间感情应该格外深厚了?” “依依,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聂小楼忽然敏锐的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沈依依也不遮掩道:“大月贤王出使商朝时,那个女贤王对我处处针对,后来我听到她与亭衣的对话……” “我不知道你听到什么,可是我能告诉你的是,亭衣对你的感情绝对不同,更是无法复制的。有些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看得清清楚楚,你心里有他,而他心里也是有你的。你们两情相悦,如今一起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小楼,亭衣现在还在京都吗?” 聂小楼点点头,“昨晚我找到你后,本打算发信号给风衣楼,却被慕述锦截住了。现在亭衣应该还不知道你在这里。” 沈依依扬起笑脸道:“你说得对,有些事我应该亲口去问他!” “好!等摆脱了慕述锦那疯子,我们就会京都!” 两人正说着,雪狐忽然竖起耳朵瞪大双眼看向外面,它连鹿肉也不吃了,转身 就往山洞跑。 见状聂小楼前去查探,他回来一脚把火熄灭,对沈依依道:“来得好快!慕述锦对左亭衣恨之入骨,他若是抓了你,必然要用你来威胁左亭衣。咱们快走!” 沈依依点点头,即刻与聂小楼动身向着山下跑去。 苏摩儿看着洞内的火堆,又看了看地上的尚未吃完的肉,他伸手在火堆里探了一探后道:“将军,他们应该刚走没多久。” “追!聂小楼死活都不重要,我要沈依依!”他忽然想到沈依依隆起的腹部,眉头拧紧。“她怀有身孕,又受了伤,不会逃多远的。聂小楼要顾忌她的身体,不能往山里躲,前面不远是不是有个镇子?” 苏摩儿想了想,“前面往西,三十里的确有个镇子。” “好!咱们就在哪来守株待兔好了!” “是!” 聂小楼带着沈依依连忙下山,每一步因为牵动着她的伤口,沈依依面色就难看一分,而当聂小楼发现沈依依越来越不对劲了。 沈依依腹部疼痛,一直都是强撑着,聂小楼看到她因为强忍疼痛紧咬着的下唇都渗出了血来,他连忙扶着她在大树下坐下。 “依依,你怎么了?”他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因为他看到沈依依身下开始出血了。 “我不行了!”沈依依满头大汗,脸色白得吓人。“小楼救救我的孩子……” 沈依依话还没说完顿时就晕了过去。 聂小楼原本打算带着她躲到深山的,在大山之中绕上几圈,就能彻底的摆脱掉慕述锦。可是现在他却发现不可以了! 再往西行三十多里,那里有镇子。他对刀伤内伤还行,可是面对沈依依这种情况,他完全没有一点办法。 去镇子是最危险的,可是他没有办法只有一试了! 聂小楼抱着沈依依施展轻功,往西行了三十多里,总算来到一座小镇子。 内力这般消耗,聂小楼也有些吃不消,他拼着内伤依旧坚持着,来到镇子,他第一时间找到医馆。 慕述锦坐在茶楼里,听着手下前来回报。 “不出将军所料,聂小楼果真带着沈依依来到这里,就在街头上的那家医馆内。看样子沈依依伤得不轻。” “走吧。去看看。”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骤然停止,数十人来到医馆外面,并且在瞬间将医馆团团围住。 两人抬着一顶肩舆也停在外面,肩舆之上慕述锦一袭紫袍,神态慵懒的看着医馆的大门。慕述锦的五官本就长得极为妖魅胜过女子,再配上这浓重的紫衣,越发妖娆极致。 医馆大门紧闭着,苏摩儿扯开喉咙大声对着大门喊道:“聂小楼,你逃不了了,开门吧。” 镇子外的行人哪里见识过这种阵仗,早就躲得远远,深怕被殃及。 医馆里面,聂小楼一心在沈依依身上,那里还顾得上外面。 看到他抱着浑身是血的沈依依冲进医馆时,大夫吓得脸色苍白。 年迈的大夫替沈依依把脉。 “她怎么样?” 大夫看到聂小楼一脸的煞气,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她失血过多,又……又动了胎气,怕是,胎儿怕是保不住了……”他看着那黑面煞神,“孩子和大人,只能保全一个了……” 聂小楼眸色一寒,“你说什么?”骤然盛怒,手中匕首抵在大夫的脖颈上,“我可是告诉你,大人和孩子我两个都要!别跟我说你办不到?你若办不到,”他目光扫过旁边的其他人,威胁道:“我就要你全家的性命来陪葬!” “大爷饶命啊!”大夫吓得一哆嗦跪倒在地! 而外面苏摩儿的喊声响起,聂小楼忍不住脱口大骂:“妈的!这些人真是阴魂不散!” 第两百零八章 自别之后 大夫一家老小从来都聚居在这个安静祥和的小镇子里,谁承想会突然飞来这个横祸,他观人入微,看得出来聂小楼是那种说到做到的黑面煞神。 他顿时磕头如捣蒜,“大爷饶命啊!大爷饶命啊!”他看着躺在床上的孕妇,面露难色,不是他不尽力,而是…… 苏摩儿的声音再一次在门外怒吼道:“聂小楼,你已经被我们团团包围了,这一次你是插翅难飞,乖乖出来受死!本将留你个全尸!” 他话音一落,倏然破风声响起,一道极快的银光扑面而来,这速度极为迅猛,来势汹汹,苏摩儿正开口大骂着,这一来势,他竟然避无可避,倏的侧头,可是却还是迟了一步,那银光就在他侧头的那一眨眼功夫已经到了面门。 苏摩儿从感觉到这东西袭来到他躲避也不过眨眼之间,但是还是没有对方快,他嘴骤然一痛,紧跟着有东西塞住了他的嘴。 他张嘴就吐了出来! 却见到混着血沫的是一小块碎银子,而在碎银子的上面还镶嵌着一团小小的白色的物体,他一看,顿时勃然大怒! 那碎银子上嵌的竟然是他的大门牙! 他摸了摸有些麻木的嘴巴,赫然发觉自己门牙少了一颗! 他霍然转眸,嗖嗖嗖…… 骤然之间,医馆大门轰的被人从里面踹开,紧跟着无数银光向着端坐在肩舆上的慕述锦袭去。 慕述锦嘴角扬起一抹极淡的笑意,显然根本就不把这些银光放在眼中,他眼帘微垂,半眯着看着这无数银光中心之处,霍然出掌,掌风一扫那些银光顿时改变了运动的轨迹,叮叮当当的落在地上,竟然是一把细碎的银子,被聂小楼当暗器使了。 而慕述锦去势未歇,强劲的力道直冲而去。 夹杂在无数银光之中却有一道极为罡劲的内力,慕述锦迎着那罡风而去,轰然一声,两掌相对,四周顿时激荡起一圈气浪,掀起尘土漫天。 周围的人顿时被这气浪袭击得睁不开眼。 片刻之后,大家这才睁眼看去,之间慕述锦站立在肩舆椅背之上,一袭浓郁的紫袍,衣袂翻飞,无风飞扬。 他一双狭长的眸子蕴含杀气看着前面。 聂小楼与他对接一掌之后,借着掌力骤然退后,站在医馆大门前,他负手而立,神态轻蔑而高傲,可是背在身后右手却轻微的颤抖着,慕述锦的实力比之前又更强了,他若真与他抗衡也只能拼个勉强,更何况现在的他早就受了内伤,再加上这一路抱着沈依依奔波,他就算是拼命也不一定能护得住沈依依。 慕述锦向来多疑,看着刚刚与自己一掌之后,聂小楼还能好好的这么站着,看来自己会不会低估了他的实力。 慕述锦冷冷说道:“把人交出来,我放你离开。” “哈哈!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当真是笑话,这事要是传出去了,你让我在风衣楼还怎么混?” 聂小楼故意在拖延时间,一来能尽快恢复内力,二来,为了沈依依…… 也许慕述锦看出了端倪,他道:“你就算拖延时间也没用,沈依依必须死。” 聂小楼长眉一挑,他胸前抄着手,一副不正经的模样,奇道:“欸,我倒是觉得奇了怪了,你说你单恋着冷月芜,而她心里挂着的一直就是一个左亭衣,现在左亭衣一心扑在沈依依身上,你正好就少了个与你争的情敌,这多好,你干啥非要和沈依依过不去?” 慕述锦愣了愣,这问题好像他真的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一直以来,心里的那个人高兴,他便高兴,她若生气,他一定辣手除之。 聂小楼一见,顿时来劲了,他继续说道:“沈依依与左亭衣两个人双宿双栖了,你和她这不是才有机会的么。别告诉我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真的可以有。” 慕述锦眼眸一寒,身形骤然而动,夸大的紫色袍袖忽然如同大鹏展翅一般向着聂小楼扑了过来,聂小楼完全没料得他说翻脸就翻脸了,刚才不还聊得好好的么。 他霍然侧身,险之又险的避开慕述锦骤然袭来的一击,这一掌直打在聂小楼身后医馆的门框之上,平滑的门框赫然出现一道掌印。 聂小楼手中软剑已然出鞘,瞅准这个机会,对着慕述锦后背刺去。慕述锦倏然转身,剑气却还是在他衣襟上拉了一道口子。 聂小楼忽的收剑,趁着这个机会道:“依我看,你现在就应该好好促使依依与左亭衣,这样你才有机会,如果,亭衣放弃了依依,他去找了冷月芜,你自己好好想想看,到时候你还有机会么?” “我先杀了你,再说其他的也不迟!”慕述锦冷冷说道,骤然又是凌厉的一掌,聂小楼连忙闪身躲开,可是,内伤骤然发作,他脚下步伐一凝滞,眼看着慕述锦这一掌即将拍在他的肩头。 突然间,楼上的大夫骨碌碌的从楼梯上滚了下来,他双手全是鲜血,一脸惊恐的对着外面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聂小楼也顾不得自己会被慕述锦打中,他脸色骤然一变,对着大夫就吼过去:“怎么了?” 慕述锦也在这时掌风而至,一掌拍在聂小楼的肩头,他身形不稳向前踉跄数步,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大夫吓得大惊失色,“她,她出血不止……” 聂小楼如一阵风般倏的掠去。 苏摩儿上前道:“将军,这……” 慕述锦手一抬,止住苏摩儿的话,一双魅惑的眸子却看向医馆深处,瞳心里却闪过一抹诡异的光泽,他有片刻的犹豫,骤然抬腿而入…… 商朝皇宫之中,左亭衣正坐在御书房之中,所有人噤若寒蝉,每个当值的人来到这里无不屏息静气。 门外,孟公公正低声严肃的提醒着奉茶而入的宫人。 “今日你们几个都小心侍候着,断不能出了差错。陛下心情不佳,你们自个估摸着自个项上人头。” 听到这话,大家越发胆战心惊。 负责奉茶的宫女捧着茶杯的手也禁不住哆嗦起来,孟公公一见眉头皱的越紧。心里不由急切起来,这样下去终究也不是个办法,自打夫人这一走之后,陛下的脾气是越发的严厉了,侍候的宫人但凡又一点差错,无一不是重罚。夫人终究也是陛下心里的结,而要能解开这个结的人也只有夫人,可是,夫人快五个月没消息了。 孟公公正想着,却听到房间砰地一声,他整个是瑟缩一下,转头去看,却见到刚刚奉茶进去的宫女一脸灰白的被暗卫押了出来。 那宫女浑身发抖,看到孟公公时,她因为过度惊吓连话也说不清楚了,却伸直双手向着孟公公,祈求他救命。 孟公公无奈的摇了摇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暗卫把人带了下去。 他向着身后看了一眼,喃喃说道:“夫人,您究竟去了哪儿?” 而就在这时,旁边一个小太监一路小跑过来,在孟公公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孟公公脸色骤然一变,他低声说道:“你不要命了,这种话也敢来传?” 那小太监皱了皱眉眉头道:“师傅,之前我奶奶病重,也是多亏了洛王殿下找来了沈大夫,这情,弟子不得不还啊!” 孟公公在他头顶上狠狠敲了一个,“你可知当时的沈大夫就是夫人么?” 那小太监微微点了点头,“师傅,让弟子试试看吧,万一,陛下同意了呢?” 孟公公道:“如果夫人在,这话虽说都不是事,可是,现在什么情况你看不懂吗?” “什么事?”忽的,一个清冷寡淡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孟公公心猝然一紧,连忙转头,紧跟着他这一带头,所有人全都跪了下去,“参见陛下。” 左亭衣看着众人,他目光有些深远起来,曾经,他以为他要的就是报仇,并将应属于自己的一切全都夺回来,那是他人生所有的意义,却不想时至今日,他得到了这一切,心里却有个角落空荡荡的疼着,并且越来越疼。 他终于发现了,原来沈依依在他心里重要到了这个地步,没有谁能够替代了。 左亭衣看了看孟公公身边的小太监,道:“什么事?” 孟公公递了个眼色过去,却不想那小太监铁了心。 小太监双膝跪地,以头叩首道:“陛下,洛……洛王求见。” 孟公公连忙道:“陛下恕罪,这小太监不懂事,还望陛下勿要责怪。” “洛王?”左亭衣微微眯了眼。 宣轻扬在大腿上用力一拍,骤然起身就要往外走,可刚走一步,他又反转回来,看着静静坐在那里的宣轻煜,经过血蛊一事后,现在的宣太后身形越发的清廋,也显得她那双有些浑浊的双眼更加的大。 她什么也没说,却睁大了眼睛看着宣轻扬。 “姐姐!”他彻底的无语了,直接喊了一声,“您知道的,这事我实在是做不了主啊!” 宣轻煜道:“没有让你做主,只是让你告诉他。” “姐姐,我去告诉他,您觉得这合适么?” “怎么不合适?琰儿对他根本就没有造成任何威胁,他强留琰儿做什么?再说了,阿蘅与琰儿在雍朝好好的过他们自己的小日子,他若是不愿意见我这老太婆,大不了我跟着琰儿去雍朝,眼不见为净!” 宣轻煜说着把手里的团扇往旁边一扔,继续道:“身为姐姐,我可从来没有求过你,这次就当做是我求你!” 那神态简直有一种撒泼无赖了。 宣轻扬没想到姐姐连求字都用上了,他更是万般无奈,他说道:“姐姐,也罢,我最多就只有去与陛下提一上一句了。但是我事先可说好,这事我可真做不了主。” 宣轻扬撂下这句跑似的出了宫门,他直接前往御书房,左亭衣却意外的不在,他看到正从里面出来的孟公公,这才得知左亭衣去了洛王府,“陛下去洛王府做什么?” 他眉头一皱,又赶紧的急吼吼的往洛王府赶去。 第两百零九章 龙腾云舞 洛王府门口,站在数人,当中一人身着黑色的锦衣宽袍,傍晚昏黄的光把他投射到地上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他抬头看了看大门上那洛亲王府四个字,嘴角若有似无的扬起,那个洛字的字体俊雅,若要真说写得好,远不如后面三个字,可是那个字却却无比的张扬且充满骨力,这个洛字正是出自她之手。 左亭衣看着那个字出神,脑海之中想起那个女子的容颜,时而淡定从容,冷静自若,时而又顽皮狡黠。 不禁又是越发的思念,也不知道她这些日子过得怎样?她离开是正是隆冬季节,如今转眼入夏了,她可有单衣?往年入夏,她最喜欢吃以冰镇过的酸梅汤,可是往往冰镇后,她馋嘴,多吃一碗却又会胃疼。身为大夫却又不太会照顾自己。 在他眼里,她永远都是他那么宠爱着的妮子。 想着想着,他不由握紧了拳头。说实话她的离去显得太过突兀!如果不是因为见到她留下的那封亲笔的信函,他绝对怀疑她是被人绑了去的。可是,转念一想,以那个人的脾气秉性,这样的事,应该也是她做的出的。 可是,为何这么久了,聂小楼也不见踪迹? “你来了。”一个声音淡然而出,透出一种看破世事浮华的清冷。 左亭衣微微侧目看过去,只见在院子的中央一方凉亭之中,一人一袭玄红色的衣裳盘膝坐着,在他的面前一盏茶盘之中放置着白玉酒壶。 那人伸手执杯,透明的酒液徐徐倾倒入唇中。 左亭衣看着他一杯接着一杯,他踱步走到他面前,“我记得你以前素爱饮茶的。” 君琰轻轻一笑,“依依的手艺极好,自别后,寻常茶已不能入口,不如喝酒,一醉解千愁。” 他说着,重新拿了一个杯子,斟了酒,推到左亭衣面前。 “且试试?” 左亭衣也不客气,撩了衣摆,与君琰那般盘膝而坐。 顿时气氛有一种微妙,看的周围的人眼角直抽搐,大家都有一种看不透猜不明的感觉,只有退避。 左亭衣看着杯中清亮透明的液体,他微微皱眉。这酒似乎与商朝平素的酒不太一样。 他抿了一口,这酒绵柔可是却酒劲强劲,远远胜过所有的酒。 君琰笑了起来,眸子里透着三分酒劲的迷离,他道:“你喝不惯的。这酒一杯就要当其他酒一壶。” 左亭衣一怔,瞬间明白了,“这也是她的杰作?” 君琰点点头,毫不避讳的直言,“这是之前她送我的礼物,只是给了我一个方子,我照着做,没想到还真的成了。”他说着为左亭衣空了杯子续上一杯,“今日方成,我其实也不好酒,不过你却是喜爱的,也不知道她费尽心力做这些,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 君琰说着,一双清透的眸子一瞬不瞬的将左亭衣表情尽收眼底。 “沈依依那样的性子,爱就是爱,她便会倾其所有的去爱。而同时她也是那样七窍玲珑心,有些事她看得比谁的清楚。” 他说道这里,顿了顿,话锋一转,“你既然得了这天地,为何迟迟不肯称帝?是怕她怪你?还是,你到现在了却忽然发现所得到的一切都不是你想要的?” 君昊的所有势力全都被清除,连沈依澜也都在府中被迫自刎了,而君琰却因为太后与苏玉蘅被软禁在宫里,而变相被软禁在这洛王府中,可以说,这片天下的主人,真真正正的就是他左亭衣了。 他临朝,他勤政,可是却偏偏没有更改国号,也没有登基称帝,这件事大大出乎了人们的意料。 所有人心里都在疑问,可是谁也没有胆子敢问出来,却不想,今日,君琰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府中的管家虽然离得远,可是听到这话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主子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出口啊,虽然论起来,这两人还是兄弟,可是身处在帝王家,这血缘不血缘,兄弟不兄弟对保命来说还真没有什么用。 管家听得嘴角直抽,余光刚一扫过,却看到旁边还有一人听到这话同样头大。 宣轻扬忍不住抹了一把汗,赶紧把迈出去的腿给收回来,避在墙后,这动作异常的诡异,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堂堂魏国公专门来听墙角的呢。他一抬眼正好与管家眼神对视,宣轻扬对着管家努了努嘴。 管家如蒙大赦,赶紧的把这听墙角的任务丢给宣轻扬,自个扬长而去。 宣轻扬看着里面,这两兄弟,唉! 本来他是因为皇太后之托,特意来说情的,这下可好,他根本就插不上话嘛,君琰早已看淡了一切,亭衣更甚,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眼中清透得不得了。这一趟,他也只是白跑。宣轻扬如是想着,可看到里面的那两人个,他忽然转念一想,今日也不算是白跑啊,至少在这里可以候着,若是有个什么冲突的,他也好做个和事老,活个稀泥。 左亭衣放下手中的杯子,他霍然起身,转身看着凉亭外那轮高高悬挂的明月,脑海里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直至今日,他方才明白了,之前沈依依说这句话的含义。 “我不要什么千里共婵娟,我要的朝朝暮暮,荣辱与共。”犹记得她说这话的时候正是他人生的低谷,她执起他的手,目光坚定的凝视着他,那一刻,他有一种错觉,好似冥冥之中,她是来拯救他的,可是现在他却弄丢了她,一瞬间,当他走过那片荆棘林之后,却低头发现胸口处空空荡荡,心在什么时候遗失了。 既然缺失了,就算夺了这天下,七重宝塔之上,谁又能与他并肩同看这如画江山,浩大天地? 左亭衣从来到这里时,他的心都是沉的,那么的沉重,或许这也是他得了天下,却迟迟未称帝的真正的原因,也许他自己都不明白,但是潜意识里竟然是这么做着。 可是却在因为君琰那句话,豁然开朗,他倏然转眸,眼中却褪下所有的锋芒与冰冷,带着那样的释然。 那一眼君琰穷其一生也不会忘记的。 左亭衣迈步向前,端起案上的酒壶,一仰首,将壶中的酒全都倾倒入喉,纯净的酒液,净透了月之光华,他一袭浸透夜色的黑衣竟然也是如此的敞亮。 左亭衣极其潇洒的把酒壶掷入身边湖中,他倏然褪去黑色的外袍,露出内里纯白色的长衫,银色暗绣的龙纹绵延而上,好似要冲破一切的束缚,直入云霄…… 左亭衣朗声大笑,他颇有深意的看了君琰一眼,说道:“今日这酒算是你赠我的,他日我会回你这一酒之情……”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君琰有一瞬的怔愣,他怔怔的看着他,心里隐隐有一种想法浮起,却又无论如何也猜透不了,他嘴唇动了动,“皇兄……” 这个称呼,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从他的嘴里脱口而出。 他们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同样的皇族的血脉,更同样是宣家的人,却各有各的际遇,但是最为讽刺的是,他们从来都没有在自己亲生母亲身边长大,身边所有的人都在极力的隐藏着他们各自的身份。 左亭衣的背影微微一顿,却没有转头。 那微微的一顿,却仿佛是在认可了什么。 一直听着墙角的宣轻扬从头震惊到尾,他看到负手而出的左亭衣,依旧没有回过神来,直到左亭衣眼刀扫过来,他才醒悟过来。 左亭衣坐在风驰身上,甚至连马缰都没有提着,就这么放慢着速度沿着京城的青石板路缓缓而行。 宣轻扬跟在后面,他一双眼睛就在左亭衣身上流转,感觉他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可是具体到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是有小楼的消息了?” 被他这么一提,宣轻扬收回所有思绪,认真说道:“卫洛来报说在一座山里发现过小楼留下的暗号,他们跟过去,只见到有打斗过的痕迹,具体情况不能肯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小楼与人交上手了。我猜,那人极有可能是慕述锦。” 左亭衣眸色骤然一沉。 “以小楼的能耐,应该与慕述锦不相上下的。若真是他,大可不必担心,他打不赢,若论起逃跑,谁能追得上。” 左亭衣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算是对这件事认可。论轻功,小楼当真也要胜过他们二人。 “你与她之间不管如何也是羁绊了这么多年,亭衣,有些时候有些事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平息,若是快刀斩乱麻,会不会适得其反?毕竟,她的脾气秉性也只有你最清楚了。”他指的是冷月芜。 宣轻扬看了他一眼,亭衣与冷月芜之事,他多少也是知道的,本来在这事上,他没有话语权,可是,现在他不得不说自己心里的想法,亭衣什么都好,却在儿女情长这事的处理上算不得长袖善舞。 他硬着头皮说道:“这事若是以我来看,依依这般躲着你,八成也是因为冷月芜的缘故,女人再如何大方,也是会吃醋的。皇宫,后院,三妻四妾这种事,换做其他女子还能接受,可是依依那人,绝对不会接受的。” 左亭衣听着他想尽办法的委婉的说,他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他道:“你这是用你的经验来教我?” 沈依依经常打趣宣轻扬,那一院子的莺莺燕燕,他能从善如流的在百花中穿梭,也算是难得的本事。 宣轻扬面上一窘,“我哪里敢教你。我只是,唉,经验之谈罢了,真实的体会。不过……”他话锋一转,“君琰他,你打算如何处置?” 第两百一十章 一道旨意 宣轻扬知道君琰目前因为苏玉蘅与太后被软禁在宫中,而暂时没有一点动作,可是,那些蛰伏在暗处的力量却始终是不容小觑的,毕竟,他有整个雍国作为后盾。 若是他真不顾一切,要与左亭衣拼个鱼死网破,终究也会是个两败俱伤的后果,而于他来说,他们两人与他都有不可分割的血缘关系。 “是太后让你来的?” 宣轻扬点点头,“宣家一大半的势力由我掌控着,可是还有一部分族人会听从我姐的,而她也是一定会帮着君琰。但是亭衣,”他看着他,一瞬不瞬的,无比的认真,“不论你做任何决定,我都希望你能告诉我。我……” “你会帮谁?”左亭衣忽然截住他的话头,面带微笑看着他。 宣轻扬一时语塞,亭衣与他,君琰与他,若两人间,他非要选择一个,他都难以做决断。 “放心吧,你是我的娘舅,我岂能让你这般纠结?”他说着忽的伸手在宣轻扬肩头拍了拍,双腿一夹马腹,策马而行。 “喂!你什么都没说啊!亭衣,跟我你就别卖关子了嘛。”宣轻扬嘀咕着赶紧策马跟上。 皇宫之中,御书房内。 左亭衣看着面前那个腹部高高隆起的女子,尽管身体越发的沉重,可是她还是固执的行过大礼。 左亭衣虚扶一把,眼神示意,孟公公连忙过来扶着苏玉蘅起身,道:“公主何须行此大礼。我并非商朝国君。” 苏玉蘅淡淡一笑,“称不称帝又有什么区别。陛下既然召我过来,雍朝附属于商,身为臣子,这礼数自然是不可或缺的。” 左亭衣看着苏玉蘅,这个女子何其了得,以一人之力暗中支撑着整个雍朝,而当时雍朝的势力绝对的不容小觑,甚至能有与商朝一争天下的势力,却在最后的关头,选择放手,就连放手都是这般干脆果断潇洒。 旁人或许不知道,左亭衣却再清楚不过的,苏玉蘅做的这些事,也都是只为了一个轩辕君琰。 他挥了挥手,让一众宫人尽数退下后,偌大的整个宫殿只有他与苏玉蘅二人。 左亭衣看着无比冷静的苏玉蘅,“我知道你雍朝的那些死士,与兵力,当初若要有心一战,后果也未为可知,你却选择退后,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了他?” 苏玉蘅微微一笑,手缓缓的拂过隆起的腹部,因为怀孕即将临盆的缘故,她的脸上略微显得丰满,肌肤也更加白皙,她这一低头间,带着一种温暖的笑意,整个人好像晕染了一层光华,让她显得那样的圣洁。 她旋即转眸,眼中依旧带着笑意看向左亭衣,“陛下不也是因为她,而迟迟没有称帝么。我想,如果换做是沈姑娘,她也一定会做同样的选择,甚至比我更彻底。” “是吗?” “陛下不相信?当初我误救下沈姑娘时,她因为与夫君的关系,甚至不惜情尽一切的帮助我,这份恩情实在是难能可贵,对朋友知己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爱人。” 左亭衣眼神黯了黯,却又瞬间恢复了神采,他从桌案上取下一个狭长的锦盒,亲手交给了苏玉蘅。 “替我交给君琰。”左亭衣以极淡的语气说着。 苏玉蘅眸色一闪,她道:“陛下肯让我去见夫君?” 左亭衣笑了起来,“这东西我准备了很久,之前还有些犹豫,现在我算是放心了。我若昭他进来,你和太后或许还要担心我另有安排呢。索性你出宫去见他。只是你即将临盆,要让你奔波折腾了。” 苏玉蘅看着手中的锦盒,隐约猜出这里面装着圣旨,而看左亭衣这样的态度,应该是同样放自己与君琰离开商朝的诏书了。 握着锦盒,苏玉蘅呼吸难免有些急促。她道:“臣遵旨。” 苏玉蘅刚走到门口,左亭衣忽然又开口。 “等等。” 苏玉蘅转头看他。 左亭衣扫了身边的孟公公一眼,“孟公公,你陪着苏主走一趟吧。” 孟公公行了一礼,陪着苏玉蘅慢慢而行。 这一下,整个大殿只剩下左亭衣一人了。他看着这空荡荡的御书房,已经桌案后那雕龙鎏金的宝座,无数的人拼尽一切,为的是想要坐在这个位置上,可是真坐上去了才会明白,要坐这个位置背后要舍弃无数珍贵的一切,这样的舍而得,又是否值得? 马车踏着月色急急匆匆的出了皇宫。 孟公公坐在马车外面,他对着里面恭声道:“苏主身怀有孕,这样赶路,怕是不妥,奴才让马车缓行可否?” 苏玉蘅一双手紧紧握着锦盒,额头渗出点点汗珠,她急道:“不用!不用管我,我还扛得住,有劳孟公公再快点。” 孟常也知道苏玉蘅心中的焦急,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马蹄翻飞,溅起无数尘土。 苏玉蘅目光一直就在锦盒之上,她本想打开看看这里面的内容,可是,却还是压住了,这道旨意还是留给君琰亲启的好。 洛王府外自从左亭衣亲自驾临后就是一排灯火通明,事实上,自从君昊的晋王府毁于大火之后,整个洛王府中之人就再也没能睡上一个囫囵觉。 君琰依旧盘膝坐在凉亭之中,左亭衣离去后,他就开始盘算着自己的未来,若是左亭衣念及血脉同胞之情,最好的结果是放了他离去,若是不然,他们之间势必也是有一场争斗的。 而这争斗,绝非他愿意见到的。 安静的夜晚,嘚嘚的马蹄声徐徐传来。 他微微一愣,就看到管家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王爷!王爷!” 管家一路急跑,一面高喊着,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的突兀。 “怎么了?”君琰眉头微微蹙起,就算是他真派人来了,大不了一死而已,何须这边失礼无风度。 管家脸上带着说不出是哭是笑的表情。他道:“王爷,苏主,苏主来的……” 君琰再怎么想也没料到这个,他霍然起身,“在哪儿?” “孟公公陪着,刚到门外。” 管家话音未落,就见到君琰风一般的掠了出去。 君琰奔直门外,看到那清丽的身影,原本一直揪着的心猛然松懈下来,当初他之所以娶她,是因为她一心这么多年的默默付出。 再后来,他遇到沈依依,他感觉沈依依才是他在这个世间最想娶的女子,苏玉蘅于他不过是责任及纠葛。 可是,时至今日,他才明白,苏玉蘅三个字才是与他刻在三生石之上的那个名字。为了她,他什么都舍得,他甚至愿意舍弃爵位,与她成为普通的百姓,过着男耕女织的简单,哪怕是简陋的生活。 而他坚信,尊贵如她,却也能为了自己潇洒的舍弃一切身外之物。 当看到她的那一眼,君琰满心的欢喜。 苏玉蘅见到那清矍的身影,眼泪顿时不由自主的就下来了。这一路,她强忍着腹中隐隐的疼痛,所有的精力全都放在手中的锦盒之上,与牵挂着君琰的那颗心。如今当她在与他分开数月之后再一次见到他时,苏玉蘅心中的激动可想而知。 “夫君!” “阿蘅!” 苏玉蘅见到君琰,脚步不由自主的加快,这一迈步后,才忘记了她高高隆起的腹部,略微笨拙的身体哪里能承受得住着这一步,身形不由自主在的向前踉跄,君琰眼明手快的一把搂住她,方才稳定了她的身形。 “瞧你,都是快当娘亲的人了,还这么不小心。”口里说着责备的话,可是那神情却是满满的宠溺。君琰扶着苏玉蘅站直身体,手自然的搂着她的腰。 苏玉蘅微微一笑,脸颊倏然一红,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一旁的孟常公公看到嘴角也是不由自主的扬起一抹笑意。这雍朝的一国之主如今一副小女儿般的娇羞,满是甜蜜与幸福。 苏玉蘅感觉到旁边的眼神,这才想起还有外人,她瞥了孟常一眼,连忙拿出那个放着圣旨的锦盒。 她道:“对了,夫君,这是陛下给的。” 君琰目光一凛,换上了七分严肃三分谨慎。 “他给的?也是他让你来的?” 苏玉蘅点点头。 君琰无比郑重的接过锦盒,谨慎的打开,果然只见到锦盒之中放着一张黄绢软轴。 那一刻整个房间安静之极,连急促的心脏跳动之声亦是清晰可闻。君琰的手缓缓的伸出,将圣旨握在手中,在那一刻,所有的情绪涌入脑中,有担忧、期待、亦有着无尽的忐忑与纠结。 这小小的一纸卷轴,却沉淀着他的一生,不至是他的一生,连带着还有苏玉蘅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儿,这当中的分量不可谓不重! 他看了看圣旨,又看了一眼面前的苏玉蘅,苏玉蘅脸上依旧带着微微的笑意,温暖柔软的手拍了拍她的手,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放心,无论成败,不管风雨,你我同舟。 君琰笑了起来,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动作也没有刚才那么僵硬了。在众人的瞩目下,眼看着他即将打开黄绢。 大家全都屏住呼吸。 “等等!”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个人从外面冲了进来,大家一看,却是宣轻扬。 他看着君琰手中即将展开的卷轴,他霍然一步上前,从君琰手中把圣旨劈头夺了过来。他握着卷轴在手,揣着粗气道:“君琰,你傻啊!玉蘅都来了,你还管什么圣旨呢!走啊!”玉蘅都出来了,也不知道左亭衣算计的是什么,那就不要管了,带着老婆和即将出生孩子跑路才是正事,还在这里看什么圣旨啊。 他一得知这事就火烧屁股一般的赶了过来。 宣轻扬这话一出口,众人顿时大窘。孟常公公一个眼刀飞来,难道没看到他在这里么? 宣轻扬感觉到,他嘴角抽搐一下,“那个,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我担心也是应该的。若是亭衣问起这事,这责任就由我来担当好了。”他一拍胸脯,做了决定,“走吧!我带了府中侍从。” 孟公公手中拂尘一扫,淡淡的说道:“洛王殿下,还是先看圣旨的好。”言辞之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第两百一十一章 托君江山 君琰温柔的牵着苏玉蘅的手,对着宣轻扬一辑,“魏国公情意,小王心领了。”说罢,伸手一摊,示意宣轻扬把圣旨归还。 宣轻扬一怔,看了看君琰,又看了看手中的圣旨! 如今的左亭衣行事越发的不可琢磨,如果沈依依在,他完全不用担心,可是正是因为依依不在,他猜不透左亭衣的想法,万一这圣旨当中的旨意并非自己所想那般,到时候木已成舟,依依回来了,自己改如何与她交待?面对太后,他又该如何交待? 君琰依旧温和的笑着,别说在他面前的是一卷黄绸,就算那是一杯鸩酒,他也会酣然饮下。 也许是他眼中的温柔感染了宣轻扬,他眉头紧皱,却还是不想松手,事到如今,这些也由不得他了,索性…… 宣轻扬一把抖开圣旨,抢先一步的看。他暗中打定的主意就是,如果这道圣旨真的是要君琰的性命,那么他就一把火把这圣旨烧了,再强行带他们离开帝都,只要出了帝都,相信以君琰的力量,只要回到雍国,那么他们就是会安然无恙。 打定主意,宣轻扬在抖开圣旨的时候,还抽空看了一眼旁边的孟常公公,心里盘算着,如何能一掌击晕武功颇高的孟公公,再带着君琰离开。 孟公公感觉到宣轻扬投来的目光,那浓浓的算计再明显不过,这样的明目张胆,他忍不住眼角有些抽搐,心道,你好歹先看看圣旨再说啊! 黄色的卷轴在宣轻扬手中铺平,他只是在上面的字上扫了一眼,顿时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宣轻扬骤然一怔,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这东西不会是假的吧?”他喃喃的说着,还把圣旨翻转过来查看真伪。 这一动作让在场众人不免大吃一惊。 孟公公忍不住道:“这是陛下亲自给苏主的,这一路,老奴亦是陪同的。”言下之意是这东西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那这是怎么一回事?” “写的什么?”苏玉蘅急忙问道。 宣轻扬把圣旨铺开了递过去,“你们自己看吧。” “怎么回事?”君琰皱着眉头接过圣旨。 苏玉蘅攀在他手边,接过另一侧圣旨,低声念了起来。 “……” 慕述锦一双狭长的眼眸看着屋里的一切,他紧紧咬住后槽牙,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那个名字,“沈!依!依!” 之前,聂小楼与慕述锦打得是难舍难分,骤然间,替沈依依看病的大夫却是一手是血的跑了出来,同时大喊大叫。 聂小楼无心恋战夺门而入,慕述锦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跟了过去。 医馆内庭深处,隔着一方屏风,屏风两侧垂下的竹帘被风吹来微微颤抖着,迎面有着浓重的血腥味。 聂小楼早已不知去向,苏摩儿抢先一步进了医馆,到了现在,他未做多想,抬腿就迈了进去,慕述锦紧跟其后。 苏摩儿刚刚撩开竹帘,就看到沈依依浑身是血的躺在竹塌之上,他刚刚迈进去,眼前划过一道极快的影子。 他压根来不及反应,就被人点了穴,一把拖到一旁。 与此同时慕述锦赫然而至,他眼看到苏摩儿被止住,本想退回来的,可是余光一扫却见到竹塌上的沈依依。 就在那一秒的犹豫,斜刺里骤然伸出一柄软剑来,对准了他脖颈处,慕述锦倏然退身,那剑如影随形,他退一尺,剑进一尺。 而他亦是有备而来,骤然出手间,带着黑色手套的手一把扣住刺来的软剑,骤然用力,只听得当的一声清脆响声,剑身断裂。 慕述锦嘴角冷笑,举掌而来,聂小楼退避不及,被他一把扣住手腕命脉处,只要慕述锦再吐一份力道,聂小楼轻则重伤,重则手骨断裂。 就在这时候,旁边一道劲风突如其来,原本躺在竹塌上的沈依依倏然起身,在她身后霍然窜出一个白影,那白影扑向慕述锦,锋利的爪子对准慕述锦的脸,堪堪杀了慕述锦一个措手不及。 慕述锦猝不及防,急忙反手去避,利爪擦过他的衣袖,生生撕裂出一道道的痕迹。 他骤然转身,看到一只雪狐弓着身子,浑身毛发耸立站在沈依依身侧。 沈依依脸色苍白灰败,可是嘴角却挂着一丝诡魅的笑,她手指了指慕述锦胸口处。 慕述锦骤然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胸口处竟然多了一物! 一看到这东西,慕述锦眼底霍然震动,他不可思议的看向沈依依,“你……”一个你字脱口而出,慕述锦感觉到自己双脚不受控制,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就在刚才,雪狐扑出去的那一瞬间,慕述锦只是防备着雪狐,却不想沈依依手中银针猝不及防的对着他胸前要穴而来。 聂小楼也没料到有这一出,眼睁睁看着慕述锦跪下,他唬了一跳,同一时间向后跳开一步,见不对劲,又才凑过来,一看顿时乐了,他对着沈依依伸出一大拇指,“你真厉害,这厮追了我一个月,我都无可奈何,现在却被你给制住了。”他自然是知道沈依依针上不是毒就是麻药的,这下他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沈依依虚弱一笑,刚才一针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骤然脱力,她就向后倒去,聂小楼连忙扶着她,“依依,你可别吓我……” 聂小楼几个腾挪就就把大夫给拽了回来,“你给我治啊!” 大夫满脸惊恐,“我治不来,我治不来!” “说什么废话!”聂小楼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大夫语速极快连忙说道:“她出血不止,脉搏微弱,胎气已动,这孩子无论如何保不住的,强行保住胎儿,必然会伤及母体,到时候,恐怕是一尸两命啊!” 话音一落,聂小楼猝然震惊,他整个在刹那间陷入一片空白。不会的!沈依依不会在我面前……不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就算用我的命,你也得替我保住她们母子。” 这分明就是强人所难! 大夫一脸郁猝,他道:“这怎么可能……” 陷入昏迷中的沈依依缓缓醒来,她虚弱的说道:“小楼。” 聂小楼连忙跑到她面前,“依依,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沈依依自己亦是大夫,她如何不清楚,只是,身为母亲,心里却又多了一种微妙的感觉,她想要留住自己腹中的孩儿。 一时气氛有些凝重,而这时,慕述锦却忽然冷笑起来,“哈哈哈!就算我死,她也活不了。就算她活下去,左亭衣的孩子也给我陪葬,太好了!”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聂小楼骤然怒不可遏,他骤然出手,封住他的哑穴。 而因为慕述锦这一句话,沈依依猛然想到了什么,她眼中瞬间闪烁出一抹光彩,“死?置之死地而后生!对了!就是这个!” 面对沈依依突然的转变,在场众人都有些不明就里,沈依依道:“小楼,我告诉你穴位,你以银针封穴……” “这行吗?”聂小楼不可置信的看着沈依依,他家族世代行医,对这些他也是懂的,但是,沈依依这种情况,以银针封穴,能行吗? 沈依依点点头,“一定行!你相信我!” 她目光灼灼看着他,对上那样坚毅的目光,他没有理由不相信,事实上,他从来都没有对她的话产生过怀疑。 “说吧!你让我怎么做?” “我怀中有个黑色的瓷瓶,你替我拿出来。” 依着沈依依之言,聂小楼取出那个黑色的瓷瓶,打开瓶盖,一种诡异的苦味从瓶子里溢出,他眉头蹙紧,眼中越发震惊“这是碧落丸!” 这所谓的碧落丸是沈依依亲手炼制的丹药,其名也是沈依依取自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中的碧落二字。 别人不知道这碧落丸是何物,可是聂小楼却知道,这东西来自毒经,是其中死者一章中的一个毒药配方。服用之后会出现假死的状态,呼吸减缓,最后器官衰竭,是慢性死亡中最为痛苦的一种。 他疑惑的看着沈依依,又看了看身旁的慕述锦,他道:“这毒药给他服用最好不过。” 沈依依淡淡一笑,却伸手从聂小楼手中拿过一颗碧落丸自己服下。 聂小楼根本就没有想到,这药沈依依让他取出来是要自己吃的。 “你干什么!快吐出来!你疯啦!” 沈依依咽下之后,脸颊瞬间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红,她道:“我进入濒死状态后,你按照我说的穴位以银针刺穴……” “你!”听完她说的话,聂小楼眼角抽搐,他看着沈依依,“万一不行,你不是……” 沈依依解释道:“应该不会的。这碧落丸意为假死,让全身机能逐渐缓慢以达到一种深眠的效果,我现在腹中气血已经不受控制,只有以此办法能渐弱气血流动,说不定能抱住孩子。” 这实际上还真是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 可是,这风险太大了! 但是若不如此,还真没有其他的办法。 “你永远都是这样!”聂小楼忍不住说道。 “只是要辛苦你了。”她进入假死状态后,基本上就是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了聂小楼,若是有丁点闪失,她沈依依就在睡梦中死去了。 聂小楼瞬间感觉到肩上压力极大,但是他还是故作轻松的笑了笑,“那里是辛苦我,还有雪狐呢,放心,我靠不住的时候,它也是极忠心的。”他说着扫了身后慕述锦一眼,“再者,制服了他,少了个跳蚤这般蹦跶。” 见自己被形容成跳蚤,慕述锦狭长的眼眸顿时瞪的极大,他被制一不能动,二不能说话,只有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以示自己的愤怒。 看到诏书上后,苏玉蘅这下也明白刚才宣轻扬为何如此震惊了! 诏书前面铺排陈述了商朝国祚天佑,商主轩辕云霄禅位于四皇子轩辕君琰! 这代表什么意思?她看清楚了诏书上面每一个字,可是这当中信息量太大,大到她有些难以消化。 什么意思?难道是托君江山? 第两百一十二章 付君社稷 “这?”君琰看着诏书,又看了宣轻扬一眼,最后把目光停在了孟公公的脸上。 孟公公一脸的淡然,想必早就知道这事了,他对君琰躬身一礼道:“洛王殿下,皇宫一应早已备置妥当。明日一早就请随老奴进宫吧。” 宣轻扬嘴角抽搐几下,他仔细看着圣旨上的字迹,这字迹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亭衣他……”他没有登基称帝,所以才如此间接的以先帝的名义撰写的这封禅让书,让君琰的继承来的更名正言顺。 但是在此之前,他却是替君琰洗清了所有的道路的。 “明日……”宣轻扬抬头看着窗外,离天明本就不远了。孟常说一应备置,那就是说左亭衣一早就有这样的打算? 天微微发亮,马车就从洛王府出发,直达皇宫。 孟常公公领着君琰来到御书房。 “洛王殿下请。”他推开那朱红色的大门,入目可以见一张宽大的桌案后那鎏金的椅子,这里的摆设与先帝在位时并没有任何区别,那一桌一椅承载着无数的光阴。 君琰踏步上前,看到桌上有一封信函。 信封上写着君琰亲启四个字。 见他拿起信函后,孟常公公识趣的退下。 君琰抽开信函,他眸底深处闪过无数的情绪,震惊!激动!最后全都化为释然一笑,他抬头发现窗外有一道阳光投射而入,不偏不倚的正好落在他脚前,他低头怔怔看了很久,直到孟公公重新进入,躬身说道:“陛下,众臣工已经在奉天殿等候了,请陛下摆驾,开始继任仪式。” 陛下? 君琰怔愣转眸看向孟公公,这个称呼如此熟悉却有这么陌生。 一阵微风吹拂过来,桌案上的那张信函随风吹拂到君琰脚边。 孟公公无意的一眼看到那封左亭衣特意留给君琰的信函,“托君如画江山,付君堪重社稷!” 里面只有寥寥数字,可是字里行间中却是那样的情深意重! 君琰苦涩一笑,换上明黄的衣袍,束上沉重的九旒垂冕,迎着初升的朝阳踏出一步。 奉天殿前,一众大臣早已等候多时,听到三声响鞭过,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徐步而来,大家躬身而立,可是等得近了,大家看到身穿黄袍的那人竟然是君琰时,人群中轰然沸腾起来。 孟公公前面开路,见到人群轰然,他手中长鞭豁然一甩,啪的一声在整个大殿回响,平息了所有的声音。 宣轻扬也换上朝服,他手中拖着一个金丝楠木的托盘,上面郑重的摆放着一封明黄色的圣旨。他缓缓跟在君琰身后,陪着君琰迈向奉天殿的台阶,十九阶梯后,君琰立于顶端,霍然转身,看着重臣,明黄色的黄袍在地上摩挲出庄严肃穆的声响。 他气势威严,俯瞰着大地。 宣轻扬站在低一步的台阶之上,他把手中卷轴骤然摊平,气息沉于丹田处,灌以浑厚的内力徐徐吐出奏折上的每一个字,无比清晰的传入下方每一个人的耳中! 宣读完奏折,宣轻扬结果孟公公递上的传国玉玺,恭敬的交给君琰。 君琰目光在传国玉玺上凝视片刻后,亲手执起这玉玺,对着面前的托盘的黄绢上用力盖了下去,同时,他执笔在黄绢上亲手写上自己的名字,轩辕君琰。 在众人的瞩目之下,这封昭天诏书交由太后手中亲手放在天炉之中,大火熊熊燃起,随着风力,带着火光的娟绸忽的飞升上天。 孟公公朗声道:“天祭始!授命于天,我商朝陛下君琰继任为主!众臣参拜!跪!” 一众大臣乌压压跪地,口中山呼万岁。 上万只白鸽与此同时放飞,在天空中不断来回盘旋,发出阵阵的清啸。 天地肃穆间,商朝迎来了新主! 而就在祭天大典刚刚结束,君琰正式对后宫分封,雍朝苏主玉蘅为中宫皇后!就在他话音刚落之际,有个女官慌慌张张的跑来在孟常公公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孟常脸色瞬间数变,他几步迈过去,在君琰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君琰骤然瞪大双眼,“当真?” 女官焦急对着君琰点点头。 “太好了!”君琰突然说着,转身就下去,丢下朝堂上的一众臣子。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宣轻扬看到君琰就这么离开,他一把拖住孟公公,“怎么回事?今日可是继任之时啊,陛下就这么走了,这边怎么办?” 孟公公道:“刚才来人是皇后的婢女芸夙。” 宣轻扬愣了愣,半响反应过来,“你是说玉蘅,不,皇后她……” 宣轻扬说罢朗声大笑起来,跟着君琰身后就往中宫跑去。见连宣轻扬都跟着跑了,大家都跟着而去。 皇后中宫外,君琰猛地就要冲去,却被斜刺里的阮嬷嬷一把拦住,“哎呦,我的陛下,皇后临盆,您可不能这么冲进去啊?” “情况怎么样了?”君琰焦急的问道。 太后宣轻煜打趣说道:“瞧你急的,果真是要当父亲的模样了。” 君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目光一直看着里面,还时不时听到里面传来苏玉蘅阵阵撕心裂肺的喊声,君琰感觉自己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叫得这么惨,太后确定阿蘅她没事?” 他话音一落,旁边的宫女嬷嬷们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阮嬷嬷,进去看看吧。否则,咱们这么陛下还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呢。” 太后一吩咐,阮嬷嬷连忙笑着就打了帘子要进去,她脚刚跨一步,迎面就有婆子抱着婴孩出来了,明黄色的襁褓裹着一个长相俊秀之极的婴儿。 阮嬷嬷连忙接过孩子,抱了出来,一面走一面喊道:“恭喜陛下,皇后生了个小皇子!” 看着襁褓里可爱之极的婴儿,太后忍不住抱在怀里,亲了又亲。 “太后,给朕抱抱!”君琰从太后手里接过孩子,看着那软软小小的身子,君琰顿时脑海中一片空白。 阮嬷嬷忍不住道:“可别只顾着皇子,陛下去看看皇后吧。” “哦!对对对!”君琰抱着孩子进了内堂,见到了浑身是汗虚弱的苏玉蘅,“阿蘅,辛苦你了,看这是我们孩子。” 他伸手捋了捋苏玉蘅汗湿的头发,把孩子放在她身旁。“这是我们的孩子?” “对啊!你看他多可爱。” 苏玉蘅情绪有些激动,眼睛红红的,蕴满水汽,她伸手握着婴儿小小的手,她喜极而泣,“真的是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她反复说着,简直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她与她如此深爱的男人有着共同血脉的孩子。 君琰替她拭去滑落的泪珠,“傻瓜。可不是我们的孩子么,他不但是我们的孩子,还是我们的太子!” “太子!” 君琰话语一落,整个房间里所有的宫人齐齐跪下,口中喊着:“恭喜太子!” 这一声格外的突然,那小婴孩骤然收了惊吓,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苏玉蘅连忙轻柔的拍了拍他,“陛下赐名吧。” 君琰思索片刻,却道:“还是你为他取个名字吧。” 由皇后自己亲自取名,这是何等的殊荣,这些,那些宫人都看清了,陛下对皇后的独宠。 苏玉蘅微微一笑,“就叫轩辕挚依。” 话一出口,君琰愣住了。“什么?” “挚友的挚,诚挚的挚。”苏玉蘅眼带笑意,目光清澈一瞬不瞬的看进君琰的眼中,“沈依依的依!” “尊主!”一人身穿黑衣几乎融入于夜晚之色,他极快的掠进房间,对着坐在桌案上的那人单膝跪地禀报。 “什么情况?”那人同样一袭黑色暗银纹的衣衫,银色刺绣的暗纹古朴而繁复越发显得高贵奢华, 脸上带着半张银色的面具,遮住他的眉眼,只余下高挺的鼻梁和微薄的唇。 他一手执笔正在面前的宣纸上写着什么,听到属下的回禀,也不抬头,淡淡的说道。 “启禀尊重,洛王于今日极为称帝!国号为代,封雍朝苏主为中宫皇后,敕太后为福瑞皇太后。还有……” 属下说到这里顿了顿,那人淡淡一个眼风扫来。 属下继续道:“今日苏皇后诞下一子,敕封为太子,由苏皇后亲自取名,名为轩辕挚依。” 属下“依”字刚刚说完,那人手中的笔骤然一顿,他笔下那个字也刚刚写完,同样的是一个依字。 “哪个字?” “挚友的挚,夫人名讳中的那个依。”他声音极小,担心会让尊主生气。 左亭衣却听得分明,可是意外的却并没有生气,“挚友依依,这个名字的确不错。”他由衷的赞许。快速在纸上已经落下的那个依字前面补上了一个挚字。 “小楼还没有消息传来?” 一提到这事,那属下脸上神情就变得有些凝重了。 他极为艰难的摇了摇头,“暂时没有,不过卫楼主已经下令沿着上次发现的地方开始了搜索,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应该?”左亭衣重复一句,话音一出,瞬间让周围的空气冷了下来。 属下满头大汗起来。 “下去吧,传令给卫洛卫城,明日我会亲自前往。” “是,尊主!” “你丫给我把脸转过去!”说话的人从语气看来就处于暴走状态!无数人遍寻不着的聂小楼此刻如同吞了火药一般,他说着对着慕述锦就是狠狠一勾拳。 慕述锦嘴角顿时溢出血来,他却混不在意,看了聂小楼一眼道:“你没她那医术,你救不会她的。”他说着,把嘴里的血沫子吐在地上,接着刺激聂小楼,“你也别说拿我来偿命的话,只要她死了,陛下一定会开心,就算我得不到又如何,只要陛下高兴,死又何妨?” 慕述锦长相原本有些妖媚,可是现在却显得格外的狼狈,一袭紫衣上面不是尘土,就是血块,他右边脸颊因为聂小楼那一拳有些红肿,看样子,这两天聂小楼没少狠揍他。 聂小楼都快崩溃,根本没机会在理睬慕述锦,而这时苏摩儿顶着红肿的脸又带了一个人来。 第两百一十三章 死的活人 苏摩儿带着一人,头上罩着一个麻布袋子,他到了聂小楼面前,把麻布袋子一把扯开,那人闭紧了双眼,好半响才适应了光线,这才睁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骤然一见凶神恶煞的聂小楼,他连忙求饶:“大爷饶命啊!您要什么只管说,我家人一定会送来赎金的。” 聂小楼嘴角抽搐,这是什么跟什么啊!感情把自己当做土匪头子山大王了?他恶狠狠的瞪了苏摩儿一眼。 苏摩儿无比委屈,腹诽道:您也不看看你自己现在什么德行,自己被人误会了,还来怪我! 原来,自从沈依依服下碧落丸后,气息血脉身体机能全都处在深度睡眠之中,腹中胎气也慢慢趋于平稳了,看样子她这一招的确可行。但是随之而来的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如何能解了这碧落丸之毒? 这毒是沈依依亲手所炼制的,且出自毒经,这不是一般人能解的。 当时聂小楼没有想到这一点,心想着,毒经一定在沈依依身上,可是这一找了却惊悚的发现,解药没有!毒经也没有! 他顿时就吓傻了! 这要怎么办? 看着陷入沉睡中的沈依依,时间拖得越久,她就越有生命危险。 这接近一个月的时间,聂小楼控制着慕述锦,间接操控着他的属下,替自己四处却寻找医者。 但同时,他又担心被其他人发现踪迹。这接近一个月的时间,他都没敢眯一晚。更别说换衣服整理仪容了。 苏摩儿虽然口中不服气,但是因为他直属慕述锦,对杀神有着由衷的忠诚,倒也没出什么状况。 只是这寻找大夫之事颇为棘手,他通常都是找的人后,直接打晕扛回来。 是以这才有这么一出聂小楼被人误以为绑票的。 聂小楼也没那么多精力去解释,直接把人带到沈依依床前道:“看看她,可有办法?” 那大夫半响才回过神来,原来是寻医的。 床上躺着一个模样清丽之极的女子,可是面色却显得有些苍白,他搭脉一看,顿时就皱紧了眉头,惊诧无比的转头看向聂小楼,这人根本就没有脉搏了啊?这女子看上去好好的,可是压根就没有脉搏,没有脉搏就是死人,让我给一死人看病?有病的人是他吧! 这大夫异常的实诚,舍弃了沈依依,却搭脉在聂小楼手腕上。 聂小楼长眉一挑,“你干什么?我让你看的是她!” 大夫道:“我觉得有病的人是你才对!那人根本就没有脉搏,你让我给一死人看什么?我看病的不轻人是你!让我好好给你看看,开点药才好。” 聂小楼顿时一口血闷在胸口,他一把把那大夫推开,恶狠狠的对苏摩儿道:“让你去找名医,你尽给我带的什么人!?” 苏摩儿耸耸肩,“他就是这一代最有名的名医了。” 聂小楼懒得与他多费唇舌,直接让人把这所谓的名医轰走,他看着旁边冷眼看笑话的慕述锦,“你放心,有我聂小楼在的一天,我就绝对不会让依依有任何的差池。” 狠话是这么说,可是事情可依旧没有任何转机。 聂小楼左思右想,忽然想到当年曾经听说过,多年前有名与聂家医术齐名的前辈定居在了凌澜,他便打算前往。 当下,他二话不说便着人准备前往凌澜。 幸好慕述锦的手下人手充足,聂小楼之前本打算让人带信给左亭衣,可是现在看到沈依依这个状态,他便否决了这个想法,不管如何,他还是打算以自己之力还给左亭衣一个完好无损的沈依依。 正是由于他这个想法,才导致后面一系列的事情的发生。 就在聂小楼带着昏睡的沈依依遍访名医之时,左亭衣也堪堪赶到这边。 左亭衣看着竹林,竹木齐刷刷的折断,他翻身下马修长的手指掠过整齐的断口,卫洛连忙说道:“我们检查过了,这痕迹应该聂楼主的风刃剑。” 左亭衣表示赞同,又看到另一处缺失的竹身,“这是慕述锦的掌法。”他正说着,抬腿向前,忽然身形一顿,如同被人定住一般。 “尊主,怎么了?”卫洛奇道。 左亭衣在片刻的停顿后,这才缩回脚来,他低下了头,卫洛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在一棵翠竹的根便上,有一道微弱的银光随着眼睛视物的角度方能看到。 左亭衣俯身捡了起来,只见在他的掌心中躺在的一枚极细的银针。 卫洛骤然色变! 普天之下,能做出这样精细银针的只有一人! “是夫人的?”这针也不像是随意丢弃的,但是之前下过大雨,泥土被雨水溅起,若不是左亭衣恰好看见,还真难以发现。 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卫洛道:“这么说来,聂楼主的确与夫人在一起。” 左亭衣脸上说不出是忧是喜!可以确定这银针的确乃是沈依依之物,只是聂小楼与慕述锦交上了手,若是沈依依从旁相助的话,他们一定能制服慕述锦,那么他们这边早就得到了消息。但是现在依旧没有半点消息,难说沈依依和聂小楼之间的情况了。 左亭衣道:“仔细的找,不要放过半点蛛丝马迹!” “是!” 这时,一名暗卫骤然来报,说在有人在前面山洞里见到了有人影的痕迹。 左亭衣不顾一切又急忙赶了过去。 那是一处隐藏在深山之中的山洞,马匹根本没有办法行走,一行数人只有步行而上,到了山洞,左亭衣一眼看到的是山洞内里的石板上有一片鲜血浸染过的痕迹。 他眉心越发拢紧,有人受伤了。只是不知道受伤的人是谁?慕述锦?聂小楼?还是沈依依? 看到这处血迹,卫洛感觉到整个山洞的温度骤然而降,他扫了身边属下一眼道:“都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找?” 把人都打发下去了,他看到左亭衣看着那摊血迹出神,他连忙说道:“尊主放心,夫人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距离山洞三十多里的镇子,卫城策马疾驰而来,在一处宅子面前,他下了马往院子里而去,旁人见状没人胆敢阻拦质问。 到了房间门口,看到那个越发清瘦的黑色背影,卫城都有些不忍,只看背影,他也能感觉左亭衣对沈依依浓浓的担忧。 卫洛见到自己兄弟回来,“城,可有消息?” 一听到这话,左亭衣豁然转身,一瞬不瞬的看向卫城。 卫城道:“没有消息。只是属下听说了一件奇事。” 卫洛听了前面的话,顿时就失去了兴致,他忍不住瞪了卫城一眼,眼神说道:你不知道,尊主只想知道一件事么?如果不是这件事,又何必来报? 感觉到卫洛的埋怨,左亭衣知道自己最近的情绪有些影响其他人了,他随意的说道:“没关系,什么事,说来听听。” 卫城躬身道:“是这样的,属下听说这么一件奇诡的事,这个镇子和附近一些村镇,不少有名的大夫在一夜之间被掳走了。他们家人原本以为他们是被人掳去索要钱财的,可是奇怪的是,这些大夫在没过多久后又自己回来了。但是无论别人怎么问,他们是闭口不谈那失踪的几日身在何处和所见所闻。” 卫城看到左亭衣也不是很感兴趣,他连忙又道:“属下心想,这么奇怪的事,似乎也是颇为吻合夫人的行事作风。” 他话音一落,就被卫洛狠狠瞪了一眼,你不要命啦!这么编排夫人。他原本会以为左亭衣会生气,却不想,悄悄一瞥间,看到左亭衣眼底深藏的那一抹笑意。 “这事还真够奇怪。你把人带来没有?” 卫城道:“请了两名大夫过来了。可是无论属下怎么问,他们就是不说。这一人不说不足为奇,这数十人同时绝口不提,就有些蹊跷了。属下还请尊主示下,是否用刑?” 左亭衣想了想道:“刑就不用了,把人带上来,我亲自问。” “是!” 不多时,一个名大夫被人请到了书房。 大夫收了钱财,又见到请自己出诊的人衣着讲究,料想是个有钱人,虽然前些日子吃了些苦头,可是收获却也是不菲的。 “请问病人就在这房中?” 卫城带着大夫走到书房门口,他点点头,“我家主人问你什么,你就做什么便是。” “我可是大夫,我只会……” 他话还没说完,卫城已经不耐烦的把书房门推开,一把把那大夫推搡着送了进去,门砰地一声关上,大夫心顿时就提到了嗓子眼,还没回头,他就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凝视着自己,但是那种感觉,不像是凝视瞩目,而是以目光凌迟着。 瞬间,他背后就开始冒起了冷汗。 他联想到了前些日子的遭遇,他顿时感觉自己今年是否流年不利老是招惹一些奇怪的人。 他瑟缩着转过身来,却不敢抬头,只敢将目光放在地上,轻缓的步子响起,一双黑底的皂靴出现在了眼前。 左亭衣看着他,没有放过他面上任何表情,“不用害怕,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之前就被警告过了,那大夫哪里敢多言,噗通一下就跪在地上,“大爷饶过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突然的阵仗倒是让左亭衣始料不及的。 他清了清嗓子,放低的语气,“我只是想问你,是否见到过一名女子。她女扮男装也说不一定。”左亭衣本来也没对这大夫报以太大的希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他忽然开了口问。 那大夫刚想说没有见过,忽然这一抬头,看到面前的左亭衣。而在左亭衣身后还跟着一个黑衣的卫洛,那感觉瞬间与之前他见的那个黑面煞神相似,再看到卫洛腰间的长剑,大夫冷汗顺着额角而下。 他这一害怕,深藏的话顿时脱口而出说道:“是见过一个女子,但是,我见到她时,她就已经死了啊!” 第两百一十四章 惊闻此事 “你胡说什么?”卫洛没忍住,顿时就吼了起来。他吼完顿时有些后悔,他瞪了卫城一眼,以眼神责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卫城耸耸肩,看样子连他都有几分慌神。他骤然出手,一把揪住那大夫的领口,“把话说清楚!”他推搡着大夫一把扔在桌案前。 桌案上有一幅画,画中寥寥几笔却画中一个明眸善睐的女子。 卫城道:“你看清,你见到的那个是这画中的女子吗?” 那大夫见他们这边凶神恶煞,接二连三的,他早就郁闷到死。本想着忽悠说不是,可一眼看到那副画后,他愣着住。 虽然只是寥寥几笔,可是每一笔都能准确描绘出那女子的音容笑貌来,若不是真有如此深厚的情意,又如何能画得出。 感觉到大夫瞬间的怔愣,卫城心猝然一沉!不会吧! 他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左亭衣眸色顿时一黯,刹那间,整个房间让人入坠冰窖。 入夜,深秋的风徐徐吹来,透过开着的窗棂,吹动着厚厚的帷幔,更深露重整个房间弥散了淡淡的雾气,豆珠大小的油灯被重重的雾气包裹着,越发显得飘渺。 左亭衣坐在案前,感觉灯光越发的昏暗,好像连面前宣纸上的字都变得愈发模糊起来。 他搁笔,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而这时,吹拂的帷幔中夹杂着一缕幽香,这香味带着无尽的熟悉,萦绕鼻端,就好像有谁拿着一片羽毛从他的心尖上划过,从心到身体在一瞬间有了强烈的悸动。 他霍然起身,一抬眼就看到一个极淡的人影摇曳在重重帷幔之后。 左亭衣愣了愣,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人影撩开了帷幔,脚下生莲一般一步一步向着自己而来。 “依依……” 沈依依一袭简洁的白色长裙,逶迤生辉。她赤足于地,浑身上下散发着清浅的光辉。月光迷离投下银辉,让她周身氤氲了一团柔柔的银雾,长长的头发垂在身后,柔顺如黑色的瀑布。 她眉眼弯弯带着清浅的笑意,微微侧着头看着左亭衣。 他起身向前,“真的是你?” 沈依依淡淡的点了点头。 左亭衣已经执起了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掌心微凉,他心里原本有太多的话要说,可是现在她就站在自己面前,忽然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了。无尽的相思只剩下目光交汇的凝视。 左亭衣一把将沈依依拥入怀中,“依依,别离开我!” 沈依依一颗螓首靠在他的肩头,“我不会离开。” 左亭衣原本一颗悬着的心骤然松懈下来,他轻轻拍抚着她的背,“我还以为穷其一生再也见不到你了。依依,你知道,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复仇或者是得了整个天下又如何。” 回首时,身边没有一个人那种灵魂深处孤独的感觉,如影随形伴着他这么多年了,如今,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她,自己却又失手舍弃了她。现在他终于再一次拥她入怀了,他说什么也不会再放手了。 沈依依依旧淡淡的笑,从始至终在她的脸上就带着那种清浅的笑意。 左亭衣说罢,却没见到沈依依有反应。他微微一愣,这才抬头看着,却惊悚的发现,沈依依好像一团雾气,她原本精致的五官在瞬间变得模糊,好像沾染了一层灰。 左亭衣心里骤然一痛,他连忙伸手用袖子却擦拭,在一擦,却赫然发现,他竟然擦掉了沈依依的脸,好像她原本就是一团雾气凝集而成的,他几乎擦掉了她半张脸。 几乎是一瞬间,左亭衣感觉自己的血脉瞬间直冲脑海,灵台深处一片空白。 “依依!” 心底深处涌上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骤然伸手用力握紧沈依依的双手,可是他双手却握了个空,原本握住的手,摊开后却又变作雾气。 “不!”左亭衣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带着无尽的痛楚。 这一声喊惊动了外面的守卫。暗卫猝然一惊,翻身而下,而就住在隔壁的卫洛也听到这一声喊,他原本就是和衣而睡的,一声后,他骤然翻身,来到左亭衣门口,急促的敲门,“尊主!尊主!” 左亭衣看着眼前变得越来越淡的沈依依,他心口宛如刀绞,他想要伸手,却发现自己身体好像被定住了,风吹来,凉意透心,眼前的沈依依骤然被风吹散了。 耳边忽然响起那个大夫说的话:“没错,是一位大爷让我给画中的这女子诊治过,可是,当我搭脉后发现,她压根就没有脉搏,亦没有心跳了,分明就是刚刚失去不久的样子。而那位大爷疯了一般非要让我给治活了,这怎么可能嘛,我又不是阎王,能让死人复生,所以,当我只说了太迟了三个字后,那位大爷越发疯癫把我还有好些大夫全都撵了出去……” “她死了!早就死了!没有脉搏,没有心跳……” …… 左亭衣狠狠揪住自己的心口,那里有着剧烈的疼,疼得他无法呼吸,骤然间,他猛地张口喷出一口血来…… 卫洛无论如何敲门也不见回应,他脸上骤然一变,再也顾不得其他,与卫城一起猛地撞门而入。 噗通一声响,门被两人强行撞开,冲到里面,却见到左亭衣半躺在床上,一手撑着床头,才勉强支撑着身体稳住。 而他的嘴角溢出血丝,仍有一缕血丝顺着他的嘴角滴到地上,左亭衣不住的喘息着,胸膛剧烈的起伏。 “尊主。”看到这一幕大家都惊住了,可是更震惊的是当有暗卫点燃了油灯后,大家看到左亭衣后,才是真正的震撼! “尊主!这……” 卫洛几乎有些痴傻的看着左亭衣,怀疑自己眼睛是不是有问题了。 左亭衣撑着床头,随着他一低头的动作,发丝从肩头滑落到两鬓,入目一片白色刺得人眼有些生痛。 他不可思议拿起一缕发丝,原本的青丝变成雪一般的纯白…… 所有的人至今都不敢相信,听到沈依依的噩耗后,尊主竟然一夜之间白了头发。 左亭衣拂过白发,心底深处有个声音已近嘶吼到了沙哑,依依,你真的离开我?你不是答应过,不会离开吗? 忽然间,窗外传来一声嘶哑的鸣叫,格外的聒噪,他看向窗外,一只黑色的乌鸦停在枝头,秋风萧瑟带着无数的落叶飘零而下,今夜连窗外的月色似乎都沾染着凝重与悲痛的情绪。 大家无比震惊的看着左亭衣,看着他那一头青丝变成的白发,直到此时,他们才惊悚的发现,原来夫人在尊主的心里竟然拿有着这么重要的位置,可是,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他们好不容易赶到这里,难道就只是为了得知她故去的消息? 但是,事已至此,又能有什么办法? 他们拿着沈依依的画像找过了附近所有的曾经被聂小楼带去诊治过的大夫,经过这些大夫的辨认,他们也都确定了一点,他们都见过画中的女子,可是从他们口中的得知的消息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沈依依真的死了,而聂小楼似乎还没有放弃,依旧带着她的尸体四处寻访名医。 过了很久,左亭衣似乎才从浓重的悲伤情绪中缓过来,满头白发银丝的他气质显得越发的清冷,就好像远在云端,那样的他浑身散发出冰冷的气场,没有人能够接近,也没有人胆敢接近。 “找到她!就算是所有人都认定她死了,我也要亲眼所见!”就算她的身躯冰冷,没有半点气息,我也要拥着她,就算要下葬入土为安,那么也只能由我亲手为她埋葬…… “这是到哪儿了?”一脸胡茬的聂小楼从马车里探出头来。 入目山水如此清秀,阳光如此明媚,可是他却没有半点心思来欣赏风景。 马车剧烈摇晃起来,自从三天前进入了这座山脉后,马车的颠簸是越发的厉害,聂小楼把头探出去,看了看地下泥泞的道路,严格来说,这根本就不叫做路,只是在布满的荆棘之上强行行走。 随着路途的崎岖,他的心是越发的忐忑。 慕述锦冷眼看着聂小楼眼底越发明显的黑青,相对于无比心急火燎的聂小楼,他显得要淡然得多。他动作潇洒的甩了甩手,端起面前的茶杯,尽管马车晃动厉害,他杯子里的水竟然没有洒出来一滴。 慕述锦抿了一口,“据说这茶是她的杰作,如果她真熬不过来了,这样的手艺连带着她精湛的医术也要失传了,倒是令人惋惜啊。” 对于慕述锦这样的内家高手来说,区区的点穴是困不住他多久的,而且百密一疏,现在的聂小楼当真是如履薄冰,所以,他索性从沈依依身上搜了有用的毒药非常明智的用在了慕述锦以及他手下身上,所以,聂小楼倒也有足够的信心确保这一路的安全,只是…… 听到慕述锦这么说,聂小楼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少他妈在哪儿说风凉话了,已经到了凌澜,我他妈就不相信,老子时运低到这个份上!” 自从沈依依服下碧落丸后,聂小楼迅速由风流公子反转成了土匪粗人一个了。 慕述锦也不介意他这么说话,“你想带她去凌澜国,看来,你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凌澜国,原本乃是九域大陆之中最为弱小的一个国度,但是这个小小的国度却又是整个九域大陆中最为神秘的,说是神秘,其实是因为整个凌澜国地处深山,与外界完全隔绝。 要入凌澜,就得先穿过迷雾森林。时间一久,原本可以通行的小路也长满了荆棘,隔绝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在世上也只是有着一两句传说,相传凌澜国人擅长奇草,以及奇门遁甲之术。 可是时间太久,很多人甚至都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小小的国度,就如同当年的雪族人的古都一般,纵然曾经有过璀璨的历史,可是后来连带着整个城池也都淹没在了厚重的雪山之下,一切尽被尘封。 这个凌澜国也是如此,一片始终充满迷雾的森林也逐渐让人淡忘了。 第两百一十五章 迷雾森林 而现在,聂小楼却要强行找到这片神奇的国度,这或许也是支撑着他至今尚未倒下唯一的动力! 入眼处皆是苍茫的白雾,行走其中,仿佛永远到不了头似的。 聂小楼看着眼前的一幕,也都有一种这样的错觉。 参天的大树每一根都足够两个人合抱,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岁月的洗礼和冲刷才能形成这样的景色。 在这里,好像每一根大树都是一般无二的粗细,甚至连树木与树木之间的距离,树木的形态都是一样的。 众人走了很久,却发现这片森林仿佛永无止境。 聂小楼脸色越发的凝重,连慕述锦都没了兴致奚落了。他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聂小楼,狭长的眼眸半睨着。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聂小楼话音刚落,就听到苏摩儿哎呦一声,原来,他没注意脚下,被荆条给绑住了。 而这却是他第二次被地上横生的荆条给绑住。 “停车!”聂小楼喊了一声,从马车上跳下来,他下车时,还不忘把慕述锦给拽下来,虽然现在的他服了蛊毒,内力被控制住了,但是聂小楼还是不想给他一点威胁到沈依依的机会。 “你若是不想我们大家都这样死在这里,就帮忙看看。”聂小楼淡淡扫他一眼,他知道用死威胁不了慕述锦,可是他却知道,素来不怕死的慕述锦其实更希望活着,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心中的那个人。 慕述锦耸耸肩,他看了看脚下,一踩在地上,尽管有着厚厚的皂靴隔着,但是他还是能感觉到脚下松软的泥土不知道积聚了多少枯叶。 而他们就这样低头根本不可能看到自己的脚,从腰间以下都被厚重的浓雾给遮住。 他让苏摩儿递过来一个火把,以火的热气来驱散身体周围的雾气,大家也跟着他这么做后,众人身边的雾气果真少了许多,可是这些雾气却像是有生命一般全都散开在他们周围形成了厚厚的一道雾墙。 苏摩儿看清脚下后顿时骂了一声。 原来绊住他的不是荆条,而是一根人体的大腿骨,在这里竟然横七竖八躺着无数森然白骨,他面前的这具白骨手指上还勾着一条布条,可是这根布条可不就是之前他摔得那一跤被撕破的衣襟么。 难道说,他在同一个地方摔了两次? 当苏摩儿把布条捡起来,在自己衣服上比划了一下后,他惊悚的发现,他们竟然迷路了! “我们在围着原地打转!”苏摩儿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忍不住吼了起来。 慕述锦的脸色难看起来,他打量着地上的那些白骨,从他们身上尚未彻底腐烂的衣衫来看,这些人有些是上山砍柴的樵夫、猎户,他们走到这里也同样迷路了,在不知道绕了多少圈后生生困死在这里。 聂小楼铁青着一张脸,他指了指其中一棵大树,对慕述锦的手下吩咐道:“爬上去看看!” 那手下在得了慕述锦的同意后,嗖嗖嗖的沿着粗壮的树干往上爬。 他几乎爬到了树干的一半,避过了中央处最为厚重的浓雾,举目远眺,顿时脸都白了!吓的差点从树上摔下来。 只见无数的粗壮的树木仿佛笔直的梅花桩插在浓雾之中,而站在最高处才基本上能看到整个森林的远观的轮廓就是其实就是一副巨大的骷髅头骨,而他们正处在整个骷髅头骨嘴巴的位置,这里就仿佛是一个通往地狱的入口,只等着他们落入。 那手下哆哆嗦嗦的把自己看到的一幕说给众人听。 树下,慕述锦难得询问聂小楼道:“你现在怎么打算?” “凌澜是唯一的希望,不管如何我也得试一试。”他说罢对着树上的人道:“你仔细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条路?” “路?这里全是雾,哪里还有……”他话还没说完,忽然之间顿时就没了声音。 大家目光齐齐看着他,就看到那人身体一僵,笔直的就从树上落了下来。 这骤然而起的变故惊呆了众人。 一个大活人毫无征兆的在瞬间就丢了性命,从树上落下顿时浑身经脉尽碎。大家还想他是否大意摔下来的。 可是聂小楼和慕述锦同时变色,他们知道这人是瞬间毙命后再摔下来的。 而几乎是在瞬间,这人身体开始腐烂,眨眼间,就只剩下了一堆白骨。 这下,恐怖的气氛在众人心中传染起来,这莫名其妙的死法,极为恐怖的死状,让所有人顿时大惊失色。 慕述锦与聂小楼面面相觑,这一刻,面临如此诡异的状态,如果他们再不齐心协力,怕是下一个这样而去的人就是他们了。 看来传闻中说的凌澜人诡谲也不算是虚言了。 天色即将昏暗,对于身处迷雾之中的人来说则更加是折磨了。 聂小楼转身进了马车,他看着依旧陷入昏睡的沈依依,忍不住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冰凉的没有半分暖意。 而她身上的衣衫异常的湿润,这无孔不入的雾气早已经把所有人的衣衫全都湿润了,贴在身上有一种来自骨子里的寒。 他脱下自己身上带着自己身体温度的外袍给沈依依披上。 “依依!你一定要撑住,答应我,为了你的孩子,为了亭衣,一定要撑住……”他话音刚落,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他好像看到沈依依手指微微一动。 “聂小楼,你快出来!” 慕述锦的声音陡然的在外面响起,聂小楼紧锁着眉头,他撩开门帘出去,却见到片刻间所有的人全都躺在了地上,慕述锦身体贴着马车勉强撑住,可是脸色却不是特别的好看。 聂小楼瞬间抽出软剑横在胸前,并于瞬间屏住呼吸,眼神询问慕述锦。 慕述锦扫了面前厚厚的浓雾一眼,狠狠咬了舌头一口,尖锐的疼痛换来半丝清明,他勉强撑着道:“雾气里面有人!这雾气有毒。” 聂小楼脸色一变,把慕述锦一把揪住衣领拽进马车里,而一旁早已经吓傻了的,唯一没有半点事的却是苏摩儿,也被聂小楼反手一揪,扯进马车中。 这些事不过是在眨眼间,聂小楼已将马缰在手上缠了一圈,狠狠抽在马臀上,马儿吃痛开始发足狂奔起来。 同时,聂小楼手中已经向前方甩出四五个火把,趁着火驱散浓雾的瞬间,他看到雾气中果真有人影闪动。 这些人行踪诡异,动作飘忽,如同鬼魅。 形势异常的严峻。 就在这时,斜刺里忽然掠出一道人影来,聂小楼自喻轻功了得了,却不想那人轻功更甚,身上穿着一系白袍子,约摸十七八岁,是个模样清秀的少年。 这少年身法异常的诡异,竟然能掠到飞速奔跑的马车之上,还强行拽过聂小楼手上的马缰。 聂小楼也没想到这人速度在自己之上,反应过来后,他瞬间就要把剑刺去,却被那少年轻飘飘的把剑格挡开来。 “你找死啊!” 那少年功夫了得,脾气更甚,反手两指不但推开了聂小楼刺去的一剑,竟然还扣住他的命门之上,也不知道如何用的巧力,只听得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聂小楼脸色顿时惨白,他右手手腕生生被那人给扯脱臼。 慕述锦强撑看到这里,再也扛不住,毒气攻心顿时失去了知觉。 苏摩儿也吓了一跳,但是本能的就从背后抽出一把重剑来对着那神秘出现的少年的后背砍去,那少年也没见多么用力,手中的马鞭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对着苏摩儿面部袭来,敲好弹在他的太阳穴上,苏摩儿身体一僵,顿时也就晕了过去。 少年斜睨着聂小楼一眼,再次出手,这次对准的就是他的檀中要穴,他那一指以极为奇诡的速度刺中,若是往里吐半分力,聂小楼纵然不死也是残废。 这少年出招诡异,又杀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眼看着聂小楼就要丧命当场了。 聂小楼几乎已经能感受到死神就在自己面前了,而他额角一滴汗水留下,掠过眼角的刺痛,让他不由自主的闭了眼,而就是在这眨眼的瞬间。 少年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得逞的笑时,他身体却忽然不动了。 聂小楼却看到一张熟悉万分的脸来。他情不自禁的喊了起来,甚至顾不得面前骤然出现的神秘少年一心在想要了自己的性命。 “依依!” 沈依依脸色依旧苍白没有半分血色,可是却是真实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聂小楼几乎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进入死亡前的幻觉? 可是那少年狰狞而扭曲的脸却明确告诉他,这是真的!沈依依醒了!虽然感觉太奇怪了,但是,能看到沈依依醒来,聂小楼感觉到自己的心前所未有的轻松。 沈依依不但醒了,在她的手上还握着一枚银针,对准的是那少年的双眼。 若是那少年有半分异动,沈依依绝对毫不客气的会把手中的银针刺进他的双眼。 少年对敌我形势的分辨格外的迅速,几乎就是在瞬间,他已经算准了自己胜算不大,倒也格外潇洒的把手从聂小楼的身上撤了回来。 他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可是他目光在沈依依脸上淡淡的扫过一圈后,眸子里不由有了一抹异色,“咦?这的雾气里的迷瘴对你没用?” 他话音一落,聂小楼赫然色变,刚才他一直都是屏住呼吸了的,而他也发现了现在的浓雾颜色也不似之前的纯白,而是多了一种淡淡的粉色。 刚才他见到沈依依,一激动,忍不住喊了一声,这一声喊后就吸入了不少雾气,现在头越发的昏沉起来,感觉到周身有着无数的黑涌向自己的身体。 那少年又道:“你居然能醒来?” 聂小楼头脑混沌,在听到这少年莫名其妙的话后更加糊涂,而就在他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沈依依嘴巴一开一合的,好像与那少年说着什么,可是究竟说的什么,他却听不到半点声音。 第两百一十六章 凌澜公主 沈依依看着面前的少年,这少年模样俊秀,眉眼之中像极了一个人。 她看着少年有些出神,半响后,她忽然开了口,“ 你是不是有一个弟弟,大约十四岁左右?” 那少年有了片刻的怔愣。 这一愣也不过是瞬间,可是却还是被沈依依尽收眼底。她基本上也能确定几分了。沈依依收回手里的银针,定定的看着这少年。 那少年咦了一声,带着几分探究看向沈依依。他没有多问却是反手探出搭脉在沈依依的手腕上。 “你身上中的毒,很奇怪。” “你能解开?” 那少年摇了摇头,“我不会!你之所以能醒来,是因为这里迷瘴的缘故,不过,你撑不了多久的。”那少年看到聂小楼对沈依依的态度,便道:“你的手下全都不是我的对手,我要制服你们轻而易举。” “可是, 你却想帮助我们,不是吗?”沈依依尽管脸色苍白,而诚如对方所言,头脑的清明是暂时的,但是,她嘴角噙着淡然的笑意。 “你先告诉我,你见到的那个人在什么地方?” 沈依依微微一笑,“既然,这里的迷瘴能暂时压住我的碧落毒,那么就说明,你也是一定有办法救我的。一笔交易, 你救我,我告诉你那个人的下落。” 那少年眸色顿时出现一抹狠戾,然而心里的期望暂时占据了上峰。 他狠狠的说道:“算你恨!” 沈依依把他的恨悉数尽收,她无比坦然的对着他摊手,索要这迷瘴的解药。 那少年扔出两颗药丸丢在沈依依掌中。 沈依依先给聂小楼喂下,她俯身给聂小楼喂药的时候,淡然的脸色却瞬间敛进,眼底闪过一丝愧疚。 她心道:对不起,情况危急。 少年重新握紧马缰,赶着马车而行。 现在赶车的人换做是那少年之后,这条异常难行的道路竟然变得顺畅得多。而浓雾也逐渐变淡,基本上能看到地上的枯枝。 服过解药的聂小楼也快要醒来,沈依依暗中从衣襟撕下一块布条,以银针刺破手指,以血快速在布条上写了几个字,悄悄塞进聂小楼的怀中…… 嘀嗒嘀嗒,好像有水声溅落。 聂小楼悚然一惊,顿时醒来过来,他骤然一睁眼就看到刚才所见的那个少年正驾驶着他们的马车丛林里飞奔。 这些路明明没有,可是他在左拐右拐后还真的找到了路。 “依依!”聂小楼一醒来想到的就是沈依依,他在昏迷前见到沈依依醒了过来的,可是这一找,却发现沈依依躺在自己的身边,依旧恢复了之前深度睡眠的状态。 他心骤然一沉,看着驾车的人,就要抽剑。 那少年怒声喝道:“想她活过来,就别乱动!” “你说什么?”聂小楼诧异的问道,而他在这一问的时候,感觉到了手中还有一颗丹药,而他右手刚才分明是被这少年扯脱臼了,现在却被重新接上了,上面还有一条布条为伤处固定。 而最让他惊讶的是,这绷带系结的方式他再熟悉不过了,这是沈依依的手笔! 这么说来,沈依依刚才真的醒过。 想到这里,聂小楼也顾不得这少年,他转身就想要摇醒沈依依。 “你别瞎忙活了,她刚才能醒来,不过是机缘巧合因为迷瘴的缘故。” 聂小楼顿时眼中闪过惊喜。 “你想多了!迷瘴能有一时的用,却是治标不治本的。再说,迷瘴吸多了,对胎儿不好。”难得那少年竟然能好心的对聂小楼解释。 “你究竟是什么人?”这少年太神秘了,突然的出现,本意是要置他们于死地的,却忽然又不这么做了,又好像是要助他们了,这反转太过突然,让人有些始料不及。 “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哼!”那少年冷哼一声,扫了他一眼,却狠狠瞪了昏睡中的沈依依一眼。 马车穿过荆棘林后,拐进了另一处丛林,这里的地势更加险峻,如果不是有这少年驾车带路,一般人还真不容易来到这里。 穿过这片丛林后,入目可见的是一片小湖,湖面上开着无数的荷花,高高的荷叶碧海连天,几乎遮住了水面。 少年勒马停住,他撮唇为哨,哨音过后,几片荷叶动了动,巨大的叶面下露出一叶扁舟来。 几名模样俏丽的年轻女子正划着小舟而来,她们见到少年时,神态恭敬。 少年跳上了船,船上的少女便即刻划船走了。 聂小楼看着另外的船,这才抱着沈依依下了马车,而这时又有两名少年从舟上过来,接过马缰,“少主吩咐了,您放心把马车叫给我们。”说罢是以聂小楼跟着过去。 “马车上有两人,有劳你们一会将人绑好了。”聂小楼扫了马车上的慕述锦一眼。 一名少女笑了起来,“放心吧,无论是谁,没有我们的引领,走不出去的。” 聂小楼将沈依依打横抱起,跟着另外一名少女上了小船。 这小舟在平静的水面上破水前行,身边穿过硕大的荷叶,层层叠叠的碧影从身边掠过,这一幕倒是有着片刻的宁静,让人心情忍不住放松,可是此刻的聂小楼心里还是带着无尽的忐忑,他的手触及到怀中,眸色深处藏着几分疑惑。 “到了!”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 聂小楼这才发觉,这一路竟然行了有足足半个时辰。看来凌澜人还真擅长奇门遁甲,别看这小小的莲塘,当中却还是暗藏玄机。 聂小楼抱着沈依依上了暗,入眼所见的竟然全是参天大树。 这些大树竟然全都呈现出一种伞状,厚厚的枝桠垂下无数的藤蔓。 这些树木叶面宽大,如果不是细细查看,难以发现这里没有一座房屋,所有的房屋全都隐藏在树木宽大的枝蔓之中,层层叠叠的绿色竟然是这些树屋的天然的保护屏障。 少年先爬上一座树屋。聂小楼把沈依依背着背上也跟着爬了上去。 直到上了树,聂小楼才越发惊叹,这树屋之大,比一般在陆地上修建的房屋没有什么区别,而这些树屋竟然还能以藤蔓相连,形成一个天然的走廊。 他跟着少年绕过几个藤蔓走廊后在一座房间前停了下来。 少年对着里面喊了一声姐姐。 屋里有个清丽的女声响了起来,“进来。” 少年推门而入,树屋内里桌椅板凳应有尽有,只是这里的一切都是绿色的。 桌前的凳子上坐着一个身穿绿色衣袍的女子,女子脸上略施粉黛,头饰却是七彩的丝涤。她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却有着这个年岁女子少有的沉着。 她带着怜爱的看了少年一眼,却在瞬间换过疑惑盯着聂小楼已经他怀里抱着的女子。 “这……” 还轮不到聂小楼说话,那少年已经在女子耳边快速低声数语,那少女原本沉重的神色瞬间崩塌,她不可思议的看着聂小楼怀中的人儿。 “你可是当真以这个消息作为交换?” 聂小楼一早就看到沈依依留在自己怀里的布条,上面提及的事情或者还真是能否救回沈依依的关键。 他连忙道:“不错!具体情况只有她知道,你们若是想要知道,就先帮忙救人!” 那女子看样子有些犹豫。 一见到她犹豫,聂小楼心里就有些忐忑,他本想再加把劲说点什么,或者如果对方不同意,他用什么办法能行时,却不想那女子先开了口。 “先带去让巫医看看吧。” 那女子话音刚落,却不想之前送他们进来的那几个划船的女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公主!不好了!” 那被称作公主的绿衣女子脸色有几分难看,她身旁的少年骤然开口对着那几个少女开口喝道:“慌什么!” 那两位少女自知失态,连忙躬身福了一福。眼含着惊慌的看了少年一样。 聂小楼以余光打量着那绿衣女子,看来这女子应该就是这凌澜的公主了。 凌澜公主目光正好也投了过来,她吩咐道:“阿荷阿莲,你们带这位聂公子去菡萏洞找巫医。” 那叫做阿荷阿莲的两位少女连忙答应着引路。 聂小楼再一次与她们上了小船。 他找了个机会开口相问,“两位姑娘,刚才究竟是什么事?” 阿荷本想开口,却被阿莲以眼神止住。聂小楼施展了他的忽悠之术,连哄带骗还是套出了消息。 阿荷对着阿莲道:“公主让我们带你去找巫医,只有自己人才能去见巫医的,而少主也没反对告诉你也没关系……” 聂小楼总算知道了,这里真是凌澜国,而那位便是凌澜公主凌凤,那位被称作为少主乃是凌凤公主的弟弟凌然。只是好像这位少主只是庶出。而听这些侍女所言,他们之所以慌慌张张的有人想要强行突破丛林外的遁甲局。 凌澜国意外的一盘散沙,各部族各自为战,人数最少,却天天部族之间交战不断。这一切全都是因为数年前,凌澜国主凌肃失踪了,而后国主的姐姐完全无法主持大局,被各族族长欺负着。凌澜国内部便开始了因为权力的各种争夺。这虽然小小的一个国度,皇族内部的倾轧却也是没有停止的。 听到这里,聂小楼忍不住叹一口气道:“这么说来,要想停止争斗,必须找到国主凌肃了?” 阿荷点点头,“可是这谈何容易,公主和少主这么多年来不断的寻找却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正说着,小舟穿过荷塘,迎面却是一座山横跨在荷塘之上,拐过荷塘后,迎面可以见一个山洞,水流正随着山洞而入。 “菡萏洞口到了!” 看着这个以山而建的洞口,聂小楼心想着若能见到这在凌澜中地位崇高的巫医,就能换一个活蹦乱跳的沈依依来,心里顿时充满了期待。 小舟穿过山洞顺水而下,一盏茶的功夫过了山洞,阿荷姐妹两带着聂小楼来到另一座树屋前。 第两百一十七章 凌澜巫医 这座树屋要比之前见到的所有的树屋都更大更为宽敞,而支撑着这座树屋的树也比之前更大,就好像整个峡谷之中,这就是一株树王! 聂小楼粗略看了一眼,惊讶的发现,这树树干的粗壮程度估计需要二三十人合抱。 阿荷示意阿莲带着众人上去。 进了树屋,聂小楼看到这宽大的树屋之中没有一桌一椅,只有地上几个蒲团。 而这时,聂小楼定睛一看,才看到这当中的一个蒲团上盘膝坐着一个人,那人身披绿色斗篷与周围的环境几乎融为一体了。 阿莲对着那绿色的背影躬身行礼,“巫医大人,公主让奴婢带了这两位远方的贵客来。麻烦大人您给看看。” 那佝偻的背影动了动,一把极老带着无尽沧桑的嗓音响了起来,这声音让人听着极为不舒服,就好像金属在砂砾上摩擦而过。 聂小楼忍不住皱了皱眉。 “又来吵我!我说过很多次了,没事别来打扰我!” 这话说得有些极为无礼了。甚至连一国公主的吩咐都没放在眼里,这公主如今在凌澜国内的地位程度可见一斑! 聂小楼心里盘算着,如今没有更好的办法,这巫医若是真不给面子医治沈依依的话,我就绑了她,看她还医不医! 他心里刚定下这么个想法,孰料,那巫医骤然转身,一张枯树皮一般满是皱纹褶子的脸顿时就凑到聂小楼面前,倒是生生吓了他一跳。 她五官几乎要与皱纹分不清了,两只眼睛一只尚有些清明,而另一只满是混沌的白雾,怕是早就看不清视物了。 可是,当她用那双眼睛看着自己时,聂小楼心里咯噔一下,心底深处好像被看穿了什么一般。 他以手捂唇,佯装咳嗽,避开这巫医几能窥探人心的双眼。 阿莲见状连忙换了软软糯糯的声音,对着巫医道:“巫医大人,你就帮忙看看吧!” “看什么看!”那巫医一点也不买账,“之前送了一批人来,这又来一批,你当我这儿是善堂啊!” 这话说得连阿莲脸色也有几分难看和不悦了。她对着聂小楼耸了耸肩,示意自己已经尽力了。 聂小楼心里顿时如火烧,如果今日躺在这里的人是自己,那么他坚信沈依依绝对有办法能救了自己,可是现在…… 他想也不想,手已经扣在了软剑之上。 巫医反应极为敏锐,她顿时转头就看了过来,目光凝聚在聂小楼的手上,而她也在片刻间把手里的拐杖紧紧握住,如果聂小楼真有半点异动,她绝对不会客气。 一时间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这一切的发生也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就在这时,当聂小楼的手正触碰到软剑的瞬间,外面陡然响起了以牛角吹响的号角声。 巫医顿时将目光转移到门外,而阿莲脸色也是一紧,她急切道:“不好!他们突破迷瘴了!” 巫医急忙道:“你快叫公主和少主来!” 阿莲现在也顾不得聂小楼了,她提着衣裙就往外跑。 聂小楼见他们如临大敌的模样,而最奇怪的是,之前对公主命令毫不在意的巫医却在瞬间好像便了一个人,这人的脾气秉性倒还真是有几分奇特。 他忍不住相问道:“巫医大人,在来的路上,在下听二位姑娘说过,凌澜国内部……” 那巫医白了他一眼道:“外乡人,你知道什么。你不就想求医么,我替你看看,看了你速速离去。” 她走到沈依依面前,当她搭脉而上时,脸上露出惊诧的神情,“这药真的被人研制出来了?” “巫医大人,您知道这毒?” 巫医又看了看沈依依微微隆起的腹部,伸手在腹部掠过,说来奇怪,沈依依已经又足足五个月的身孕,而自从她服用碧落丸后,整个人所有的身体机能都陷入了假死状态,就连她腹中胎儿也不例外。 可是现在,随着巫医粗糙如枯柴的手抚摸过地方,沈依依的腹部就微微的在颤抖,并且那动作正是伴随着巫医手运动的方向。 这一幕看得聂小楼大为惊奇!看来自己这一兵行险着果然有效,沈依依真的有救。 正当他激动之际,那巫医忽然开口道:“别高兴太早了,我结不了这毒!” 骤然反转,聂小楼顿时一惊,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这巫医,刚刚随着她的动作,沈依依腹中胎儿也都动了啊,这下怎么又突然说没救了,他一掀衣摆就要翻身跪下。 巫医一个拐杖止住他的动作,“真没救。你就算把你的性命给我,我也没办法!” 聂小楼心里骤然揪紧,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猛然转头看去,却见到凌澜公主凌凤匆匆过来,她道:“巫婆婆,迷瘴被破了。” “凌然呢?” “他带着族人去了。”凌凤眸子深处有些黯然,她看了看依旧昏睡着的沈依依,“她怎么样?” 巫医摇了摇头,“她为了保护胎儿,强行用这药,现在怕是没有解了。” 一听这话,凌凤心里的急切与失望一点也没亚于聂小楼,她几乎要哭出来,“巫婆婆,您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她!普天之下或许也只有她能知道凌肃的下落了!” “什么!”巫医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事,她情绪激动起来,一把扣住凌凤的手腕道:“你说清楚!” 凌凤连忙把之前凌然告诉自己的话对巫医说了。 “之前,因为迷瘴的关系,这女子醒过来一次,她在见到凌然第一面的时候,就问他是不是有个弟弟与他长相肖似。您是知道了,凌然与凌肃从幼时就格外相似。当时凌然便与她达成了协议,他若能救了她,替她解了身上的毒,她便告知凌肃的下落。” 巫医顿时大惊失色,她再一次替沈依依搭脉,“这毒我的确在古书上见过,可是,具体的解方,我不知道啊!” “巫婆婆,你务必要想想办法啊,肃儿的下落就都靠你了。” 巫医骤然变得急切起来,她忽然道:“对了,前些日子误闯进来的那几个外族,我总算从古书上知道,他们乃是雪族人,当年雪族亦是擅长用毒的一族,不如让他们来帮忙想想办法!” 说罢,巫医竟然健步如飞往书屋后面跑去,那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不过片刻功夫,巫医带着几个人,这几人身穿式样奇怪的白布袍子。其中一人被众人众星捧月的保护在当中,她头罩着风帽,遮住了面容。 “几位贵客,帮帮忙看看。” 这几日过来,与凌凤公主行过礼后,当中那位头戴风帽的女子淡淡找了躺在一旁的沈依依,只是一眼,她便震住了! 忽的,她一把撩开风帽,仪态尽失的冲到沈依依面前,“大祭司!” 这一声顿时惊呆了房间里所有的人! 聂小楼嘴角忍不住抽搐,他发现所有的一切正朝着他完全不知所措的方向而行了。 他连忙以身体拦在沈依依面前道:“你们说什么呢!” 白袍女子一脸惊讶的质问,“你是谁!是你伤了我们的大祭司?” “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跟着白袍女子同行还有几位身穿同样白袍的老者,他们紧随其后质问道:“她是我们雪族的司染大祭司!” 这下在场所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大家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着,而唯一知情的沈依依却陷入沉睡。 凌凤看着聂小楼与雪族人的剑拔弩张,她连忙道:“大家都冷静下来,先帮着替沈姑娘解毒才事,等沈姑娘醒了,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骤然之间,硝烟四起…… 一座远山之上个,一人一袭浓郁的紫袍看着面前大火几乎要将整片森林全都焚烧,他脸上带着诡异的笑。 苏摩儿看了远处的浓烟四起。他道:“将军,收到消息,左亭衣已经到了浙北。消息上说,他已经占据了整个浙北,而商朝新任国主却好像放任他这么做,如今整个浙北的兵力全都在左亭衣的手中。” 慕述锦只是安静的听着。苏摩儿却显得有些凝重。“你想说什么?”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慕述锦问了一句。 “将军,您说左亭衣他占据了浙北,纠集了所有的兵力他这是要做什么?”浙北这个地方地势极为特殊,可以说是有着天险可守,却又与雍朝与大月临近。 雍朝的国主苏玉蘅现在已经是商朝的皇后了,可以说整个雍朝尽归商朝所有。左亭衣屯兵在在浙北是何用意显而易见。 “他不会是想攻打雍朝,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要进军我大月王朝。”苏摩儿最终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担忧。 慕述锦却道:“我等的就是这一天!他左亭衣当真胆敢背叛陛下,我便可以亲手取下他的首级!” “可是……”左亭衣武功高强,若要硬拼怕是极为困难吧。 慕述锦笑着扫了苏摩儿一眼道:“所以,我们更加需要筹码。” 苏摩儿这才反应过来,他恍然大悟道:“难怪将军您会留着她的性命。那么将军,我们接下去该怎么做。” “依计行事!” “是!”苏摩儿迅速把手中的白鸽放飞! 看着白鸽在天空中盘旋两圈后飞走了,慕述锦这才倏然转身,在他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而马车周围站立着一队手握兵器的武士。 这些武士将整个马车围得水泄不通。 看到慕述锦前来,车夫连忙替他打了帘子。慕述锦弯腰进了马车,一眼就看到马车里面端坐的那名女子。 “该如何称呼你呢?是左夫人,还是沈姑娘呢?” 就算现在被困其中,沈依依却毫不在意,浑身上下散发出淡然的气韵,她手轻轻的抚摸过腹部,“随你。左右不过一个称呼罢了。慕将军,现在你打算带我去哪儿?” 慕述锦见状倒也忍不住笑起来,这女子果真气韵独特,身处逆境却还能这般坦然淡定,“你想去哪?地狱还是西方极乐?” 沈依依淡淡一笑,“我腹中宝宝尚未出世,你说我舍得离开这个人世间么?这样吧,咱们去大月王朝如何?” 第两百一十八章 大月之行 浙北兵营内,如今的浙北兵营仿佛成为了左亭衣自己一个人的天下。 卫洛急匆匆进来,看到正坐在案前的左亭衣,他一袭黑色的衣袍,玄红色的暗纹刺绣,让他整个人显得格外的阴郁,可是那一头的白发却还是瞬间刺得眼痛。 卫洛是与左亭衣最为熟悉之人,当年他是亲眼看到左亭衣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而素来喜爱纯白的他,现在却从来都不会穿纯白色的衣服,而是那一身浓重的黑。 诚如当年出自地狱的修罗! “尊主。”卫洛知道现在他的一心只想杀了慕述锦为沈依依报仇。而他把所有的仇恨都算在了大月王朝的身上,纵然大月皇廷之中还有那个女人!自己当年选择了忠心耿耿追随于他,那么今日,不管他是要上刀山还是要下火海,自己都会紧紧跟随! “启禀尊主,所有人马全都齐聚。” “很好!”左亭衣眼眸微微眯起,他看着卫洛,“传令下去,明日一早五更拔营,尔等与我踏平这大月王朝。我要血洗皇廷!” “是!”卫洛抱拳而下。 刚一出门口忽的见到一个熟悉的人。 “魏国公。”宣轻扬刚刚到达门口还来不及进入,就听到书房里传来血洗皇廷这四个字。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卫洛道:“亭衣他当真要这么做?”当得知左亭衣占据了整个浙北兵营之后,宣轻扬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沈依依的事,他也听说了,可是事到如今,他却认为左亭衣今日行事显得有些莽撞了。 卫洛知道宣轻扬与左亭衣的关系,他也自然不可能多说,“尊主有令,身为属下自然听令行事。我们风衣楼上下所有人马都要替夫人报仇。魏国公今日莫不是要赶来替大月王朝求情?” 外面的人不知情,可是他们却再清楚不过,大商朝这片江山现在能再君琰手中,都是因为左亭衣拱手相赠的。他的心在于天地之间,而非那一袭高位之上,可是,有谁胆敢伤了他至亲之人 ,得到的绝对是疯狂的报仇! 宣轻扬对左亭衣再是了解不过了,他点了点头,“我进去看看。” “亭衣。”宣轻扬本想推门而入,如同当年在左府上的时候,可是他的手刚刚触碰到门框时,却还是收了回来,清了清嗓音喊了一声。 “进来。”左亭衣的声音依旧是那般淡淡的。 宣轻扬推门而入,一眼却看到左亭衣那满头的白发,他这一眼后,之前的顾虑礼仪什么全都再瞬间抛诸脑后,他几步跨过去,就在左亭衣面前堪堪停住,“亭衣,你的头发……” 马车在崎岖的道路上前行着,坐在马车里的沈依依倒是格外的镇定。 慕述锦把属下送来的糕点推到沈依依的面前。 沈依依完全不客气,她以手拿起一块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这些日子来,她未能好好进食,原本她还在担心腹中胎儿会不会收影响,可是最近几日,胎动越发的频繁,她便明白,腹中的宝宝原本比她想象中的要坚强得多。 “你想不想知道左亭衣现在的情况?” 沈依依手一顿,把手上的糕点末拍掉,她面带微笑的看向慕述锦,“该不会是他挥军而上了吧。” 慕述锦心里猝然一惊!之前他得到奏报,左亭衣的确在浙北纠集了所有兵力,按说他这一举动,足有反叛之心,商帝轩辕君琰理所应当的会出兵绞叛,而君琰的确出兵十万,就在众人以为君琰当真出兵攻打浙北时,却惊讶的发现领兵的人竟然是宣轻扬。 这十万士兵交给了宣轻扬。大家本以为能看到两头为难的宣轻扬,可是,剧情逆转之下,宣轻扬带着这十万兵力却是支援着左亭衣挥军逼近漠北,却是把所有的矛头对准了大月王朝! 商朝朝堂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了!事先没有任何人得知这一消息,直到宣轻扬领兵出发了,众人才惊讶得知这一事实。 直到左亭衣重兵压境了,慕述锦这才惊讶的发现左亭衣这一次是真的发怒了!但是他却惊讶的是左亭衣与沈依依之间这般的默契与了解。 他眉头一拧,带着几分疑惑,“你如何知道?”他不相信她真的知道。可是沈依依这般笃定的眼神,难道是谁暗中传了消息? 沈依依笑起来,“你也用不着疑神疑鬼的。之前你故意放出风声说我已经死了,以我对我夫君的了解,他自然会为我报仇,而他要报仇绝对不只是取了你的性命而已,他会从根本来摧毁你的心!杀人诛心!” “杀人诛心?”慕述锦冷笑起来,“要诛我的心,他与陛下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你以为他舍得?实话告诉你,如果你没有出现碍事,他与陛下怕是早就在一起了。” 沈依依带着几分惊讶,“咦?太奇怪了,你为了那大月女帝,心心念念的想要把亭衣除之而后快,现在这么了,想通要成全他们?” 论嘴皮子,慕述锦根本就不是沈依依的对手。 不过,她却确定了一点,慕述锦是真的打算带自己前往大月王朝,不是因为他对陛下的愚忠,而是因为左亭衣重兵压境无形中给他带来了强大的压力。 所以,沈依依如今可以确定,自己这一路暂时是安全的。再不济,自己在到了大月王朝还能成为他们牵制住左亭衣的人质,所以她完全不担心慕述锦的暗害!他暂时不会杀了自己,更不会在茶水食物中下毒,若是论起用毒,自己基本上可以完胜对方,虽然她身上能用的毒都被对方给收走了,不过若是她想,总能有机会。 只是现在明确知道左亭衣要前往大月王朝,她索性跟着慕述锦一路,蹭个免费的车。 “你倒也有几分本事了,竟然能趁乱逃出来。”沈依依又用了一块糕点。 一个多月前,在凌澜。 当雪族人与林南京巫医一起为沈依依解毒时,却不想凌澜国乱,各族想要称霸国主的族长们一举攻破了迷瘴。 当时情况危急,聂小楼与众人只得带着沈依依暂时避退。 却不想在退出时,意外的又遇到了一个熟人,正是那人的出现,这才合力替沈依依解了毒! 而这时慕述锦与苏摩儿趁乱逃了出来。 慕述锦和苏摩儿逃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与自己的手下取得联系。 当初他们被聂小楼抓住后,聂小楼以一人之力即要保护沈依依的安全,又要控制慕述锦这么多手下,所以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聂小楼果断了只留下了数十人,其他的人全都被捆住山洞里。 那些被捆住山洞里的武士逃出来后,第一件事自然是聚集在一起想办法与慕述锦取得联系。 而他们也跟踪了聂小楼他们一行竟然前往了凌澜,他们便一直在凌澜外面的迷雾森林外伺机等待着。 慕述锦抓了一个凌澜族人,胁迫着他带着他们出去,等与自己的部队再一次汇聚后,慕述锦便想办法要再一次抓住沈依依。 可是那时的沈依依依旧陷入昏迷。 而谁也没料到,前往而来的雪族人却竟然是桑桃! 上次与沈依依离别后,桑桃便顶替了沈依依成为了雪族大祭司,可是,没过多久,桑桃却对沈依依所说的外面的世界格外的向往,她不想自己的一生都困在这与世隔绝的天地之中,而她成为圣女之后,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要带着雪族重见天日,在九域之中成为新的国度! 但是这个愿望自然与想要雪族永世都在这里过着和平安逸日子的桑长老意愿相悖。所以,她想到唯一的办法就是带着自己哥哥等人偷偷的逃了出来! 可是,当桑桃他们逃出来后没多久,他们却迷路了,众人沿着山路行走了很久,始终没有走出来,却越走越远,最后迷路在两人迷雾森林里。 被凌澜国的人就下后,见他们衣着奇怪,凌凤公主本想着知识渊博的巫医大人能知道他们的来历,便遣人将他们送到巫医这里来。 这事后来被沈依依取笑了很久。她说雪族的继任圣女都有着良好的潜逃本事!从之前的司画开始,到她,再到现在成功潜逃的桑桃! 桑桃自然认得沈依依,她本来就是想要前往帝都找到沈依依的,没想到这里遇上了她,她还身中剧毒! 而就在这时,凌然浑身浴血退守回来。 看样子,这一次是所有反对凌氏家族的族长联手进攻了。众人迫不得已只好再一次退守。但是一味的退让始终也不是办法。 桑桃建议大家撤出凌澜国,先保存实力,再反击回来。 这样的想法自然是得至沈依依对事态问题的看法,可是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个想法未免太过震惊。 不过,眼看着一座座树屋被毁,凌凤只有点头,众人这才带着仅剩一些族人逃了出来。 这一路,他们一面逃避着追杀,一面想办法替沈依依解除身体里的毒素。 没想到在这样慌乱的情况之下,他们遇到了沈乐康! 沈乐康之前在沈依依的安排下,跟着荣叔与张妈他们一路前往雍朝,但是君琰保证会保护他们周全的,而他一诺千金并未失言。 到了雍朝,君琰的人安顿两人一座宅院与他们居住,可是到了这里,沈乐康却始终忧心忡忡。 后来,有一日寇珠起来找沈乐康时,却只见到他房间里留书一封,不辞而别了。 没想到他却来到了这里,当众人顺利从迷雾森林逃出来时,碰巧与沈乐康遇上了。 第两百一十九章 重兵压境 面对沈依依的嘲笑,慕述锦毫不在意,他自嘲道:“大丈夫能屈能伸罢了。”他说着,目光挪到沈依依面前,看着她的双腿,“还是没有知觉?” “这不是正好么。”沈依依搁下茶杯,“省的你担心我会逃走。” “那是自然。再过三日就能抵达漠北了。”慕述锦说着,便出了马车。 沈依依看着慕述锦离去的背影,她的手从自己的腹部挪到她的双腿处!用力摁了一摁,却发现依旧没有任何的知觉。 那日重遇了沈乐康,倒真让沈依依重新醒了过来。只不过,从她腹部双腿以下却再也没有任何知觉了。 正是因为她重新醒来,凌凤一行人几次三番险而又险的躲过了追杀。 众人顺利逃出了迷雾森林后,却发现追杀并没有停止,因为追杀他们的人多了一个慕述锦! 慕述锦有备而来,成功的掳走了沈依依,带着她往漠北方向而行,就此,沈依依便与所有人失去了联系。 沈依依身上的银针全都被慕述锦给搜走了,她知道自己的毒素未清,现在要想治好自己的腿只有另想办法了。 “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去救她!”聂小楼挣扎着要起身,可是刚迈出一步,顿时吐出一大口鲜血,他浑身再没有一点力气登时就要倒下,凌凤就站在他身边,骤然出手一把扶住他,“你当心!” 凌凤取出手绢替他擦拭掉唇边的血迹。 聂小楼身受重创全拜慕述锦所赐,当日他们脱离迷雾森林之际,没想到正遇上了森林外面的慕述锦。 慕述锦等人杀了聂小楼一个措手不及,他们一众数人为人躲避凌澜族人的追杀便分开而行,而聂小楼这边带着一个行动不便的沈依依还有沈乐康、凌凤等人。骤然相遇了慕述锦大队人马,双拳难敌四手,更遑论他们人多势众。 聂小楼被慕述锦一掌打下悬崖,幸好被崖边生长的一株树枝勾住。 慕述锦掳了沈依依,倒也没有再对聂小楼落井下石。 聂小楼被沈乐康与凌凤救了起来,却发现他早已身受重伤。 等聂小楼醒来却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沈乐康对着聂小楼就是一声高喝:“你已经这样了,我们没人会武功,也只有指望你了,你若在这样乱动,让好不容易缝合的伤口崩裂了,你想还有谁能从慕述锦手里救回依依姐!” 没想到沈乐康的这一声吼倒还真把聂小楼给镇住了。 凌然一身风尘的从外面奔了回来。 “二哥,怎么样了?”沈乐康连忙急问。 凌然一脸疲惫,他摇了摇头道:“慕述锦带着人连夜兼程,他们人数众多,我没能靠近,不知道沈依依的情况,不过看样子,他们应该是前往漠北。” “漠北?”沈乐康眉头紧锁思考着,“我知道了,他要带依依姐去大月王朝!”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看来这一路,沈依依暂时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了。”凌凤道。 桑桃道:“那这样,我们跟你们一路前往,她是我们的大祭司,亦是我们雪族人,不管如何,我们也希望能出一份力!”桑桃代表着雪族这边,她一表态,其他众人也都纷纷响应。 沈乐康对着凌凤与凌然无比严肃的行了一个大礼,惊得两人连忙相扶,“三弟,你这是做什么?沈依依既然是你的恩人,自然也是我们的恩人,你放心,不管如何,我们定当竭尽全力的。” “谢谢大姐,二哥!” 看着沈乐康与凌澜公主和少主在一起时,聂小楼忽然有一股强烈的感慨,平日连他总是觉得沈依依为人看似理性到了无情的程度,可是最是有情的人才是她! 沈依依就好像是一个诡异的磁铁,让在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用尽真心的对待!而这些都是她以心交心得来的。 君琰,可以用他位于雍朝的所有的背后的势力保护着她家人的安全。当初的国师,把所有的一切托付于她,甚至连宣轻扬到了后来也是不顾一切的帮助她。 现在看来,她认作弟弟的沈乐康也是如此! 这些人为了她,都是心甘情愿的付出,而她也是值得众人这般对待的! 他看着浑身是伤的自己,忽然笑了起来,就连自己不也一样么,普天之下,能让自己无怨无悔交出性命的除了左亭衣,原来还有一个沈依依! 只是,这当中最奇特的居然是沈乐康乃是凌澜国的国主! 秋风萧瑟拂过之处,大漠草原上的草也披上了金黄。尽管如此,但是靠近漠北,这边气温却要比商朝高上许多。 而深秋季节却正是大月王朝秋收的季节,但是此时此刻的大月王朝并没有如同往年一般有着欢声笑语,整个大月王朝被一种凝重的氛围笼罩着。 三十万大军全部压在边境处,但是这三十万大军却是难以抵挡左亭衣十五万重兵。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三十万大军溃不成军,左亭衣挥军直入,势如破竹。 如果不是女帝陛下派出死士军团在叶克铎郡接着漠北天险死守的话,破了叶克铎郡,左亭衣的大军几乎就要直捣皇廷了! 然而即便如此,叶克铎郡都尉却还是三番四次的上疏请求增援! 冷郡雅看着叶克铎郡都督八百里加急奏疏,汗水早已湿透后背!除了三分的害怕,更多的却是愤怒! 大月王朝的女贤王冷郡雅重来没有感觉到这样的愤怒,拿着加急奏疏的手也是止不住的在颤抖! 她步履匆匆的直奔皇廷。 看着圆形的皇廷,她刚一进入,却有一阵欢快的乐曲传入耳中! 她顿时怒不可遏,眼看着危机重重,这里却是歌舞升平,“究竟是谁这么大胆……”冷郡雅的怒骂在透过重重珠帘后生生憋了回去。 皇宫里,乐师满脸惆怅,手底下却演奏着欢快的乐曲,而宫殿当中,无数的舞娘身穿妖冶的胡裙,身上佩戴的重重流苏伴随着动作响起清脆好听的声音。 而一群舞娘当中,那个身穿白色纱裙,头戴白色翎羽纱帽的女子不是大月女帝冷月芜是谁? 冷月芜在一众舞娘的拥簇下,曼妙的身姿随着乐曲正跳着轻快的舞步,在她的手里还端着一个银杯,她在当中飞快的旋转,纱裙旖旎绽放如同一朵盛开的雪莲花,而银杯里盛满的马奶酒却一滴也没有飞溅出来。 乐师们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贤王的到来,轻快的乐曲戛然而止! 冷月芜的动作一凝滞,几滴马奶酒从银杯里飞溅而出,落在冷月芜的手背上,她毫不介意,却是把手抬起放到唇边轻轻舔舐着,再优雅的一仰头,杯中酒液全都倾倒而出注入她的口中。 酒尽后,冷月芜把酒杯向后一抛,银杯在半空划出一道漂亮的银色弧线后落在地上,她眉眼间带着妖娆的媚对着冷郡雅微微一笑道:“雅儿,来陪我喝一杯。” 她说着扫了旁边乐师一眼,“音乐怎么停了,不许停,继续弹奏!” 冷郡雅色变,刚要开口却又想到了什么,她转身对着其他人道:“你们先下去,本王有重要军情要面奏陛下。” 得了贤王的令,一众舞娘和乐师连忙匆匆退下。 冷月芜看着原本极为热闹的宫殿在瞬间又变得冷清,她不由皱紧了眉头,语气带着几分埋怨道:“你干什么啊!” “陛下!你可知道边关危急么?” “原来你是指这个啊!”冷月芜混不在意的轻声笑了起来。 见她这般不上心,冷郡雅心里那个急啊。 “瞧你,这事也能让你着急。”冷月芜酒劲上头,步履有些虚浮,她踉跄一步差点摔了,幸得冷郡雅一把扶住。“这是好事。” “还有什么好事啊。如果不是死士死守叶克铎郡,左亭衣的大军就要攻入皇廷了!你明不明白啊?” “对啊!亭衣啊!”冷月芜一听到左亭衣三个字笑容越发的妩媚,“我知道他终是要回到我身边的。” 她似乎一点也不清醒! “你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啊!叶克铎郡都尉快守不住叶克铎郡了!陛下,您醒醒吧!左亭衣不在是曾经的左都督了,他认准了是您授意慕将军杀了沈依依,他现在带着商朝大军挥军北上,目的就是为了要替沈依依报仇!” 冷郡雅无比的痛心疾首,她不明白,为什么陛下自从上次见了左亭衣之后,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她整日饮酒直到醉生梦死一般,连朝堂也不上了,整个大月王朝就这样落在自己的肩上苦苦支撑着。 而现在左亭衣却挥军而来!要知道,左亭衣曾经乃是陛下的亲信,整个大月王朝所有的机关军防布置他都是一清二楚的。最让人担忧的是,唯一能与左亭衣抗衡一二的杀神将军慕述锦人也不在大月朝,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至今没有半点踪迹。 听到沈依依三个字,冷月芜就仿佛炸了毛似的,她赫然一声尖叫,让冷郡雅耳膜生疼。 “别提她!又是她!为什么老是她!”冷月芜愤恨无比,“如果不是那个女人,亭衣是不会离开我的!他为什么要离开,我都告诉了他,可是他却不相信?他为什么不相信我说的话?从前的他从来都不会怀疑我的话,我也不会对他撒谎的,他知道的,为什么会这样?” 冷月芜有些疯疯癫癫起来,说出来的话,连冷郡雅也没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她只当她喝醉了胡言乱语。见到这样状态的她,冷郡雅忍不住心疼起来,连忙搂着蜷缩着身体嘶声痛苦的冷月芜,柔声安慰道:“好好好!别哭了。陛下,臣这就去把左都督带来好不好?” 听到这话,冷月芜忽然间破涕为笑,她频频点头,“你说话要算话,一定要带他回来。” “臣答应您,一定……” 第两百二十章 一切安好 看着哭得累得在自己怀中沉沉睡过去的冷月芜,冷郡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吩咐侍女好生照料,她眸色凝重的看着侍女扶着昏睡的女帝离开的背影,“陛下,臣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您放心,臣就算舍弃了这条性命也不会让左亭衣的马蹄践踏上大月王朝的土地!” 冷郡雅倏然转身,带着绝决! 冷郡雅知道单凭一己之力她是根本无法与左亭衣抗争的,可是,她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毁了冷月芜之后,接着毁了整个大月王朝。 她来到朝堂,此刻朝堂上空无一人,只有一面银色的铠甲放置在龙椅之后,那身银甲本是大月女帝的,然而现在冷月芜却根本就无法去承担她应该承担的责任,既然如此那么就由身为臣子的她来替代吧! 冷郡雅恭敬的取下银甲,无比郑重、虔诚的将银甲披在身上,此刻,天将明未明之际,漫天的星辰如同银河。 若是明日她无法拖住左亭衣大军的步伐,那么就让她以性命来交换,让她的鲜血渐染上大月的银月旗帜,若是能换的陛下的清醒也是值得的! 冷郡雅带着一众士兵,那是几乎倾尽了整个大月王朝的所有兵力,披星戴月的赶往叶克铎郡。 距离叶克铎郡一百里之外,无数的大军正在安营扎寨。 在一众军营之中有一最为高大的营帐,左亭衣一袭银丝刺绣黑锦素袍负手而立同样看着漫天银河。 星子闪烁远远看去就好像是沈依依明亮璀璨的双眼,让他有些忍不住想要伸手触摸。 卫洛向着这边走来,手里还拿着厚厚的信函。 他本不想打扰左亭衣的,可是脚下却不慎踩到枯枝,咔嚓一声轻响,左亭衣收回思绪转眸看着他,“什么事?” 卫洛把手中的信函躬身交给左亭衣道:“这是风衣楼刚刚收到的消息,之前尊主不是让去查了那些人的身份么,现在有消息传来,属下正想着要不要呈上。” “我看看吧。”左亭衣接过信函,这里面的全是之前他与沈依依成亲之前,让风衣楼去调查的沈依依身边所有人的具体情况。包括张妈、荣叔等人,但凡是与沈依依亲近之人,他都下令让人去查,当时他这么做不过是要保障沈依依足够的安全。 如今沈依依已经不在了,现在就算查了也没有什么用了。难怪卫洛这般犹豫踌躇。 “之前其他人的情况都是格外的清楚,他们的来历家族都有明确的记载和延续,唯独沈乐康,关于他的来历,风衣楼也是查了很久,直到前不久才有足够的消息传来。”卫洛解释道:“没想到他的身份和来历竟然这么奇特。” 左亭衣看着信函上面写着的沈乐康隶属凌澜国皇室一脉几个字时,也有些惊讶。 “没想到他竟然是凌澜皇族?”他仿佛看到当初初见沈依依时,在她的身后就跟着这么一个哑巴少年。 沈乐康这个名字乃是沈依依给他取的,然而他真正的姓名却是凌肃!凌澜国三皇子,而上一任凌澜国主去世时便将皇位留给了这个三太子! 他正是凌澜国的皇子,凌凤公主和凌然少主的亲弟弟。当年在凌澜内廷倾轧的时候,沈乐康他误中剧毒,却还是捡回来一条性命逃了出去,只是却再也没能说话。而当他刚逃出凌澜,却在半路上因为毒发而被人口贩子给捡到了。 最后几经周折,他又辗转被贩卖到了商朝帝都,多次转手倒卖后,他第一次较长时间的落脚的乃是京都一个官宦人家府中当小门童。而那时的沈乐康年岁也并不大,在饱尝了时间的冷暖后,这样能有温饱的日子却也并没有过太久。 那官宦人家后来因为贪污的问题而被当时的刑部尚书拿下,全家问斩,府中上下一应的仆人全都被打发了。 而那刑部尚书便正是左亭衣! 这一番周折之后,年岁尚小的沈乐康因此又开始了被迫流落街头的日子,而再后来他辗转来到了清月山庄,意外的被沈依依认作了弟弟,到这里才终结了他命运多舛的童年生活。 看着信函中记录的关于沈乐康的一切,左亭衣依稀记得初见那哑巴少年时,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几分奇怪,当时他也没多放在心上。原来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 想到沈乐康,左亭衣自然而然又想到了沈依依。 她对那孩子无微不至、发自真心的关爱。似乎她对身边的人都是那么的好。包括自己,可是为什么之前的自己不懂得珍惜,非要等到失去错过后,才记得她的好? 想到沈依依,左亭衣心口骤然抽痛起来。 腹部突然的猛烈的一阵躁动,沈依依忍不住伸手抚摸上腹部,她低头轻柔的对着腹部说道:“调皮捣蛋的家伙,又乱踢了娘亲了!” 这些日子,她的腹部已经大的有些不像话了。她细细算来,腹中胎儿已经足足有七个多月。 而此刻,慕述锦已经带着她进了漠北,直入皇廷。而奇怪的时,到了皇廷,慕述锦却只是将她囚禁在府中,从那晚到了之后,她却再也没有见到过慕述锦了。 在慕府中,因为慕述锦对下人格外的严苛,下人除了一日三餐按时送来,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没人和沈依依说一句话。 这座小院子周围密布了高手,别说沈依依现在腿脚刚刚恢复知觉,又加上七个多月的身孕行动不便,就算换成曾经的她,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够逃出去的。 不过好在,慕述锦安排了一个哑巴少女帮着照顾自着沈依依的日常起居,现在的她也不过七个多月身孕,可是她拿高高隆起的腹部实在是有些不太像,更像是快要临盆了一般。 沈依依细细感觉着身体,她隐隐有一个感觉,自己的腹部大都着实不太一般。 入夜,小哑女昏昏沉沉的睡去,沈依依扶着墙壁走到院子里,她抬头看着天上,高墙之上忽然飞快的掠过一个极小的影子。 看到那个影子,沈依依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雪狐极快的避开暗哨飞奔向沈依依。 它一个猛扑扎进沈依依的怀里,沈依依紧紧搂住雪狐,伸手在雪狐脖颈上摸到一个很小的锦囊,她拿出一块肉干喂给雪狐后,接着月光飞快了看了锦囊内装的那张纸条。 沈依依看完后赶紧把纸条揉碎埋在墙角土里后,又连忙把自己写的字体放在回雪狐脖子上的锦囊,她揉了雪狐一把,在它耳边轻声说道:“辛苦你了。” 只见雪狐嗖的一声,又隐没在月色之中。 在距离慕府不远处的一座客栈里,一群人围在灯下轮流传递着一张纸条。 “太好了!依依姐她没事!”说话之人乃是沈乐康。 他把纸条递还给聂小楼,“你看,我说依依姐没事吧。” 这么多天了,只有今日雪狐总算找到机会与沈依依却得了联系。虽然纸条上只有沈依依匆匆忙忙写下的“一切安好”四个字,可是这对于他们来说,这四个字的分量却犹如千金重! “奇怪了,慕述锦进了皇宫整整一个月了再也没出来过,而自从贤王披挂上阵后,左亭衣的大军只是围而不攻,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聂小楼之前被慕述锦伤的极重,如今他也是只是堪堪勉强下地行走,所有的消息的来源全来自众人出去打听。 可是桑桃与她的雪族人本就与世隔绝太久,出去打听消息,别人说的什么,他们也只能连蒙带猜的,凌凤这边情况也是差不多,所以,每天得到的消息其实并不多。再者,左亭重兵围攻过来,现在整个皇廷都处于封城状态,聂小楼根本无法与他风衣楼的人取得联系。 在这种情况之下,所有人其实都很是着急。 如今得到沈依依安好的消息后,众人开始策划如何从慕府中把人救出来了。 慕述锦看着酒后昏睡的冷月芜,他说不心疼是假的!从始至终他的一颗心牢牢系在冷月芜的身上,她的一颦一笑牵动着他。 可是自从一个月前他赶到皇宫时,就见到酒醉的冷月芜,可以说,这些日子以来,她就没有清醒过。 而他与她身份有别,他除了这么不远不近的陪着,甚至他就连一个简单的拥抱,他都给不了她! 只见到她每日这般痛苦的喝的酩酊大醉,醉了又哭又笑的说着任何人都听不明白的话语。 慕述锦仿佛心都在滴血! 他很想过去紧紧的搂住冷月芜,告诉她,不要把她的心放在左亭衣身上,这根本就不值得,可是,他在面对她时,他却无法开口,甚至,他都不敢与冷月芜对视一眼,除了这么远远的凝视,当真站在她的面前,他的目光只敢放在她的那好看的足背,以及她头顶纱帽上那根纯白色的翎羽…… 一个月的时间,冷月芜在醉生梦死中渡过,身体却一日比一日消瘦,在叶克铎郡的冷郡雅情形也并没有多好。 当日她披上冷月芜的银甲来到叶克铎郡,当她直接面对左亭衣的大军时,她深刻的知道自己与他敌对根本就没有任何胜算。 冷郡雅站在城楼之上,她对着左亭衣朗声道:“左都督,你可认得本王身上这身银甲?” 左亭衣的目光被银甲翻身的阳光晃得微微眯了眯眼。 那身银甲,他如何不认得,那银甲曾经本是属于他的! 当初他与冷月芜生死相守的那七年时光,他永远是身穿银甲,手持重剑度过了七年当中没有个漫长的夜晚的。 知道后来,他穿着这身银甲替冷月芜扫清所有威胁她生命的障碍,他至今还记得那些人温热的鲜血溅洒在银甲上的温度。 后来当他捧着大月王朝传国玉玺递给冷月芜时,她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他掌中的珍贵无比的传国玉玺,而是被他丢在地上的银甲上破开的洞口,以及银甲下的那一袭分不清上面的血迹的黑衣…… 第两百二十一章 银甲 过往 再后来,这袭银甲破了,无法缝补了,还是左亭衣亲自命令把自己穿过的银甲改了送给冷月芜,而她自从登基之后,便一直将这套银甲放在皇椅之后,可见她珍视的程度。 而今日再见到却是两军对垒时,冷郡雅穿着这身银甲,站立在高高的城楼之上,俯瞰着大地,让在场的人俱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左亭衣望着城楼上的那个身影出神,任凭周围战鼓轰隆,脑海中记忆仿佛伸出了翅膀带着他飞向曾经…… 他与冷月芜之间的初遇,她灿烂明媚的笑靥,天真无邪的双眸,纵然身处在最危险最艰难的时候,他总是能看到身边的她对自己扬起微笑,她总是能对他说,“没关系,没关系的。你不是还在我身边么。” 他们相互依靠,相互取暖,直到他送她登上了王座,成为了天子,开创了大月王朝建国以来唯一的女帝! 曾经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么做,只是为了替自己积蓄实力好让自己能够报仇,然而他真的成功,冷月芜成为了女帝,她却想要把传国玉玺给自己,让自己成为大月王朝的主人,直到那时左亭衣心里的震动不可谓不强烈。 直到那一天,他才明白自己做了这么多的事,不全是为了替自己积蓄实力,而是他真心实意的想要帮助这个在他心中一直单纯善良的女孩子。 然而,在那一天,他执掌了整个商朝后,冷月芜前来找过他…… 那一天,他还记得她好像比往日看起来有些消瘦,深邃的冰蓝色眸子在月夜之下仿佛没有往日那般清透了,一袭湖水蓝的绉纱长裙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曼妙,可是左亭衣却还是觉得冷月芜看上去与以前有些不一样,但是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月芜,你怎么来了。” 冷月芜笑了起来,“你完成了你的复仇,所以,我想要第一个来恭喜你。” 左亭衣对她伸手,她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中,他轻柔的握着她的柔薏,抿唇在她手背上落下轻轻的一吻,她的手很凉,亦很瘦。 她说,“亭衣,你如今已经完成了你的复仇,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大月?” 面对她的直接,左亭衣瞬间愣住了,回大月?这件事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去想过。 看到他的怔愣,冷月芜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不过瞬间,她又换上笑意,“没关系,你不想回大月,我也不回去了。你在那里,我就跟着在那里,天大地大,只要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因为我的心永远都跟着你。” 左亭衣没想到冷月芜会这么说,这些话,她以前都只会藏在心里,含在眼里,从来都不会对他说出口的。 “月儿,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是……”左亭衣在想要如何说才不会伤了她,毕竟这么多年,冷月芜从来都他心头的宝贝。 “我明白的!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只是想陪着你过完我剩下的日子。”她说着这话,眼中却藏在一种左亭衣看不明白的哀伤。 听到她孩子气的话,他笑了笑,如同曾经那样搂着她的肩头,“说什么傻话呢。你的日子长着呢。” “我是说真的,如果我就快要死了呢?”冷月芜一瞬不瞬的盯着左亭衣的眼睛看,“如过我真的快要死了呢?你会不会让我陪在你身边?” 当她看到他眼中闪过转瞬即逝的那一丝不耐烦后,她的心越发的沉入谷底,“你真的爱那个叫沈依依的女人?” “我已经娶了她了,她是我的妻子了。”他其实希望她能不要这么针对沈依依。“我已经答应过她要护她一生周全的。” “可是你也答应了我!”冷月芜心里瞬间升腾起莫名的火焰来,这熊熊的火焰灼灼燃烧着她的心。 “如今你已经是大月的女帝,不可以任性了。” “为什么成了女帝就不可以任性?你也答应过我要保护我爱护我的。” “难道现在的你还不安全吗?”左亭衣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此刻沈依依与孟常公公在别院照顾着轩辕云霄度过他人生中最后的一点时光,此刻他的脑海里还记得的是沈依依离开前那个眼神,带着伤心与绝决,那样的眼神让他的心无端很是慌乱,好像他正做错着什么却犹未知。 他真的很累,实在是没有太多的精力来消耗在冷月芜这种小女儿的心态事情上了。甚至他连敷衍的力气都欠奉。 “好了,月儿, 你先回去大月吧。” “不!我不走!你在哪里我就要跟着你,我为什么要走?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为什么连着最后的时间我都不能做我自己想做的事?”她越发任性起来,猛地坐在左亭衣旁边,头上纱帽的那根白色的翎羽随着她的动作一颤一颤的。 左亭衣却不知道,她的心其实也在颤抖和害怕。 “好了!别闹了好不好!”他忍不住对着冷月芜大喝一声,这一声喝却惊落了冷月芜眼眸中的一滴泪水。 她骤然起身,奔向门外,她的手把门推开,她站在门口处,却忽然停了下来,她倏然转身,带着凄艳的笑,眼角有泪痕划过,可是这一切左亭衣却没有注意到,或者他看到了,却选择了不去理睬。 “你会后悔的!我会让你后悔的……”冷月芜喃喃说着,奔向了月色之中。 如今看到冷郡雅穿上那袭银甲,左亭衣这才惊然想起那一晚冷月芜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说要让他后悔。 天旋地转间,脑海里仿佛想起了这句话…… 几乎是在瞬间,脑海里出现了一幕,冷月芜咬牙切齿的对慕述锦吩咐,杀了沈依依! 原来,这才是事实的全部,原来害死沈依依的人是他自己! “噗……”左亭衣心口骤然一痛,喷出一口鲜血,差点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自此之后,两军便在叶克铎郡形成了两军对垒的拉锯战,冷郡雅根本没有办法把左亭衣的队伍攻打出去,而左亭衣方也只是采用合围暂时,便形成了这一个月来诡异的宁静。 营帐之外大家都在议论左亭衣是想以骑兵突至的办法,还是想以围困之术让大月王朝犹如困兽,生生被困死。而在营帐内,大家却不知道左亭衣内伤突发。 一头白发的他坐在案前,手紧紧捂住胸口,他的心始终在被愧疚折磨着,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沈依依的死原来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宣轻扬看着他这样,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亭衣,你这样终究不是办法,你先把药喝了,等身体好一些,咱们再说……” 左亭衣摆了摆手,如今他只有让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痛,方能减轻他内心的苦楚。总归是因为我才害了依依…… 宣轻扬无奈的摇了摇头,端着碗走了出门,卫洛见他出来,满脸的期待可在看到碗里的药根本就没动过后,期待变得失落。 “尊主这样下去该怎么办啊?魏国公,您帮忙劝劝。” 宣轻扬把碗搁在卫洛手里,“我怎么没劝,我说了一箩筐话,要他听才是啊!” “唉!” “唉!” 两人异口同声的叹一口气,面对这样的境况都有些不知所措、力不从心了。 “述锦?你怎么在这里?”夜半午时,冷月芜却好不容易从宿醉之中有了片刻的清醒,她一睁开却见到一直守在自己床边的慕述锦。 “你醒了?”慕述锦手里还拿着一张微凉的毛巾正要覆在冷月芜额头,见她醒来,他一激动手里的毛巾顿时掉在铜盆里。 第一次,他是这么近的看着她的眼眸,冰蓝色的眼眸宛若璀璨的星子,是那样的漂亮那样的耀眼,一眼之后,他惊然察觉到自己的逾越,连忙低下头去,就要退出去。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拉住。 “别走,陪陪我好吗?”冷月芜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又好似她用头上白色的翎羽划过慕述锦的心尖,让他从心底深处有着战栗。 “我好冷。”冷月芜抬头看他,那双眼眸像极了受伤的幼兽。 慕述锦从来都没有这么靠近她,她身上的幽香混着一丝酒香直往他鼻腔里钻,让他瞬间都有些迷醉,他一把将冷月芜紧紧搂住,“放心,属下不会走,属下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冷月芜靠在他的肩头,双手搂住他,她安心的点了点头,放心的依偎在慕述锦的怀中,“你答应过我的,不会走?” “我不会走。你相信我。” 冷月芜闭上了双眼,“我相信你不会离开的。” 慕述锦听到她这么说,腔子里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直跳,就连他曾经杀了那么多的人都从来没有这个时刻的紧张。他以为自己守得云开终会见到月明,可是,就在冷月芜又重新睡了过去的时候,她喃喃自语的喊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有你在身边,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亭衣……” 几乎是在刹那间,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慕述锦听到自己心碎裂的声音! 他紧紧咬着牙齿,脸部肌肉紧紧绷住,双眸迸发出无尽的杀意! 左亭衣,左亭衣,为什么还是左亭衣?我做了那么多的事,为的就是要有一天能够站在你的身边,守护着你,保护着你,可是为什么你始终对我视而不见,他一心扑在那个女人身上,根本就不爱你,可是你为什么还是对他念念不忘!如今的你,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 慕述锦口腔里一片腥甜,即便如此,他却仍旧舍不得对躺在自己怀中安眠的人儿动一根指头,他无尽柔情的抱着她重新躺回穿上,替她盖上被子,掖好被角,最后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做完了这一切,他这才倏然转身,远去的背影裹着无尽的黑…… 第两百二十三章 有情之人 沈依依正躺在床上,恍惚间,她听到纷至沓来的脚步声,紧跟着门被人一脚踹开,无数的人蜂拥而至。 沈依依被人捆着丢进了一个巨大的箱子里,然后她只听到砰地一声,箱子关上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外。 她只能感觉到有人抬着这个箱子急匆匆的走,却不知道要去向何处。 一条白影飞窜而至想要阻止,然而却被一条巨大的网兜头罩下,“抓住了!这是什么,最近老是是在附近转悠,嚇!原来是一只狐狸!” 一人抓住使劲挣扎的雪狐对着其他人道:“今晚宰了它喝酒!” 雪狐极为通灵,它奋力挥动着爪子,趁着那人不慎连忙逃了出去。 而就在慕府门外,几人身穿夜行衣刚要行动就看到从后院一个俯冲而出的雪狐,它一脸惊恐的从墙上跳了下来蹿进沈乐康的怀里,好半天才冒个脑袋出来似乎还是心有余悸的看了看外面。 “他怎么了?”桑桃皱眉而问。 凌然一个噤声,片刻后就见到无数人抬着一个巨大的箱子上了马车飞快在黑夜里疾驰。 雪狐骤然竖起耳朵从沈乐康怀里跳了下来,跟着那几辆马车后面。 这几人对视一眼,最后决定跟上去。 沈依依感觉自己上了马车,又行走了大约半个多时辰,后来马车停在了,就在箱子里的空气快要消耗殆尽时,箱子骤然被人打开,一道强光照射进来,她忍不住闭了闭眼适应后她才看清楚自己所在之地乃是一个偌大的宫殿,这个宫殿的规制不似她所熟知的商朝或者雍朝那般庄重感十足。 这里的风格越发的跳远,宫殿的颜色也是更加的明快,在她的面前站着几名侍女,这些侍女身上穿着颜色鲜艳的纱裙,头上的纱帽别着五颜六色的翎羽。 是大月王朝的宫殿! 慕述锦在消失一个月后,终究还是把她带到了冷月芜的面前。 一众侍女倏然退开,人群退后一人身穿纯白色的绉纱长裙站在了沈依依的面前,冷月芜要比沈依依上一次见到时越发的清瘦,微微凹陷的两颊让她的五官显得越发突出精美,她还是这么的妖艳夺目。 只是,纵然浓重、精致的妆容却依旧无法掩盖她眸子深处的颓废和一丝让沈依依看得有些触目惊心的气息。 冷月芜向前走进一步,身姿曼妙多情,随着她的动作,头顶上的白色翎羽微微颤抖,她看着沈依依,由她的脸往下,当她惊讶的看到沈依依高高隆起的腹部时,冷月芜的唇间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惊叫。 “不!不可能!你这是……” 她指着沈依依吼了起来,手指开始剧烈的颤动,“为什么?你有孩子了?谁的孩子?”也行她隐隐猜到了可是却始终不愿意去相信自己猜出的结果。 沈依依十指相扣,在腹部下方托着,方才能用力缓缓从箱子里站出来,因为动作稍大还牵连着腹部有一丝隐痛,她连忙扶着旁边一个镶嵌着水晶的柱子站定做了几下深呼吸后,才靠着柱子看向冷月芜。 冷月芜嘴角忍不住抽搐,“你真的有孩子?”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么高高隆起的腹部。还记得她幼年时候,她的母后也有这么大的腹部,但是她母后对她说,里面装着小生命,那是世间上最奇妙的的奇迹。 后来,她的母后带着腹中还未能来这世间上看上一眼的小生命倒在了血泊之中,但是现在看到沈依依,冷月芜心中无数情绪上涌顿时百感交集。 “糟了!她被抓进皇宫里了,我们该怎么进去?”面对皇宫周围森严的看守,沈乐康他们没有任何办法进入。 就连轻功极好的凌然也在几次尝试进去后险些被抓,他只有被迫退了出来。 沈乐康脑子飞快的转动,他忽然想到什么“对了!左大人不是也到了大月王朝吗?” 凌然道:“我刚才进去时,打听到他们说什么慕将军去了叶克铎郡。” “我去找亭衣!” “你去找左大人!” 聂小楼和沈乐康同时开口。 沈乐康:“不行!你身体还没有康复,我让二哥去。” “我担心他见不到亭衣,还是我去吧。” “可是你的伤?”凌凤有些担忧的看了聂小楼一眼。 聂小楼摇了摇头,“放心没事,当处我受的伤不是更重,你依依姐不也把我救回来了么?”他指的是当年第一次与沈依依相遇的情况。“凌少主轻功了得,你们在这里想办法混进去保护依依,我这就去叶克铎郡,把消息带给亭衣。” 要偷入皇宫不容易,可是要通过重重封锁之中把消息给左亭衣带去更加不容易。这长途跋涉且不说,如今整个叶克铎郡都被左亭衣合围了,再加上慕述锦这个鼎鼎有名的杀神带着部队急速赶往前线,这当中危险及难度可想而知。 “你一定要小心!”如今再没有别的办法,沈乐康点了点头。 聂小楼看着一夜之间安排部署犹如大人般成熟的沈乐康,他忍不住点头赞许,跟着沈依依,连他也成长了许多。 他伸手在沈乐康肩头拍了拍,“依依这边就叫给你了!” “等等!”就在聂小楼刚要走时,凌凤忽然开口,她犹豫片刻终是说了出来,“我和你一起去!” “什么?” 众人有些不明白。 “他,他受了伤,需要人照顾,我……”凌凤有些紧张以至于手都在发抖,她犹豫着扫了旁边的聂小楼一眼,她凝视着他,双眸中带着一丝情窦初开,在片刻的羞涩后,忽然开朗一笑,“我想和他一起去!”和他一起,在一起! “姐姐你……” 凌然和沈乐康看着凌凤,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可是想想也不足为奇,这些日子朝夕相处,还有之前在凌澜国,当聂小楼抱着沈依依出现在凌澜国时,当时,凌凤以为他抱着是他的爱人,当时她就格外的羡慕沈依依,纵然如此,还有人不顾自身安危的要救她,可是后来沈依依醒来后,她才知道,原来他们也只是朋友! 还记得沈依依醒来后,而他们也暂时刚好摆脱了杀手的追杀,月夜之下,凌凤醒来看到沈依依坐在山洞口,仰头看着外面的如同圆盘的月亮。 凌凤好奇的问她,“你在这里看什么?” “看月亮啊!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好美好的句子。” 沈依依以手托腮继续看着,她那淡定从容的气度,纵然在这样逃难的日子里,却没有影响到一丝她高贵的气质。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又抬头看着窗外明月,“我只是希望,我与他能够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是什么意思?”这一路,凌凤多少也听沈乐康与她说了很多与沈依依有关的事情,说实话她从来都不知道女子还能有这般恣意任性活法,说实话,她对沈依依简直好奇极了。更对她与左亭衣的爱情,以及在她身边的那些心意拳拳的朋友之间的情意,感到无比的仰慕。 那一晚,她们两人在逃路的情况下还能围坐在篝火前谈了很多女子间特意的话题。“你想知道什么?”沈依依观人于微,她能感觉到凌凤对自己的强烈的好奇心。 如今,聂小楼要离开独自前行,他面对的路会如何,没有人会知道,凌凤明确的知道如果现在有些事她不去做,那么她或许将会失去所有的机会。 还记得她曾经问过沈依依,“为什么,他会这样对你?你知道在你昏迷的那些日子里,他为你做了什么吗?” 沈依依淡然的笑,而那样的笑容中带着骄傲,“我知道!不用想也能知道。小楼他是一个好人,值得人去爱的好人。别看他为人风流,可是我却知道,如果他真心爱了一个人,他会用尽一切的去付出的。” “为什么你会这么肯定?”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轻扬、小楼,还有他,他们三个人轻扬风流成性,小楼的恣意潇洒,还有他的冷漠无情,这些统统不过是障眼法而已,世道艰难人心叵测,这些不过是他们保全自己的手段而已,你若要看到内部真实的他们,就得要有足够的勇气走进他的心!”当时的沈依依正是如此对着凌凤无比认真的说。 对朋友能有如此义气,她却希望能成为他的女人,希望能有一天,有一个人用那样强壮的肩膀为她撑起一片璀璨的蓝天。 现在,她想要为自己活一次! 凌凤忽然伸手一把握住聂小楼的手,“这一路我知道会很难,可是我希望能和你一起。沈依依不单是你的朋友,是我三弟的干姐姐,也同样是我的朋友!” 凌凤的手带着无比执着的温度,那么炙热,那样执着,聂小楼骤然间根本来不及反应,自己是不是应该把她的手推开,可是当他触碰到那样的温暖后,他忽然有些舍不得了。他手微微用力,反手握住,“好!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见到这一幕,大家由最开始的震惊逐渐变得有些欣慰了。 沈乐康和凌然对着凌凤公主微微一笑,兄弟二人异口同声的喊了一句,“姐夫,那么我们就把姐姐交给你了!” “嗯!”聂小楼用力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后向凌凤伸出手。 凌凤握紧他的手,上了马,坐在他的身后,双手环住他的腰,前途纵然艰险崎岖,可是有他在身边,她什么都不怕。 聂小楼:“我们走,你不怕,也不会后悔?” 凌凤摇了摇头,把头靠在聂小楼的肩头,温柔的说道:“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是害怕你会丢下我!” “那你自己可要坐稳了,摔下马了我可不负责了!”聂小楼说笑着,用力一夹马腹,马儿嘶鸣一声,驮着两人绝尘而去…… 第两百二十四章 幡然醒悟 入夜时分,一骑黑衣快马正于漏夜间飞速赶往叶克铎郡,马上那人长长的斗篷被风吹得翻飞舞动。 如今,左亭衣的部队已经在叶克铎郡前面围了足足一个月,虽然只是围而不攻,可是却已经足够让叶克铎郡的人们无比焦急了。 要知道左亭衣曾经乃是这个叶克铎郡的都督,没有人比他再了解城防部署了。叶克铎郡的现任都尉早就急的食不下咽了,虽然后来有贤王披带了女帝战袍亲自督战,可是却对整个战局没有太大的缓解。 贤王此刻也只是在期盼着左亭衣能自己退兵,可是这事显然是不可能的。 “殿下,您说这该怎么办才好啊?”叶克铎郡都尉焦急的说,“如果,如果慕将军此刻在就好了!”他得到的消息是,慕将军已经回到了大月,按理说他应该知道这边的情况,怎么也不赶来? 冷郡雅什么也没说,她的消息要比这都尉详尽得多,可是如今还有一事让她担忧。“此间之事,你无需担心,陛下自然有安排。” “是是是,那臣下这就是告退了。”叶克铎都尉风闵快速退下,可就在他离去替冷郡雅关上门的那一瞬间,他脸上的恭敬瞬间消失,心里腹诽道:什么玩意儿嘛,自己没本事还摆谱,要是杀神将军在这里,还由你什么事! 此刻的叶克铎郡已经进入了宵禁,当那骑快马驶来的时候,前卫的哨兵迅速拉弓上箭于城墙之上发出了警告。 “什么人?站住!” 那骑在飞速而来在接近城门处逐渐放慢了速度,最后在城门的篝火堆旁停了下来,那人徐徐伸手揭开了头上带着的风帽,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勾,披风的系带随即滑落。 黑色的披风之下那一抹浓重的紫。 在整个大月王朝之中仅有唯一一人能将这神秘梦幻的紫色穿出无尽的煞气,这个人就是鼎鼎有名的杀神将军——慕述锦。 城门上的警卫在看清来人之后,瞬间爆发了欢呼声,“是慕将军!快开城门!” “慕将军来了,叶克铎郡有救了!” 厚重的城门徐徐而开,慕述锦飞快进入。 冷郡雅正在书房里发愁,听到外面有人来报说慕述锦来了,她僵硬的脸总算是松懈了下来。 “慕述锦,你去了哪儿?”见到他,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了,可是冷郡雅却还是忍不住埋怨,“你知不知道左亭衣带着几十万大军把整个叶克铎郡围了整整一个月。” “我知道。”慕述锦进了书房后,他一面走着,一面将身上的紫色外袍脱下随意丢在一旁,直走到屏风架上悬挂着的偌大的地图之上。 听到他轻描淡写的说着那三个字,冷郡雅顿时怒不可遏,她一手就拍在慕述锦的肩头,刚想说,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一早出现,在皇宫里平白无故的耗时那么久,这叶克铎郡是抵达皇廷最后的一重保障,如是被左亭衣破了叶克铎郡,那么皇廷就不保了。这么重要的时,他却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来。 可就在她的手触碰到慕述锦的肩头时,他霍然回眸,一双漆黑的双眸之中,瞳仁漆黑,可是他的眼白却是布满了血丝,血丝交相缠绕着,如同来自地狱。 那双眼眸之中的杀气顿时让冷郡雅把心里想说的话全都给憋了回去。她连忙把手收了回来。 顿时房间的温度降到冰点,冷郡雅心里憋闷,还是忍不住嘟囔一句,“如今你有何打算?” 慕述锦把目光重新转移到地图之上,“今夜偷袭!” “什么?”我没听错吧!冷郡雅惊诧不已,再一抬头,却只见到慕述锦衣摆带出的一抹紫色消失在门口。 “尊主!暗卫来报,说慕述锦已经赶到了叶克铎郡。” 宣轻扬看了看枯坐在桌案前许久不言的左亭衣,他连忙给卫城使了个眼色,让他先行下去。 “亭衣,你现在有何打算?”他见到左亭衣这边颓废,他比谁都要着急,他宁愿他做任何极端的事情,比如大开杀戒,比如嘶吼,也胜过此时的他,就这么一日重复一日的枯坐着,宣轻扬看得出了他的心都已经快要枯萎死掉了。 这样的左亭衣再也不是宣轻扬所熟悉的那个左亭衣,带着无比的自信,有着无比执着的信念,以及铁血的手腕,可是现在的这一切都不存在,他只是一个枯坐的男人,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兴趣,打不起任何精神。 甚至,他那一头的银发也逐渐变得没有光泽…… “亭衣,你不可以再这样了!”宣轻扬所有被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了,他骤然出手一拳打在左亭衣的脸颊上。 砰的一声,他从椅子上摔落在地。 宣轻扬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手,他不敢相信,以他的出拳速度,左亭衣根本就是能躲过的,可是亭衣他偏偏就是没有躲。 宣轻扬看着跌坐在地的左亭衣,他骤然上前,一把揪住左亭衣的衣领,“你在做什么?你这是要干什么?你躲啊,你干嘛不闪开?沈依依死了,你以为就一个人伤心难过嘛?你以为我心里好受是吗?” 宣轻扬心里极痛,曾经的左亭衣是那样惊才绝艳的一个人,如今却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他对着他大声的吼了起来。 “你这样配得上依依曾经对你的爱吗?她一介区区女流,可是却能得到我们众人的诚意相交,你知道是为什么吗?那是因为在她的身上有一种气质和一种信念!纵然在最艰难,最困难的时候,她首先想到的不是颓废和逃避,而是如何解决面前的事情!无论面临什么样的困境,她从来都没有低过头。” 宣轻扬吼着,眼中溢出水汽,连看向左亭衣的银发都带着朦胧之感。 他的声音极大,营帐外的人都听到了。 卫城想也不想就要冲进去,却被卫洛一把拦住。 “哥!你让我进去!里面发生的事,难道你没听到?拦着我做什么?” “别进去。”卫洛一手格在卫城的胸前,他回头看了营帐一眼,颇有深意的说道:“现在的尊主不过是在沉睡着,可是需要有人将他唤醒了。” “什么意思?”卫城不明白。 卫洛却是笑了笑,或许他们尊主会回来的,因为这一幕好像格外的熟悉,当初,沈依依被埋在雪山之下,宣轻扬也是痴了一般想要刨着雪,也是被聂小楼一通吼被吼醒了。而后他们最终却是见到了活生生的沈依依。 现在他忽然想起临走之前,潞安对他说的那句话,没有亲眼见到的事情,前往不要相信,就算亲眼所见,心里也得带着三分怀疑。 当时他不明白,现在回想起来,潞安曾经对沈依依也是有着无尽的仇恨,最后却能够化解,最了解自己的是敌人。 “我倒是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里面吼得都快要翻天了,哥哥却在这里无端感慨着什么。 “夫人还活着!”卫洛抬头看着漫天的星辰,就算她真的死了,在他的心里,沈依依永远活着。 营帐里,宣轻扬反手以手背拭去几乎要从眼眶滑落的液体,他骤然一脚踢在左亭衣身边的椅子上,这一脚力道强劲,直把椅子提出了营房门口。差一点误伤外面的守卫。 大家听到动静连忙向着这边赶来,却被卫洛连连声喝下。 宣轻扬骤然从腰间拔出佩剑,剑尖直指左亭衣,“既然如此,你还活着做什么?”他奋力出剑,强大的剑气吹拂着左亭衣的发丝在空中飞舞。 这一剑决然刺出,看得周围的人是怵目惊心。就算卫洛清楚宣轻扬是绝对不会伤了左亭衣的,可是这样一剑刺来还是让人提心吊胆。 眼看着即将命丧当场,可是左亭衣却依旧没有半点反应。就在剑堪堪刺入左亭衣脖颈的那一瞬间,宣轻扬力道骤转,锋利的剑刃削断了左亭衣的发丝,最后落在他身后地上。 宣轻扬心有余悸,若不是自己力道精准,左亭衣就真的命丧当场了。他这分明是一心求死啊! 见状,宣轻扬一拳打在书桌上,生生将书桌从中劈断,他一把上前揪着左亭衣的衣襟,“你不能放弃自己的!亭衣!如今小楼一点消息都没有,这说明什么?说明还有很多事是我们不知道的,在他妈的没有见到聂小楼问清楚事实的全部之前,我们都不可以放弃!” “亭衣!我说的你听进去没有?慕述锦回来?如果沈依依有什么情况,他就是杀手,难道你不为了依依报仇吗?我们都他妈围了叶克铎郡整整一个月了,如今他回来,一场血战在所难免,你就这样等死吗?如果你是这样,当初干嘛不把沈依依让给君琰?他至少还能替依依看着她的家人,而你呢?现在就这么等死?” 宣轻扬怒不可遏的说着,骤然伸手又是一拳。 这一拳夹着他所有的愤怒与失望,这一拳的力道绝对不容小觑。 他骤然用力送出之后,眼前突然一花,瞬间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送出一半后被什么东西的给拦住了,力道瞬间被击散了。 宣轻扬抬眸一看,却发现竟然是左亭衣的手掌堪堪包裹住了他的这一拳,强大的内力击散了他拳上的力道! “亭衣,你……” 左亭衣他松了手,缓缓起身,整理了身上的衣襟,他伸手在唇角抹了一把,上面还残留着一丝血丝,之前宣轻扬的那一拳力道竟然不小。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宣轻扬的眼眸,“你说的对,我配不上沈依依,但是纵然如此她亦是我的夫人。”他的声音清冷如冰,可是他的眼神却坚毅如铁。 见到这一幕,卫洛微微一笑,伸手拍了卫城胸口一巴掌,对他道:“咱们的尊主回来了!”说着拖着依旧没有反应过来的兄弟站在了营帐门口,等候吩咐。 左亭衣扫了门外两人一眼,又看了看宣轻扬,“慕述锦既然回来了,今夜他必定会发起突袭,传令下去,三军准备……” 第两百二十五章 厮杀声起 无数的黑影溶于夜色的黑暗,苏摩儿带领着众人全都潜伏在草丛之中,他抬头看着远处约摸五里开外的左亭衣的大营,他伸手对旁边的手下比划了几下。 属下得令后,迅速带着自己的人马向周围分散开去,悄然消失在黑暗之中。 左亭衣的营帐这边,有一名士兵打着哈欠从营房里走出来,他对着巡逻的人闲聊一句后便提着裤子走向旁边草丛,解开裤带就要撒尿。 忽然间,他听到草丛里传来悉悉索索的极细的声响,顿时睡意全无,他揉了揉眼睛,借着漫天星辰的光芒,他看到草丛中有一双瞪大的眼睛正瞪着自己看。 敌人来袭! 他刚要开口,忽然,那双眼睛下面射出一直飞镖顿时正中那人咽喉,瞬间毙命,而草丛中伸出一双手一把托着这人尸体。 苏摩儿与这名士兵的尸体面对面,等这士兵身后的巡逻队走过后,他拖着这具尸体隐入草丛之中。 他飞快的脱下这人衣服换上,而在另一边,又有数名大月士兵如法炮制的换上了左亭衣士兵的衣服,这几人相互打了个照面,约了暗号继续为身后的人马开辟前路。 左亭衣重新换了衣衫,他站在高高的瞭望塔上,手里握着一个圆圆的长筒形状的物体。正接着这玩意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 片刻他手指了一个方向,把手里的圆筒递给身边的宣轻扬道:“看那里。” 宣轻扬有些好奇的看着手里的圆筒,从圆筒里,他竟然能清晰的看到苏摩儿等人悄然潜入进营房的一举一动。 还是亭衣说得对,慕述锦一旦赶到就会忍不住立刻发起进攻夜袭。 明知有敌人入侵了,不过现在的左亭衣已经又恢复到了曾经的左亭衣后,他对是否有敌人侵入一事完全不挂在心上,反而对手里的圆筒产生的浓厚的兴趣。 “依依说过会做这么一个叫做,叫做望远镜的东西给我,没想到她却想给了你。” “这东西是我让人按照她之前说过的想法做成了。”左亭衣解释道。 宣轻扬长眉一挑,“我有时候真的很好奇,你说依依的脑子里是什么构造的,她怎么会想出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 “她的确很特别。”左亭衣声音略微的低,脑海中闪过沈依依清朗的笑声,“她曾经答应过我的事,全都做到了,但是除了一样……” 左亭衣的声音低的有些让人听不清,“她答应过要为我生很多很多的孩子……” “什么?” “没,没什么。”左亭衣忽然一转话题道:“差不多是时候了。” 宣轻扬本想把他刚才没听清楚的话继续追问出来的,可是现在却不是时候,他点点头从瞭望塔上跳了下去。 苏摩儿与一众手下手里各拿着一只烟筒趁人不备对着各个营帐内吹了迷烟。 他们一行人再一次聚合后,有人连忙迅速杀了巡逻过来的士兵,然后冲到营帐门口,迅速解决掉营帐门口的士兵,最后合力将军营大门打开。 与此同时,他们对着天上发射出信号,骤然间数枚信号在天空上爆炸开来,一道道亮光在瞬间把整个军营上空照射都宛若白昼。 信号声一响,外面骤然间杀声震天响起! 慕述锦一马当先带着无数的兵马冲了进来,听到响声后,从营房内有无数的士兵提刀而出,可是,这些人哪里是杀神将军的对手,慕述锦一袭紫袍像是来自地狱的鬼王,他手里提着重剑,剑刃上寒光闪耀,如同死神手里的镰刀一般飞快收割着众人的性命。 所谓剑过人亡命毙! 慕述锦一路飞驰而过,只杀到整个大营的最中央处,在那里有一间最大营房,他知道那里便是左亭衣的营帐! 这一路,但凡是慕述锦所到之处无一不是血光飞溅,无数人头颅扑洒出一条血路从大营门口一直到营帐中央。 跟随着慕述锦杀来的众人一面杀着奋力抵抗的士兵,一面纵火烧着所有的营帐,营帐里那些被他们迷烟熏晕过去的士兵还来不及挣扎就葬身于大火之中。 到了营帐门口,营帐里的一直就没有熄灭的过的灯光,映射出一个人正坐在桌案前的身影来。 看到那身影,慕述锦心里无端的有些发憷。 自己这一路杀来,杀声震天,里面的人不可能无动于衷! 几乎是在瞬间,慕述锦脸色变了。 苏摩儿看到慕述锦在营帐门口停下了脚步,他匆匆赶来,“将军,那里正是左亭衣的营帐。” 慕述锦凝视着那道身影,喃喃说了几句“不对劲!” 他骤然回眸,看着自己这一路,虽然有士兵在奋力抵抗,可是这里毕竟有左亭衣十万大军,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他却一时说不上来。 之前,他们路过后便一路烧着营房过来的,此刻无数营房熊熊燃起的火焰把整个夜晚亮的如同白昼,橘红色的火光投射在人脸上有一种诡异的杏黄。 慕述锦勒马向着一旁还没来得及被点燃的营房,他手中重剑奋力一挥,剑气一出整个营帐从中破开,倾斜着倒下,如此里面的一切。 营帐里的床铺上杯子高高裹着,里面的人好像真的中了迷烟依旧昏睡着似的。与其他地方相比有一种诡异的宁静。 “去看看!”慕述锦下令。 苏摩儿翻身下马,他快步跑去,举刀对着被子横切砍去,被子瞬间被砍成两半,可是却没有半点血飞溅出来。 苏摩儿脸色一下就变了,他连忙用刀挑开被子,只见被子里面裹着的是衣服还有枕头,那里有半点人影的存在。 “将军,这……”苏摩儿惊呆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们中计了。”慕述锦说着这话,却是格外的平静。他骤然回眸,看向叶克铎郡方向,而此刻,在那里有着漫天的霞光,映红了整个天空。 “叶克铎郡!”一名属下指着那里,脸上呈现出了绝望之色,“怎么可能……”他们一路行来就是要杀左亭衣一个措手不及,再加上叶克铎郡那高三丈的城墙,根本就不能冲得进去,否则,在冷郡雅尚未赶到叶克铎郡前,左亭衣的兵力早就破了城。而叶克铎郡身为皇廷最后一道防线靠得就是厚重、坚不可摧的城墙! 而现在,整个叶克铎郡却是处于一片火海之中。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左亭衣是如何破城而入的。 慕述锦没有众人的震惊,在他眼里,什么城墙,什么国度,他统统不在乎,他唯一在乎的就是那个女子。 任何带给冷月芜痛苦的人,他都只有一个字“杀”! 他倏然下马,提着重剑,一剑划破营帘,却见到里面正中间的书桌后面坐着一个人,那人正背对着大门,目光凝聚在屏风上悬挂的那面地图。 听到外面的动静,那人徐徐转身过来,却不是左亭衣。 宣轻扬看着满脸愠怒的慕述锦,他淡淡的笑道:“很好奇我们是如何攻入叶克铎郡的?” 叶克铎郡身为大月皇廷唯一的一道屏障,乃是依山势而建的城楼,城墙的两侧全都的悬崖峭壁,悬崖峭壁之下怪石嶙峋,当中出没无数奇兽,没有人能够从这里进入,唯一的通道乃是叶克铎郡的城楼下的那道巨大而厚重的城门! 可是这道城门乃是金刚巨石所造,整个城门与城墙合围一体,寻常撞门车根本就不可能把这道门给撞开,别说企图撞开,就连整个门连一扇门缝也没有,整扇房门的开合都是以绞轴锯齿卡合的。 这门当初的制造者便是左亭衣。有这道石门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攻入城中,所以这才是皇廷的保护屏障。 可是正是这样的一个保护屏障现在却没有半点作用。 城破了,叶克铎郡的那一把大火如同一个信号昭告着世人,大月王朝危矣! 既然叶克铎郡城破了,而左亭衣在这里摆了这么一个空城计,那么此刻他人必然在叶克铎郡了。 慕述锦冷冷看着面前的宣轻扬。 看得出此刻的宣轻扬心情极好,左亭衣恢复了往昔,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所以,现在他竟然能好心的,甚至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给他们详细解释左亭衣是如何破城攻入叶克铎郡的。 “你知道吗,亭衣说,那道门当初的设计就不是从外面打开,而是从里面开关的。所以任何人想要强攻,根本就是不可能。而你,”宣轻扬指着慕述锦道:“还真应该多谢你。你的出现才是解开这一切的钥匙啊!” 城已破了,如今的他们已然成为了阶下囚。 因为就在他们闯进营帐的同时,在暗处埋伏的无数的士兵蜂拥而上把整个营帐包围得水泄不通,慕述锦带来的人或死或伤,就算再有强大的战斗力也终成了瓮中之鳖。 他把手里的重剑丢在地上,冷眼看着宣轻扬。 宣轻扬咧嘴一笑,他道:“当我们得到消息,你感到叶克铎郡时,亭衣便说过了,只要你一到就会发动夜袭,所以,我们便一早摆了这么一个空城等着你来袭。而他的动作要比你更加迅速,当你带人从叶克铎郡城中出来的时候,便是他们进城的时候。” 面对众人的不解,他极有耐心的详细解答。 “叶克铎郡的城门从外攻不进去,可是你们出来的同时,只要看准时机,一枚极小的石子卡住绞轴上,门自然是关不严,那门是左亭衣涉及的,他又如何不知道破解的方法。” 宣轻扬说着手里还比划着那枚小石头的大小,顽皮的放在自己眼前,“看,就是这么大左右。像我眼珠子这么大。” 他正兀自说着,忽然间,慕述锦指尖划出一道银光,对准了宣轻扬正比划的手而来,这一道银光直冲向宣轻扬的眼眸之中,若是中了,他的眼睛立时不保. 慕述锦无心恋战,手中掷出后,绷断身上的绳索,从旁边侍卫手上夺过刀砍中那侍卫脖颈,顿时血溅三尺,趁乱奔向夜色之中。 第两百二十六章 苦肉之计 慕述锦手里射出的银光对准了宣轻扬的眼眸,骤然间,他捂着眼睛哎呦一声痛呼,与此同时,慕述锦飞速向后掠去。 这一突变,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王爷!”有人连忙上前去看宣轻扬。 他眯着一只眼睛,这才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那是一枚银色的扳指,上面还镶嵌着宝石,颇为贵重之物。 没想到慕述锦拿这个当暗器砸了过来。 “王爷,您的眼睛没事吧。”属下看着他紧眯着的那只眼,一团淤青,他慢慢的睁开眼睛,眼前顿时逐渐恢复明亮。 宣轻扬看着手里的扳指,忍不住唏嘘一句,“哇!幸好大爷我反应快啊,要不这只眼睛可就被那臭小子给报废了!” 众人见他眼圈只是青了一圈并无大碍这才松一口气,可是大家在看到他竟然把扳指往手指上一套时,大家脸上表情就格外精彩了。 慕述锦逃了,可是苏摩儿等人却没那么好的武功没逃成,但是见到宣轻扬瞬间把“暗器”收归了,苏摩儿有些不满,“那是我家将军的!” “哼!将什么将?现在是本王我的!” 宣轻扬身边站着卫城,见状,连卫城也忍不住转过头去,这一慕,当他没看见的,要是传出去了,还真丢自家尊主的脸。他堂堂魏国公不缺这点吧…… 许是宣轻扬感觉到众人异样的目光,他去毫不在意的把带着扳指的手在众人眼前晃了晃,他说道:“这个可是战利品!等亭衣大军攻入皇廷,我倒还要看看堂堂大月王朝还有什么好东西。” 众人瞬间无语。 左亭衣以一颗石子堪堪卡住绞轴与齿轮之间的位置,就在慕述锦带人前往商朝军营进行偷袭的时候,他这边也发动了更为行之有效的偷袭,一旦叶克铎郡厚重的城门破了之后,整个叶克铎郡再也不是天险,大月王朝最后一道屏障就此破碎! 冷郡雅整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根本无心睡眠,等着慕述锦的消息。 可是当她听到院子里有杂乱的脚步纷至沓来时,她霍然掀被起身,这一个转身间,数把明晃晃的利刃已经压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房屋的油灯被人点亮,昏黄摇摆的灯光下,她看到了左亭衣那张冷峻的脸! “贤王,好久不见……” “你!” 大火在叶克铎郡的郡守府开始燃烧起来,火光耀天,一条汹涌的火龙喷发出无尽的怒吼,想要焚烧到天上。 叶克铎郡的房屋都是土木结构,户户相连的,这火势一起再也没有止势,几乎就是再瞬间,整个叶克铎郡变成了一片火海。 这个郡当初就是由左亭衣一手修建,现在却又在他手上走向了毁灭,这个象征让大月王朝所有的王公大臣都是惴惴不安。大家纷纷的议论着当年左亭衣一手将女帝送上高位,现在他莫不是要同叶克铎郡一般,把女帝从高处狠狠拽下? 破了叶克铎郡后,左亭衣大军长驱直入一直攻入皇廷! 而这一路,短短数百里,却是一路血腥!左亭衣所到之处,仿若摧枯拉朽一般,让整个原本势力庞大的大月王朝瞬间毁于一旦。 大厦将倾! 一路皇廷七百里沃野,几乎每一寸的土地上都有着鲜血的溅洒! 左亭衣一身黑衣白发,这个形象知道数年之后,在大月王朝妇人口中吓唬哭闹的小孩都会说一句“再哭,担心鬼王左来了!” 大月皇廷! 一众大臣站在朝堂之上全都惶惶不安,如今叶克铎郡城破,贤王被俘,眼看着左亭衣的大家即将攻入皇廷了,可是接连三日,却始终不见陛下的踪迹。 “让我们见陛下!”接二连三的噩耗传来,诸位大臣再也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下去,有人开始要闯宫了。 可是大家却都被内侍大臣们全都阻拦在了门外,“没有陛下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去!” “大月王朝即将倾覆,你们拦着我们不让我等去见陛下以商国策,你是何等居心?”大臣们对这内侍首领怒目呵斥。 谁料那内侍首领却是毫无所动,他甚至都没正眼看着对方,声音依旧执着,“陛下有令谁也不见,尔等速速退去!” “众内侍何在?” “在!” 伴随着这内侍首领一声高喝,守护在皇宫的侍卫们突然手持长矛整齐划一的地上发出金戈的响声。这些人曾经都是左亭衣亲自挑选训练出来的只会听从冷月芜一人的死士们。在这些死士的脸色看不到任何的表情,他们的双目炯炯有神却不会顾及世间任何人任何事,只听出冷月芜之令,有着绝对的忠诚,誓死效忠绝不背叛。 大臣们自然知道这些铁血无情的死士的厉害,见到这阵仗,他们目目相觑也只有暂时退回朝堂。可是一种担忧和恐惧的情绪在众人心中开始了弥散。 而就在大臣们刚刚想要硬闯的皇宫之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冷月芜根本就不在弥月殿中,而一众死士此刻负责的不是守护,而是看守!看守里面囚禁的沈依依。 沈依依不知道冷月芜把自己关在这里要做什么,但是以女人之间的了解,怕是没有什么好事的,如果是平常,她自然是不会害怕的,可是现在,想到这里,她伸手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孩子在她腹中翻腾的频率有些异常,她虽然医术了得,且熟悉天下各种毒药和解药,但是对于孩子,她实在是所知有限了。 她只是希望自己与左亭衣的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的。 想到冷月芜处见她高高隆起的腹部时,眼中的震惊与愤怒,沈依依还是决定要尽快逃出去,就算不能也得想办法让自己能够平安的把孩子生下来。 想到这里,她在歇息片刻后,又忍住腹中的不适四处寻找着可用的东西。 冷月芜此刻正在书房,当她听到有人试图闯进皇宫,而被属下捉住时,她对着旁边的内侍首领道:“一定是沈依依的同伙,想来救她的,走,我亲自去看看。” 囚房之中,冷月芜见到被属下捉住的人竟然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时,她不由怔住了。内侍首领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他叫沈乐康,之前在京都就一直和沈依依一起的,据说是她的弟弟。” 沈乐康见到冷月芜不顾一切的就往冷月芜面前冲,“你把我姐姐关在哪儿了?你和恶毒的女人还我姐姐!” 沈乐康还未扑过去就被人拽住身后捆着他的绳索,这样一拉之力,他顿时扑倒在地,纵然如此他还是顽强挣扎起来要与冷月芜拼命。 内侍首领哪里容得这人这般辱骂陛下,他上前一步,揪住沈乐康的衣襟,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沈乐康的脸颊,顿时他整个左半边脸颊就红肿起来。 他吐出一口污血,头贴在地上,尽管脸颊专心的疼痛,可是没人注意到他眼底隐藏的那一抹欣慰。 见他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冷月芜皱了皱眉眉头问道:“他死了?” 内侍首领连忙上前就要察看,就在他的手刚要触碰到沈乐康时,沈乐康却忽然瑟缩一下,他眼中满是惊恐和惧怕,他不停的向后退去,一面退一面求饶道:“求求你,不要打我!”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求求你,让我见见我姐姐吧。” 他骤然哭诉起来,跪着向前,突然抱住冷月芜的双腿,“求求你,就算是死,也让我见我姐一面吧,如果没有我姐,我早就冻死在路边了,我能活到现在都是因为姐姐,我不知道你们之前为了什么,但是求求你,我只想见见她,如果她不能活,那么我也情愿和她死在一起。” 内侍首领没想这人还有这么一出,他皱眉就把沈乐康从冷月芜身边拖开。 冷月芜看着满脸泪痕的沈乐康,她忽然蹲下身体看着他,“就算是死,你也愿意和她一起?” 沈乐康点了点头。 “为什么?” “因为我曾经答应过她,我长大了会好好保护他。现在我不能做到,那么陪她一起死,黄泉之下,有我这个弟弟,她也不会孤单。”沈乐康目光坚定的说。 冷月芜却因为这句话陷入了沉思,这话她曾经也听过,那个人也对她如是说过,“这一路风霜雨雪绝不轻松,你害怕吗?” 少女时候的冷月芜扬眸看着他,“你会陪在我身边吗?” “这是自然,我一定会陪着你,不管前路有多么艰难。他们若是要杀你,那得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那时的左亭衣意气风发,而在那时他的眸子里倒映的只有自己的容貌。 想到这里,冷月芜不禁感慨万分。她眼中氤氲满满的水雾,缓缓起身向着外面走去。 见她离开内侍首领连忙问道:“陛下,这人如何处理?” “成全他吧。” “是!”内侍首领对着冷月芜离去的背影行了一礼后连忙命人把沈乐康押下去与沈依依关在一起。 当听到这句话时,沈乐康感觉自己的心都差点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原本他们想混进皇宫救人,可是皇宫这么大,要关了个人那无异于大海里捞针。最重要的自从沈依依被带进了皇宫之后,是生是死,没人知道。 就连轻功了得的凌然几次三番的潜入皇宫也是无功而返。 在这种情况下,沈乐康这才想到了这个苦肉计,一来是查看沈依依的生死,二来他可以暗中坐下记号,能够让凌然找到他们。 没想到,当冷月芜问他为什么时,他骤然间发自肺腑的一番话却勾起了冷月芜的无限愁思,还真同意了将他与沈依依关在一起。 但是看着外面重重包围的死士,沈乐康也有些犯难,这该如何逃出去? 第两百二十七章 杀入皇廷 紧闭的大门骤然推开,坐在凳子上的沈依依豁然抬眸,却见到数名侍卫押解着一人进来,那些侍卫连门都没入,而是直接把人丢了进来。 这人夹着强劲的来势顿时就袭向沈依依,沈依依身体沉重多有不便,但还是在一错身间,豁然出手,顺着那人被丢来的劲头向后卸去。 那人摔在地上,直向后滑出很远才停了下来。 大门砰地一声再一次关上! 沈依依连忙回头去把那人扶起来,那人刚一抬头,沈依依眼底蓦的震动,“乐康!怎么会是你!” 沈乐康被刚才一撞弄得有些头晕,但是当他看到沈依依时,眼中只有惊喜,“依依姐!” 沈依依看着沈乐康的额头上面被砸开了一道不小的口子,此刻鲜血正顺着额角汩汩往外冒。 沈依依连忙用手替他捂住止血。 纵然伤成这样可是沈乐康却还在傻乐着。 沈依依替他检查,他脸颊红肿得厉害,特别是额角的那道口子如果不及时缝合根本就无法止血。可惜现在她的身上什么都没有。 她急得火急白脸的,可是沈乐康却没当一回事,他从腰间取出一个小布袋递给沈依依道:“姐姐可是在找这个?” 那是沈依依特制的针线包!没想到沈乐康贴身收藏着竟然给她带来了过来。 沈依依又气又笑,这家伙,唉! 她也不多说,连忙净手替他缝合伤口。 “依依姐,再见到你太好了!” 沈依依把线头扯断,裹上绷带,她忍不住在沈乐康肩头狠狠拍了一下,却又担心自己力气过大伤了他的伤处。“你怎么来这里了?” 之前她被慕述锦带走, “我们分散后得知慕述锦带你来了大月王朝,我们就一路跟着的。后来,他又把你带进了皇宫,我们在外面待了很久皇宫太大,一直没有找到你被关在什么地方。如今姐夫率领大军攻破了叶克铎郡,一路杀到了皇廷,我们担心再找不到你,万一,那大月女帝和慕述锦走投无路了拿你当人质,所以,我们便想了这个办法进来。” 看着浑身是伤的沈乐康,沈依依心里由衷的心跳这个弟弟。 知道他为了救自己吃了不少苦头,她把他搂紧自己的怀里。 “放心吧依依姐,我一路留了记号,二哥会带着他们来救我们的。” 沈依依点点头,从沈乐康那里得知了外面发生的一切,沈依依心里却有些焦虑起来,这些日子冷月芜有时会在这里,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那样以极为诡异的安静看着她。 而当冷月芜在观察她的同时,沈依依也在看着她。 沈依依最为擅长的便是望闻问切!她看出了最关键一点便是,冷月芜最近气色不太好了,她眼底有着浓重的淤青,别人看出来,还以为是她最近宿醉没有休息好。可是沈依依却看出那样的淤青绝对不正常,还有她眼底越发明显的有一抹死气。 沈依依低声在沈乐康耳边说道:“你见到女帝了?” 沈乐康点了点头,回道:“看到了,她眼底有一抹死气,还有我今日靠近过她,在她脚踝处穴位上掐了一把,可是她没有任何反应。依我看,她……” 沈依依伸出食指在唇边轻轻一点,止住沈乐康的话,她把头微微转向一旁,带着疑惑说道:“你有没有感觉到……” “感觉到什么?”沈乐康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女帝身上,被沈依依这么一打岔,他这才发觉到不对劲。 旁边的铜盆里盛放着沈依依刚才用来净手的水,水面原本平静,可是此刻却微微放弃涟漪,那是地面的震动…… 冷月芜看着窗外,眼底一片沉寂,她伸手指了指窗外,喃喃自语道:“他是要到了吗?” 旁边的侍女露莎没有反映过来,“陛下,您说什么?” 冷月芜依旧看着远方,“他来了!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那种带着淡淡血腥的味道,他来了……” 露莎看着陛下有些魔怔的神情,她顿时赶到有些害怕,身为女帝的近身侍婢,很多情况他都要比别人知道的更多一些,这知道的越多,就越害怕! 有婢女蹑手蹑脚的在门口隔着帘子向里面探头来看,露莎看着沉浸在自己世界中完全没有在意周围一切的情况,露莎瞪了门口那婢女一眼,然后退去,把那婢女拖到门口处,低声呵斥:“你在做什么?竟敢窥探陛下,你不要命了?” 那婢女被露莎这么一吼,急忙道:“露莎姐,外面传言说陛下疯了。” 露莎骤然瞪大了双眼,连忙伸手捂住那婢女的嘴,“你当真是活腻了!” 婢女扳开露莎的手,急道:“我听丞相与内侍首领说叶克铎郡被左都督给攻破了,贤王殿下也被俘了。众臣在朝堂等了那么久,也不见陛下的身影,大家都在这么说。露莎姐,你说如果左都督,不,左亭衣他会不会不念旧情真的打进皇廷来?” 露莎的脸色越发的凝重,这件事,她不是不知道,而她的心里也正在为这事担忧着。 “露莎姐姐,你说陛下她……”那婢女犹豫片刻,看着里面只知道喝酒出神的冷月芜,“我听说陛下身染重疾,怕是要不行了……” 露莎霍然转眸看向婢女,只见到她嘴巴一开一阖,却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在自己的脸上被溅然了温热的液体。 露莎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无比震惊的看到自己的手上的那抹殷红之色。 面前婢女的身体软软的在露莎面前倒下,露莎看着站立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抹浓重的紫,整个大月王朝中只有一人能这样穿着这种紫色,而那人正一脸阴郁的站在她的面前。 露莎双腿发软,噗通一声跪在了慕述锦的面前,“将军饶命!” 慕述锦面上浮现出阴鸷而诡异的笑,看得露莎心里发憷,在一瞬间,她的小命就在慕述锦的手中握着。 “陛下人呢?”幸好,慕述锦所有心思全都放在冷月芜的身上。 露莎哆嗦的指了指里面,就在慕述锦刚要迈腿进出时,她缓慢开口道:“慕将军。” 慕述锦转头看着地上跪着的露莎,眼中阴晴不定。 露莎哆嗦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锦盒,她咽了咽口水,强作镇定的说道:“陛下的身体不可以再饮酒了,这药,她从来都不服……” 慕述锦目光在锦盒上停留片刻,露莎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一双冰冷的手在自己掌中掠过,那种冷仿佛来自地狱,瞬间她感觉到好像死神就在自己面前。 她再一抬头,慕述锦人已经离去,远远只见到他身着紫色锦袍的背影。 慕述锦拿着锦盒,进了房门,一眼扫去却没见到冷月芜的身影,他眉头刚皱,却看到冷月芜蜷缩着倚靠在墙角处,她把头埋在双膝之中,全身上下止不住的在颤抖着。 “陛下。”慕述锦上去,却发现冷月芜浑身冰冷,他连忙脱下自己的衣袍将她包裹住。 感觉到有人,冷月芜这才徐徐抬头。 “是你啊……”她淡淡的说着,言语中有着无尽的失落。 慕述锦心里骤然抽痛,他轻轻捧起冷月芜的脸颊,发现她的脸颊上全是泪水,他心中顿时升腾起无尽的妒火。 “为了一个左亭衣,你值得这样糟蹋你的身体吗?” 冷月芜凄艳一笑,“身体?我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活?” 被她这么一问,慕述锦心里瞬间如遭雷劈。“沈依依我已经给你送来了,你若不高兴,我这就替你去杀了她?” “杀了她,亭衣就会回心转意?”她微微侧目,一瞬不瞬的凝视着他,冰蓝色的眼眸里那无尽的哀怨,以及眼底深处的死气。 “为什么……”慕述锦在看到那双眸子的瞬间,感觉有东西顿时堵在喉头,让心里的那股怒火生生的憋了回去,将他自己的五脏六腑焚烧为烬。 纵然有千万般的怒火,他偏生无法对她发作,似乎只要她对自己一个微笑,他为她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或许她于他是前生的债主!今生注定的要以性命偿还…… “陛下,你先吃药吧。”慕述锦把锦盒里的丸药托到冷月芜面前,冷月芜一见倏忽而笑,她一把把药丢在地上,“他都不愿在见我,宁可亲手毁了这片他为我打下来的江山,我还活着做什么?” 而就在这时,外面有急促的脚步,还有慌乱的人声在喧嚣着左亭衣要打进来了! 慕述锦眸色骤然一冷,他看着掉在地上的丸药,他忽然一把将冷月芜打横抱起往外走,“好!既然你一心要与他在一起,那么如果你不想活了,我就算是死也会拖着左亭衣来地下见你!” 左亭衣破了叶克铎郡,俘虏了贤王,就在他这一路血洗皇廷之际,却意外的与聂小楼相遇了。 卫洛带领着前锋营一路所向披靡,无意中与一队负责押送囚犯的大月士兵交上了手,而就在这时,被救下的囚犯之中,一名模样清丽却狼狈不堪的女子在听到有人喊着卫洛的名字后,不顾一切的冲到卫洛面前。 “你是谁?” “我要见你们的尊主!” 那女子便这样被带到了左亭衣的面前,看着下面的女子,左亭衣无端感到眼熟。 凌凤看着面前这人,模样冷峻,气质清冷,的确与沈依依口中说起的那个人一般无二,可是沈依依口中的他,并没有这么一头触目惊心的白发。凌凤有些不确定,“你便是左亭衣?” 没有谁胆敢这样对着左亭衣直呼其名。 卫洛当即就要使眼色收拾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却被左亭衣挥手止住。 “你是谁?” “你当真是左亭衣?”凌凤的目光在他银色的发丝上流连,“依依口中的你不是这样的。” 凌凤的话在瞬间让所有人心跳骤停。 一声轻响,左亭衣手里的杯子被生生捏碎,他眸色一寒:“你说什么?” 感觉到他浑身散发出来的骇人的气场,凌凤不再犹豫,道:“你们快去救救人吧.” “救谁?” “小楼,聂小楼!还有沈依依!” 第两百二十八章 妒火中烧 沈依依替沈乐康处理好了身上的伤口,沈乐康抬头看了看时辰,他道:“我与二哥约定的时间是四更二刻,现在已经四更天了。” 时间越来越近,沈乐康也不免有些紧张,他深吸几口气平复着心情,他们之前约定的便是他以苦肉之计找到沈依依,然后凌然以绝妙轻功潜入皇宫与他们汇合,桑桃、桑木兄妹及所有雪族人则在北宫门口制造混乱,把所有兵力引过去,他们这边再趁乱从守卫力量相较薄弱的西门逃走。 这一番虽然经过精心的策划,但是也避免不了一番苦战。 沈依依点了点头,这是眼下最为稳妥的办法了。 两人正商议着具体的细节时,忽然门外有喧哗声传来。 沈乐康连忙把窗户虚开一道缝隙,一道白影快如闪电瞬间就闯了进来,雪狐猛地一下跳在沈依依面前的桌子上,雪狐的嘴里还叼着什么东西,沈依依一见连忙取了下来,那是一个牛皮做成的可以别在腰间的袋子。 当这一切准备妥当后没多久,只听到噗噗的声音在周围轻声响起,门骤然被人打开,凌然手中提着一把染血的长剑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好了!走吧!” 以凌然的武功要对付这些人个负责看守的人自然是轻而易举。 与此同时,北面皇宫处赫然出现一道猛烈的爆炸声,随着这爆炸声一响起,一团大火腾起火云团直冲上天,好像要把一切吞噬! “桑氏兄妹带着雪族人在北门制造混乱了。” 凌然对着两人微微点头道:“走吧!刚刚我看到有人向这边而来,应该是惊动了他们,咱们快走!” 凌然带着两人就往院子外面走去,可是就在他们刚刚出了院子上了宫道时,周围瞬间点燃了无数的火把,熊熊燃烧的火光把这里照射得宛若白昼。 凌然眸色一冷,几乎在瞬间靠着本能的反应横剑在胸前,砰地一声响,把重剑骤然而至,凌然手里的长剑顿时从中被狠狠的砸开断为两截。 而他胸前衣襟顿时被剑气划开了一道极大的口子,鲜血喷涌而出将他胸前染成斑驳。 凌然踉跄后退数步,脚蹬住台阶勉强站立,他低头看着当胸,皮外伤不是很重,可是肋骨估计断了一根,隐隐传来疼痛,这一剑极为狠辣,如果不是他躲闪得迅速,这一剑能够要人命! 他把沈乐康和沈依依挡在身后,手持断剑看着对面来人。 无数死士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而当中那一身紫衣之人,手里正提着那把重剑,对着他们冷声道:“想跑?你以为我这大月皇宫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 又是慕述锦! 沈依依目光却转移到他身后的冷月芜,她坐在肩舆上,冷漠的看着这一切。沈依依对着冷月芜朗声道:“你口口声声的说你爱着左亭衣,可是你根本就不爱他!” 沈依依突然开口,左亭衣三个字瞬间吸引了冷月芜的注意力。 “你说什么?” 肩舆停靠在地上,冷月芜霍然起身,一双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瞪着沈依依。 沈依依暗中给沈乐康一个手势,她越过保护在自己身前的凌然,对着冷月芜冷笑道:“难道不是么?你根本就不爱左亭衣,你懂得什么是爱吗?” “我可以将我整个大月王朝拱手送上,只希望他能留着我的身边,难道我还不爱?” 两人的对话瞬间让周围的一切平静了下来,看到沈依依三言两语就让冷月芜情绪激动起来,连慕述锦也不知道该不该让沈依依继续下去。 “你那根本就不是爱!你是只是占有,想用你身为认为有价值的东西把他捆绑在你的身边。真是好笑,冷月芜你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做爱!”沈依依的话深深的刺激着冷月芜。 冷月芜有些气急败坏的就要向前扑去,这动作来的有些突然,慕述锦原本因为沈依依的话有些犹豫,可是突然见到盛怒的冷月芜不顾一切的从旁边侍卫手里抽出长剑就要冲过去时,他瞬间明白过来,沈依依这就是要故意激怒冷月芜。 他急忙反手拦腰去抱住冷月芜! 他反应极快,可还是迟了一步,几乎在瞬间,凌然一剑攻来,沈乐康对着周围的死士挥手就是一把迷香! 而沈依依指缝间隐藏的银针几乎同时而出刺入冷月芜锁骨下方的云门穴。 慕述锦被凌然纠缠着,根本无法顾忌,眼睁睁的看着冷月芜身体一僵,“沈依依,我要杀了你!” 沈依依指缝银光闪过,数枚银针对着慕述锦飞掷而去,盛怒之下的慕述锦空手一把握住凌然刺去的断剑,反手一拧,生生将断剑从剑柄处拧断,满是鲜血的手握着断剑刺进凌然体内。 凌然猛遭一击,身体被断剑刺穿锁骨竟然钉入旁边墙壁之上。 慕述锦带着强劲的力道对着沈依依便是一掌袭来,掌风迎面将沈依依长发催动,此刻的她根本就没法避开慕述锦的强力一袭,她索性对着慕述锦的掌力,她道:“杀了我,她必死无疑!我的银针之上素来有毒!除了我普天之下无人能解!” 罡劲的掌风在瞬间擦过沈依依的头顶,打落了她头上的玉簪瞬间掉落在地,摔成了两段。沈依依的长发失去了束缚瞬间飘落披散在肩头。 “把解药交出来!”慕述锦咬牙切齿的说着,瞬间变掌为爪,一把紧紧扼住沈依依的咽喉,沈乐康不会武功,第一时间,他就扑过来,想以自己的身体拖住慕述锦,却被慕述锦猛一抬腿,一脚狠踹在地上,沈乐康张嘴吐出几口血来。 “乐康!” 沈依依被紧紧扼住喉咙整个被因慕述锦大力之下紧靠在墙壁上,如果不是因为冷月芜,慕述锦绝对的要将她的喉咙捏成碎片。 沈依依脸色瞬间憋得通红,她伸手去扳慕述锦的手指,然而现在处于盛怒之下的慕述锦完全没有理会。 雪之前跳上城墙的雪狐也在这时堪堪跳下来,对着慕述锦的背就是一通乱抓,他的紫色衣袍混着血水被抓得凌乱一片,他反手一拳正中雪狐腹部,雪狐的身影在天边划出一道白色的抛物线最后落在地上,呜嘤一声,双腿乱蹬几下,登时晕死过去。 沈依依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为了她而受伤,她的心在滴血,她指缝间的银针齐出,对准慕述锦身体要穴就要刺入。 就在这个时候,她脸色瞬间一变,她这一变化,慕述锦也感觉到了,纵然他在盛怒,但是理智仍在,冷月芜中了沈依依的毒,他自然不会杀她,可是她这骤然的变化,也让慕述锦感到诧异。 他不是没有察觉到沈依依指缝里的银针,可是就在一瞬间,她浑身脱力,全身剧烈的战栗起来,连银针都无法握住,银针悉数掉落在地放出轻微的脆响。 慕述锦松了手,向后退了一步,沈依依身体酥软瘫在了地上。 借着周围的火光,慕述锦这才看到沈依依身上全是血,那样殷红的血已经将她下半身白裙尽染! “依依姐!依依姐!你怎么了?”沈乐康脸色骤然一白,他连忙爬过去。 凌然被断剑钉在墙壁上,此刻见到浑身是血的沈依依,他硬是把身体从断剑上穿了过来,顿时肩胛处出现了一个极大的血洞,鲜血汩汩而出,看到那样的沈依依,凌然还以为慕述锦对沈依依下了什么毒手。 而就在这个时候,沈依依靠着墙壁,浑身不住的颤抖着,她紧紧咬住下唇,痛苦的声音从她齿缝间溢出,唇依然咬破,而她紧握着的拳头,指甲业已经深深嵌入肉中。 “依依!” 突然之间,一个声音像是穿破云霄清晰无比的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沈依依疼得快要晕过去,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她强撑着睁开了双眼,豆大的汗水像是脱线的珠子不住的留下遮住了她的眼,微微的刺痛以及朦胧之中,她却还是能够清晰看到那个人! 高大的马背上,那人一袭黑衣,纵然离得是那样的远,他的容貌,五官的轮廓却又是那样清醒无比的映入眼前。 “亭……衣……”她很想喊他的名字,可是尚未从喉间发出的声音却又被腹部传来的一阵剧烈的疼痛说替代。 冷月芜骤然回眸,她同样看到了马背上的那个人,此时此刻他的眸中,他的心里,只有沈依依一人存在,他甚至根本就没有看到自己! 骤然间,一种无法名状的哀伤与悲凉从心底深处溢出,逐渐化作了滔天的怒火! 为什么,她与他相识不过区区数年,而自己与左亭衣这么多年的感情,到头来,自己却从来没有在他眼中出现过。 看着已经倒在血泊之中的沈依依,她身下的鲜血的红好像在瞬间燃烧起来,灼痛了冷月芜的双眼,逐渐变作两团愤怒的火焰。 看着她因为阵痛而扭曲的脸,那一刻冷月芜骤然明白过来,沈依依要生了! 她腹中的孩儿要出世了,可是,那孩子是她给左亭衣生的,是他们两人共同延续下去的血脉! “不!不!”冷月芜不敢相信,甚至看到这一切她都不想去承认!左亭衣是她!左亭衣是她一个人!能诞生出他血脉的人只有自己,不是这个该死的沈依依! 那一刻,冷月芜冰蓝色的眼眸变成了红色,带着无尽仇恨的红! 她嘶声尖叫起来,指着沈依依,“杀了她!杀了她!哈哈哈……”她疯魔一般的笑声好像是从地狱之火中伸出的爪子,带着熊熊的火焰要夺取着沈依依的性命! 随着她这一声令下,周围的死士们瞬间拔剑出鞘,就要向着血泊里的沈依依砍去!而那一刻,她的性命就在数刃之下,她却没有一点办法躲闪…… 最后一眼中,她看到为自己安危担忧的左亭衣焦急的双眸,以及随风拂动的银色白发和黑色的衣袂, 整整半年时间没有见到他,可是她却依旧对他魂牵梦萦,原来这就是爱!直到在生死的那一刻,沈依依无比坚定的明白自己是有多么的爱他…… 第两百二十九章 腿先出来 在凌凤的指引下,左亭衣在地牢之中救出来已经是奄奄一息的聂小楼,继而得知一个重要的消息便是,沈依依还活着。 聂小楼简明扼要的说了他与沈乐康他们分手之后,他与凌凤匆匆赶往叶克铎郡,可是却在半路上遭到了慕述锦手下的伏击。 聂小楼被抓,凌凤找机会逃了出去,但还没有逃多远又被人当做细作给抓住了,而这一支队伍在押送回皇廷途中却遇到了卫洛。 而见到左亭衣第一眼,聂小楼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快去皇廷救出依依。” 左亭衣与众人连夜兼程的火速赶往皇廷,历经千水万山,在众多波折与坎坷之后,他左亭衣再一次听到了沈依依还活着的消息! 可是没想到在他赶到皇廷时,却在北门处见到了滔天的焰火,他们误以为是沈依依在想办法逃出去,所以第一时间赶往的便是北门。 抵达北门之后,却正好与闻讯赶来的禁卫军们碰了个正面,一番激烈的交战在所难免。而这时,左亭衣才看到在北门制造骚乱的人,桑木的手在大火中收了点伤,桑桃正俯身给他包扎伤口。 桑桃身形与沈依依有些相仿,再加上混乱之中,一眼看去,倒让左亭衣误以为那是沈依依了。他翻身下马,急冲过去,喊了一声依依,扳过桑桃的肩,却是一个陌生的女子。 “你……” 桑桃惊诧的看着面前的人,这人眼中在看到自己之前的满满的温柔,和在见到自己后那瞬间是失望,不用说,桑桃也能猜出来对方是谁了! “大祭司他们在西门!你快去,我听他们说慕述锦带着人赶过去了!” 左亭衣连忙赶往西门,可是当他匆匆赶到时,却只见到血泊之中的沈依依!见到这一幕,在场的人似乎都能感受到沈依依的那种剧痛。 他的目光凝聚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眼中愈发的惊诧,那一刻,左亭衣感觉到自己脑海中一片空白,而直到冷月芜的声音骤然尖声响了起来,他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就在那些死士听命于冷月芜后,拔剑出鞘要置沈依依于死地。 嗖!嗖!嗖! 数声破风声骤然响起,慕述锦猛然回头,却见到身边的死士后背上插满了三棱铁矢纷纷中箭倒地! 与此同时,有数箭射来,慕述锦退后两步扶着摇摇欲坠的冷月芜,避开了迅疾而来的箭雨,他把冷月芜往肩舆上就是一放,骤然出手向着沈依依袭去。 左亭衣双腿在马镫上用力一蹬,整个人凌空而起,双脚在身旁墙壁上用力一踢,他向着慕述锦而去。 眼看着慕述锦手中重剑即将触碰到了沈依依的身体,左亭衣一个凌厉掌风倒袭过来,这一击恰巧正中重剑之上,硬生生的让重剑转移轨迹,谁承想,慕述锦就地一个转身,重剑脱手而出,随着左亭衣的掌力飞脱而出,他却借着左亭衣旧招使尽,新招未继之极,对着沈依依就是一掌! 沈依依的腹部开始在动,随着腹部轻微的涌动,撕心裂肺的喊声从她喉间溢出,她满头大汗,却只有眼睁睁的看着慕述锦对着自己一掌袭来。 就在这危机时候,左亭衣根本没有办法出招,他却再也无法看到沈依依受任何一点伤,他身形一闪,挺身挡在了沈依依的面前,慕述锦的那一掌堪堪打在左亭衣的胸口之上。 所有的一切发生不过眨眼间,可是在沈依依眼中看来一幕一幕却像是慢镜头似的在她眼前无比清晰的呈现。 左亭衣那一头的银发在月色之下反射出一层薄薄的银雾,他一袭黑衣,纯粹得好像黑洞吸入了她所有的目光。 而就在他没有一丝犹豫闪身挡在她面前时,她甚至还能看到他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眼中有再见到她的满足。 “不要!” 掌落,左亭衣喷出一口鲜血,却反手一掌击在慕述锦的胸口,有肋骨断裂声轻微响起,慕述锦的身体像是脱线的风筝倒飞出去。 沈依依撑着墙壁而起,却跌落在了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之中。 “你还好吧,依依……”他不顾自己的伤,一心记挂着她。 沈依依忍着腹中的剧痛,伸出手紧紧握着他的手。 暗卫们骤然而出,一把利剑压在了慕述锦的脖颈上,左亭衣那一掌足足震断了他数根肋骨,断骨刺入他的五脏,他大口的吐着血,可是当他回眸时,却绝望的看到冷月芜的目光仍然在左亭衣身上,那一刻的绝望让慕述锦颓然而笑,随着他绝望的笑声,口中不住的喷出鲜血,溅落在他紫色的衣襟上出现一种惨烈的颜色。 “依依,你怎么了?” 左亭衣惊悚的发现沈依依情况不太好,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再没有半点颜色,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在颤抖着,好似风中萧瑟的落叶。 她的身下鲜血流淌,仿佛要带走她所有的生命力。 那一刻,左亭衣彻底慌神了!他好不容易才见到沈依依,这是他认定了的妻子,无论如何他也无法接受她在自己的怀中死去。 沈乐康爬过,他连忙给沈依依搭脉,这一搭脉后,他脸色都变了. “怎么了?她究竟怎么了?你说啊!” 沈乐康有些茫然无措的把目光投向凌然,凌然匆匆点了自己的要穴止住肩头的出血,他上前搭脉。 凌然嘴角有些抽搐,眸中有一瞬间的尴尬,他说道:“她动了胎气,要临盆了!” 在这里,所有的人都是大男人,这事情骤然发生得太突然了,顿时所有的人都慌了神。 而就在这时,桑桃等人也跟着赶来过来。 左亭衣将沈依依打横抱起就往里面的房间走去,短短的一段路,沈依依身上的血却是洒了这一路。 到了房间,左亭衣刚把沈依依安放在床上,就听到沈乐康在与桑桃说话的声音。 桑桃连忙跑到沈依依腿边,褪下她的衣裤,查看着她的具体的情况,可是她在在见到那一幕后,脸色苍白的向后退了几步,直到左亭衣扣住她的手疾声问道:“你说啊!究竟怎么了?” 大家都看着桑桃。桑桃嗫嚅着嘴唇,半响才开口道:“孩子!孩子要出来了,可是,我看到了他的腿……” 在场的人脑袋嗡的一下! 腿先出来,就意味着沈依依难产了!在这种医疗条件极为简陋的情况之下,腿先出来,就意味着产妇一只脚已经踏入黄泉之路了。通常在这个时候,稳婆会问家属是要保大人还是保孩子了,别无他法二者只能取其一…… 沈乐康猝然之间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 “怎么办?怎么办?”桑桃对着沈乐康不住的发问。在场中只有沈乐康师从沈依依的医术,大家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他的身上。可是让他用毒还行,让他在产妇难产的情况下接生,这简直是要他的命!特别是对方还是沈依依,若有半点差池,他如何面对! 沈依依虽然疼得快要晕过去了,可是他们的话,沈依依却还是一只不漏的听到了。她咬牙说道:“乐康,你一定要救我的孩子,还记得上次那个妇人吗?”因为剧烈的疼痛,沈依依说话的声音都止不住的在颤抖。 被她这么一提醒,沈乐康惊然想起在京都时,曾经有个孕妇也是因为难产,稳婆没有办法特意遣人去找来沈依依帮忙,沈依依火速前往后发现,那产妇是因为力竭,而让胎儿头颅卡在了产道之中,她以银针止血之法倒是替那产妇催生下来了,最后母子平安。 而在回去的路上,沈依依与沈乐康讨论过这个问题。当时沈乐康问她:“但凡是脚先出来的这种难产,能否以这种催生之法吗?” 沈依依:“不能!难产最忌讳的便是腿先出来,那样的话,孩子的身体是绝对无法从产道出来,时间一长,孩子会窒息,大人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有生命危险。” “那该怎么办?” “没有办法!只有剖腹!” “对!只有剖腹了!”沈乐康已经恢复了神智,听到他说出剖腹二字时,在场的所有人全都震惊不已! “你胡说什么?剖腹?是把腹部切开,把小孩取出来?那大人还能活吗?”桑桃第一个表示反对!她可以不管孩子的死活,但是,她无法看着雪族的大祭司就这么送掉性命! 沈乐康骤然怒吼:“这是最好的办法!依依姐曾经说过,只要,只要一切都顺利,就可以剖开腹部,取出孩子,再加以缝合,大人和小孩都能活下去。”他气息极乱,身体都在颤抖着,显然他都没有太大的信心。 “这根本不可能!” “听我说,这是唯一的办法,再这么下去,依依姐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你会吗?”左亭衣忽然上前在沈乐康肩头轻轻一拍,这一拍带着无尽的力量瞬间止住了沈乐康不受控制的发抖。 他转眸看着他,“我听依依姐说过一次,可是我从来都没有……” “我相信你!”左亭衣截住他的话,突然说道,这顿时让众人无比震惊。他看着已经快要陷入昏迷中的沈依依,他温柔的抱着她的头,替她拭去汗水,捋开脸颊上贴着的湿濡的发丝,在她额头上留下一吻。 “我恳求你替我救下依依母子,如果真要二者择其一,你替我保住她!” 沈乐康用力点了点拖,他道:“放心!我一定会的,我用生命保证。只是现在我需要工具!” 正当众人在房间里手忙脚乱之际,却不想一直坐在肩舆上没出一言的冷月芜倏然起身向着房间走去。 第两百三十章 一胎双生 冷月芜的身份太不寻常,不是因为她是大月王朝的女帝,而是因为她与左亭衣不一般的关系,这些暗卫的都是知晓的。而从他们赶到之际,她被慕述锦推到肩舆上坐着,好似痴傻了一般,没说过一句话,也没动过,暗卫们也不好如同慕述锦那边真的在她面前隔一把剑。 而现在她霍然起身,一众暗卫们就只能这样看着她。 卫洛立马上前,“陛下,您现在还是在这里待着的比较好。” 他的话,换来了冷月芜茫然的一眼,她根本就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依旧迈步向前而行。 旁边一名暗卫骤然间伸出长剑当真压在了冷月芜的脖颈上,只要她再往前一步,那锋利的利刃一定会划破她白皙细腻的肌肤。 可是,纵然如此,却依旧没有止住她向前的步子。 这样一来,那名暗卫倒是吃了一惊,卫洛看着冷月芜不管不顾的模样,他连忙出手拦住暗卫手里的长剑,那剑刃止堪堪在蹭破冷月芜脖颈肌肤的瞬间后止住。 他皱眉以身体拦在冷月芜面前,“陛下!” 冷月芜压根就不管,她依旧迈步而行,眼看着她的身体就要触碰到了卫洛的身体,卫洛连忙尴尬的退开一旁。她毕竟与左亭衣关系匪浅,可以说,卫洛知道,不管如何,左亭衣也不会要她性命的。 他叹一口气,只能无比谨慎的跟在冷月芜身边,同时打定主意,如果她有任何轻举妄动,他打晕她! 冷月芜刚一走到门口就差点撞到从里面急忙跑出来的人。 大家全都手忙脚乱的准备着沈乐康需要的一切。 外面的暗卫也授令去准备着,只剩余一人看守着重伤之下失去战斗能力的慕述锦。许是因为沈依依这边的事情,以及大家都忽视了慕述锦能得到这杀神将军之名,并非全是他屠杀俘虏,还因为曾经的他亦是从尸海之中爬出来的…… “依依,放心我在你身边,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左亭衣握着沈依依的手说着。 沈依依在剧痛中幽幽醒转,她看着左亭衣,淡淡的笑了笑,“我很后悔,当初不应该离开你。” 左亭衣轻柔的抚摸着她的手背,“这下知道后悔了?以后不许再离开我。”他说着在她的手背上留下轻柔的一吻。 有暗卫上前,说一应事物都准备齐全了。 左亭衣看了沈依依一眼,以内力注入她体内为她储蓄力量后,沈乐康拿过一颗药丸放入沈依依的口中。 尽管知道之后的一切无比的艰难,可是沈依依却还是投给了沈乐康一个坚定的目光,随着药效而起,沈依依慢慢的昏睡过去。 沈乐康一道白布隔绝了所有人,只留下桑桃在这里帮忙替沈依依更衣。 左亭衣的目光就落在白布投影出的那个人影之上。 冷月芜看着大家进进出出,铜盆里全是一盆盆干净的水端进去,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那样多的血看的她有些触目惊心。 她扬眸看着左亭衣,轻声的问道:“她要死了吗?” 左亭衣眸子骤然一寒,却又听到冷月芜补充道:“她这样与母后当年一样,母后死了,她也要死了吗?” 她声音极为平淡,平淡中却有着无尽悲痛。 左亭衣无奈叹一口气道:“月儿……”他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不想再说了! 她看着左亭衣,眼泪忽然从眼眶中滚滚落出,如同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她伸手牵着左亭衣的衣袖,微微用力扯了扯道:“亭衣,我答应你,我不会再闹了,求你别不理我。” 以为,他总会轻柔的将自己揉入怀中,可是现在,他却连话也不想再与自己多说一句,冷月芜心痛的快要死了。 “我错了!你别离开我,别离开大月国。你成为大月的陛下,我为皇后!你若真心喜爱沈依依,她也可以留下,成为贵妃,皇贵妃也行!我保证与她和平相处,不会招惹她,求求你,好不好?” 大颗大颗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落在左亭衣的掌中,他看着面前眼神无辜的冷月芜,刹那间仿佛回到了当年,她害怕半夜潜入宫中的黑衣人,她就这么死死揪住他的衣袖,哭得梨花带雨,“别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好害怕……” 一直一直以来,他都拿她当妹妹看待,整整七年的日夜相守,她于他早已经是融入血脉之中的亲情,他爱她,可那种爱只是兄妹之情! 却不想这么多年来,她却陷得这么深。 左亭衣陪着冷月芜的脸,对她说道:“月儿,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我从来都拿你当做妹妹看待,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娶你!” “你说什么?”冷月芜悚然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左亭衣,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双眼。 她这样看着他,让他有些难受,他从来没想过会伤害她。一直以来他都只是想要保护着她。“对不起,月儿,我从来都没有如同男女之间那边的爱过你,我对你只有愧疚,只有亲情,但那不是爱情!” 纵然真相是如此残酷,他却还是不愿意再让她弥足深陷。 “我快要死了,可是你连骗骗我都不愿意?” “你说什么?” 左亭衣刚要问,却在这时,听到白布里面的桑桃一声尖锐的惨叫!他虽然想要平息冷月芜的怒气,可是他更关心沈依依的情况! 桑桃这一声尖叫,他立刻掀开白布往里冲去。徒留下满心绝望的冷月芜无法站立靠着门缓缓跌坐在地上。 左亭衣闪身入内,却正与一脸惨白跑出来的桑桃撞了个满怀! 凌然一把扶住桑桃,桑桃面无血色,刚要说话,胃腹里气息上涌,她再也忍不住跑出去扶着一棵大树哇哇大吐起来。 左亭衣一眼却见到穿着白衣的沈乐康,此刻他的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那匕首形状特别可是左亭衣却一眼就认出那是沈依依的曾经的杰作,记得她用着刀还在浙北解刨过尸体。 而此刻这把匕首落在沈乐康的手中却在她高耸的腹部上飞快的划了一刀。 “你……” 一刀过,鲜血立刻涌出。沈乐康连忙取来干净的白布压住伤口止血。他眼神淡定,手极稳,扫了一眼左亭衣后道:“帮忙!” 刨开腹部外面的肌肤,一层又一层的剪开里面的肌肉和组织,这一幕的血腥让监管腥风血雨左亭衣也感觉特别的难受。 而就在这最后一层沈乐康用匕首划开一层波波的液囊时,左亭衣清晰可见当中包裹着一个极小的婴儿! 沈乐康骤然一下取出孩子,浑身是血的孩子在离开母体的一瞬间,哇的一声发出了洪亮的哭声。 这一声哭让整个房间里的人全都震住了,所有声音消失了,只有那婴孩的哭声在整个大殿里回响着,准确来说,这哭声算不得多大,细听之下偏微弱一些,可是却足以撼动每一个人,精准的闯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左亭衣接过孩子,双手的姿态是那般的虔诚,整个人无比的小心谨慎,那婴儿好小,仅有左亭衣双手那么大,孩子几乎就是以蜷缩的姿势趴在他的双掌之中,那一瞬间,小小婴儿的哭泣时,甚至是手指轻微的一个动作都能左右着左亭衣心跳的节奏。 他屏住着呼吸,孩子是那样的小,他担心自己呼气稍微大了一点就把孩子给吹掉下去了。 “男孩还是女孩?”围在白布之外的人在听到婴儿哭声之后急忙询问,因为之前沈乐康交待过的,所以众人都不敢进入。 而就在这时,沈乐康忽然惊呼起来。 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所发生的一切,是以格外的焦急。 可是现在,沈乐康和左亭衣忙的有些手忙脚乱、应接不暇起来,那里还有多余的精力给外面的人解释。 就在左亭衣把手中的婴孩放在一旁的银盆里,以温水刚刚洗干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看到手中的宝宝竟然是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孩。可是在他还来不及给宝宝裹上襁褓时,却发现原本要给沈依依缝合伤口的沈乐康骤然间住了手,只见沈依依的腹中又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脑袋来! 一胎双生!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事情! 沈乐康连忙把另一个孩子从里面抱了出来,这个婴孩要比之前那个更为瘦小,连哭声都没有什么力气。 这个婴儿脸色有些发紫,明显是缺氧造成的! 如果婴儿连哭声都没有,那么这个孩子能否活下去就很难说了。沈乐康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停跳了!沈依依这边还没缝合,都没脱离危险,可是,这小女儿却又是这么一个情况。 左亭衣:“我做什么?” 如今估计能见到这样一幕能忍住不晕不吐的人只有他们二人了。沈乐康一咬牙说道:“你给这孩子做人工呼吸,我来缝合伤口!”话音一落,沈乐康惊然想起一件事来,他疑惑看着左亭衣,“你会人工呼吸吗?” 左亭衣什么话也没说他抱起男孩就往外走,最先走过来的是桑木,桑木连忙接过孩子,左亭衣倏然回身,在沈乐康惊讶的眼神中,他把小女儿放平在床上,半跪在地,脑海中赫然浮现出之前沈依依说过的人工呼吸的画面来! 他一面照做,一面看着躺在床上昏迷的沈依依,当年他让人跟着沈依依无意中学会了这个,没想到今天,他恰好可以用来救自己的女儿。 冷月芜看到桑木怀中抱着的那个小小的婴儿,那孩子长得和左亭衣像极了,在那一瞬间她愣住了,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桑木手中。 她简直不敢相信,沈依依真的把这孩子生了下来,而且她惊讶的发现的这个孩子还会动!那一双小小的手和小小的脚在襁褓中不住的踢着,那模样可爱之极,冷月芜甚至暂时忘记了左亭衣,而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那个孩子身上。 第两百三十一章 轩然大波 慕述锦躺在地上,屋里传来的声音同样也传入了他的耳中,连负责看守他的暗卫也因好奇向着那边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的功夫,慕述锦骤然出手,扣住刀刃,一个诡异的翻滚,闪身到了那暗卫的身后,他手里握着刀刃直接向后一抹,锋利的刀刃瞬间割断了那名暗卫的喉咙。那名暗卫还来不及发出任何一点响声整个人就瘫软下来。 慕述锦抬头看了看众人所在的院子,倏然闪身掠了过去,这一切发生极快,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桑木手中抱着的孩子身上,而左亭衣正忙着给他的小女儿做人工呼吸,凌然也进了白布,帮着沈乐康替沈依依缝合伤口。没有人发现外面的慕述锦已经逃跑了。 而慕述锦并没有独自离去,他掠到房屋的二楼,不过瞬间,从二楼上迸发出强劲的大火来! 几乎在眨眼间,二楼发生了强烈的爆炸,强大的爆炸的气浪把整个房间窗户上的以石英石锻造的琉璃窗户全部震碎,无数碎片飞溅,始料不及的一幕顿时伤了很多暗卫。 而这时,天花板因为承受不了这么强大的爆炸而有了摇摇欲坠之势! 然而沈依依伤口尚未完成缝合,左亭衣的心肺复苏也略有成效,此时此刻白布围帘之中的众人根本就没有办法挪走! 一时之间情况无比的危急。 卫洛一见,一声令下所有的暗卫全都扑了过去,企图以人力支撑整个要坍塌的楼顶,来为左亭衣他们的转移有足够的时间。 就在所有暗卫都投入紧张的战斗之中时,谁也没想到从暗处飞快的掠出一道人影来,杀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慕述锦手提一把长剑,他砍杀无数暗卫后,以极快的速度掠到这边,在房间当中能有能力抵挡慕述锦的人只有左亭衣,可是这时的他根本无法离开身边的小女儿。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慕述锦飞掠到桑木背后。 左亭衣大喊一声小心! 却还是迟一步,慕述锦手里的长剑已经在桑木后背划开了一道极大的口子,慕述锦对着桑木的后腰狠踹一脚。桑木口吐鲜血向着前面跌去,双手里抱着的襁褓也在瞬间被慕述锦一把夺去。 桑木身体倒地的同时,慕述锦已经抱着左亭衣的儿子,慕述锦把剑刃压在了那婴儿的脖颈上,剑刃上滴下的血珠一滴一滴的溅落在婴儿的襁褓之上,如同片片红梅飘落在白雪之上…… 那婴儿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时,当他感觉到有东西放在自己面前时,本能的他就要伸出舌头去舔,那一刻所有人的心都紧紧揪了起来。 慕述锦冷笑一声,反手把手里的长剑向着左亭衣掷去,就在左亭衣侧身躲闪之际,慕述锦一把搂住冷月芜,同时带着左亭衣的儿子向后掠去…… “快走!要塌了!”卫洛对着众人大喊起来,大月王朝的建筑同样是砖木结构,被大火这么一舔,整个楼房摇摇欲坠。所有的暗卫虽然强撑着楼顶,可是楼顶上的大火已经要将整个楼板烧得穿透!单凭人力根本就无法在阻挡了。 就算在这种危机的情况之下,沈乐康咬牙缝合了最后一层口子,替沈依依将伤口用干净的绷带裹住。 暗卫们连床一并抬走,而就在这时,在左亭衣手里的那个孩子才在这种极为艰难的情况下发出了一声哭声,哭声小仿若猫叫。 “走!” 慕述锦带着冷月芜离去后,势必会纠集大月王朝中所有的力量来进行反扑。 左亭衣听说沈依依没有死后,第一时间他纠集了轻骑兵星夜兼程前往,在北门经过一番苦战,现在若真与慕述锦的势力进行抗争的话,胜负难料! 再者此刻他还有一个孩子还在慕述锦手中! 左亭衣看着熊熊烈火,他的心里进行着天人交战! 沈乐康知道左亭衣的为难,但是他不得不说:“刚才我也只是勉强将依依姐伤口缝合,现在的她还没脱离危险。你必须做出决定!” 是走还是留下来,抢回自己的孩子,并且杀了慕述锦! 左亭衣胸膛急剧起伏,说实话任何一个选择对他来说都是残酷的! 他看着依旧昏睡中的沈依依,骤然转身,“走!”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左亭衣下令之后,慕述锦已经着人带着所有死士赶了过来,却只见到化为灰烬的房屋,左亭衣他们人早就离开了! 听到手下的汇报,“暂时作罢!”慕述锦深吸一口气说道,可是这一吸气却牵动了他伤势,骤然间他吐出一口鲜血来。 手下见状连忙扶住他,“将军,你不要紧吧!” 慕述锦摇了摇头,“陛下呢?” “陛下她……” 慕述锦见到手下吞吞吐吐的模样,骤然一把揪住手下的衣襟怒问:“她怎么了?” “你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左亭衣一行离开皇廷,沈依依的腹部伤口虽然缝合住了,可是却是一直出血不止。“她再这么下去是不行的!”沈乐康皱紧眉头说道。 “可有什么办法?需要什么药材,我即刻让人去寻来。”左亭衣怀里抱着小女儿守在沈依依身边整整三天没有合过眼,而整整三天过去了,沈依依却还是没有醒过来。 收到消息的聂小楼与宣轻扬也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和左亭衣汇合。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聂小楼看着沈乐康突然开口道:“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大家急忙问道。 聂小楼指着沈乐康道:“我曾经在毒经上看到过有这么一个记载,在凌澜有一泉眼,里面的泉水有生肌去毒的功效!只是不知道这泉眼还在不在。” 沈乐康离开凌澜的时候年纪尚小,他自然不知道。 凌然却把目光转向了凌凤那边。 凌凤点了点头,“的确有这么一个泉眼,可是……” 大家忽略了一个事实便是,如今连凌澜的公主和少主都是被族人追杀出来流落在外的,要夺得泉眼,必须得先得到凌澜! 宣轻扬眼中淤青未褪,他一拍大腿道:“这容易啊!我手下还有十万兵马呢!待我这就休书一封给陛下,以他和依依的交情,他自然会同意的。” 聂小楼笑着拐了宣轻扬一拐,冲着左亭衣努努嘴,“有亭衣在你怕什么?”言罢,他伸手牵过凌凤的手,“放心吧,那是你的王国,你的家,我一定会替你夺回来!” 一年后! 凌澜国内,沈依依泡在温泉里,温润的泉水冲刷着她的肌肤,她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旁边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她一扭头却见到一个模样极为可爱的小女孩身上穿着粉色的衣裙,正向着她爬来。 “娘亲,娘亲……”别看这孩子小,可是吐字却是清晰无比。 “垣儿。”沈依依一伸手,把女儿抱在怀中,褪去了她的裙子抱着她一起在温泉里泡着玩耍。 那小孩儿的小脚在水里乱踢起来,溅起无数的水花,沈依依笑着躲着,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她向后看去,只见左亭衣身上松松垮垮的披着一件锦袍,嘴角含笑的向着她们母女二人走来。 “爹爹,爹爹。”小女儿一见到左亭衣,连忙就向他怀里蹭去。左亭衣怜爱的抱着女儿,将她从水里捞出来,动作熟练的替她重新穿好衣裙。 “小垣儿乖,肚子饿了没?” 小垣儿乖巧的点点头,“垣垣饿了。” “爹爹抱你去找吃的好不好?” 小垣儿一听说有吃的,笑容越发的灿烂起来。沈依依有些无语,自己这女儿再这么下去有向吃货发展的可能了。 不过,见到这么乖巧伶俐的小女儿在她最爱的男人怀里,她还是很欣慰的。 左亭衣抱着小垣儿刚一出去,就看到两个怪叔叔正排队站在外面。 聂小楼瞪了宣轻扬一眼道:“中午垣儿的午膳就是你喂的了,现在该我喂她吃东西了!” 宣轻扬毫不在意却是一个劲的讨着小垣儿的欢心,堆起灿烂温和的笑容对着小垣儿憨憨笑着,“垣儿乖,给聂叔叔说,你要宣爷爷喂。” 这句话顿时让聂小楼瞪大了双眼,这两人放着帝都好好的事情不做,却偏偏到这里来抢着给左亭衣的女儿喂饭穿衣,还时不时的斗斗嘴,打打架什么的,左亭衣一见他们二人就有些头疼! 看着他们争论不休,他忽然把垣儿往地上一放,对着两人说道:“你们若是再在我这里打架,三天内不许你们靠近我孩子!” 这一招果然奏效,两人顿时和好如初,欢天喜地的抱着垣儿离去,看着他们的背影,左亭衣无奈的摇摇头,这两人,唉!之前怎么没发现他们这么喜欢孩子的? 他折回里面,却见到沈依依刚打算从温泉里起来了。 “怎么了?把他们两人打发走了?”沈依依正要拿浴袍却被左亭衣抢先一把拿到手里。 “那两人这么喜欢孩子,又不自己生。” 沈依依还以为他要将浴袍递给自己,却见到他手一挥,把浴袍扔在屏风上,“喂!你做什么呢?” 左亭衣欺身靠近,他的手掠过沈依依腹部的那道伤口,一年的时间,加上这温泉效果惊人,此刻已经不怎么看得出来曾经那么大的一道口子了。 他撑着沈依依没注意,一把搂住她将她打横抱起重新下入水中,他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弟弟说的,你的伤要多在温泉里泡泡才不会留下疤痕的……” 沈依依脸骤然一红,刚要开口,却见到左亭衣已经把她身上的浴巾给扯了下来,丢在了一边,他整个人已经贴了过来…… “亭衣……” “嗯!”他紧紧搂住她,与她潜入水底中,他吻着她,肆无忌惮的霸占着她嘴里的空气,趁着她换气时,他的舌头已经滑入她的嘴里,勾住她的丁香小舌,恣意的吸允亲吻着。 旖旎多情的水中,两具美好的身体缱绻绞缠难舍难分…… 第两百三十二章 寸步不离 大月皇廷。 如今在整个大月皇廷里,唯一的话事人便是慕述锦。可是他依旧只是将军而非帝君,但是却只有他能见到陛下,除了他之外,陛下却是谁也不见。 早朝结束后,慕述锦数言把朝中大臣给打发后匆匆向内廷而去。 在皇宫里,众人皆对紫衣格外避讳,除了慕述锦之外,再没有人能敢把紫色穿在身上。而远远的见到紫影过,众人即刻跪在道路两侧,慕述锦已然是大月帝君,可是他却依旧自称“本将”! 他从跪在两侧的宫人中穿过,向前几步后,他忽然顿住了脚步,向后倒退了两步,在一个俯身跪在地上的宫女面前停了下来。 “露莎?” 露莎本是冷月芜的贴身女婢,在见到那一抹能够刺痛人眼的紫,露莎浑身在不在的颤抖起来。 “将军,奴婢在。” 慕述锦眼眸半垂,语带疑惑“你不在陛下身边,怎么在这里?” “回,回将军的话,陛下不知道听谁说,孩子不爱说话,要带虎头帽,就吩咐奴婢去找,可是这东西宫中没有啊,陛下不依,奴婢打算出宫去找。” 慕述锦听罢,忍不住叹一口气,对着露莎摆了摆手,“那你按照陛下吩咐去找吧。” “是!”露莎连忙行了跪礼匆匆离开。 看着露莎离去的背影,慕述锦转身前往内廷。 他刚走到门口,守在门口的宫女连忙就要替他推门,却被慕述锦眼神止住,隔着门他也能听到里面传出的清亮的笑声。 慕述锦轻轻推门而入,看到堂堂的大月王朝的女帝此时此刻正趴在地上,与身边的孩子一块玩耍着。 “预备!开始!”冷月芜喊了令号,声落之后一众宫女都在同一条线外开始手足并用的爬行,冷月芜一面爬一面以眼神示意其他宫女放慢速度。 她对着身边的那个长相清秀俊朗的孩子无比温柔的说道:“阿御真棒,阿御加油!” 随着她的赞扬声,那个叫阿御的小孩爬得愈发的欢畅,嘴里时不时发出笑声。 他爬着爬着忽然撞到一个人,阿御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那人,本能的他就往回爬。却被那人如老鹰捉小鸡一般提着他的后衣领起来。 冷月芜顿时黑了脸,对着慕述锦吼道:“亭衣!有你这么抱孩子的吗?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孩子要这样抱,你那样容易弄伤孩子。” 慕述锦脸色闪过一丝阴郁,可是在冷月芜走过来从他怀里接过阿御后,整个背几乎全都靠在慕述锦的怀中时,慕述锦的眸光柔和下来。 他搂住冷月芜,手指掠过她的消瘦的脸颊,温柔的说道:“瞧我这记性,对不起,是我忘了。” 冷月芜娇嗔着在他怀里捶了一拳,“算了!看在我们儿子的面上,就饶了你!” 慕述锦心里骤然抽痛,忽然呛咳起来,冷月芜很是心疼的替他捶着背,又连忙跑去端来茶水替他润喉,“夫君你没事吧。” 慕述锦强忍着肺部传来的隐痛,勉力笑了笑,“没事。”他身体的伤乃是一年前被左亭衣一掌所震伤的,后来断裂的肋骨刺入肺部,以至于这么久了,他还时不时会内伤发作。 “还说没事,瞧你脸都白了。” “放心我真没事。” “对了!咱们的孩子怎么还不会说话?我听宫女们说,这么大的孩子了应该早就能叫娘亲爹爹了。” “你不是让露莎去给阿御找虎头帽了吗?” “是啊,他们说小孩带了虎头帽就能快快的说话了。我真的很想听阿御叫我一声娘亲呢。” “放心吧,你瞧我们的阿御长得多好,聪明可爱的模样和你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慕述锦说着,在冷月芜额头上落下轻柔的一吻。 冷月芜抱着孩子,在阿御额头上亲吻着,满脸满眼全是无尽的母爱。“嗯,我也觉得我们的阿御像我多一些,等阿御长大了,我们就让他继承王位好不好?” “好啊!明天,我就去拟诏书,敕封阿御为太子如何?”慕述锦完全不在意。一切只要冷月芜高兴就好。太医说只要她能保持情绪平和开怀,应该能够再挺过数年。数年时间很短,但是与她能有数年的这样的相处时间,他已经很是满足了。 “太好了!” 慕述锦看着她笑容灿烂像个孩子,他忍不住宠溺的摸了摸她垂下的卷发,他从怀里取出一个锦盒,里面放着一颗丸药,“来乖乖的,我的小公主,把药吃了。” “好苦,我不想吃。” 慕述锦佯装生气,“听话,你都是当母亲的人了,可得给咱们的小阿御做榜样呢。” 看着冷月芜乖乖服下药后,慕述锦搂着抱着孩子的冷月芜在外面凉亭坐了下来,此刻正是午后,阳光透过重重的树叶藤蔓洒下斑驳的阳光,凉亭里,冷月芜把阿御放在旁边摇篮里,轻轻的摇晃着哄着阿御午睡。她却靠着慕述锦,在他怀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慕述锦看着怀里的女人,又看了看旁边摇篮里熟睡的婴孩,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事情会向着他预料之外的路线前行着! 一年前,他抢过左亭衣的孩子,本想做威胁。可是却不想他救出冷月芜后,她整个人就陷入了昏迷,一众太医来看过后,得出的结论却是,她已经病入膏盲,药石罔顾了。 在一年前,太医便已诊断出冷月芜身染重疾,之前太医断言她或许还能有数年的生命,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她既不肯吃药,又频频醉酒,更因左亭衣之事心绪大乱,这样一来,病情加重,如今所有的药似乎都没有什么效果了。 更有太医直言让慕述锦做好为陛下筹备后世的准备! 听到这话,慕述锦顾不得自己身体的伤,一脚窝心踹中那太医的胸口,顿时毙命! 大家吓得再也不敢说话了。 而这时,唤醒冷月芜的人却是之前慕述锦抢过来的原本属于左亭衣的儿子。 那婴孩一直都与冷月芜躺在一起,而这时谁没注意到,在之前爆炸的混乱之中,那孩子的手指被飞溅的玻璃划破了手指,而现在那乱动的小手指却好巧不巧的碰到了冷月芜的嘴唇,他划破的手指的血偏偏滑进了冷月芜的嘴…… 沈依依当初怀着这两个孩子时,因为遭遇到慕述锦的追杀而动了胎气,为了保住胎儿,她甚至不惜用上了碧落丸那种药,后来虽然药毒已解,可是在孩子们的体内依旧残留着那种毒性,只是这种毒对孩子没有任何坏处,却阴差阳错的因此让孩子们的血液中有着百毒不侵的效果。 而这血又意外的让冷月芜误服下,鬼使神差的因为这孩子,冷月芜又挺了过来,可是因为刺激过大,再次醒来的她却缺失了很多记忆,甚至连人都分辨不清了。 她再也不认识慕述锦,而是将他当做左亭衣,而那孩子,她则认为是自己的孩子,自己与“左亭衣”的孩子! 她非要让慕述锦按照商朝的习俗自己身穿嫁衣与他拜堂成亲。 而从那天起,冷月芜就活在自己勾画的世界之中,而只要能守候在她的身边,慕述锦什么也无所谓,就算那是左亭衣的儿子又如何,他只要能抱着怀中的她,就这么一辈子多好…… 商朝御书房中,君琰看着大月王朝的消息,当中说了女帝一年前诞下的一子,册立为大月太子,为太子御! 他看着这奏报,侧头问宣轻扬,“这是怎么一回事?冷月芜真的生下过一个孩子?她……” 宣轻扬摇了摇头道:“那个孩子应该是亭衣的!” “什么!?”君琰无比的震惊。 “本来我不想说的,可是,一个月后依依会回来看望韩老夫人,有些事陛下您还是知道的好。” “你说!” 宣轻扬便把一年前沈依依在大月王朝中产下双生子的事情从头说了出来,“可是,当时那个男婴被慕述锦给抢了去作为人质威胁,而我们也急于救下沈依依和另一个女儿。迫于无奈之下,我们只好离开大月王朝,辗转去了凌澜国。” 到了凌澜国后,左亭衣带着暗卫夜袭凌澜。当时情况危急,他采取的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仅用了一夜的功夫,暗卫们潜入各族族长的寝室内,简单粗暴直接的把族长打晕扛走。 第二天再押着这些族长们进入凌澜国!以最少的时间完成了王位争夺战! 沈乐康以血蛊迫使各族族长承认自己凌澜国主的身份,当上国主之后,沈乐康第一件事便是把沈依依泡在泉眼之中。 “沈依依醒来后已经过去了很多天了,幸好那温泉的确有奇效。而她的女儿垣儿长得也是格外聪明可爱。只是,至今为止,沈依依也不知道太子御的事。当时她初醒来,左亭衣不忍让她受到刺激,所以这件事大家都没有告诉依依。” 宣轻扬看着君琰道:“如今,大月王朝突然敕封太子御,以沈依依的性格,她一定会发现蛛丝马迹再顺藤摸瓜找出事情所有的真相。如果她知道了的话,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所以我才来找你帮忙瞒着。” “瞒?怎么瞒?”且不说他视依依为知己,让一个母亲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孩子这么残忍的事,以她的性格,根本就瞒不住。 宣轻扬耸耸肩道:“你也知道沈依依的,可是亭衣把这件事丢给我,估计他也是想自己另想办法去救出那孩子后再告诉沈依依的。如今,大月的消息即将传开,你帮帮忙吧!” “帮……” 君琰话未说完,就听到有人说道,“你们真是太过分了!” 宣轻扬脸色一变骤然回眸却见到苏玉蘅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走了进来,“你们怎么能这么残忍,让孩子与自己的亲生母亲分开?” 君琰看了宣轻扬一眼,说道:“这事,我会考虑的。” 宣轻扬发现自己好像找错人了!之前,他和聂小楼打赌,看来这次他输定了。 第两百三十三章 寻找真相 “你真不和我们一起去?”沈依依抱着垣儿,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看向左亭衣。 我这里还有些事要做,你先带着垣儿去看看她的曾祖母吧。等此间事了,我会去找你们。” 垣儿听到爹爹不一道而行,她瞪着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长而卷曲向上的睫毛扑闪扑闪,“爹爹不去?垣垣不去。” 这丫头格外的黏人,特别是喜欢黏左亭衣。她说着就往左亭衣身上扑去,张大手,用稚嫩的童音喊着,“抱抱,抱抱!” 左亭衣素来心硬如铁,冷漠无情,可是面对着软软的小身躯,身上还有好闻的奶香,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搂着怀里的小家伙,轻轻的在她脸颊上香了一个,“听娘亲话,爹爹答应你一会儿就会去找你们。” “不!要!” 垣儿有些生气了,噘着嘴,圆嘟嘟的脸鼓起,她赖皮的拽着左亭衣的衣襟,就是不撒手,别看她人笑,力气可不弱,左亭衣又舍不得把她的手扯痛了,一时之间这般僵持不下,左亭衣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看向沈依依。 沈依依向着垣儿伸手,垣儿这才不情不愿的脱离左亭衣的怀抱,乖乖的扑向沈依依的怀里去。 左亭衣轻轻伸手替沈依依捋顺着她鬓角的发丝,“放心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一家团聚的!” 他说着这话时,让沈依依心里砰然一跳。 她微笑对着他点点头,左亭衣一把将他在这世上最爱的两个女人紧紧搂住。 马车重新出发,到了这时,小垣儿赶紧从沈依依身上爬下来,她的手里还拽着一样东西,她献宝似的把手里的东西交到沈依依手上。 “娘亲,娘亲!” 沈依依狠狠香了她一大口,赶紧打开信函,她飞快的扫过信函上的内容,看到后面她顿时赫然一惊! “左亭衣他果真有事瞒着我!” 商朝京都,沈依依一行从水路而至,到了京都,她住回了曾经的医馆,两年没回来,这里的一切却和当年一模一样。 沈依依刚推门而入,迎面却见到熟人。 张妈、荣叔,寇珠他们全都笑意盈盈的站在房间里,看到沈依依,张妈跑过来一把抱住她,喜极而泣,“我的五姑娘,你总算回来了!” 自从登基后,君琰便让人把他们从雍朝接了回来。 此刻相见,众人自然免不了一番亲切的叙旧。而这时大家才注意到沈依依的身后还牵着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她头上梳着牛角小辫,粉色的流苏垂在脸侧,她吸允着手指看着陌生的众人,却并不害怕,笑盈盈让娘亲抱抱。 “这是……”大家惊讶的发现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叫沈依依是娘亲! “这是我的女儿,左笑垣。” “垣儿,叫爷爷和婆婆。” 小垣儿抬头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婆婆、爷爷。” 张妈笑得满脸泪痕,荣叔也转过头去大声的擤着鼻涕。 这一晚,沈氏医馆的灯就没有熄灭过。 数日后,沈依依刚打开医馆大门。却看到面前骤然出现一辆马车,宣轻扬坐在马车上亲自驾车,不用想也知道马车里面坐着是谁了。 君琰以茶代酒敬了沈依依一杯,“转眼两年不见,原本一直担心你过的好不好,现在看来,他对你很好。” 沈依依笑着把茶水一杯饮尽,“他的确很好。” “可是他却把这个烂摊子丢给我来处理。” 当年外强中干的江山,两年时间,如今变得越发强盛。除了左亭衣暗中扶持的之外还有君琰的努力。 沈依依看着他,才两年不见,当年的灵动与果敢已然换做此刻他的眸中的沧桑与稳重, 而他两鬓间业已多了几丝白发。 而当初聪慧狡黠的小妮子,如今也成为了母亲。 匆匆两年,却改变所有的一切。而未变的依旧是他们之间的那份情谊。 阔别多年,两人相视一笑。 “对了,你去见过韩老夫人了吗?” 沈依依点了点,“祖母她身体还行。我倒是要谢谢你,把我大伯他们全都留做京官,让我祖母能够享受天伦之乐。” 两人在御花园里漫步走着,小垣儿由宫女们带着在前面花丛里扑蝴蝶玩得格外起劲。君琰看着那小小的身躯,“你女儿很漂亮。按理,她应该被封为郡主,如果你想,我封她为公主如何?” “不用了!我倒是情愿她做个平凡、开心的姑娘。无忧无虑的长大,不要与皇家有任何的联系,你知道的,皇宫倾轧才是最可怕的。不过,你要是不怕子嗣问题的话,我倒是有个建议。” “你说!” “只生一个好!”沈依依狡黠一笑,那模样还和当年一样。 “这倒是个好主意。”君琰略作沉思状,片刻他却皱眉道:“可是,蘅儿现在又怀上了啊!” 沈依依耸耸肩,“我可真没辙了,要不你保佑上苍让蘅儿给你生个公主好了,省得你惦记我家笑垣。” “对了,孟公公他还好吗?”沈依依忽然想起当年暗中护送自己逃出皇宫的孟常。 沈依依一提到孟公公,他脸色黯了黯。 “怎么了?” 普华寺外,沈依依跳下了马车,早有人去通报了消息,普华寺的国师带着一众沙弥前来大门外迎接君琰的大驾。 琐碎的礼节后,沈依依在后院的一座偏僻的厢房门口停了下来。 看着周围青砖砌成的半高的院墙,篱笆随意的搭着,无数的蔬果瓜菜在院子里生长极为茂盛。一名身穿辎衣的老者正半蹲着给院子里的菜苗浇水。 沈依依忍不住喊了一声,“孟公公。” 那老者身影一僵,半响才反应过来,他徐徐回头看着门口站着的沈依依,老者似乎有些不相信,犹豫着喊了一声,“夫人?” 沈依依用力点点头,“真的是我!” 孟公公向前走进,。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回来了,真好!” 两人叙话了这两年的一起,当初在听闻沈依依之死后,孟公公认为当初如果不是自己自作主张让沈依依离开,她就不会有事。而他年纪越大,也越发不想再看皇宫的倾轧,所以以年迈体弱请辞。 君琰答应了,但是孟常知道的事太多,便把他送到了普华寺。 “你在这里过得好吗?” 孟公公给沈依依倒了一杯茶,“这里粗茶淡饭,但是却是意外的平静,我很喜欢。” 茶水微微发涩,有些难以下咽,可是沈依依却见孟公公喝得格外的欢畅,她不由笑了起来,心情一号,杯中的茶水似乎也变得有些甘甜。 “对了,当年你离开时我记得你怀有身孕。” 沈依依“我有一个女儿。” 孟公公眉头微皱,“一个?” 沈依依点了点头,她在孟公公眼中看到了异常,几乎是在瞬间,有一个念头从她脑海里闪过,她想要去抓,却没来得及抓到。 “女儿很好啊!女儿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她应该如你一般聪明乖巧。”孟公公故意把话岔开了。 沈依依离开普华寺,坐在马车上,君琰见到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亭衣他有什么特别的事非要带着暗卫前往大月王朝!” 果然瞒不住的!君琰心里暗叹一声,“依依,你别多想了,以亭衣有仇必报的性子,他去找慕述锦晦气再正常不过了。” 沈依依微微一笑,不再纠缠着个话题,可是,君琰对她太了解,他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疑问。 回到医馆,沈依依特意留了宣轻扬吃饭,许久没有尝到沈依依的手艺,宣轻扬自然毫不客气的留下蹭饭。 可是,这一顿饭,他菜还没吃几口就感觉眼皮重的好像灌了铅,连筷子的拿不稳了。宣轻扬看着自己夹起来的菜掉在桌上,他疑惑的说道:“我今天怎么了?还没喝酒就醉了?依依……你,你给我下药做什么……” 沈依依看着面前被迷药给迷到了的宣轻扬,她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孟公公在听到她有一个女儿时的惊诧的神情。 当年,唯一知道她有身孕的人便是孟常公公,在轩辕云霄最后的那一段时光里,陪在身边的不是他的儿女,而是她沈依依,和一个公公孟常! 孟公公内力修为极高,且在皇宫能坐到那个位置,他自然精通医理,所以轩辕云霄当年中毒的事,他也帮着隐瞒过,这样一个行事素来谨慎之人会那样的震惊。 沈依依越想越不对劲,而这些日子,宣轻扬每天都在医馆,表面上是为了保护她,可是沈依依却看得出来,众人好像都在合力帮忙瞒着她什么事。 这些日子以来左亭衣对她和笑垣寸步不离的,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要离开一个多月,还以韩老夫人想见依依的名义让她回到商朝,这一点一滴串联起来,沈依依自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所以今夜的晚饭她便在里面下了点东西。 她让荣叔换上宣轻扬的衣服,再让已经长大成人的寇珠扮作自己的模样,两人凉亭里下开始下棋,远远看去就好像宣轻扬与沈依依在下棋对弈一般。 沈依依换上宣轻扬侍卫长的衣服对外面的侍卫们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在外面候着,魏国公要与左夫人下棋,你们在外面等候吩咐!” 说罢,她却趁着夜色的掩饰离开了医馆。 而当她悄悄留到医馆后门时,听到负责监视的暗卫传递消息,“回去禀告,说魏国公与夫人下棋,没有异动。” 沈依依眼帘半眯,看着离开送信的暗卫,她悄悄上马紧紧跟在了那人后面。 第两百三十四章 悄然潜入 沈依依看着那暗卫直接进了皇宫,她想到从普华寺回来,君琰对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沈依依转身向着普华寺而去。 此刻已经是夜班时分,当沈依依再一次推开孟公公居住的大门时,却发现孟公公并没有休息,他正坐在木桌前,好像在等着谁。 见到沈依依再一次出现时,他并没有意外,反而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孟公公,你今日听到我只有一个女儿时为何为那么惊讶?” 孟公公淡淡笑了笑,“你发现什么了?” “所有人的都试图对我隐瞒着什么。宣轻扬整日的寸步不离,君琰的欲言又止。还有左亭衣突然的离开,这一切若是巧合,我也不得不怀疑了。” “沈依依果真还是沈依依!”孟公公说道:“还记得先帝龙驭宾天的时候么?” 沈依依点了点头,她自然不会会忘记这件事,甚至也不会忘记先帝宾天的真正原因。 “那次,你头晕,我扶你去歇着时,无意中替你搭过脉,便是那个时候我发现你有身孕,而且,脉搏的跳动有异。”说到这里,孟常回头看着沈依依,“后来你在生产时应该感觉的道你腹部隆大的有些不同寻常,难道没注意到?” 沈依依嘴角微微抽搐,她的确发现她的腹部大得有些离谱,可是她第一次当母亲,那种感觉和她平日替别人看病完全不一样的! 而现在经过孟常公公的提点,沈依依脑海中的那团谜团彻底的解开了。 她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她看着孟常公公,“你是说,我还有一个孩子!?”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奇怪,你明明应该有两个孩子,可是在你身边的却只有一个,那另一个呢?” 沈依依如遭雷击! 她这时忽然感觉到一个巨大的谜团逐渐要呈现出谜底了。 “大月王朝!亭衣说要去大月王朝,难道是因为这个?”在瞬间,沈依依脑海里想到在离开前,左亭衣说过的,他回来的时候会让他们一家团聚,原来是这个意思! 左亭衣带着暗卫悄然潜入大月王朝。再过十日便是太子御的册封仪式。 这一次的册封仪式隆重的让人咂舌。而越是这样不寻常,越让左亭衣感觉慕述锦对阿御诡异的态度 上次之后,慕述锦对皇廷进行了彻底的清洗,如今整个大月皇廷里几乎全是慕述锦的心腹,左亭衣数次想要安插眼线进入,都极为困难。至今他的眼线也只能到的皇宫外围。 此刻,他化身为雍朝的商人,他租下整个皇廷中最高的一座屋子,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外面的一切。 因为骤然得知陛下有了子嗣,并敕封为太子,这件事对大月子民来说是一件好事,意味着大月王朝繁荣昌盛,而女帝特别的嘱咐,所以整个册封大典更是隆重之极。 距离册封大殿还有数日,所以左亭衣还有时间做部署! 砰砰砰,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 卫洛进门,对左亭衣道:“尊主,不好了!” “怎么回事?” 卫洛气喘吁吁的说道:“之前我们好不容易说服了女帝的贴身女婢露莎今夜在卢克林亭碰面,可是等了很久她都没有出现。” 左亭衣骤然一拳砸在墙壁上,他霍然回眸,“去查如何回事?” “是!”卫洛连忙转身而出。 他们部署了这么久,眼看刚有了起色,一切本来都是这么顺利的,却不想在临门之际出了岔子。 卫洛连忙吩咐所有暗卫去查。 而就在他们彻查的时候,皇廷的另一头,一间客栈之中,卫洛他们苦苦寻找的露莎却出现在这里,不过此时此刻她的手脚被绳索紧紧绑着,嘴里还塞着布团,她艰难的挣扎着却是徒劳无功。 她眼中充满着惊恐,看着面前的那个蒙面黑衣人。 黑衣人慢慢的取下了面上的黑纱,却是沈依依! 她对着露莎微微笑着靠近,伸手要摘下她嘴里的布团,“我取下来,你别乱叫,若是你乱叫,我能够保证你会比死更惨。明白吗?” 露莎点点头,沈依依满意的摘下了塞在露莎嘴里的布团。 露莎声音无比的惧怕,这人能够避开慕将军的手下把她弄晕了带到这里来,这样的手段想想就让人感到害怕。之前她只是害怕,可是现在当她清楚的看到这人的容貌好,感到的不单单是害怕,而是恐怖! 是沈依依!能在那种情况下逃出来的沈依依,特别是她的一个孩子现在还在皇宫之中,这事,她若是把这笔账算在自己头上,她当真的生不如死! “沈,夫人,饶命!不管奴婢的事啊!” 还能认出自己,可见她应该能知道很多事。沈依依自然认得她露莎,冷月芜的贴身女婢。 “我问你,慕述锦曾经带着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露莎双眸震惊,“太子御?” 果然是了!在来到大月王朝时,沈依依就听到太子御的事情,她四处打听过了,知道这个所谓的太子御正好一岁,各方面来说都和她的孩子极为的吻合,可是她却想不通的是冷月芜竟然让自己的儿子当太子,最奇诡的是慕述锦竟然没有反对! 沈依依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塞进露莎的嘴里,强迫她吞下,“这是凌澜专门用来控制人的血蛊,你若是不按照我说的去做,没有我的解药,四十天之后,你的胃里会长出一条一条的小虫子,那些小虫子会爬满你的五脏六腑,最后从你的耳朵、鼻子、嘴巴里钻出来,你却还不会死,等到半年之后,当你身体里面全是这种虫子后,它们就会从你的身体里面啃噬,你会尝尽最为痛苦的死法……” 露莎脸都白了,她连忙摇头说道:“你要我做什么我统统答应你!” 皇廷宽阔的道路上,两名身穿皇族婢女服饰的女人并行快步走着向着皇宫方向而去。 “尊主!发现露莎的踪迹了!” “她在哪里?” “她回了皇宫,可是,我们发现在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 “什么?”左亭衣猝然一惊,他急忙道:“停下所有的部署,先赶紧去问问,沈依依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一晚,左亭衣一直这么枯坐着,焦急的等着消息,直到第二日的下午时分,才有飞鸽传书回来。 卫洛脸色极为难看,他道:“魏国公传来的消息,夫人,夫人瞒过了所有人不知所踪。已经离开了整整两天了。我们的人在路上与正魏国公遣来送信的人碰上了。” 左亭衣愣住了,“依依终究还是知道了。”他在片刻的怔愣后,“你说昨天与露莎一路的还有另一个女人?” 卫洛恍然大悟,“对了!难怪他们说看到露莎好像很害怕的样子,昨天掳走露莎的人一定是夫人,只有夫人才有本事避开慕述锦的手下将人掳走。”知道这个消息,卫洛犯难了,“尊主,夫人这么一插手,打乱了所有的安排,我们该怎么办?” 左亭衣霍然起身,“你们按照原定计划接应。” “那尊主你呢?” “我亲自去皇宫把他们母子接回来!” 沈依依易容后跟着露莎身后慢慢的走进了皇宫。 露莎前面走着,低声以仅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陛下一直把太子带着身边,其实,其实你不用这么担忧,陛下一直将太子视为己出的!” 露莎其实想说冷月芜和慕述锦对太子其实很好的,可是这话在沈依依耳中听来却是无尽的讽刺!她的儿子,需要别人这样的好么? “别废话!带我去见他!” 露莎无奈的摇了摇头,带着沈依依继续走着。 拐过长长的走廊,迎面是一所极大的院子,这座宫殿可以说应该就是整个皇廷皇宫之中最大的宫殿了。露莎低声说道:“这里便是太子御的住所。但是陛下和将军也居住在这里。”她好意提醒她,被慕述锦发现的话,她以一人之了是逃不出去的。 旁边有宫女远远看到露莎后,连忙跑过来行礼,“露莎,陛下正派人四处找你呢!” 露莎笑了笑,把手中的托盘举了举,“你去回陛下,就说我找到虎头帽了。” 宫女笑着向跑了去。 露莎:“夫人,陛下在里面,估计这个时辰,将军也应该在的,您确定你要进去?”此时进去时间不对! 沈依依看着托盘上的虎头帽,她接过托盘,“走!” 露莎只得带着她向里面走去。 大殿之中的地板上一个小男孩,而那个孩子正是太子御!此刻的他手里正拿着一根白色的翎羽开心的挥舞着,沈依依进门时乍见这个情景,心中无比震惊! 那根白色的翎羽乃是冷月芜头上纱帽之上的,那象征着大月帝国最高皇权,就好比商朝国君头上的九龙冕,帝王冠,可是此时却是阿御的手中的玩具! 而坐在阿御身边的冷月芜却毫不在意,看着阿御玩的开心,她还拍手称好。阿御玩了一会儿,步履踉跄的向着冷月芜走去,“娘亲抱抱!” 第一次听到阿御叫自己娘亲,冷月芜的高兴可想而知! “阿御叫我什么?” “娘亲!” 冷月芜开心跳了起来,她激动的问着周围的人,“你们听到没有,阿御叫我娘亲了!” 宫女们自然替陛下高兴,可是沈依依却格外的忧伤,看着那个模样肖似左亭衣的男孩,那分明是她的骨肉,可是却在叫着另一个女人为娘亲。 此刻大殿之中只有冷月芜和几个宫女,沈依依藏在袖子里的手把一包药粉紧紧捏住,只要她用力挥出,她能够在瞬间把所有人制服住,再抱着阿御离开! 她再也等不了晚上再行事了,她现在就想带走阿御,然后告诉他,我才是你的娘亲!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纷至沓来的脚步。 慕述锦出现了! 他看到露莎和她身边侍女手中的虎头帽,笑着对冷月芜道:“今日见你气色不错。怎么了?” 第两百三十五章 营救失败 “你刚才没有听到,阿御叫我娘亲了!” “真的?”慕述锦看着小小的阿御,他走过去伸手把阿御抱了起来,“我们的小阿御真的会叫娘亲了?” 阿御又叫了几声娘亲,慕述锦吻了开心不已的冷月芜。 沈依依的心顿时凉了一半! 看着慕述锦带着她的孩子搂着冷月芜走了出去,沈依依不由自主的就跟了上去,她避开其他人,悄悄跟在慕述锦的身后,此刻她指缝间的银针上闪过湛蓝的光泽,她用上了淬毒的银针,心里杀心骤起! 而就在此刻慕述锦扶着冷月芜的肩头向前走了几步,他忽然脚步一顿,他骤然转眸,身形一动,整个人已经掠到沈依依藏身之处。 可是那面屏风后面却是空无一人。 “怎么了?” 冷月芜见状也抱着阿御过来,慕述锦看着空荡荡的屏风后面,笑了笑对冷月芜说道:“没什么,刚才我感觉到这里有人。” “你呀,就是疑神疑鬼的。走吧。”冷月芜拖着慕述锦就走,而这时,冷月芜手中抱着的阿御却忽然抬头,一双眸子怔怔的看着天花板上。 沈依依双手撑着天花板,如果这时,慕述锦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躲在上面的沈依依。 沈依依与阿御目光交汇的那一瞬间,格外的惊险,如果阿御吭一声,那么沈依依绝对会落入慕述锦的手中,可是奇怪的是,阿御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沈依依,意外的没有任何动作。 看着他们走远,沈依依这才从上面跳下来,她打算继续在这里待下去,直到她能救出阿御为止。 可就在她身形刚动,却被一个人骤然扣住手腕,她霍然甩手,手中银针就要脱手飞出。 “是我!”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声响起,她定睛一看,那双深邃的眸子赫然便是左亭衣。“快走!” “救我们的孩子!” “这里有埋伏!”他说着硬是拖着沈依依往外走! 慕述锦向来多疑,他虽然没在屏风后面看到人,可是他却感觉到了刚才的杀气。就在他离开后,他的死士们迅速围拢过来,将整个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搜!” 一声令下,所有死士堵住了所有的出路。 “我们被发现了!”左亭衣说道,拖着沈依依便走,“跟我走!” 刷的一声,左亭衣从身侧抽出一把匕首,他隐身在门后,一名死士刚踏进一步,左亭衣骤然而出,匕首尖刃瞬间刺入那么死士的脖颈大动脉中,同时切断了他气管,那么死士身体抽搐几下顿时就没了气息。 另有死士瞬间看到这边的情况,他刚要高喊一句人在这里,沈依依手中银针骤然而处,一枚钢针正钉入那名死士的额头正中央处,毒性随即走遍全身,那人一个音没发出就倒在了地上。 左亭衣看了沈依依一眼! 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人之间的配合愈发的默契起来。 而这里的动静终究还是引来了外面的人,左亭衣凌空跃起,双腿提在另一个企图攻入的死士身上。一脚踹断那人肋骨,断骨倒刺入心脏,瞬间毙命。 沈依依手里银针飞掷,为左亭衣断后! 两人合力在一众死士的围攻之下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出来。 慕述锦正陪着阿御和冷月芜用膳,一名死士骤然出现在慕述锦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一见到死士的出现,冷月芜眉头一皱,“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我们继续吃。”他执起银筷给冷月芜夹了一菜放入她面前的碗中,“这是你最喜欢的菜,我特意吩咐厨房为你做的,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他的笑容瞬间引开了冷月芜的注意力。 趁着冷月芜没注意时,他低声吩咐:“杀了他们!别再来烦我!” “是!”得了令后,那名死士首领走了出来,他撮唇为哨,一时半刻,一直隐藏在皇廷内的死士瞬间齐出。那人手一挥,做了几个动作,最后一挥手,所有的人在瞬间跟着他向着左亭衣与沈依依所在地方赶去。 这边,慕述锦抱着阿御,又揽着冷月芜的腰陪着她一面用膳,一面看着舞娘舞姿妖娆的翩翩起舞。乐师们吹奏着美妙的乐曲,舞娘们随着音乐的节拍不住的抖动着柔软的腰肢,她们腰间上的系着好看的珠宝流苏,因腰肢的扭动而发出清脆好听的响声, 而另一边,刀光剑影,血光飞溅!骨裂声,皮肤被利刃划破的声音此起彼伏。左亭衣手中的匕首上面全是缺口,看到有死士欺身近到沈依依的身边,他手中匕首飞掷而出瞬间刺中那名死士的脖颈,鲜血溅了沈依依一脸。这些死士得了必杀之令不顾一切继续上前,左亭衣手中失了兵器,他徒手夹住一名死士的脖颈,双掌用力咔嚓一声轻响,扭断那人脖子。 身后有破风声骤然响起,一人手持大刀砍了过来,沈依依骤然飞奔而至,她双手撑在左亭衣的背脊之上,抬腿一扫,就将那人给踹飞出去。 “人越来越多!我们被包围了!” 沈依依看着远处有无数的黑影向着这边奔来,再这么下去,他们两人会被活活累死的,更别说救孩子了。 左亭衣一咬牙,沉声道:“去东北角!” “什么?”沈依依的发丝被汗水和血水湿透一缕一缕的垂落眼前。 左亭衣也不多说了,他双掌蓄力劈下袭向自己的一人脖颈之上,他拖着沈依依就往后跑去。 左亭衣轻功了得,就算带着沈依依亦能在整个皇宫后院飞快的穿梭着,忽然他带着她闪身来到一座宫殿之中,进来院子,他翻身离开把门给拴上。 暂时脱离了众死士的围攻,可是这里也不躲不了多久,他们人多势众,这道宫门也拦不住多久的。 左亭衣拉着沈依依竟然墙角边的一口水井边,而此刻外面的死士已经差不多赶到这里了,双拳难敌四手,如果被抓住了,那么营救阿御的计划岂不落空? “怎么办?没路了!”沈依依眉头紧锁,却见到左亭衣正在挪动着旁边那口以巨石封住的井口的封石。 一般的水井会用木板遮住进口避免尘土落入井中,可是若是以巨石封井,那就说明这口井是枯井。 “跳下去!” 这口井此刻看来是整个院子里唯一能藏身的地方,但是他们若真躲在井里那不就是被给人当活靶子么。 “什么?” 沈依依疑惑的看着左亭衣,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而就在死士即将破开院门进入的瞬间,左亭衣却硬是拖着沈依依跳下了井内, 以巨石封住的枯井内竟然有水,沈依依瞬间落入水中,她双脚用力蹬着浮出水面,却看到左亭衣并没有跳下来,他在井口处,正以双脚撑住井口把封石重新扣上的瞬间,外面的门被人踹开了,紧跟着传来死士搜索的动静。 左亭衣迅速滑落入水中,在沈依依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吸气屏住呼吸!” 他与她迅速沉入水底,却不想在井底的深处竟然有一个通道,他们刚刚钻入通道时,封井的封石被人挪开,有死士的声音传来,“这口枯井怎么又有水了?这里没人,继续搜其他地方!” 左亭衣拖着沈依依井底的那条暗道先前潜行,直到肺中氧气耗尽的一瞬间,他们竟然游到湖面上。 沈依依浮出水面开始大口大口的呼吸,她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看着左亭衣,也顾不得此刻他们在水里,她骤然对着左亭衣就是一拳挥去,因为刚才这一路就已将她力气耗得差不多,所以这一拳打在左亭衣的肩头却并不痛。 “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她怒声质问,“为什么?” 左亭衣沉默不语这样的沉默让沈依依更是恼怒,她对他吼了起来:“那是我们的孩子,我的孩子,可是现在却在别人的怀里,叫着别人为娘亲,你让我,我……” 她说不下去了,紧紧咬住下唇,整个人战栗着。其实她并不怪左亭衣,因为她知道,这件事也并非左亭衣所愿意见到的,而他也一直在想办法,并为之努力着,否则他们刚才也不会能够从枯井下面的暗道出来,能在那个地方挖那么一条暗道连接到湖水,由此可见左亭衣为之付出的努力。 而刚才她也只不过是受到了刺激而情绪失控而已,话还没有说完,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左亭衣看着她,无比的心跳,他一把紧紧的搂住她,不需要言语,只是一个动作,就让她彻底的安心下来,沈依依泪眼婆娑的看着左亭衣,“你会救出我们的孩子对吗?” 左亭衣点点头,紧紧搂住她,他的唇在她的耳边,她湿透的发丝与他纠缠在了一起,他低声说道:“那是我们的孩子,相信我,我会救出他的。” 卫洛在湖边附近找到了左亭衣与沈依依。 此刻,左亭衣正生着火为沈依依 烤着湿透的衣服。 “尊主!”他面有难色,“我们的据点被毁了,露莎死了,尸体被挂在了城楼外面,慕述锦带着人马毁了据点。此刻皇廷已经加强了警戒。”他想说再想进入皇廷已经不可能了! 周围的温度瞬间降低,左亭衣的面上依旧,可是眸子里却是冰冷一片。 沈依依脸色一白,“是因为我破怀了你们的计划吗?” 卫洛道:“不是。慕述锦一早就知道我们会想办法救出小公子,所以,他向九域各国发出了邀请遣派使者参加太子御大典,目的就想要将尊主在大月王朝的所以势力一并肃清。都是属下办事不利,让他发现了踪迹,这才毁了尊主的布置。属下该死!” 卫洛单膝跪下。 左亭衣却忽然起身,“他早就有准备,是我太轻敌了。没想到这才一年的时间,他就能已经执掌传国玉玺了,有了亲王的兵力,现在的慕述锦倒是真有本事。”左亭衣把手中的树枝丢入火中。 “走吧!估计他的人马就该追到这里。” “那咱们的孩子怎么办?” 左亭衣闭了眼睛,再睁开时,眼中一片建议,“依依,我答应过你的,一定会做到。我承诺!” 第两百三十六章 五年之后 入夜时分,左亭衣等人策马疾行使出了大月王朝,出了皇廷时,沈依依忍不住勒马向后留恋不舍的看了一眼。 阿御,你放心,娘亲一定会再回来的! 五年之后! 当沈依依重新又站在了大月王朝的皇廷之上! 而此时此刻,他们能重新站在这里,却是有着充足的准备! 大商王朝的七十万大军,以及凌澜国的十万巫军,左亭衣所有的势力纠集在了一起,整整一百万的军队力量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强大的兵力重兵压境,这股庞大的力量就算要碾碎整个大月王朝也不是不可能的! 左亭衣的离间计,似的大月王朝其他亲王也纷纷撤走了所有的兵力。 左亭衣用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来筹备,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一定要夺回自己的孩子,那是他的血脉,同时亦是他对沈依依的承诺! 沈依依因为激动,胸前剧烈的起伏着,她把手放在左亭衣的掌中,“今天我们一定会成功的对吗?” 左亭衣用力点了点头,素来淡漠的脸色浮现坚毅。 左笑垣站在沈依依身边,她抬头看了看娘亲,又看了看父亲,最后把目光落在前面那种建筑风格奇特,那个被人叫做皇廷的地方。 此时的她已经是个六岁的小女孩了,模样也是越发的出众。 “我真的有一个比我早出生一会儿的哥哥住在里面吗?” 沈依依把笑垣抱了起来,手指着前面说道:“是啊!那个哥哥叫阿御,你可以叫他御哥哥。你虽然没有见过他,可是他却真的是你亲生哥哥,也是娘亲和爹爹的孩子!” 左笑垣有些不解的问:“既然他也是你们的孩子,那他为什么不和我们生活在一起?” “因为有些原因造成了哥哥没有和我们住在一起,可是今天,娘亲和爹爹就会带着哥哥回家,以后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慕述锦看着皇宫里人心惶惶的众人,这些人已经知道自己大势已去,所以跑的跑,逃得逃!其实什么名和利,他统统不在乎的。 而这里是冷月芜的宫殿,因为外面有死士的守护,所以这里的人纵然心早就飘了出去,却还带着惊恐与惧怕在这里侍候着。 慕述锦进来时,太子御正守着冷月芜的床前。 “你母后怎么样了?” “父亲。”太子御喊了一声,又向外面扫了一眼,他说道:“母亲的情况不容乐观,太医刚刚来看过了,也服下药,这药和之前一样能恢复她的精神,可是太医说,母亲的身体也就这些日子了。”阿御的声音低了下去,他紧紧握着冷月芜的手。 慕述锦坐在冷月芜的身边,手掠过她消瘦的脸颊,她重病沉疴这么多年,因为有自己和阿御的悉心陪伴,她倒也能在每天微笑着面对。如今太医的药也不行了么?他的心很痛,可是却依旧微笑着,因为在听到脚步声时,冷月芜缓缓醒了过来。 她一睁眼就对上了慕述锦的笑脸,她说道:“真是奇怪啊,我刚刚还在教阿御识字,就睡了过去。” 慕述锦扶着她起来,冷月芜看到阿御脸颊上残留着泪痕,她笑道:“阿御你惹你父亲说你了?” 慕述锦:“哪儿有。我们的阿御这么听话乖巧,又聪明,我哪里舍得说他。” 这话让冷月芜越发的开怀,她倚靠在慕述锦的怀中,娇嗔道:“那是自然,我们两人的孩子自然像我这么听话乖巧,也像你……” 她羞涩的看了慕述锦一眼。 忽然间,冷月芜呛咳起来,剧烈的咳嗽好像生命的气息也随着那咳嗽声渐渐离去,她望了身侧的慕述锦一眼,又看着面前的阿御,冷月芜忽然紧紧握着阿御的手,她从枕头下取出一样东西无比郑重的放在了阿御的手中。 阿御低头一看,却见到掌心里的竟然是大月王朝的传国玉玺。 “这……” “阿御,母亲没有什么能够给你的了,大月王朝是我的家,如今我的身体不行,也不知道能熬多久,现在我郑重的把这片国土和我所有的子民都交托给你,希望你能……” 冷月芜话还未说完,而就在这时,外面轰的传来一声巨响,慕述锦脸色一变,他知道左亭衣他们开始攻城了! “父亲,外面什么事?” 慕述锦:“没什么,只是我觉得我们的宫墙有些不稳,我让人重新弄去了。” 对于他的话,冷月芜自然全信。可是阿御眼中却闪现一丝疑惑。 “对了!今日风和日丽,阿御我们陪你母亲去御花园散步好不好。” 在后山处,慕述锦早有准备,这个大月王朝不要也罢,他可以带着他们母子走到天涯海角没人能够找到他们的地方去。 无巧不成书! 随意没有想到,慕述锦要前往后山,却必须要经过东北角的那处废弃的宫殿! 而在那座宫殿里,五年前左亭衣在枯井之中挖了一条通道通往皇宫外面的御围湖。 就在慕述锦他们刚刚进入这座宫殿时,左亭衣也带着手下从枯井之中的通道走了出来,五年了,那座枯井早就联通到了宫房之中。 就在同一个时候,众人在相隔这么多年后竟然会以这么巧合的情况下再一次碰见! 两边人马甫一相见,顿时就是剑拔弩张,短兵相接起来! 第一次相遇在混乱的打斗中不期而遇! “掩护陛下和太子离开!”慕述锦骤然一喝,死士们顿时上前,拔出宝剑,以身体做为盾墙,保护着冷月芜与阿御在中央。 慕述锦嘴角浮现一抹狞笑,缓缓抽出腰间的宝剑,他拔剑出鞘,把剑鞘丢在一边,“没想到五年前让给你逃了,现在你逃不了的!” “慕述锦,该逃的人应该是你才对!一百万大军已经将整个皇廷团团围住,你就是插翅也难飞!把我儿子还给我!” “你儿子?” 沈依依骤然上前,她的指缝间全是银针,“慕述锦,你拆散我们母子,你……” 沈依依的话骤然顿住,她余光一扫,却见到一个小男孩从死士中走了出来,他一双眸子漆黑深邃好似天上的繁星,那双眼眸就好像当年她第一眼见到左亭衣。 冷御快步走到慕述锦的身边,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襟,皱紧了眉头对慕述锦道:“父亲,母亲吐血了。药呢?” 慕述锦骤然色变,他也顾不得左亭衣这边就向着冷月芜而去。 冷御只是极为安静的打量着面前的沈依依,“你是谁?” 沈依依蹲在他的面前,一时竟然因为激动而语塞,半响才缓过来,“孩子,我是你的母亲,我叫沈依依……” “阿御过来!”慕述锦把药给冷月芜喂下后惊然记起阿御,他连忙大喝一声。 阿御转身跑了过去,左亭衣眼疾手快的拦腰过去一把拉住了阿御,阿御挣扎起来,口中大喊道:“放开我!你们是谁啊!” 听到阿御的叫喊声,躺在慕述锦怀中气息急促的冷月芜猝然一惊,“阿御!”她惊慌失措的看着周围,透过人群里,她看到了她的阿御,冷月芜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霍然起身。 当她推开众人,一眼看到正死死抱住阿御的左亭衣,轰隆一声,她的脑海中劈下一道闪电,劈开了脑海中所有的混沌,云雾消散后,左亭衣的容颜清晰无比的展现在她的面前! “左,左亭衣!”冷月芜准确无误的喊出了左亭衣的名字,她倏然转眸带着疑惑看向慕述锦。 与她的眼神相对,慕述锦手中宝剑忽的从掌中摔落在地,金属在地面碰撞发出砰地一声轻响。 完了!彻底完了! 慕述锦面如死灰,双眸之中全是绝望,一直以来他都把冷月芜保护的好好的,无形之中在冷月芜的身体周围布下一道屏障,隔绝着周围的一切。既然她已经记不清曾经发生的事,既然她以为自己是左亭衣,那么他就当她想象世界里的左亭衣,只要她拿自己当夫君看待。活在这个自己内心的梦里,切实也是很好的! 慕述锦如是的想着,他只希望这样与她朝夕相对在一起,永不分开就好了。 但是现在当左亭衣突然的出现,他曾经足足五年的努力如今全都成为了泡影,就好像五彩斑斓的泡沫骤然破裂! 炸开出来残酷的现实…… 当冷月芜在看到左亭衣的那一眼时,慕述锦看到了她眼底的震动和逐渐恢复的清醒。 冷月芜脚步不受控制的向着左亭衣走去。 不要,不要过去……慕 慕述锦在心里呐喊着,却无法阻止冷月芜如同飞蛾扑火的双翅。那一瞬间绝望只心里爆发,化作一股热血直冲脑海! 他身体腾空而起,一掌糅合了他所有的愤怒与绝望袭向冷月芜,他就算要亲手毁了冷月芜也不要心底里的世界破灭。 冷月芜的发丝被从脑海被吹得袭风飞舞,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左亭衣,这是她用尽所有力气去爱的人啊!可是,为何现在看到他,她的心里却没有了往日的怦然心跳? 她有些疑惑,慢慢转头,她却不知道此时在她的身后有着无尽的杀机! 左亭衣身形骤动,就在冷月芜即将转头看到慕述锦的那一瞬,他挡在了冷月芜的身后,一掌高举对上了慕述锦! 两掌相碰,瞬间爆发出强劲的气场,从中央之处,内力碰撞激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气浪,激得周围的人赶紧闭上双眼。 “父亲!母后!” 一声惊呼在此时同时响起,慕述锦扭头一看却见到匆匆奔来的阿御!眼看着他与左亭衣内力相撞震出的气浪在瞬间将周围的人衣物都撕碎,而阿御和冷月芜却没有任何内力进行抗衡的,那一瞬间,他骤然抽回了手,与此同时对着他们喊了一句,“走开!” 气浪将跑来的阿御给掀翻在地,慕述锦也生生受了左亭衣这一掌,身体顿时倒飞出去。 冷月芜从地上爬起来,她身上白色的纱裙此刻沾染了灰尘,她看着身边发生的这一切,她的眼中是那样的茫然。 而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慕述锦的灰败的脸上,这五年来的所有的一切画面在瞬间涌入脑海,她微微偏着脑袋,眸中有着责问,“这些年陪着我的是人是你?” 慕述锦凄然而笑,他呛咳着,鲜血顺着嘴角慢慢溢出,衬着他妖冶的五官,愈发显得魅惑,可此刻的他心如死灰的! 他知道自己欺骗了冷月芜,而他对她太过了解,她不会原谅自己的欺骗。 第两百三十七章 永生纠缠 慕述锦手蹙然一动,却像是碰到了什么。他余光一扫却是刚才掉在地上的宝剑,他撑着宝剑勉强站起身来,剑锋指向左亭衣,“为什么你要出现?为什么最后的一点时间都不给我们?她所剩下的时间不多,为什么你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出现把我费劲千辛万苦为她营造的梦境戳破?为什么,左亭衣!” 那一瞬间,慕述锦的情绪全面崩溃,所有的理智在瞬间不复存在! 他骤然举剑就向着左亭衣劈头砍去,面对他盛怒之下的猛攻,左亭衣挥剑一当侧身避开,两剑碰触的一瞬间,左亭衣手中的剑身骤然出现了裂痕。 可是慕述锦急火攻心的再一次猛攻,顿时刀光剑影,只见到两条人影斗得难舍难分。 沈依依看到这里,目中亦是焦急万分! 场中激烈的缠斗,可是就在距离中央处不远的冷月芜却依旧动也不动,这五年的时光在她脑海里不断闪现,她所回忆的这一生,却当真要属这五年过的最为开心和快乐,当中的感觉甚至超过了曾经左亭衣陪伴着她的那七年时光。 原来,是自己错了吗? 她看着缠斗在一起的两个人,她想也不想就要去拉开两人。 此刻两人已经斗得难舍难分,冒然而去会有生命危险的。冷月芜只想阻止这一切的发生,都是她的错,明知危险,她也要改正自己的错。 沈依依骤然见到冷月芜身形一动,“糟了!” 她身形猛然而动,就要去把冷月芜拉回来。 “放开我!”冷月芜勃然大怒。 可是任凭她如何挣扎,沈依依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冷月芜自己送死啊,她本是好心相救,可是这一幕落在慕述锦的眼中,他却误以为沈依依要对付冷月芜。 两人原本缠斗,出招无不狠辣,慕述锦乍见此状,转身前对着左亭衣一剑刺去后,想也不想,顿时反身就向着沈依依这边扑来。 慕述锦突然放弃了与左亭衣的缠斗,向举剑刺向沈依依,眼看到沈依依有危险,左亭衣骤然一剑刺出,想要阻止慕述锦伤害到沈依依,所以这一剑威势不弱,他要的就是要逼慕述锦回身自保,放弃伤害沈依依。 然而,慕述锦根本就管不了这些,压根就没在意身后的那一剑! 电光火石间,冷月芜却看到左亭衣刺出的那一剑,那一刻也不知道她那里来的力气挣脱了沈依依,一个闪身站在了慕述锦的身后。 而左亭衣的那一剑根本来不及收手! 一声轻响,所有人的怔住了! 那一剑与瞬间刺中了冷月芜的后背之中! 夹着这强大的力道,她站立不稳扑向慕述锦。 感觉到后面突然而至的熟悉气息,慕述锦身体僵硬了! 他霍然转身,却见到冷月芜微带笑意的脸,以及在她身后无比震惊的左亭衣! 左亭衣踉跄退后数步,他微张着嘴,身体的血液在瞬间凝固! “月儿,月……” 冷月芜手撑着慕述锦的双臂,靠着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没有倒地,她依旧那么笑着,“述锦,述锦。” 她轻轻的呼喊着慕述锦的名字,声音带着无尽的温柔与情意!就好像她头上纱帽的那根白色的翎羽扫过慕述锦的心尖,带出无尽的战栗。 忽然间,她踮起了脚尖,微凉的唇吻在了慕述锦的唇边…… 此时的她恢复了所有的明智,而她却只想告诉他此刻她心里所有的想法。 她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感觉到那一吻带着微凉的气息,却带着火热的烙印瞬间印刻在他的灵魂之上。 瞬间,慕述锦宛若雷击,他双眸一片迷蒙,冷月芜就在眼前,可是他却看不清。 所有的人看着冷月芜的身体慢慢的从慕述锦的身上滑落下去,他失声痛哭着搂着冷月芜,可是全身再也没有一点力气,抱不住冷月芜,他拥着她跌落在地…… 那一瞬间,世间万籁俱静,空荡荡的院子却依旧残留着慕述锦痛苦绝望的嘶喊…… 漠北黄沙,一眼看去除了无尽的沙漠再为一物,好像整片天地都只是沙漠,一颗颗沙粒是那么的小,但是当无数的沙粒堆积在了一起却成就了庞大的沙漠! 月牙泉边,此刻以木桩搭建了一个高台,高台最上层全部铺就着鲜花,宛若花的海洋! 慕述锦抱着冷月芜步履沉重的走向高台,他将她放在以鲜花丛中。 冷月芜身穿洁白的纱裙,头顶带着纱帽,蜷曲的长发垂在身侧,在她的身下是红色的玫瑰花瓣,艳丽的红衬托着她的白,有一种纯粹的诡艳。 慕述锦将她身体平放,细心的整理着她的裙摆,甚至精细到她裙裾上的每一个褶皱!她的安详的紧闭着双眼,好像平日在他身边搂住阿御熟睡的模样。 可是他却知道她的胸膛再也没有起伏了! 露莎满脸泪水的捧着花篮过来,慕述锦一言不发的接过花篮,篮子里盛满了花瓣!他的手微微颤抖着从花篮里捧出花瓣,将花瓣温柔的洒在冷月芜的胸前。 他紧紧的看着她就此而去,从今以后便是生离死别了! 大月王朝的最崇高的埋葬仪式便是火葬,将尸体放置在这泼了松油的由木桩搭建的高台之上,然后一把火点燃,所有一切都会归于尘土,与这绵绵无尽的沙漠荣为一体,成为亘古、永恒! 若这把火点燃之后,曾经活色生香的人也只剩下了飘散在天地间的尘埃,在那一瞬间,面对生离死别,慕述锦有着肝肠寸断的痛。 “她就这么走了,我甚至还没来得及与她道别呢。” 此刻,哀伤的情绪在月牙泉边弥散开来,左亭衣看着慕述锦,曾记的他是他的得力的助手,后来的他与他为敌,不死不休,然而如今,命运轮转来,他们却亲手埋葬着那个与他们命运永远绞缠在一起难舍难分的女子。 “让她走吧!”左亭衣放低了声音,似乎也怕吵醒了好似熟睡却要永远熟睡下去的冷月芜。“你知道的,在大月国中,只有以火焚烧, 才能让涅槃之火让灵魂得以重生。” 左亭衣说着,从沈依依手里接过火把,火把那头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好似凤凰的舞蹈。他把火把递到慕述锦的面前。 慕述锦接过火把,指甲已经深深的嵌入了肉中,眼前的冷月芜看上去变得有些模糊,好像再也看不清,他闭上了眼,眼前变得黑暗起来,可是曾经的那些难忘的片段和美好的画面却一点一滴的出现。 当他睁开双眼时,眼泪滴落在了沙漠之中,瞬间消失…… 火把上的火焰在碰到干枯的柴火后瞬间爆发了所有的力量。 一团大火瞬间燃烧起了整个高台,殷红色的火光,橘色的夕阳温暖的光染在了冷月芜的侧颜,她的脸色有着诡艳的惊艳! 慕述锦呛咳起来,肺部的旧伤让他的痛愈发的浓烈。,他忽然一笑,手一挥间,火把带着火焰在天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抛物线,最后却跌入泉水之中,瞬间熄灭。 可是就在大家看到火把沉入水中刹那,天空中,一道美丽的紫色飘过,大家定睛看去时,却见到慕述锦整个人已经掠过熊熊的大火跳到了高台之上。 “述锦!你做什么!” “将军!慕将军!不要啊!” 所有人都不没料到慕述锦会这么做。 他在大火之中,温柔的抱起冷月芜,在她唇边落下轻轻的一吻,所有人的看到这一切,脑海中都同时浮现出一慕,冷月芜在生命的尽头,替慕述锦当下左亭衣的那一剑的时候,她踮起脚尖吻在他的唇边…… 没有人会知道,冷月芜会在那个时候恢复了最后的清明,她说出的最后的话却是呼喊出了慕述锦的名字。 慕述锦徐徐抬头,伸手温柔的拂过她的脸颊,拭去她沾湿的容颜,原来,她是记得自己的!他露出了欣慰的笑意,他的五官本就是极为俊美妖冶,这一笑,若是女子,真有倾国倾城之势, “黄泉的路,会很冷的。我知道那无尽的冷夜是你最怕的,放心吧,月儿,我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他从怀中取出一支纯白色的翎羽,这本是他留下的为自己做个念想的东西,可是现在却不用,就在熊熊大火之中,他却带着淡然的笑意,把白色的翎羽轻轻的别在冷月芜的鬓边。 “月儿,我们注定了永生纠缠,就算到了奈何桥,就算喝下了孟婆汤,我也永远不会忘记你的,我知道你听得到我说的话,我知道不管多远,你都能听得到我的思念。” 他拥着她,声音越来越微弱,却说着最为动容的情话,“月儿,现在我们总算可以永远永远的在一起了,不会再分开……” 他的手紧紧握在冷月芜的手,十指纠缠在一起,肢体缠绕,在熊熊的大火之中,忽然间,火星飞溅而起,在天空漫天飞舞…… 这一幕在瞬间,让所有的人双目湿润,沈依依哽咽着看向左亭衣,他眸中微红,一双深邃的双瞳看着大火。 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看似最冷酷无情的慕述锦,对冷月芜却有着这么深刻的爱,原来,人真的是在失去后,在走到最后的尽头,才会幡然醒悟过来自己最在意的是什么. 忽然间,他笑了起来,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当处一心只为了复仇,可是复仇之后呢,灵魂依旧是如此空虚,也是直到那个时候,听到沈依依的噩耗时,他也才醒悟过来,原来自己最在意的是什么! 幸好,依依还在自己的身边! 左亭衣感觉到背后那道灼灼的目光,他眼中有着温柔的笑意,向她伸了手。 沈依依笑中含泪,左亭衣此刻所思所想,只要一个眼神,她已然明白了,而现在这些想法也正是她所想的。 她把手放在左亭衣的掌心,他的手掌宽厚,温暖,瞬间将她的柔薏包裹在内,无端的安心从心底深处传递到四肢百骸。 他们也一定会如慕述锦与冷月芜那边,致死都不会分开! 第两百三十八章 最后终章 “娘亲。” 小小的童音传入耳中,沈依依有瞬间的出神,她徐徐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冷御。这本是她怀胎十月,历经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孩子,可是从他出生到了现在,整整五年了,这是沈依依第一次听到这个孩子喊她一声娘亲。 这一声娘亲让沈依依心里蹙然抽痛。 从阿御出生,直到他已经一岁了,如果不是冷月芜和慕述锦以大月女帝之名昭告九域,要敕封冷御为大月太子,她这才回到京都直到了冷御这个名字之前,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孩子。 四年来,她对他有着无尽的思念,每每抱着垣儿,她就会不由自主的去想她另外一个从来都没有见过面的孩子长得是什么模样,声音是什么样的,甚至他会不会写字呢? 只是没想到,他们母子见的第一面时,他却叫着另一个女人为娘亲,自己这个亲生母亲在他的面前,他的眼中却只有陌生和怀疑。 当他看到他认为是自己的母亲以那样惨烈的死去时,沈依依心里彻底的碎了!当阿御主动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恨你时,沈依依的心有多么的绝望! 可是现在,他却叫她娘亲! 眼泪止不住的从眼角滑落下来,如同断线的珠子,她俯身半跪在冷御的面前,“孩子,我的孩子……”她的声音在颤抖,嘴唇亦在不由自主的颤抖,她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着。 她忽然一把将阿御揽进自己的怀中,紧紧的搂住,第一次,她这么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格外委屈好像一个孩子,她把头靠在阿御那么小,那么单薄的肩膀之上,嘶声痛哭起来,她从来都不曾这么哭过,现在却好像要把所有的眼泪在此时倾洒。 阿御骤然见到沈依依这么哭,顿时一怔,有着片刻的茫然,可是没一会儿,他却已经主动的伸手去抱着沈依依,在她的背上轻轻的拍着安慰着。 这一举动越发的融化了沈依依的心! 小垣儿见状,挣脱了聂小楼的手,她慢慢的走过去,也学着哥哥的模样,拍着沈依依的背。“娘亲,不哭不哭。” 沈依依一把把自己的两个孩子拥入怀中。 阿御伸手替沈依依抹去眼角残留的泪痕,看着她红肿的双眼,他忽然说道“娘亲以后都不可以再哭了,哭得眼睛又红又肿的,担心爹爹见了不喜欢。” 他本是故意这么说逗沈依依开心的,却不想小垣儿却格外认真的说道:“爹爹敢!他要是嫌弃娘亲不漂亮我就打爹爹!” 这话一出,顿时惹得旁人忍不住笑了起来。沈依依亦是破涕为笑,一面抹着脸,一面瞪了小垣儿。 左亭衣眼角有些抽搐,这丫头,平时太宠了,都宠坏了! 阿御也笑了起来,他说道:“没关系,爹爹不要娘亲,阿御要!” 沈依依一下愣住了。 她看着阿御,直到此刻,她才看清楚阿御眼中有一种坚毅,和超出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担当。 “你……”沈依依皱紧眉头看着他,“你不和我们走?” 阿御微微笑着点点头,“娘亲,虽然你和爹爹才是我的生身父母,可是自从我出生后,抚养我长大,喂我喝下第一口奶,搀扶着我跨出第一步,教我看书识字明理,当我生病时不眠不休守候在我床边的人是他们!”他指的是慕述锦与冷月芜。 这五年来,要说阿御与慕述锦和冷月芜之间没有一点感情是不可能的!而虽然,当初慕述锦抱走阿御是另有目的,可是这些年,他却也是和冷月芜一起精心的养育着他。 阿御从懂事以来,就看到他们二人如同寻常父母一般,而慕述锦对冷月芜有着无尽的爱意,而陷入自己世界之中的冷月芜误以为慕述锦是她所深爱的左亭衣,因此也是那么深爱着慕述锦,两人对视时,能够感受得到彼此间,眼中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这对阿御的成长亦然有着莫大的溢出。他能够成长的越发的优秀。 可是这一番话却说得让沈依依有些难受了。 她眼含愧疚的看向阿御。 阿御笑着,把目光转移到天边照耀在大月王朝每一寸土地的余晖上,此刻夕阳的余晖让整个大地仿佛镀上了一层璀璨的金,月牙泉的湖面是亦是波光粼粼一片,这一片天地,不得不说是这样的迷人,而阿御对着这片土地亦同样有着深厚的情意。 “虽然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可是,母后却把这片江山和无数的大月子民交到了我的手上,我就有义务替他们守候着这片土地。娘亲,我爱你,但是我也同样爱他们,爱这片养育我的土地。” “阿御……” 沈依依心里震惊之极,她看着面前仅仅才五岁的孩子,那样小的年纪,那样瘦弱的肩头却有着一颗渤大的胸怀,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也是哥哥的成熟感染了妹妹,从小就格外顽劣调皮的垣儿也收敛所有的“嚣张”,她牵着阿御的手,故作老成的说道:“虽然听说你只比我早出生几分钟,我就必须得叫你一声哥哥。”对于这事,她一直耿耿于怀。 垣儿倏然一笑,话锋一转,“不过,哥哥,你放心,我会好好替你守着娘亲的,不让人欺负她,当然我也会好好的保护我,不让人欺负我。” 众人彻底被小垣儿打败了。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大家心里同时腹诽,谁敢欺负你啊?你不去欺负别人,我们就求神拜佛了! “可是阿御,你还这么小,我不放心……”沈依依还是舍不得,不忍心。她的话被走上前来的左亭衣打断了。 左亭衣的手拍在沈依依的肩头,“放心吧!我们的孩子能够应付的。” 沈依依这一侧目,见到左亭衣的微笑,他看向自己的儿子,眼中满是赞许与信任。 余晖似乎要把所有的光芒毫不吝啬的洒在大地,高高的沙漠之上,左亭衣一手抱着小垣儿,另一只手挽着沈依依的腰间,阿御则站在了两人的中间,杏红的余晖照射在他们四人的身上,投下的剪影落在金色的沙漠之上,这一幕让所有人的久久凝视着…… 数年之后,整个九域大陆再一次引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这一次的变化却不同以往经历过的无情的战火。 如今整个九域之中只有两个国度! 一南一北! 南方乃是由轩辕君琰与苏玉蘅的儿子轩辕念依统治的大商王朝,轩辕念依亦是一统商朝、雍朝等,史称秦帝! 北方的阿御成为了整个漠北大月王朝的统治者,他的疆域极为辽阔,合并了凌澜等周围所有的国度,彻底的把雪族人从冰封的雪之王国解放出来,为大月王朝。冷御勤勉廉政,史称鸿帝! 可是最为奇特之处却在与,秦帝与鸿帝在位之年,却从未发生过任何交锋。而在这一南一北两个国度的中间,左右横跨各八百里的沃野土地叫做沃川的封地却归一个叫做风衣楼楼主所有! 无论是大商王朝还是大月王朝,普天之下只有这个风衣楼的楼主能够随意出入两国皇宫,而在两国之中,都尊称其为长公主! 这个特别的长公主,风衣楼的楼主,不是别人正是左笑垣! 凉亭下,左亭衣一面翻阅着暗卫呈上的奏报,一面张嘴吞掉沈依依递给来的葡萄,时不时的皱紧眉头。 “葡萄很酸?”见他眉头皱成那样,沈依依尝了一个,很甜啊! 她不明所以的转头看向左亭衣。“谁的来信?” “还能有谁?君琰的亲笔书函。” 听到君琰这个名字,沈依依嘴角忍不住抽搐几下,咽了口口水,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后才说道:“你说吧,他信上说的是什么?”话一出口,连忙又改口,“不,你直接说,笑垣又干了什么?” 左亭衣摇了摇头,“这小丫头太疯魔了!她从商朝皇宫里带走了君琰的女儿,现在两个女孩子在沃川城外高举了旗帜,说要闹什么革命,要求女子独立,要求女子也要平等求学、工作、有充足选择嫁人的权利。你说,这丫头脑袋里想的究竟是什么啊!什么乱七八糟,她从哪来学来的!” 左亭衣无比的抱怨,“笑垣她自己胡闹也就算了,还带坏了君琰的女儿……”他说着却发现原本在身边的沈依依早已不见了踪影。 “咦!?依依,你去哪儿啊?”他骤然抬头却见到沈依依正如风一般的向外飞奔。 沈依依狠狠磨着后槽牙,一面走一面怒道:“好你个笑垣,我说过多少次了,这些事就算要做也得循序渐进,温水煮青蛙懂不懂,搞这么大阵仗,不被你们那两哥哥无情镇压才怪!看我找到你,我……” “阿嚏!”远在沃川的左笑垣打了一个喷嚏,轩辕兰若关切的问道:“你着凉了?” 左笑垣摇了摇头,“估计我娘亲知道了,正念叨着呢。” 轩辕兰若犹豫的问道:“那你说婶娘知道我们这么做会怎么样?”闹革命,她还真有些忐忑呢。 左笑垣扬起那张与沈依依格外相似的容貌,毫不在意的说道:“她呀,知道我们做成这样,她一定会说,撒手干!搞不定的她亲自出马!” “真的?”轩辕兰若不由怀疑。 果真是亲生的,与此同时同样在远处的沈依依没有因为距离而有任何的隔阂,她同一时候说出了同样的话:“臭丫头,要干就干彻底啊!搞不定,老娘亲自出马!”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白白07】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